乔雀和父母是顾政羽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却也无法对他的困境感同身受,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减少这种关注,将一切会被大众说三道四的不妥行为全部扼杀掉。
陈烟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顾政羽必须学会遵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而不是抱着天真的幻想,让这个世界去包容他的特殊。
“烟姨。”乔雀说话了,他停下脚步,看着陈烟说:“我明白,我们会改的。”
只有坏毛病坏习惯才需要‘改’,但俩孩子的亲密是镶嵌在神经里的一种潜意识,花了很多年养成的一种条件反射。
“又不是个毛病,不用改,以后多注意点就行。”
陈烟欣慰地拍了下乔雀的肩,“以后小羽还是要拜托你了,帮烟姨多盯着他点,等你们高中毕业,到时候你想干什么烟姨都不拦着,你要是不想再陪着小羽了,也都按你的意思办。”
十二年的陪伴,乔雀做的足够了,陈烟不愿意绑着人家孩子不放,对不起乔雀,也对不起孙志莲。
乔雀起初没吭声,陈烟就不说了。
等两人走到超市门口,乔雀忽然出声:“烟姨,我就想一直陪着顾政羽,等我死了,就不陪了。”
陈烟霎时怔在那儿。
死这个字是被忌讳的,不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大人都嫌寓意不好,但乔雀说的挺轻松。
就那么随口一提,好像早就想过无数遍,说出来也没那么沉重,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他要陪顾政羽到死。
陈烟看着乔雀,张张嘴,又闭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笑了笑,眼圈有点红,“陪吧,能陪到什么时候都行,反正你别太亏待自己了。”
乔雀那句话太重了,陈烟不想把气氛弄得沉甸甸的。
两人走进超市挑水果,她换了个话头,像唠闲嗑似的和乔雀聊:“雀儿,现在没别人,你跟烟姨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女孩子和你表白?”
乔雀表情不变,‘嗯’了一声,这事他没必要瞒着陈烟。
“真的?”陈烟小声地惊呼,“那你真答应人家啦?”
“没有,我不喜欢她。”乔雀说。
他学不会委婉那一套,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伤女孩心。
当时樊琪说给他一个寒假的时间考虑,他都没答应,但樊琪不肯轻言放弃,非要等放完一个寒假,让乔雀再重新答复她。
乔雀不懂女孩心理,甚至觉得人家有点矫情,就算再过十个寒假他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何必浪费时间呢?
陈烟挑了个苹果放进购物袋,顺着往下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柔知性的?还是那种作天作地一天到晚缠着你不放的?像顾政羽那种?”
陈烟开玩笑逗乔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
乔雀假装没听见,低着头帮陈烟挑苹果,一直不吭声。
“害羞啦?”陈烟笑道。
乔雀摇下头,耳根有点红了。
像乔雀这种平时沉默寡言的酷男孩逗起来最好玩了,比顾政羽还有意思。
陈烟逗的上瘾,接着说:“你肯定不喜欢顾政羽那样的吧?太缠人了,真谈起恋爱能把你磨死,我们雀儿还是适合善解人意的温柔姐姐类型,对吧?”
“我没想过。”乔雀掐断话题,趁陈烟再开口之前,拎起苹果袋子就跑,“我先拿去称重。”
看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陈烟在他身后笑得都不行了。
等两人回到家,顾政羽正坐在沙发上吃小蛋糕,桌子上还有一块,给乔雀留的。
陈烟不吃甜品,嫌弃那股奶油味太腻人。
“你爸回来了。“陈烟一看有蛋糕吃就知道顾真平到家了,问他:“人呢?”
顾政羽嘴里咬着勺子,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然后拿起另外一块蛋糕,伸长胳膊想递给乔雀。
“我不要,你自己吃。”
乔雀也不爱吃甜品,一家四口,只有顾政羽嗜甜。
顾真平每天加班回来都带两块小蛋糕让他和乔雀分着吃,但次次都被顾政羽一人独吞。
陈烟去找顾真平,乔雀拎着两个大袋子进厨房,把水果蔬菜依次放进冰箱。
整理完出来,看见顾政羽捂着肚子蜷缩在沙发上翻来翻去,估计是晚饭吃太饱,刚才又解决掉两块蛋糕,把胃撑疼了。
乔雀走过去,问他:“哪儿又不舒服了”。
顾政羽有气无力地比划:【胃不舒服。】
乔雀拧着眉凑过去,手贴上顾政羽的腹部,轻轻替他揉几圈,嘴上又说他:“长个记性,下次别吃这么撑,胃撑坏了没人管你。”
说没人管,结果每次管的比谁都快,有时候陈烟都比不上乔雀对顾政羽的上心程度。
顾政羽知道他哥嘴硬心软,推卸责任:【你让我把蛋糕都吃了。】
乔雀:“你自己嘴馋,别赖我。”
顾政羽想比【就赖你】,可他肚子被揉得太舒服了。
乔雀怕弄疼他,力道放的特别轻,顾政羽被他揉得浑身发软,懒懒靠在沙发上,一点不想动。
乔雀没揉太久,按摩帮助消化,但也不能一直揉,胃受不了。
他问顾政羽:“还难受吗?”
