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by寒菽

作者:寒菽  录入:08-09

一时语滞。
澹台莲州见他此时此刻倒是一点也没有傲慢之色,反而垂下眼睫,似是在反思,忽然间觉得跟岑云谏也不是不能交流。
于是继续有商有量地说:“有几件事我从未跟他们说过,怕引起骚乱,跟你却能说一下。碎月城的人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他们自己很顽强;二则是因为妖魔故意把他们留下来。
“荒城的人也是,是妖魔特意抓来养着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
岑云谏有些猜测,心下大惊,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澹台莲州向他作了个揖,道:“你若弄清楚了,请告知我。”
岑云谏点了下头。
澹台莲州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笑了一笑,恰好一阵清风经过,把竹林满地的清水月光吹得晃动。
海阔天空。
岑云谏被他比星河还美的笑给晃了下眼,心尖猛跳一下,却问:“你笑什么?”
澹台莲州:“我在笑吗?”他摸摸脸:“还真在笑……大概是因为把好多话都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吧。”
他抬手指了指回程的方向,先一步迈脚,走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岑云谏跟上来,说:“昆仑人手还是太少,我会扩张昆仑,派一些小弟子出去,清缴凡间遗漏的一些小妖魔,我可与你承诺。”
澹台莲州头也没回,只抬了抬手,他的脚步依然轻快,答:“谢了。要是有你们仙人下凡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不用跟我承诺。就算你不管,我也会组织、训练百姓们一起抵御妖魔,总比一直等着仙人出现要强。”
竹林出处。
好些人在等着他。
澹台莲州对他说:“你先回马车上吧,我过会儿再回去。”
岑云谏听力好,就是隔着帘子,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那个老头在焦急地问:“莲州公子,我虽不知你当初因何下山……那位什么仙君过来,是要带你要回仙山修行?”
澹台莲州无可奈何地说:“不回去。我不会回去。”
岑云谏低下头。
正好那只白狼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岑云谏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才忍住不拔剑斩了这只狼妖。
他平生信念就是斩妖除魔,最是厌恶妖魔。让他放过这一只已经很耗费他的耐心了,还让他们俩待在一个地方?更何况,这只狼妖估计是在荒城一战中趁机吞噬了许多其他小妖,妖力看着从妖兽、妖兵之流已经涨上去不少,加之智慧,说不定都逼近魔将了。
也就是因为迄今为止这白狼都还没有生起异心,依然对澹台莲州很忠诚,他才暂时能忍耐。
反正还是在他手上走不过三招的小角色。
澹台莲州回车上,道:“晚安。”
岑云谏赶在他睡前,憋了好几日了,没头没脑地发问:“澹台莲州,那你赠我的同心结怎么办?”
澹台莲州竟然反问:“什么同心结?”
岑云谏默然。
澹台莲州看着他锯嘴葫芦的模样一会儿,恍然大悟说:“哦,我们成亲时的那个同心结是吧?你说清楚点嘛。那同心结怎么了?我不是还你了吗?你不在的时候被别人拿走了?
“我走的时候真的留在洞府了,绝没有偷藏你的头发。以后要是你被巫蛊,那绝不是我做的!”
岑云谏觉得心上被连扎几下,声音弱下来,翻手把同心结递过去:“没有拿走,还在我这儿。你不是说,这是人间的婚姻契约吗?尽管没有法力。”
澹台莲州拿过来,他揭开帘子,任由一束月光照进来。
他低下头,就着月光,仔细耐心地解着同心结。
岑云谏一时看入了神,恍惚觉得在昨日,澹台莲州打结时就是这副全神贯注的神情。
现在也是。
解得开吗?
解比结要难,却并非解不开,毕竟这又不是个无序的死结。
一开始慢,渐渐越来越快。
终于,澹台莲州把两缕发丝分开,属于岑云谏的那一缕还回去,抬头,脸上扬起个笑,爽快地问:“这样总清楚了吧?”
