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丫说,兰药是澹台莲州捡来的小女孩,被他抚养了几年,像他的妹妹或是女儿。
微妙的嫉妒之情闷在她的胸口冲撞摇晃。
左郸把江岚拉走,忍不住提醒她两句:“你是不是傻啊?都已经知道他与仙君有一段情缘了。仙君不派我们去别处,单来这里,要我们保护昭太子,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江岚不吭一声,但不像是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很显然是心里明白,却不想说明白。
左郸索性直说:“我不知道小江师姐是在与谁怄气,但我是从小门小派来的昆仑,你不要前程,我还要。”
“仙君这样铁面无私的人,唯独在这昭太子身上似乎用了私心。他一定是仙君放在心上的人,仙君还特意说了不可轻慢,你是忘了吗?出发前你还跟我说让我遵循仙君指示。”
“现在倒好。不知你发什么脾气。”
江岚不胜其烦地说:“我记得。”
“我没有轻慢他。”
江岚抬起头,看看四周,问:“梅英彦呢?还没起?这么偷懒?”
左郸道:“他早就起了,好像去找那两个小男孩说话去了。”
既然不准出军营,江岚悻悻地返回住处。
大丫来给她整理内务,看也不看她,当她是空气,与她说话也硬邦邦的,跳不出错,但语气并不客气尊敬,和昨天比差远了。
江岚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丫说:“我听说你又对太子不恭敬。你对太子是什么态度,我对你就是什么态度。我来这里照顾你,是奉照太子的要求,并不是因为你是仙人。”
江岚越想越气恼,但她平生从没跟人吵过架,憋红了脸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绞尽脑汁地在想如何把自己的气势提一提。
说吧,说不过人家,施展法术好像也不对。
大丫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我本来都不想过来了,给工钱我也不想。是太子专门跟我说,说他认识你,还说你是个好孩子,其实心地善良、冰雪聪明,我才来的。谁知你还是这样,想必是太子看错人了。”
江岚脑子一白,脸更红了。
大丫告辞,离去了。
江岚关门自闭,静心练功。
哪静得下心?真是煎熬。
晃眼半日过去,清越俏皮的笛声从窗棂的缝隙间断断续续、如丝如缕地飘了进来,让江岚睁开双眼,她站在窗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说不上是舒心还是来气。
以前澹台莲州还在昆仑的时候时常给他们几个孩子奏乐听。
她喜欢得不成,就算练剑练得再累,只要去找澹台莲州,听他演奏一段音乐,俄顷间,疲劳一消而散。
也不知道是吹给谁听?
兴许是军营里的那几个凡人小孩吧。
像是一粒跳蚤掉进她的心窝里。
又咬又挠。
江岚从怀中取出她随身携带的陶埙,看了看。
她还是循着乐声找了过去,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
等找到了奏乐者,却大失所望。
压根不是澹台莲州,而是军营里她见过的那几个小男孩小女孩,连左禅跟梅英彦都混在里面,一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吵吵闹闹,还有一只小白象跟他们一起玩,呜呜地叫唤。
小孩子在一起玩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对一下年纪,发现差不多,便理所当然地成为朋友。
江岚说不出地难受,心脏像是被抓紧,要拧出酸汁儿来。
她嘀咕:“真是不像话……”
心里乱糟糟地想,既然澹台莲州不在这里,那么在哪儿呢?
刚想着,为首的那个古怪精灵的小女孩突然转过头来,精准地看向她所藏身的树丛,笑眯眯地说:“小仙人,要不要一起来玩?”
邪门了。怎么发现她在这儿的?
江岚转身就跑。
澹台莲州久违地掏出了传音镜联系岑云谏,不跟他寒暄,问:“你怎么把江岚送来了?”
岑云谏:“以前那几个孩子里,她不是跟你最要好吗?你走以后,她还躲在你住过的小木屋里哭。”
澹台莲州:“……”
“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她很不情愿来呢。”
岑云谏:“那过两天我过去再敲打他们一下。”
澹台莲州:“啊,这,也不用你亲自过来吧?而且就几个小孩子。不过我没想到你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来。”
岑云谏不解:“不小了,都十二三岁了,我第一次杀妖魔就是在十二岁。”
吵过两架,澹台莲州索性不在岑云谏面前装客气了,没好气地说:“这世道真可怕,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去杀生。你不觉得可怜,我觉得可怜。”
仿佛意有所指。
话音还未落下,就在澹台莲州的门外传来一声狼嚎。
澹台莲州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扔下传音镜,拔剑冲出去。
果不其然,看到江岚握着已出鞘的宝剑,指着被砍了一刀的白狼,但与上次不同,这次的伤口浅多了,才刚受伤,就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能看见快愈合了。
白狼躲都没躲,故意把这一剑挨了下来。
澹台莲州问:“这你也躲不开?”
江岚难以置信地问:“你身边怎么有只大妖?你知道吗?”
“你们昆仑的人怎么都这样,一句话都不问,就直接拔剑打打杀杀?”澹台莲州说,“我知道他是狼妖,他与我结了言灵主仆契约,仙君施法,你能放心,他不会害人。”
江岚不相信:“仙君怎么可能放过这狼妖?”