顾政羽点下头,慢吞吞地蹭到乔雀怀里靠着,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乔雀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再难受我下去给你买点消食片。”
【不用。】顾政羽搂着乔雀脖子,坐到他腿上,【你接着揉,我睡着就不难受了。】
顾政羽一难受就爱犯黏人的毛病,乔雀以前都顺着他,该搂就搂,该抱就抱。
可这会他没动,小声嘱咐顾政羽:“以后别这么抱。”
他语气是和缓的,不想表现的太严肃,怕顾政羽听得心里不舒坦,可语言包装得再漂亮,内核也是伤人的。
顾政羽昏昏欲睡,忽然听见这么句话,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我们不在学校,在家里抱你也不行?】
“不行。”乔雀顿两秒,狠心把话说死:“以后在哪儿都不能这样抱。”
这话说的太强硬,太不婉转了,习惯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它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乔雀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留给顾政羽,逛完超市回来,突然要和他划清界限,换谁都受不了。
顾政羽有点茫然无措,但他第一反应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问乔雀:【我惹你生气了吗?】
乔雀张下嘴,又没想好该怎么说。
顾政羽观察他哥的脸色,想了想,比到:【哥哥,我以后不和妈妈说你的事了,你别生气。】
他以为是自己向陈烟告状樊琪表白的事,让乔雀不开心了。
乔雀还是没说话,顾政羽的耳蜗捕捉不到任何声音。
他听不见乔雀的声响,哥哥的怀抱像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像,变得冷冰冰。
【哥哥,你不说话,我会害怕。】
顾政羽越来越不安,他将乔雀搂得更紧,极力从对方身上寻求不存在的安全感。
顾政羽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
在时间未知的流逝中,他能感觉到乔雀僵直的身躯正在被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融化,逐渐变得柔软,变得不再那么抗拒这个拥抱。
像是妥协了,乔雀将顾政羽完全容纳进自己怀里,抬手揽住腰,把他往怀里按了按,“你胃还难不难受了?”
顾政羽松开他,不答反问:【你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乔雀摸摸他的头发,“别瞎想,你跟烟姨说什么都没事儿。”
乔雀把顾政羽抱紧,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心里一下踏实了。
就在他刚才强忍住冲动,没有回抱住顾政羽的那短短十几秒,心情忽然变得特别焦躁,像是从潜意识里发出的一声呐喊,在反对他的故作冷漠。
那一刻,乔雀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比顾政羽更受不了这个。
花了那么多年形成的亲密关系,根都缠在一块了,就算手和脚能忍住不碰对方,灵魂和意识也忍不住。
所以这事还是得慢慢来,不能着急,等以后顾政羽上高中,说不定自己就明白了呢。
乔雀想的入神,直到整张脸被顾政羽用双手捧住,他才回神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这周降温,顾政羽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凉的。
乔雀握住他的手搓了两下,但没什么用,怕人着凉,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把顾政羽打横抱起来,带他回房间加衣服。
顾政羽看乔雀气消了,胆子又变大了, 在他哥怀里不老实地动手动脚。
一会摸摸脸,一会捏捏嘴,弄得乔雀又开始烦他,把人往床上一扔,从衣柜里翻出件棉外套丢到顾政羽头上。
“穿厚点,感冒了没人管你。”
这个寒假又要过年了,这是俩小孩共同度过的第九个年头。
在哪儿过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块就是个团团圆圆的好年。
今年陈烟想带他们回老家县城过,本来十二月底和顾真平都商量好了。
可这天晚上,顾真平又临时变卦,非要带顾政羽回父母家,说老两口都想孙子,盼了一整年都盼着能和孙子吃顿年夜饭,他不忍心让爸妈期待落空,让陈烟明年再回县城过。
顾真平这几年钱越赚越多,和陈烟的沟通越来越少,夫妻俩平时在日常生活中积攒的小矛盾没得到解决,借着‘回哪儿过年’这个火山口彻底爆发,吵了好大一架。
陈烟控诉顾真平只顾工作不顾家庭,连儿子过生日都在外地出差,三天两头见不到人,是真的那么忙还是不想回这个家?