岑云谏没有马上伸出手,腿微微发麻。良久,他才抬起手去接,莫名觉得指尖也麻木无知觉。
白狼躺在一旁,隐在角落的影子里,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
唯有在澹台莲州还绳与发丝时抬眸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闭目颐神,掩住若有似无的郁悒。
岑云谏听见自己缓钝的轻声在这狭窄逼仄的马车厢里,飘忽不落地。
“好。”

在一个云朗风清的日子,澹台莲州送别了公孙非。
澹台莲州道:“抱歉,一直瞒着将军。我半年前才率军打败了幽军,幽国国中若知你我相识,怕是会招惹非议。你回国后,你我就当不相识罢。”
公孙非刮了胡子,看着年轻了许多,他整仪正冠,端的是仪表堂堂,凛然道:“荒城一去那么多人,哪瞒得住。我与公子既是君子相交,自是一片坦然,何需遮遮掩掩?”
澹台莲州不再多言,只祝他一路顺风。
萍水相逢,日后再相遇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陆陆续续地把荒城结识的同伴们基本都送走了,其中占十之九,剩下十之一不到的人表示本来就无家可归,又或是想博取前程,愿意效力于莲州公子,若能加入碎月军就是最好的了。
澹台莲州没答应,他想到时候再重新编另一支队伍。
翌日一早。
小飞敲他的马车车壁,“咚咚”。
澹台莲州问:“何事?”
小飞难掩欣喜:“王后来接您了!就在前面十里地远。”
“真的?!”澹台莲州瞬间睡意全消,惊喜不已,揭帘而出,他眼睛一红,“这大老远的,母后怎么来了?”
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到母亲身边的着急模样。
他们的这位主公还是不够稳重,却是至孝之人哪。
小飞连忙劝阻他说:“王后让您别着急,没多远了,不用急着先去见她。”
澹台莲州坐不住,骑上马。
嘚噔,嘚噔,越过众人,到队伍的最前方。
岑云谏见他就这样匆匆离开,都没顾得上跟自己说一两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车里只剩下他与那狼妖。
他看一眼狼妖,狼妖看一眼他,眼神冷冷的,像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到昭国境内了,他是该走了。
岑云谏捏了个咒,就如一缕白烟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却没立即走远。
他乘云上天,睨视着策马而行的澹台莲州。
不知为何,他蓦然想起以前曾有过那么一件事。
在他们所住的小院后面,澹台莲州曾经在树上做了一个秋千——这玩意儿的名字还是澹台莲州告诉他的——岑云谏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感到十分新奇。
有一段时间,澹台莲州会去打秋千玩。
或站或坐,荡得老高。
岑云谏以为这是澹台莲州没有法术,学不会飞行,才借此来体验一下飞起来的感觉。
既然想学飞,更该加倍努力地修炼,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呢?岑云谏想。于是让澹台莲州专心修炼。
澹台莲州说:“我是为了玩而已。小时候我在家就爱玩秋千。”
岑云谏问:“你怎么总想着人间的东西?太浮躁了。真是凡心不净。”
澹台莲州嘀咕:“我若不是成天想着人间的东西,能这么喜欢你吗?”
岑云谏:“……”
澹台莲州还拉着他一起上秋千,两人面对面站着,双手交叠握住地抓着绳子。
晃晃荡荡,荡荡晃晃。
他们挨得那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缠在一起。
每次身体摇晃起来的时候,鼻尖还会不小心擦碰一下,亲吻若即若离。
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岑云谏虽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地被澹台莲州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吸走魂魄一般。
不知不觉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问他:“好玩吗?”
话音未落,连岑云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吻了过去。
一个轻吻。
嘴唇轻沾了下嘴唇。
澹台莲州微愕,笑意更深,毫无犹豫地回吻向他。
晃一下,亲一下,跟闹着玩似的。
岑云谏被他要亲不亲给搞得烦了,索性把他从秋千上抓下来,抱在怀里亲,直把人亲得脸颊通红。
后来有一天。
澹台莲州又打秋千,憋着劲儿地说:“我今天给你表演一个厉害的。”
岑云谏没猜到是什么,一头雾水地站在边上看。
只见澹台莲州反复蹬木板,蹬得滚圆,最后用力往上一荡,到最高处时,双手松开绳子,在半空中翻了两圈。
岑云谏吓了一跳,还没等人落地,赶紧飞过去把人接住了。
澹台莲州却不高兴:“你接住我干吗啊?你要是不接住我,我可以落在木板上。”
岑云谏也不快:“你怎么确定一定能落下?要是不小心摔了,会摔死的。你怎么就那么皮呢?”
