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香啊。”
成安喃喃地重复着,男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陶醉之色。
谢希书猛然往后退去。
“你干什么?!”
他又惊又怒地问道。
被谢希书推了一把后,成安的动作瞬间顿住,片刻后,他才如梦方醒地睁开眼看向谢希书。
“啊,我,我……”
他一边嗫嚅,一边不太自在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
“咳,不是,不是你先问的吗?我这是主动帮你确认这个问题好吧?等等,你还没有跟我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总不可能是你有狐臭然后熏到了那位,让他从此对你怀恨在心吧,我跟你说,你真的要老实交代,你要是城门,我就是池鱼,这可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呢……”
也许成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为了掩饰紧张,他一下子就变得饶舌了起来,说的话也愈发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谢希书没理会成安。
平日里两个人的关系也仅仅称得上是勉强融洽,成安吊儿郎当但至少不吵,谢希书在大部分时候也很沉默温顺——可这一次,谢希书却完全没有给成安任何好脸色。
叨叨了好一会儿,成安盯着谢希书那明显的冷脸,略有些恼羞成怒的扯了扯嘴角。
“用得着么这么紧张么,又不是女的搞得跟我qj了你一样……”
成安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又过了好久,谢希书才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在座位上坐好,只不过有意无意间,他朝着成安的反方向侧了侧身子。
拿书时,谢希书借机嗅了嗅自己的领口。
就跟之前一样,他唯一能闻到的只有自家洗衣液淡淡的香味。
谢希书皱起了眉头。
谢希书本来还以为自己起码要再过几天才会见到齐骛。
毕竟那可是齐骛,来学校上课才是偶然,常年旷课在外面鬼混才是他的日常,为此谢希书甚至还在恐慌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能从齐骛那诡异的注视中逃离一阵便是一阵。可让谢希书没想到的是,惹出了那么大动静之后,根本就没过多久,齐骛竟然又回来了。
那时正是午休时分,可班上大多数人这时都在外面混,教室里反而比上课时还显得安静几分。谢希书因为这段时间都压力过大入睡困难,这时也撑不住了,正趴在课桌上打盹。
个子高大,气息凌厉的少年在踏入教室的那一瞬间,谢希书便下意识地微微一颤,从短暂的睡眠中惊醒过来。
齐骛的目光又一次扫过了他。
谢希书惊恐地抬头,刚睡醒带来的混沌,让他忘记避开齐骛的眼睛……他打了个哆嗦。
齐骛的脸色异常阴沉,身上肌肉尽数绷紧,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显得戾气横生。而没等谢希书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径直朝着谢希书走来。
谢希书的呼吸顿了一顿,然后便看着齐骛跟一座山似的,停在了他身后的位置上。
“喂,你——”
齐骛用力踢了一脚谢希书后座的桌子,连带着谢希书的椅子都晃了晃。
“跟我换个座。”
齐骛垂着眼,面无表情的盯着恍恍惚惚的后座,声音阴沉地说道。
谢希书在这一刻头皮都要炸了,他猛然转过头,惊惧交加地看向了齐骛。至于他那位倒霉的后座,这时手里的手机上游戏还在继续,手指头却已经没有半点动作了,显然也是被齐骛这个要求吓了一跳。
“啊?换,换什么座位?齐哥你要坐我这儿?!”
后座恍恍惚惚应了一句,结果话说到一半,看到齐骛脸色,整个人倏然就清醒了过来。
“欸,那太好了齐哥我这就换,我这就腾位置您等我一下——”
说话间他已经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边语无伦次地回话,一边囫囵将桌面上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轻飘飘的书包里塞,主打一个高效率清棚不带一丝犹豫的。
而与此同时,成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脸上还是难掩迟疑:“齐哥?你怎么……坐这?”
不怪所有人都惊讶。
虽然是在教学水平一塌糊涂的三中,可学生中难免也还是会分出“好学生”和“坏学生”来的。谢希书坐的这片区域多多少少也能在班上规划为“优质学区”,会坐这块的,基本都是家里多多少少还对自己孩子那么一点儿(虽然并不多)要求的学生。
所以说齐骛这种肉眼可见视成绩如粪土的差生,忽然间跑到这里来强行要求换座位,对此时滞留在教室里的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个大震撼。
只不过,齐骛显然不是那种需要解释自己行为动机的人。
“怎么,不欢迎我?”