“你不想和我过了就直说,反正你爸妈从来都瞧不上我,结婚前就嫌我是乡下人,高攀你们家,这么多年我在你们家受的委屈够多了,谁稀罕和你过?!”
陈烟吵得面红耳赤。
顾真平争不过她,夹根烟坐在床上抽,没说话。
“当初小羽生下来,你爸妈就怪我,觉得是我怀孕期间不负责任,乱用药,才让儿子变成聋哑人。”
陈烟忍着哭腔,深吸两口气才继续:“你以为我不知道?小羽刚生下来他们就让你和我离婚,还怕小羽拖累你,现在把他当个宝贝供着了,他们配吗?!”
“陈烟,你说我就说我,别把我爸我妈扯进来。”顾真平拧着眉,吸了口烟,“他们这么多年对小羽也挺好的,当年那些事再提没意思。”
陈烟抹了把泪,冷笑一声:“行行行,我不提,反正今年我要带俩孩子回老家过年,你爱带谁回去带谁回。”
“我不和你争,我去问儿子。”
顾真平说着就掐了烟往外走,陈烟赶紧拦住他:“我们的事你也别扯孩子,就算小羽同意跟你走,我也不让。”
“陈烟,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不讲道理?顾真平,你真有脸说这句话,行啊,我就不讲理了,过不下去就离婚,俩孩子归我,上法庭我也不怕,到时候我爱带他们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陈烟是真不怕离婚,以她目前的经济条件抚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顾真平要跟她打官司,法律肯定也更倾向于母亲这方,这一切都是陈烟的底气。
“算了,孩子在外面都听得见,先别吵了。”顾真平叹口气,拿起烟盒:“我再去跟爸妈打个电话,跟他们说说吧。”
顾真平夹在妻子和父母中间左右为难。
以前两人也没少为这事吵过,但那会陈烟态度没这么强势,顾真平好声好气的哄两句,也就答应了。
可这几年丈夫的懈怠让陈烟有了怨气,一旦爆发,大大小小的矛盾全都演变成催化剂,把怨气变成怨恨。
顾真平去阳台打电话,陈烟在房间缓了会儿,等情绪没那么暴躁了才出来。
想找顾政羽和乔雀,问问俩孩子的意见,可找了一圈没见到人,给乔雀打电话,才知道小哥俩早就下楼了,这会正逛超市买零食呢。
“顾政羽想吃巧克力,我带他下来买。”乔雀在电话里解释说。
陈烟心里门儿清,拆穿道:“行了,别骗我了,你就是怕他听见我和他爸吵架,故意把人支走的。”
在这点上陈烟和乔雀是最有默契的,顾真平都比不上。
乔雀也没嘴硬不承认,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你们还在吵吗?”
“没吵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陈烟假装轻松地笑了声,“就是今年过年我想带你俩回老家,你顾叔不同意,争了几句。”
那头没作声,陈烟等了一会没等到乔雀说话,知道小孩在迟疑什么,立刻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不回村里,去县城过,村里的房子我爸早卖了,就算回去也没地住。”
“嗯,回也没事,我都行。”乔雀语气挺平静,听不出什么异样。
乔雀变声后音质偏低沉,透过电话显得特有磁性,他说话语气又稳,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毛毛躁躁,乍一听都听不太出还是个未成年。
不过这种成熟稳重的口吻的确会带给人安心的力量。
陈烟心里反倒松快了些,开玩笑说:“都行?那你顾叔非要带你俩回他爸妈家过年,你也都行啊?”