澹台莲州:“你都没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岑云谏还是坚决地说:“不行。以后不准再打秋千了。”
岑云谏雷厉风行,当场把秋千给拆了。
他以为澹台莲州是放弃了。
现在看来,澹台莲州还是那个热爱把自己抛向高空,却不怕摔死的风火性子。
岑云谏低头,看着澹台莲州跟他母后相聚。
王后看着第二次失而复得的孩子,抚摸他的脸颊,检查他的四肢,确认他全须全尾,没忍住地热泪夺眶而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这次是澹台莲州没哭,安慰说:“不哭,母后,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王后含泪点了点头,她抓着澹台莲州,絮絮叨叨地说:“以后你回去仙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能不能带到山上去?
“上次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没空给你准备。你那时年纪还那么小,才丁点大,什么都不会,不得不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这次我给你备好了许多东西,虽然我知道你现在都不需要了,你也学会照顾自己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带着……
“到时候你能不能问过那位仙君,在我亡故的时候,准你下凡来见我一面。”
澹台莲州蒙了:“您这是在说什么?
“回仙山?
“我何时说我要回仙山了?”
王后怔住,泪珠还挂在眼角,不知所措地说:“不是那位仙人把你救出来的吗?他与我说,这次把你救出以后,他会带你回仙山,再不让你下山了。我、我答应他了。”
还有这档子事儿?
澹台莲州愕然一笑,挽着母后的手,说:“是我自己救自己出来的,我不跟他回仙山。我要跟母后回王都。
“不过他是在车队里,也帮上我不少忙。我带你去见他。”
当然,没见到岑云谏。
问左右人,都说没见到有人出来,惊得咋舌。
澹台莲州不以为奇:“仙人嘛,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要是能轻易被你们发现,还叫什么仙人呢?”
岑云谏也不知道自己在耽搁什么。
他细细观察澹台莲州的反应,没有失落,没有喜悦,没有如释重负,只是看了下车厢,嘟囔了一句“还想再谢谢你来着”,就转头看回前方去了。
好多人陪在澹台莲州的身边。
有人问他:“公子,你现在可想好了以后做什么吗?”
澹台莲州望着前方滚滚红尘,他眨了下眼睛,只是极短的一刹那,阖目时,他的眼前仿佛风吹走马灯般,掠过了无数的场景,从他刚下山时所遇的清泉村村民,到而后的碎月城,再到荒城的人们,一张一张各不相同又神情相似的面庞,已刻入了他的心头。
而在昆仑剑宗的那些日子,已经遥远得像百年前的旧事。
澹台莲州莞尔一笑,道:“想好了。
“我想我要么做个君王,要么做个大夫,医治这天下妖魔横行、百姓困苦之顽疾。”
这时,澹台莲州忽地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岑云谏所在的那片云,轻轻摆了摆手。
与之道别。
他看不见岑云谏是个什么神情,也没兴趣看见。
其实本来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岑云谏,可就在他挥手之后,那片云就不合群地飘走了。
澹台莲州笑了一笑。
心想:过阵子还得见面,没了噬心劫,他的生死不再由岑云谏掌控,倒是可以一身轻松地与他见面。
不知道岑云谏回去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改革昆仑在人间的管理。
上辈子他可不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
就是没被澹台莲州说过,岑云谏本也打算回去以后要整顿昆仑。
一到昆仑。
岑云谏先去见了掌门。
准确地说,是掌门派人来请他。
幽暗的密室里,盘坐在蒲团上的掌门看上去连眼睛都没什么神采了,像蒙着一片灰翳,若不是还有呼吸,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一具干尸。
掌门听见他进门的声音,抬了下松垮垮的眼皮,瞥了他一眼。
岑云谏如往常一样,到他面前进行了禀告,只是隐约有些不如之前那么毕恭毕敬。
岑云谏按下他这次人间之行的一些收获没说,譬如他怀疑妖魔已经发现了用人气滋养灵石的方法,不然怎么会专门圈养人族?
但跟掌门说没用。
他深知掌门跟长老等人并不赞同太过激进地改变,他们喜欢自己制定、留下的那套规矩,并且希望千秋万世,他也跟着继续遵守。
论法力和剑术,他的确比现在昆仑上下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高。
但他也明白,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能力跟整个昆仑千万年来的制度相对抗。
掌门一句话都没问起澹台莲州,他也没有说。
全都说完了,岑云谏才自然而然地说:“噬心劫解开了。”
掌门略微动容:“哦?竟然解开了?怎么解开的?那可是禁术。我都没见有人用过。没想到澹台莲州能成功施行,如今还被你解开了。”
岑云谏:“不是我解开的。”
掌门:“……那是怎么解开的?他是个凡人,哪儿来的法力解开禁术?”