男生薄薄的单眼皮下,细小漆黑的瞳仁滑动了一下,哪怕配合着他嘴角那一抹假笑,看着也依旧亲切不到哪里去。
谢希书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而之前开口的成安更是缩了缩脖子,鹌鹑般干笑着慌张回道:“哪里会啊——哎呀齐哥你赏脸坐我们这儿,这多排场啊哈哈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蓬荜生辉!”
齐骛哼了一声。
这时谢希书那位原本的后座已经收拾好东西麻溜逃了,齐骛坐了下来,可他的目光,依然凝在谢希书的身上。
“额,齐,齐哥?”
此情此景,圆滑如成安,自然也意识到了点不对劲,目光在谢希书和齐骛中来回换了好几下。
“……欢迎。”
谢希书汗毛倒竖,垂下眼帘,细如蚊讷地回了一句。
然后便飞快地转过了身,不敢再多看齐骛一眼。
说完那句话后,谢希书便飞快地转过了身,脖颈僵硬地梗着,一动不敢动。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谢希书在这一刻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事实上,普通的害怕已经不能形容谢希书此时的心情。随着距离的拉紧,齐骛的存在感变得愈发强烈浓厚。之前谢希书还能假借写卷子念书,以及拼命自我催眠来安抚情绪,可现在他因为过度的精神压力隐隐想吐。
他甚至都没有听见上课铃的响声,直到李老师夹着教案,带着狰狞的表情一步一步走进教室。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希书记得很清楚,李老师刚到南明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她实在是太年轻,而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女老师,别说管教学生了,随便来个学生顶撞几句,都能怼得李老师两眼通红。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老师脸上早已不见昔日的怯懦与稚嫩。
这段时间其他人在背后一直管李老师做“颠婆”,谢希书不喜欢这个南明这群人给她取的这个带有贬低意味的外号。但在这一刻,他也必须得承认,年轻女老师的脸上,现在确实笼罩着一层萦绕不去的狂气。
经历了早上种种变故(谢希书很肯定,那个惯来欺软怕硬的教导主任肯定已经找过李老师了),她脸上的表情却依旧跟早上在校门前时差不多。
强烈亢奋让她额角那几根突突直跳的青筋变得异常明显。见班上的同学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安静,李老师血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的嘴角扯向两边,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你看,你们现在这课堂纪律,不是挺好的吗?我就说了,只要好好听话,你们还是有救的——”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李老师的目光便凝在了教室中央那个突兀的身影上。
她看到了齐骛。
女人细细的两道眉毛瞬间便拧到了一起,青筋像是蚯蚓一般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了颈侧,就连她的脸部肌肉都抽搐了起来。
“你怎么坐在那里了,齐骛同学,那不是你的位置,你在破坏我的课堂纪律。”
李老师梗着脖子,冲着齐骛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她死死瞪着齐骛,双手撑在课桌上,说话时,她的指甲竟然轻而易举地抠进了讲台的桌面。
“滋——”
木材与指甲之间的摩擦声惹得教室里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就就连平时最刺头最不听话的学生,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与讲台上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对上视线。
除了齐骛……
齐骛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李老师的不对劲,他就跟往常一样坐姿懒散,眼皮耷拉着掩着眼珠,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他的目光还是黏在自己面前,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的脖颈处。
“换个座位好听讲。”
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而就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李老师的嘴角重重地抽了一下。
几滴涎水顺着她歪斜的嘴角淌了下来,好在下一秒就被她立即抬起手,粗鲁地用袖子一把擦去了。
“呼……”
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一种相当低沉,细微而又含糊的呼噜声,正从年轻且消瘦的女人深处溢出来。