乔雀回的很快:“看顾政羽。”
“噢,听这意思是小羽回哪儿你就回哪儿?双胞胎都没你俩这么黏。”陈烟调侃道。
“习惯了,每年都和他一起过。”乔雀回她。
年代表结尾,也寓意新生,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俩人从来没分隔两地过。
他们要在一起结束,也要在一起开始,分不开。
这头打完电话,那头顾政羽正蹲在货架前挑薯片,上层是小袋包装,下层是大号的家庭装。
顾政羽拿了两袋家庭装扔进购物车,转头就被乔雀给放回去了。
“买小袋的。”
顾政羽理直气壮:【买大袋的,一起吃。】
乔雀毫不留情:“家里除了你,谁还吃这个?上次买大袋的,吃完都不吃饭了,买小袋。”
如果换成陈烟,顾政羽撒撒娇也就答应了,但乔雀在这方面管他管的特别严,说不行就是不行,谁劝都没用。
买完薯片,顾政羽又去挑巧克力。
乔雀推着购物车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经过饮料区域时看见摆着巧克力味的新款奶茶,就在那停了一会。
另一边的巧克力货架前围着好几个年轻人。
顾政羽过去的时候他们瞧见了,就自动散开,让出一小片区域。
有个男生后退时没注意,不小心踩了顾政羽一脚,赶紧回头道歉,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表情特别诚恳。
这要换作普通人,大部分都会无所谓地笑着说句‘没关系’,但顾政羽只是摇了下头,他心里没当回事,可表面态度难免显得有点冷淡。
那男生尴尬地瞄了眼顾政羽的鞋,纯白色,这会被印上一个挺明显的黑脚印。
“实在对不住啊,要不我给你买包湿巾,你自己擦擦吧。”
顾政羽看了眼鞋,脚印挺碍眼的,但回去用纸一擦就干净了,没必要小题大做,可他说不了话,比手语人家肯定看不懂,只能又摇头。
那男生就有点急了,“哥们,你说句话,摇头是不要湿巾还是啥?你说,只要别让我给你换双新的就成。”
男生刚说完,身后的同伴就推了他一把,提醒说:“人是聋哑人,戴着耳蜗呢,没法说话。”
戴耳蜗的聋哑人是极少数个体,在社会上并不常见,普通人也不会特意去关注聋哑群体,对人工耳蜗的认识缺少普及。
那男生认不出来很正常,所以特别震惊地‘啊?’了一声,之后又连说好几遍对不起,弄得顾政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群年轻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聋哑人士,和他们浅薄认知中的畏手畏脚不同,眼前这男孩不仅长得帅,穿着打扮也很新潮,又高又瘦,气质也好,和残疾二字实在挂不上钩。
几双探究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顾政羽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他,觉得特新鲜。
其中有个女孩悄悄问刚才插话的男生:“你还认识耳蜗?我以为是什么新款耳机呢?”
“我们公司有个同事就是聋子,一直戴这玩意儿。”
“聋子又不一定是哑巴,万一人家会说话呢?”
“打个赌,你去跟他搭讪,他能说出一个字我给你一百块钱。”
“赌就赌,输了别赖账。”
成年人的心血来潮,思考方式和好坏挂不上钩,只是单纯从无聊或有趣的目的出发。
试探一个聋子究竟会不会说话,是他们认为有趣的玩法。
那女孩理理头发,径直走到顾政羽面前,摸出手机道:“小帅哥,能不能加个微信啊?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呗。”
顾政羽摇头拒绝,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几双眼睛在上上下下审视他,被一群陌生人的视线包围,令他感到极度不适,巧克力都不想买了,绕过女孩就要走。
那女孩赶紧拦住他,一来是打赌,二来是顾政羽长得好,就算输钱,微信里多个帅弟弟也不亏。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对顾政羽穷追不舍。
“诶,加个微信吧,姐姐是教跳舞的,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啊。”
顾政羽皱了下眉,但拒绝的方式仍然只是摇头。
沉默到这个地步,那女孩心里大概就有数了,挺惋惜地小声嘟囔了句:“还真是个聋哑人。”
乔雀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政羽被一个女孩挡住,身后还站着几个陌生人。
他表情一下变了,心头警铃大作,迅速加快脚步走过去,问顾政羽出什么事儿了?
乔雀一来,顾政羽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就不一样了,他面对外人那股冷冷淡淡的气质本来就是装出来的,这会散的一干二净,朝乔雀浅浅笑了下。
【没事,我想吃的那个巧克力卖完了。】
乔雀往货架上瞥一眼,没说什么,但很快注意到顾政羽鞋面的脚印,皱眉问他:“谁踩的?”
