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by寒菽

作者:寒菽  录入:08-09

岑云谏:“……”
不等他问,澹台莲州就主动地解释说:“这种鸟儿不是什么厉害的神鸟,飞得也不好,它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走十步就停下啄啄虫子,啄啄米粒,走百步才能找到一口水喝,但它丝毫不祈求被豢养在笼子里。它知道生活在笼子里了就能不用那么辛苦,但是就不快乐了。①
“这是我下山以后在书上看来的故事。
“我觉得泽雉很好。
“我想做凡人就是因为想做。”
澹台莲州起身送客:“你也亲自过来问过我了,仙君,你这次来找我已经出来了几天?才刚当上仙君就这样罔顾职守可不好吧?掌门也不催你吗?
“请快回去吧。
“不要再把拯救苍生的精力放在我身上,你这样让我很过意不去。”
岑云谏一言不发,极力地抑制情绪,看上去平静过了头。
澹台莲州夷然不惧地回望。
虽然他下定决心要离开岑云谏,但是,毕竟他们俩认识了二十几年,同床共枕了十二年,澹台莲州比谁都知道岑云谏有多骄傲。
更别说当上仙君以后的岑云谏。
作为天之骄子的仙君既不可能低下高贵的头颅,也不可能用卑劣的手段直接把他带回去。
即使这只需要他动动手指。
岑云谏太骄傲太骄傲了,骄傲到绝不会认为他们之间是自己更需要另一方。
当然,澹台莲州也没这样觉得。
所以,他只要敷衍下就行了,岑云谏至多来找他一回。
岑云谏当仙君忙得很,宵衣旰食,朝乾夕惕,以前就没时间把心思分在儿女情长上,以后更没有,也就现在刚上任,还有点空。
只要这次把人送走了,以后岑云谏估计没空来烦他。
岑云谏也站了起来。
澹台莲州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乎是逼着他离开。
岑云谏黑着脸,走出两步,忽地停下来。
澹台莲州问:“怎么了吗?”
岑云谏靠近他一步,澹台莲州想退开,却觉得在这时不应该躲,硬生生地压住想要躲避的冲动,脱口而出:“仙君,你想干什么?”
岑云谏皱眉:“别动。”
交颈过来,嗅了嗅他的鬓边。
莫名其妙。
澹台莲州伸手推他,却被岑云谏抓住手腕,他像是积雨云压下来般,突然沉声问:“澹台莲州,你身上有妖魔的味道。”
澹台莲州:“?”
他还没反应过来。
岑云谏已拔剑朝宫殿的屏风劈去,将昭仁王的得意之作直接劈烂不说,剑气直接刺破了屋顶,在地上破出一道深数尺的地缝。
而原本躲在屏风背后的白狼只堪堪躲开致命伤,但还是挨到剑气,身上被砍了一道可怕伤口,正用狠厉的目光瞪着岑云谏。
竟然没死?
岑云谏凝了下眼瞳,叱道:“大胆妖魔!”
说罢,又一剑过去。
冷酷无情。
但剑行至一半。
澹台莲州已闪至白狼身前,抽剑来挡,岑云谏及时收住了剑,却还有一丝剑气擦过澹台莲州的头顶,削断了他的发冠。
玉冠与几绺青丝一起坠地。
“砰。”
岑云谏的声音寒如他的剑芒:“你疯了?澹台莲州,你挡我的剑?”
澹台莲州的长发在束冠过后变得鬈曲,如瀑般披散下来,他气势已变,重逾岳峙,即便剑也断了,仍敢以凡人之躯,用残剑指着这世上至高至尊的仙君:“它不是妖魔,它是一路随我回来的伙伴。既无杀生,怎算妖魔?它是生灵,不是妖魔。你想杀它先杀了我。”

第30章
紫微宫的宫人们都吓坏了,任谁都没见过能把屋子劈坏、让地上裂出那么一道大缝的一剑。他们并不知道,这还只是岑云谏收着灵力且精准控制的结果,是以尽管威力巨大,却没有伤着哪怕一个人的性命。
然而,莲州王子竟然把这一剑给接下来了!
甚至是这样地凛然不惧。
澹台莲州用折剑指着岑云谏的鼻尖。
气氛僵滞得就像被拉作圆月般的弓弦,只待一放手,名为敌意的箭就会疾射而去。
澹台莲州窥见岑云谏的眸中掠过深感荒谬的光,心想:岑云谏现在在想什么呢?怕是在想,区区凡人也敢用剑指着我?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快意。
尽管他跟岑云谏的实力悬殊似云泥之别,但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又怎样!