谢希书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了李老师,那稍纵即逝的声音却瞬间消失了,不过,在谢希书看来,李老师的状态依旧不佳。
他甚至觉得,李老师看上去……好像快要疯了。
无论是对方嘴角不自觉抽搐的肌肉,还是胀得紫红的脸颊,亦或者,是她肩膀处肉眼可见的颤抖,都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李老师会不会因为过度激动而脑溢血什么的。
好在谢希书那莫名其妙的担心最后都落空了。
李老师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倏然间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耷拉下了肩膀。
她喘着粗气,看着齐骛,喃喃说道。
“……那你不要打扰其他人念书。”
说话时,她的头部微微有些歪斜。
然后,她打开了教案,开始了激情四溢的讲课。
“喀——”
讲台下,谢希书因为太过于用力,笔尖直接划破了单薄的本子,中性笔的圆珠变了形,墨滴渗出来,滴滴答答污染了好几页纸。
虽然有些天真,但他心里其实一直在祈祷:李老师这么疯,也许,也许真的能够把齐骛赶回原来的座位——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伴随着李老师的默许,换了位置的齐骛在谢希书的身后似乎变得更加轻松了。
谢希书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背被桌子的边沿抵了一下,然后齐骛在愈发憋屈狭窄的座位上来回变幻了好几次姿势,才找到了舒服一点的方式。谢希书没有回头,然而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全部放在了身后那个男生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过度的紧绷,谢希书觉得自己的感知,也变得异乎寻常的敏锐,他甚至可以捕捉到那个男生在动作变幻时,引发的极其细微的气流。他听到了齐骛的衣服在他换动作时的沙沙声……对了,还有他的呼吸声。
齐骛可能也跟成安一样感冒了。
谢希书想。
而那种比普通人更加沉重浑浊的呼吸正是来源于此。
隐隐约约中,谢希书还能感受到从齐骛身上弥漫开来的那种……气味。
他确实在齐骛的身上嗅到了某个牌子的高级洗衣液的香气,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些别的味道。谢希书说不上来,但总觉得那味道让他想起了自然世界中,来自于年轻雄兽的腥臊味。
夏天的风扇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呼呼转动,带起一缕又一缕温热湿润的风吹拂在下方昏昏欲睡的学生身上。这本应是盛夏中难得的一点慰藉,可谢希书的喉咙却变得越来越紧,汗水细细密密从毛孔中渗出来,潮乎乎地覆盖在他的背脊上。
微风吹过谢希书时,他总是不自觉的身体紧绷。
那微弱的风让谢希书想到了齐骛的鼻息,温热的气流仿佛随时可以沿着他的颈部一点点滑进他的衣领深处。
每一次后颈软软的碎发在风的吹拂下碰触到他脖颈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谢希书一点都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因为这种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心态,彻底疯掉。
而就在下一秒,谢希书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脖颈。
这次,不是头发。
齐骛的指尖正轻轻沿着谢希书的脖颈弧度慢慢下滑。
指尖经过之处,少年的皮肤上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
饱含着恐惧和绝望的气味从谢希书的身体中弥漫开来,略微有些苦涩,浓郁,而且相当诱人。
齐骛知道,谢希书现在应该害怕极了。
但他并不是故意的。
在做出那个动作之前,齐骛的大脑,就已经因为过度的克制而变得一片空白。
他只能朦胧地感知到,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失败的决定。
而且,他已经失去了纠正错误的最佳时机。
人类,便是这样一种可悲的动物:如果自始至终都身处地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从未得到过拯救,那人反而会变得麻木,习惯,然后一直坚持下去。
可若那个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后,又失去了它。
那么,原本的痛苦反而会变得更加强烈深刻,再也难以忍受分毫。
齐骛也是这样。
勾织着谢希书气息的那件校服,在那么多天里一直是齐骛逃离恶臭地狱的那根蜘蛛丝。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校服上的气味原本就非常淡了。
偏偏它还被小五以及其他人碰触了。
青春期的男生有着旺盛的油脂分泌,他们对自身的清洁通常也很是漫不经心,他们的手上弥漫着尿骚,烟臭,jy的腥臭,油垢的哈喇味……
那些无比强势的恶臭瞬间便污染了谢希书留在校服上那清淡甜润的香气。
每当齐骛习惯性地想要从那件校服上得到慰藉时,他那异常敏锐的嗅觉却偏偏会愈发准确地捕捉到来自于其他人的臭味。