他不爱我了,就这样解开了。
岑云谏忽然觉得说不出口,这严肃郑重的气氛下,好似突然讲起了儿女情长,实在太不像话了。
掌门认为是个不错的主意,自顾自喋喋不休地说:“要是可以的话,以后可以多备几个对你忠心耿耿的人,在你危难的时候帮你续命……”
岑云谏莫名心烦:“不好施行。我也不需要。将来我不会再遇见那种情形了。”
掌门“哼”了一声:“真是年轻气盛,自视甚高,你还得压压这过于骄傲的性子。你以为你要对付的只有妖魔了?”
岑云谏不作回答:“他毕竟救了我一命,我除了与他成亲却没做过别的什么,如今我与他和离了,我觉得还不算足够的报答,我想再补偿他一些。”
是通知,不是询问。
掌门隐隐觉得他没以前那么听话了。
这很正常。
他们原本也是打算培养一位乾纲独断的仙君。
这个岑云谏打小就道心坚定,心无旁骛。
唯独在澹台莲州这一人身上做过糊涂事。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掌门接着说:“我也没几日活头了,只与你再啰唆这一次。反正你也已经体验过情之一劫了,往后就看开吧。”
最后,掌门只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每一任仙君都是寂寞的,你还是早日习惯为好。”
岑云谏一脸平静,从容淡定地道:“我没觉得寂寞。掌门多虑了。
“我与他好聚好散。他在人间过得很好,我已经放心了。
“我们仙凡有别。
“既然噬心劫已解开,我与他再无瓜葛。我与他成亲本就是为了报恩,至此情缘已尽,我自然不该再留恋。”
岑云谏告辞离开。
他回到洞府。
发现他重新种下的莲花在仙山灵气的滋养下已经重新开满了一池子,一叶扁舟泊在岸边,以后再没人会去乘了。
洞府里一切陈设都还未变。
岑云谏忽然觉得有点口渴,他取来贮存的灵泉水想要喝以解渴,挥手召来水壶与杯子。
因是下意识地随手一招,自己未曾注意。
等低头一看,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他一个人,只需要一个杯子就够了。
但是却召来了一对杯子。
——成双成对的杯子。
以前是他与澹台莲州一起用的。
习惯了。
他一个,澹台莲州一个。
他们成亲那时,澹台莲州问他要的,说是要喝什么交杯酒。
他平生也只喝过那一次酒。

庆国首都相蓝城仍然春寒料峭。
方才寅时,庆王贺朔已经坐在了御书房中,伏案开始了一日的办公,他前年方登基,且才不到三十的年纪,正是最励精图治的时候。
庆国居于大地东偏北的地方,既有沃土,也有冻土,物资不算非常丰饶,不像幽、昭那样气候宜人,还各拥半边云梦泽,却也在几任君王的治理下过得还算不错。
起得太早,遍地霜白,若不是庭中的玉兰香气四溢,怕是都想不起这已经是春天。
宫女用去岁冬天的贮藏的白雪水煮了昭国送来的茶叶,给庆王贺朔奉上,贺朔极爱这份妹妹每年特意从昭国送来的特产。
屋里烧着银炭,但无甚香气,只有融融的热度在散发。
掌灯、倒茶、侍笔、看门的宫女与内侍们都端站着静默无声,唯有贺朔翻看竹简的声响和更漏的滴水声。
他看公文时尤其厌恶被杂声打搅,是以来送新公文的官员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得以觐见。
贺朔读完一份公文才分神瞥一眼官员手上奉上的加急公文,上面封了红色的泥,意味着其中讲述的是关于昭国的信息。
庆国的公文会按照各国旗帜的颜色来封泥区分。
昭国能有什么事?
去岁春末不是才打了一场仗?难道是又打仗,来求兵救援吗?