两辈子,澹台莲州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岑云谏在灵魂上真正地平起平坐了。
屋顶上还有碎瓦砾淅淅沥沥似地落下,尘粒在透进来的一束光中纷沓飞旋。
澹台莲州不似岑云谏,周身运转着灵力可以掸拂开灰尘,以致不染尘埃,所以,他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被正午过于明炽的光照着,似雪一般。
岑云谏:“把剑放下。”
澹台莲州:“不放。除非你放过它。”
两相对峙许久。
“放过它不可能。妖魔就是妖魔,它现在尚算孱弱,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你怎么知道它以后不会行妖魔所为?你打算到时候再后悔吗?”
“它在路上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害我,它没有,我信它。”
“妇人之仁。你就不觉得蹊跷?一个妖魔处心积虑地跟随在你身边。此妖元种已定,灵智开启,它未必不知道你是谁,其中必有阴谋。你信它不信我?”
信你然后被你杀了吗?
澹台莲州轻嗤一声。
岑云谏不懂,澹台莲州为什么不信他。
“你真以为你挡得住我的剑?”
“挡不住也要挡。你这一剑我觉得不对,我就要挡!”
澹台莲州咬死不肯松口,那么,就只能由岑云谏作了一步妥协,他硬生生地把剑拔弩张的强硬“弓力”举重若轻地一点一点卸下来。
斩妖除魔是他的准则,不光源自父母之仇,更是他作为仙君领袖该要树立起来的道德标尺。可是,眼下他能怎么办?
澹台莲州弱小到让他无法抵抗。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弱小又不自量力的凡人,弱到他一点也不敢发力。
这个小妖不配跟澹台莲州比。
岑云谏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冷静地说:“我不杀它也可以。我给你和它之间结一个言灵之契,从此它服从于你,生死掌在你一言之间。”
那不就成了主奴吗?澹台莲州矢口拒绝:“不要。”
岑云谏只愿退到这一步:“那我杀了它。”
身受重伤的白狼深喘一口气,它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踉跄虚弱地走到岑云谏面前,低下头,做出同意的动作。
澹台莲州:“……”
岑云谏睨视一眼这只白狼,再看着澹台莲州,用眼神说:这妖魔自己都同意了,你还要犟着吗?
难道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了?澹台莲州一时间下不来台。
岑云谏收剑,他迟疑了下,也收了剑。
岑云谏挥手一指,白狼眉心伤口里的鲜血如一丝红线般被抽了出来,缠在他指尖,他对澹台莲州说:“伸手。”
澹台莲州伸出手。
岑云谏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个言灵驱使的契纹,血红的契纹呼吸般明灭,又说:“咽下去。”
澹台莲州把掌心往唇边一递,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团契纹像是变成了一颗活的小汤圆,他刚张嘴就跳进他的嘴巴里,滑溜滚烫,嗖的一下就钻进了他的腹腑,烫得他难受了一下。
澹台莲州没有灵力,岑云谏只想起来这个不需要灵气的法契。
岑云谏叮嘱:“这个言灵契你知道要怎样驱使吗?应当……”
话还没说完就被澹台莲州不给面子地打断了:“我知道。我在藏书阁看到过,不用你教。”
被堵回去的岑云谏便不再多言:“那好。”
澹台莲州又咄咄逼人地问:“仙君,我只是请你来吃个饭的工夫,你不光对我的伙伴打打杀杀,还把我的宫殿拆了,这很无礼吧?”
岑云谏:“……”
他捏了两个法诀,挥了挥袖子,地上的坍破的屋屑便自行补上了断壁残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修复如初。
宫人们再次惊叹。
澹台莲州不再管他,心疼地把自己的断剑捡起来,问:“这个呢?快给我修好。”
这不是昆仑那儿别人都不要的那种剑吗?岑云谏说:“我给你再送一把新的过来。”
澹台莲州倔强地说:“我就要这把。”
岑云谏原想说“那我带回去给你修”,还没来得及说,澹台莲州却自己回答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修好。就是你用仙力补好,看上去一样,也不是之前那把剑了。”
岑云谏总觉得澹台莲州仿佛意有所指,但他却无法解读究竟是什么。
澹台莲州为什么性情大变,究竟隐瞒了什么?