齐骛再一次落回了地狱之中。
在齐骛的计划中,他之所以留在学校,只是为了更多地摄取一些谢希书的气息——那已经是齐骛维持自己理智的唯一解药。
齐骛并不希望,也不敢,真的让自己身体里蠢蠢欲动的那样“东西”真的得到完全释放。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离奇而古怪的异变。
然而,那个叫做谢希书的少年显然不知道齐骛为他做出的牺牲。
就在齐骛盯着谢希书雪白的脖颈,拼命忍耐着牙龈深处不断翻涌的细密硬物时,来自于少年的味道忽然发生了变化。
那是……血液的甘甜。
强烈到仿佛化作瑰丽浓浆般的香气如同海啸般瞬间汹涌而来,让齐骛的意志以及理智差点化为齑粉。
纯粹是靠着多年来的训练,齐骛才不至于在那一瞬间彻底变作野兽扑在谢希书身上啃咬对方的脖子——他完全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那间教室。
理智告诉齐骛,自己绝对不能再回教室,不应该再靠近谢希书——哪怕那个少年的气味再甜美也一样。
齐骛很确定自己正在失控。
而且这种“失控”,跟以往的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他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口腔内细密尖锐的牙齿。
牙齿一层叠着一层,一直从牙龈蔓到了喉咙深处。
一直到他情绪彻底平复下去,那些牙齿才慢慢收回深红色的肉中。
但最终齐骛还是没能真正地远离谢希书。
离开教室之后,外界的气味变得那么的强烈恶臭。
偏偏他所有的感知依旧保持着完全放开的状态,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都还在愚蠢且贪婪地渴求着不久之前嗅探到的那种令人晕眩的气味。
所以最后齐骛还是回去了。
像是飞蛾扑火,也像是在深渊中坠落。
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抵抗那种诱惑。
齐骛亦然。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在触碰到谢希书的颈部时骤然绽裂,探伸出一小截湿润鲜红的软肉时,他只是瞳孔微微缩紧,心底却并没有丝毫的讶异抵触。
甚至,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被皮肤包裹,迟钝的手指根本就没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只有遍布丰富嗅觉细胞与味觉细胞的“舌头”才可以完整地感受到那个人的味道。
齐骛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新生器官吸附上了谢希书雪白的,缀满了冷汗汗珠的皮肤。
下一秒,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就跟他想的一样……谢希书确实,非常,非常,非常的香甜。
教室里的那一声巨响打断了李老师那手舞足蹈的个人教学。
让她震惊的是,这一次闹出这种动静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她名单中的“坏学生”,而是向来品学兼优,备受她期待的谢希书。
“你干什么?!”
李老师眼睛微凸,她尖叫了一声,狠狠瞪向了谢希书。
【他也学坏了。】
脑子中似乎有个细细的,发狂的声音正在嚎叫。
【都没救了。】
【这个学校里都是坏学生。】
【他们都没救了。】
【&*%¥#……】
那古怪的声音频率变得越来越高,最后化作了耳鸣一般的锐利嗡鸣。
李老师喘息着,望向谢希书的表情逐渐变得可怕起来。
但此时的谢希书已经挪不出半点精力去注意台上的女老师。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身形更是重病般哆嗦个不停,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双手撑住了之前被自己撞得歪斜的桌面,这才不至于完全摔倒。
“我,我不舒服。”
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合了好久,才勉勉强强挤出一声干哑细弱,近乎呻·呻的低语。
“我……我需要去一趟厕所……”
接下来,谢希书压根没有等李老师做出回应,强撑着说出最后那句话之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逃出了高三1班的教室。
隐约中他似乎听见女老师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咒吗。女人呼喊着他的名字,异常气急败坏,随后还有一些别的骚动,但这一切都已经被他远远抛之脑后了。
南明三中高三区男厕所
“哗啦……”
“哗啦……”
“哗啦……”
水龙头开到最大后,雪白的水柱击打在男厕所的洗手台上,不停地飞溅出大量水花。
谢希书满脸铁青,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衣服,只是垂着头不停地用手掬起自来水,发了疯似的冲洗着自己的后颈。
他的皮肤被水冲得一片冰凉近乎麻木,然而那种黏糊糊,潮热的气息,却始终附着在那一小块皮肤上,怎么冲洗都无法消去。