顾政羽还没来得及解释,后面的那个男生先主动认错道:“我踩的,不好意思啊,我跟你朋友道过歉了。”
乔雀没搭理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卫生纸,就那么蹲下来帮顾政羽擦,但脚印太深,擦不干净。
他仰头和顾政羽说:“先这样,等回家再洗。”
顾政羽这会身心都是放松状态,笑着问:【回家你帮我洗吗?】
乔雀也没太惯着他,让他自己洗。
说完去货架上拿了两盒巧克力扔进购物车,期间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
结完账走出超市,乔雀把那瓶巧克力味的奶茶递给顾政羽,也没说什么‘特地给你买的’或‘尝尝味道好不好’之类的闲话,他俩用不着说这个,说了反而生分。
乔雀递过去,顾政羽接过来,拧开瓶盖先尝两口,巧克力味比想象中浓郁。
他一口气喝掉半瓶,刚才在超市经历的那点不舒服全被奶茶甜化了。
他俩慢悠悠地走在回家路上,肩并着肩,两道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进了小区,快到楼下的时候,顾政羽就不走了,他扯了下乔雀的衣袖,问他:【哥哥,爸妈为什么吵架?】
乔雀带他出门那会,陈烟和顾真平已经吵起来了,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动静那么大,隔扇门也听得清。
“烟姨想带你回老家过年,顾叔没同意。”乔雀也没瞒着他,轻描淡写地想把这页揭过去:“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没吵了。”
乔雀没把自己归纳进去,他哪怕在城里待一辈子,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城里人看,所以谈不上什么‘回不回’,在他心里,自个永远都是从那个小村子里蹦出来的野小子。
大人之间有分歧,孩子免不了也要做出抉择。
最坏的情况就是陈烟和顾真平一个带一个回家过年,这是顾政羽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哥哥,我们会分开过年吗?】顾政羽问。
乔雀看着他,语气很笃定:“不会,还在一块过。”
这个年他俩肯定还在一块过,顾政羽担惊受怕的最坏情况也没出现。
陈烟态度坚决,顾真平向老两口解释大半天,终于把这事定下来。
大年三十俩孩子都跟陈烟回老家过,顾真平一个人回父母家。
老两口见不到孙子,把气全撒在顾真平身上,但最后说来说去,到头还是怪陈烟不明事理。
顾真平替老婆说话,结果又挨顿骂,弄得里外不是人。
这些陈烟都不知道,她单方面和顾真平冷战,吃饭睡觉都不在一块。
顾真平有心求和,她铁了心非要给对方点苦头吃吃,免得下次答应好的事又临时反悔,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
顾真平实在没辙,只好先回父母家,等过完年陈烟气消了再说。
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顾政羽就有点不舒服了,他刚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小感冒,睡一觉捂捂汗就能好。
可第二天早上起来更严重,身上一阵阵发冷,四肢没力气,吃过早饭就想吐,显然是发烧了。
他不想耽误时间,从医药箱里翻出一袋感冒冲剂偷偷喝掉,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直到上车都没露出半点端倪。
但生病是藏不住的,他穿那么厚,车里又有暖气,还在一个劲的打冷颤,脸上又红又烫,一看就不正常。
顾政羽起初怕被察觉,把脸缩在帽子里不让看,结果半路上被烧得止不住发抖。
乔雀凑过去把他帽子掀开,用手一摸额头,烫的都不行了。
“烟姨,顾政羽在发烧。”
乔雀语气压着火,快被顾政羽气死了,烧成这样都不吭声。
他们刚上高速路段,非紧急情况不能随意停车,而且车上没有备用药,停车也无济于事。
陈烟手把方向盘,不敢回头察看顾政羽烧成啥样了,透过后视镜快速瞄了一眼,只能让乔雀先照顾着,等下高速再找药店。
顾政羽烧得迷迷糊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没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眉头紧紧拧着,下意识想把身体缩成一团取暖,这模样看上去太可怜了,一碰都要碎了似的。
乔雀摸摸他的脸,轻轻地问他:“哪儿难受?”
顾政羽脑子还是清醒的,能听见乔雀在问他话,但他胳膊抬不起来,没法比手语,就循着声音往乔雀那边靠,想汲取哥哥身上的温度。
乔雀顺势把他往怀里揽了一下。
等顾政羽靠稳不动,就哄着说:“不难受了,睡会儿吧。”
顾政羽想睡也睡不着,头太疼了,嗓子发痒,勉强睁开眼睛看看。
车窗外是急速掠过的一段段白色光影,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分不清是现实是梦境,但乔雀在他身边,怀抱是真实的,心里好像就没那么慌了。
他又闭上眼休息了会,过了两三分钟,嘴里开始泛苦,这才朝乔雀比出一个【喝水】的手势。
乔雀拿水喂他喝,一点点往嘴里送,喝完又用水浸湿纸巾,帮顾政羽擦脸降温,想让他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