岑云谏现在消气了一些,语气软和下来,将一面巴掌大的双凤衔枝图案的青铜传音镜放在桌上,不作任何解释,接着转身走出宫殿。
澹台莲州一步也不送他,看着他在宫殿门前乘上紫云车飞而离去了。
过了许久,宫人们还是不敢靠近。
澹台莲州把小镜子收进袖子里,再去查看白狼的伤势,说:“你看看你,真够倒霉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这样的事。”
白狼这会儿又不乐意搭理他了,澹台莲州说:“坐下。别动。”
白狼便如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瞬间桎梏住,按照他所说的话,终于不乱动了。
在他的语言驱使下,白狼前所未有地乖巧,澹台莲州非常顺利地给它清理、缝补好伤口。
澹台莲州在地上捡到一颗碎掉的狼牙,这颗牙是白狼原形大小的比例,足有一尺长,灿白的隐隐闪着金属般的光泽。
得安回去吗?他让白狼张开嘴看看,发现这家伙嘴里已经长出了新牙。
忽然间,一个大胆的、但他觉得应该行之有效的想法,随着牙尖上的光闪进他的脑里。
杨老将军在碎月城时因为没有铜铁补给,不得已之下,只能用妖魔的爪牙炼进刀剑之中,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呢?
澹台莲州便拿着这颗狼牙去找杨老将军。
杨老将军道:“或可一试。”
又说:“原来小白还是个小狼崽啊,竟然换了乳牙下来。真是看不出来。只是你这把削铁如泥的好剑,怎么就断了呢?”
澹台莲州道:“万物皆是如此,时间久了,自然就断了。”
杨老将军自夸说:“我们碎月军中,我的炼剑技艺最好,王子等着,我亲手来帮你锤一把新剑。”
岑云谏来了昭国这件事,除了王宫里的人没人知道。就是在王宫,也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王后回宫以后将宫中治理得如铁桶般密不透风,她命令不能外漏,就没有人敢对外界透露半个字。
所以,即使是王都的百姓,也只是有人看见了一片紫云落入宫中,大家还交口议论说,一定是因为他们的王子得上天眷顾,才会在回国之后,各种吉祥之象连连发生。
他们昭国有莲州公子真是太好了。
而杨老将军接下炼剑的任务后,除了日常出操训练,其余时间都泡在冶炼室中,挥汗如雨地帮澹台莲州炼剑。他怕自己一个人干活儿太慢,还是找了别人一起。当他休息的时候,就让军中其他技艺比较精湛的工匠来代替,三个人轮班,十二个时辰不停,花了三个月的工夫,终于把新剑炼成,送给澹台莲州。
再拿到手的这把剑较之以前大有不同,金属剑身在光的折射下有羽毛般的银白浅金的纹路,杨老将军还给他的新剑做上了玉璧剑镗与剑把,按照澹台莲州的手指刻出恰到好处的凹槽。
以指弹之,铮声如龙吟。
杨老将军用妖魔骨爪炼过那么多次剑,这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一把,赞叹说:“好剑!”
澹台莲州亦爱不释手。
杨老将军说:“王子给这把剑取个新名字如何?”
澹台莲州毫无犹豫地想好了:“嵚危几岣嵝,深蔚似琅琊。取自‘狼牙’的谐音,就叫‘琅琊剑’吧。”
杨老将军鼓掌而赞:“好名字。”
就在白狼伤势大概痊愈、澹台莲州喜获新剑的第二天傍晚。
仙君又来了。

第31章
岑云谏来之前,还用传音镜事先告知了澹台莲州,说是某日某时辰要见他,让澹台莲州预先做好准备。
澹台莲州回:“我那天已经跟别人约好了有事,改不了,你换个时间吧。”
岑云谏则说:“我也改不了。”
澹台莲州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到时候直接过来找我吧,我应该在夕歌城外面的东山上。”
虽不讨好,但也没必要交恶。
毕竟昭国供奉昆仑,也没见哪国君王得罪仙人。
就当是个认识的人这样。
这三个月间,澹台莲州没有闲着。
他先把自己的“门客们”逐一安排好:
秦夫人在王都落好户籍,安顿了姐妹们。两个月前被王后召见,澹台莲州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反正相谈甚欢,便被留在了王后身边侍奉,每日神采飞扬地乘马车往来于新家与宫闱。
澹台莲州帮碎月军在城郊要了一座山头,给他们造军营用。
本来这群人被困在碎月城三十多年就被锻炼了出了极为可怕的资源利用能力,用破烂都能给你搓出军工用品来,用黄沙都能给你种出吃的。
如今有了澹台莲州这个金主,更是如虎添翼,一个个热火朝天地干活儿,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军营房子造出来了,田全部种上了,鸡鸭鹅牛羊全部养上,已经收获了第一茬菜,派小飞过来请澹台莲州去高高兴兴地吃了好几顿饭。