他想着,让侍笔把沉沉的竹简拿上来。
侍笔拆开泥封,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简,做完这些,他觉得桌上的油灯仿佛暗了一点,便拿出一根针来特地挑了一下灯芯。
光瞬时亮了一亮。
照在竹简上,他不经意瞥见个名字:澹台莲州。
作为庆王近身之人,他对各国政要如数家珍,其中也包括去年才横空出世的昭国王长子澹台莲州。
他低眉顺目,不敢言语。
庆王刚读了开头,就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将身子往前倚了倚,过一会儿,又将手放在竹简上,重新默读某几个句子,读着读着,他轻笑了两声。
这笑听不出喜怒,但显然趣致十足,还带了几分荒唐,不自觉地念起来:“……六月七日,扁毛大妖捉澹台莲州于王都朝歌西郊碎月军营……”
“六月二十一日,莲州公子麾下碎月军与白虎营出征……”
“九月三十日,救莲州公子出昭国西北荒城,败妖兵。闻见其时澹台莲州身起金色神火,不焚人族,只烧妖兽,率众人凯旋。”
“……回国后,昭王大喜,册封莲州公子为太子,赐良田千顷、白璧千双、黄金百两、城池三座,另持权力,可编军队四支。”
也只有他的那位姑父昭王能干出这种事来了,放这么多权力。
庆王心想。
他又读了两遍,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弟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半信半疑,饶有兴趣地轻抚下巴,琢磨说:“竟然真的有军队能够战胜妖兵吗?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兵法与武器?”
这份公文让他多流连了一刻,还是放到了一旁。
他继续翻看其他,譬如各地送上来的举贤书,看是否有什么贤才可以被提拔。
随便翻了一份。
他又笑起来,眼眸一亮。
这份自荐书写了几位奇人,该奇人自称从一座叫作荒城的妖兽领地的城池逃出,他们都学了一身武艺,精通斩杀抵御妖兽的方法,并且在冬天帮助几个村落还有小镇捕杀妖魔。
以此功劳向庆王自荐,希望能够获得一官半职,更好地保卫国家。
三更天。
时年四十七岁的幽王正在爱妃的床榻上被翻红浪。
玩罢,没有温存,纤细白嫩的女子就被他一把推开,像是布娃娃一样丢弃一旁,只见她的雪白皮肤上一片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赤红鞭痕,形容甚是可怖。
幽王稍微气顺了些许。
几位宫女上前,一个给他披上衣服,一个给他抬脚穿鞋,一个向他送上养生的丹药,他仰头合水服下,其实药效还没有开始发作,却莫名地让他有种瞬间恢复了精力的错觉。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沐浴室,把自己泡进温泉水中。
几个美人身披轻纱,绾起青丝,浸入水中,或是给他擦洗身体,或是给他按摩肌肉。
即使他一直在服用丹药,也没有落下武艺锻炼,衰老还是不留情面地降临在他身上,甚至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
他的身体依然算是壮硕的,可是皮肤松弛,每隔十天他就会用药材染黑头发,脸上的皱纹更多,尤其是近日以来他的心情十分糟糕,这坏脾气亦体现在了他脸上那越发深邃的皱纹上。
自去年幽国战败以后,这股郁气就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给昭国颜色看看。
换在一年多年,他还以为昭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哪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莲州公子”,竟将幽国杀得大败,甚至主将连逃都没逃出来,他原想使计把人救回国,却又被拦下。
于是,既折损了幽国的间人,还损失了一员大将。
后来忽地听说莲州公子被妖魔抓走,他还鼓掌大喜,道是遭了报应。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碎月军招惹了妖魔的缘故。
哈,人怎么能够真的能对抗妖魔呢?这不是不自量力吗?
结果,又过了几个月,竟然听说澹台莲州又逃了回来,不光逃回来,还壮大了麾下队伍。
那么,拥有了这么一支能够跟妖兵对抗、甚至从一个大妖的手上基本上保存实力回国的军队实在是强大可怕到让他难以想象。
他深深地怀疑这其中有自我吹嘘甚至弄虚作假。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人族不靠修士,只靠自己对付不了妖魔是一件众所周知、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这样擅自行动,昆仑的人难道不会觉得他是在僭越吗?
幽王想不明白。
就在他认定多半是假的时候,失踪了十几年的幽国大将军公孙非回来了。
曾经奇策材力的爱臣暌隔这么多年,死而复生,幽王大吃一惊,再看他,已经无法用当年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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