很快,谢希书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不仅仅是头发,就连衣服也被水打得透湿。一直低着头的姿势导致了缺血,,再加上地面湿滑,一个踉跄之后,谢希书重重地摔倒在地。
“呜呜……”
剧痛袭来,少年毫无血色的唇缝中溢出了一丝近乎哭泣般的低吟。
不过,在这一摔之后,谢希书总算是冷静了一点。
他用手死死掐住了洗手台的边沿,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站起来。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而谢希书看着那个影子,竟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镜子中的少年脸色灰白到让人心悸的程度,原本秀美清澈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地凹陷进了眼窝。漆黑的眼珠神经质地在眼眶里不停颤动,目光空茫而无法聚焦。
湿透黑色的发丝蜿蜒地贴在死人般苍白的皮肤上,水滴顺着下颚纤细的线条汇集到了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流淌着。
谢希书觉得自己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只死得异常凄惨的水鬼。
盯着镜子看了好久,谢希书做了几个深呼吸。
然后,他才鼓足勇气,举起手机伸到了自己的后颈处。
“咔嚓。”
他捋起头发,对着自己的颈部拍了一张照。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
但即便是这样也能清楚地看到,在谢希书的脖子后面有一道淡淡的红色。
看上去有一点像是被什么人摩挲很久后留下来的淤痕,也有点类似蚊子或者别的不知名小虫叮咬后留下来的痕迹。
但在看到红痕的那一刻,谢希书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去。
“不是错觉。”
他就像是神经病一样,盯着那张照片喃喃自语道。
齐骛……有问题。
其实严格说起来,齐骛从始至终并没有对谢希苏做出任何看似过分的事情。
就连他盯着谢希书看这件事,也可以解释成谢希书自己神经过敏,毕竟齐骛的座位就在教室的最后面,他唯一能看的方向也只有前方。
然而,谢希书还是快要被齐骛吓疯了。
一切的不对劲,似乎都是从那个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看开始的。
空气中有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逐步逼近,谢希书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得怪异,扭曲。
他觉得,自己习以为常的日常,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分崩离析。
可谢希书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出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去修补。
他的感知,他的直觉都太过于荒谬,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因为高考压力过大而濒临精神失常的疯子。
就比如说,方才碰触到他脖子的,明明只是齐骛的手指才对,但是……谢希书却感觉到了一种湿漉漉的触感。
湿润,光滑,滚烫。
那根本就不是皮肤的质地。
正因为神经紧绷,所有感知都放在了身后那个人的动静上,所以谢希书无比确定这一点。
碰触到他的东西顶端缀着无数细密柔软的小颗粒,像是舌苔一样,而覆盖在那些小颗粒表面的则是一层浓厚黏腻的粘液。
而那东西,明显地在他脖子后面吮吸了一下。
照片上的这道痕迹,便是它存在过的证明。
谢希书的脑子都快炸了。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而是看到别人描述的话,谢希书可以肯定这一切都只是那人荒诞可笑的幻想——不管怎么分析,齐骛也不可能当着教室里的那么多人,用舌尖舔他的脖子。
而且普通的舌头,触感也跟当时附着在他脖子后面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谢希书企图将那玩意理解成某种恶作剧的玩具,可就算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任何一种硅胶玩具有那么湿润,黏滑,令人作呕的触感。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谢希书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噩梦中那些从齐骛眼眶里探伸出来的,如同舌头般灵活,柔软,湿润的东西。
下一刻,他神经质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胃一阵不受控制的抽搐,让他差点就这样呕出来。
“喂,你们听说了吗?姓李的那个疯婆子,最近好像真的发神经豁出去了。”
“……啊,我听说她好像是跟教导主任杠上了?说什么要整顿校风校纪什么的,还说我们这些学生都是这所学校的毒瘤,应该清理掉。笑死,她以为她是谁呀?国家元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