而孟白乙已从城主摇身一变,终于得偿夙愿,当上了武官。
他二话不说把他的骑兵营扎在了碎月军军营的附近,把之前击败幽师以后缴获的马匹养一养,还有那些战车也得修一修,也得修好一阵子哩,每日军营里都是叮铃哐啷,敲敲打打。
香香跟兰药都住在宫中,王后做主,把一个带水池的宫殿分拨给小象住。澹台莲州把兰药当成自己的“养女”,对于他三十岁的内在灵魂来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论年纪的确够当他的女儿了。
澹台莲州对兰药没有任何要求——孩子最好单纯地做个孩子,送去上学,包括写字、劳动,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他同父王说,在昆仑,男女弟子一视同仁,都是一起上课的。
阿鸮仍跟在他身边,也住在宫中,他立志将来等莲州公子做了昭王以后要当近卫亲兵,不可以给清泉村的人丢面子。如此,结识了宫中不少士兵,最近一边在认字、学规矩,一边在勤奋地练习箭术。
至于黎东先生,王上本来要给他授职,圣旨都写好了。他自个儿看不上,竟然婉拒了。
夏初那会儿,他在城里找了棵大榕树,在树荫处铺上块草席就开始讲课。各地聪慧而有抱负的学子闻风而来,纷纷拜在他门下学习,他讲了几天公开的课以后,表示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他年纪大了,熬不住啊,该收摊了。
然后抚须慈祥和蔼地问学生们:王都的房租贵否?天热否?路费可有剩否?
不若一道来当莲州公子的门客,有房住,有钱领,有前途。
于是,这一串懵懂天真的学生就被黎东先生收拢住,一起送进了澹台莲州名下的大院子里。
到了夜里,他还要吧嗒着水烟,琢磨着为莲州公子量身定制一份君王治国以及权术教材,他与师弟晏猗一道编的,还得要一段时日才能写好。
——还有位任乖蹇任侠士。
他暂时还挂名在澹台莲州的门客之列,却是唯一一个没有为自己谋求任何利益的人。
其实,当澹台莲州回来当上王子以后,他就打算告辞了。
他更喜欢做一个周游天下的游侠,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不然的话,以他的剑术,怎么着都能找到一个国家博得一份军功。
澹台莲州却还有事求他:“我初来乍到,想在城里各处逛逛。任兄可否带我逛逛?”
任乖蹇起初还不乐意:“这昭国朝廷上下,有的是人愿意为王子做向导吧?用得着我吗?”
澹台莲州给了任乖蹇一个他非常感兴趣的理由:“我还想去田野阡陌、穷街陋巷,去夕歌城的角角落落都走一遍,他们大抵不会带我去,但你会。”
然后,在这三个月里。
澹台莲州就跟任乖蹇一起走遍了夕歌城的城里每一条街道,以及城外附近的所有小村子。
一开始,澹台莲州出门还会提前告知一下官员自己去哪儿。
结果那回等他到了地方,早就一群衣着锦绣的人在等着接待他了,没的劳民伤财。
所以,澹台莲州索性不说了,带上一把剑和一顿饭钱就潇洒出门。
因为宫廷的常服深衣穿戴麻烦,且十分昂贵,不弄脏都只能穿几次,更别说他到处行走,一下子就把衣服弄脏了。
澹台莲州至今记得他刚从清泉村出来以后那段手头拮据的日子。父王母后对此不以为意,他却非常心疼布料和银钱,便叫任乖蹇给他弄了几身便宜点的粗衣和芒鞋,每日出门前他偷偷把锦绣罗衫换下,回宫再穿好。
他也不做什么,他就是到处走走、看看,遇见哪个百姓,就坐下来跟他们说说话。
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子。
澹台莲州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看见田里有个老农夫正在耕作,他走过去问:“老人家,可否用钱跟你换一碗饭吃?”
彼时,澹台莲州没有戴面纱。这是在自己的老家,澹台莲州觉得没必要戴面纱,坦然来去。
老农夫抬起头来。他黝黑苍老的脸庞饱经风霜,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似乎也不大好,装满愤懑之色,斜眼看着他,“哼”了一声,从田里随手抓了块烂泥土给澹台莲州,说:“只有这个吃。”
澹台莲州愣了下,却伸出手接过去,道:“谢谢老翁。”
老农夫转头继续埋头干活儿,理都不理他。
任乖蹇生气:“你这老翁,我们又没有招你惹你,何故羞辱于我们?”
老农夫毫无歉意,甚至变本加厉地骂骂咧咧:“我本就是个草野之人,不懂礼仪!我只知道,你们一看就是王公贵族,我听闻最近有位王子四处装模作样,想必就是你了吧?
“我搏手困穷,无望来秋,这样辛苦地种地,可一年到头自己却吃不饱几天肚子,而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不用劳作,还能每天游乐。还要我对你笑脸相迎?我劳作就是在供养你了,难道不够吗?”
澹台莲州不以为忤,他嗅了嗅泥土,说:“这个土我觉得更适合种豆子。”
又说:“老翁你这是正在除掉生病的稻穗,好保存下其他稻穗不被染病,有一个好收成。我也种过地,我还蛮会种地的呢。”
老农夫听到这句话,目光才变了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澹台莲州充满自信地自夸自擂道,他问:“我看你今天一个人怕是难干完,不如我来帮你一起干,等干完了,你再给我一碗饭吃,好吗?”
老爷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没答应,澹台莲州就用发簪把头发绾紧,脱掉鞋子,卷起袖子,竟真的下地干活儿去了。
这时,澹台莲州还挺怀念在昆仑当杂役的那些年头。
他还辟了两块田和一片池塘,现在嘛,估计早就荒了。
老农夫欲言又止,发现他真的干活儿干得又快又好,对他刮目相看。
傍晚带他们回去,招待他了一顿饭,澹台莲州才知道,先前昭国为了出兵强行征粮,把他家的口粮也全部抢走,害得他的老伴儿临死前想吃一顿饱饭都没能吃上,饿着死掉了。
澹台莲州向他行礼道歉。
老农夫惊住,叹了口气,伸手扶他:“那时王子你又不在,是王上的过错,我也不对,把气撒在你身上。”
澹台莲州握着老农夫的手与他约定:“老爷爷,等到时候秋收了,我再来帮你干农活儿。一定!”
没多久,夕歌城乃至昭国更远地方的百姓都听说了。
假如哪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貌美非凡、行似游侠、潇洒不羁还很有学问的少年郎,那必定就是他们昭国新回来的莲州公子。
人们也从起初的诚惶诚恐到津津乐道,每日记得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洁,说不定能遇上莲州公子,有幸与他说两句话,更有幸些的话,说不定还能请他回家吃饭。
莲州公子去繁花锦绣之地,也去污淖浊流之处。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听说,又有孤寡老人被救助了,有时是莲州公子亲自做的,有时好像是别人学着莲州公子做的。
岑云谏来的那天,正是澹台莲州跟老爷爷约好要帮他干农活儿的日子。
澹台莲州正在地里干活儿,忙得很,汗流浃背,都没发现岑云谏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头也不抬地跟他说:“你等我收完这片田再说。”
岑云谏被晾在一边,恍然也想起澹台莲州做杂役时的模样,觉得怀念,刚想要施展仙术直接把这片田的粮食给收好。
澹台莲州仿佛福至心灵般抬头,瞪他一眼:“不准用仙术!”
岑云谏默默收回手。
等好久才等到澹台莲州干完活儿,他头发蓬乱,几绺发丝浸满汗水粘在脸上,手上脚上沾满泥土,脸颊通红,头顶好像在冒热气,又与上次在宫中见面的贵气截然相反。
但不难看,还是很美,像地里生机勃勃的作物一样美。
澹台莲州就这样一身红尘气息,连手脚都不去洗一下,问:“找我什么事?”
岑云谏道:“上次不小心弄断了你的剑,我找了一把新剑,给你送来。”
心里怅然若失地想:就是澹台莲州以前在昆仑当杂役的时候,也从没见过这样脏兮兮的,每次他见到澹台莲州,对方都是打扮得整齐漂亮的来着。

澹台莲州已有了新剑琅琊,早就把之前索赔的事给忘了,见岑云谏绷着脸,像是认为他说不定会拒绝似的,便笑了笑,问:“什么剑?给我看看先。”
岑云谏亮出这把剑,玄色剑身,雪色花纹,不似凡兵俗铁,道:“以海底玄晶和青鸟的风羽炼造。”
澹台莲州洗了手才去拿,这把剑看上去薄如桑叶,他还以为很轻,但刚一接过来就猛地往地上沉了一沉。他很快反应过来,抓稳了剑。
昆仑剑修的佩剑都很重,凡人等闲拿不动。譬如岑云谏的擎山剑,澹台莲州曾经试过去拿,根本拿不动——即使在凡人之中,他已经算是神力了。
这把剑虽重,但他还算拿得动,多练练应该就能如臂使指了。
不错!是一把好剑。
澹台莲州眼睛黏在这把剑上,满意地颔首两下,来了兴致,退开几步,在原地耍了一个剑招。
长剑戏风,剑气如虹。
岑云谏问:“以前没见你用过这招,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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