澹台莲州直说:“我保下来的。”
江岚信了一些,不服气地收起了剑。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那群小孩。
兰药快气炸了:“你凭什么杀小白,小白是只好狼,他很厉害的,他就是为了不让你砍到房子,才硬生生挨了你一剑。你无缘无故地要杀他,快跟他道歉!”
江岚不肯,与她针锋相对:“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责任,我何错之有?”
梅英彦没太搞清发生什么:“啊?怎么会有只狼妖?”
左禅已经在问阿辛关于白狼的来历了:“二王子,这狼是哪来的?你可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阿辛迷迷糊糊,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我也不太清楚,我王兄回来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了,当时……”
阿尚看见地上的血,吓得腿软发晕,快晕倒了去:“血……血……”
大丫左顾右盼,本来想去支持兰药姐姐,但见三王子好像快晕过去,连忙去扶住他,问:“您没事吧?”
澹台莲州看着这群乱糟糟的半大孩子们,头疼得都快炸了。
眼见江岚和兰药吵了起来,澹台莲州连忙喊停,说:“江岚,你进来。”
后面一串孩子默不作声地跟进来,被澹台莲州制止,挥挥手:“没让你们进来。呿。”
被他赶跑驱散了。
澹台莲州把江岚引进屋子里,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下。
望着她,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乐意,就回昆仑吧。我来跟仙君说。”
江岚却立即回复:“我不回去。”
澹台莲州:“你不会去,可是我看你留在这里很不高兴啊。”
江岚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真叛逆啊。
澹台莲州头又开始疼了。
他想起上辈子后来发生的事,长大后的江岚对他并不亲近。
他感叹:“你以前……就是我下山的那会儿,性子还没有这样乖张古怪啊。江岚,你既瞧不起我是个凡人,不想为我做事,我让仙君召你回昆仑,不是正和你意吗?”
江岚憋不住了,抬起头,眼眶发红,忽地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下山前几天还说要教我吹奏那首曲子,结果突然下了山,一去不回。你还把那首曲子教给别的小孩子,我都听见了!你教那个兰药,你不教我!”
澹台莲州回忆了一下。
离开昆仑的那天对他来说时隔十年,他压根不记得下山前两天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么一回事吗?
依稀是有的。
澹台莲州温温柔柔道:“对不起,忘了跟你的约定。我那时一心只想着下山。”
话音刚落,江岚心底装满了的委屈劲儿就像是被一针轻轻地扎破,与她的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她觉得丢人,想要忍住眼泪,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只得低下头,看见泪水珠子啪嗒啪嗒地摔落在地上。
澹台莲州不说破,只给她递了块帕子。
她接过帕子,并不用,紧紧攥着,语气仍有些僵硬,但已经渐渐收起了刺,问:“是因为仙君对你不好吗?”
澹台莲州斟酌片刻,复杂不清地说:“他对我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
江岚从喉咙底,低低地咕噜出“唔”一声。
她把剑挂回腰上,拿出澹台莲州送的陶埙,给他看:“你送给我这个,却没教我怎么吹,放在我身上,跟一块石头差不多,改天你教教我。”
澹台莲州:“好。”
江岚:“我要学兰药吹的那首曲子。”
澹台莲州:“好。”
至于回昆仑的事,谁都不再提了。
左禅问她:“你早就认识昭太子啊?”
江岚依然是冰雪脸庞,道:“我不认识昭太子,我只认识澹台莲州。”她故意要拔高声音,尤其让兰药听到,“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兰药昂着下巴,哼了一声,牵着大丫跑远了。
阿辛和阿尚跟在他身后,捏了把汗,跟她颔首致意了一下,脚步匆匆地随兰药离开。
哄完小孩,再去哄白狼。
小白正卧在专用的一张矮榻上,还有一张垫子——总不能一直让他躺地上吧?毛也容易脏。——给自己舔舐沾了血的毛发,一点一点,都舔干净了。
然而他现在长了一些红毛,一下子倒也分不清哪些是被血染红,哪些是他本来身上就长出来了的红毛。
垫子上军营的女人们空闲时给他做的,有麻布的,有丝绸的,有填谷壳的,有填棉花的,还有凉草编织的。收了整整一箱。
作为太子的爱宠,他的待遇极好,走到哪,军营里的人都给他让路。
平日里,他很少开腔,永远沉默地跟在澹台莲州身边,除非遇上难以应付的危险,他几乎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像是躲在澹台莲州的影子里。
能让澹台莲州自己解决的,他就不会出手。
就是低头仔细找,说不定都发现不了有这只狼的存在。
听见澹台莲州进屋的脚步声,小白头也不抬一下,继续干自己的。
澹台莲州翻看他的受伤处,已经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伤痕,没什么大碍了。他还记得自己三年前刚认识小白那会儿,一道伤口烂了好,好了烂,反反复复要十几天才能结痂。
也足以证明,白狼比以前要妖力充沛得多了。
小白不太喜欢被查看伤口,拱了下澹台莲州翻看他的皮毛的手。
澹台莲州早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问:“你一定能躲开的,为什么不躲?真的是怕我的屋子被砍啊?”
小白摆了一下尾巴,从左边摆到右边,趴下去了。
澹台莲州摸摸他的头:“也不能不躲啊,昆仑的人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杀你,下回记得躲开,我的屋子坏了还能再修。”
小白:【致命的话,会避开。】
澹台莲州难得听他吭一声,笑了:“行,下回要是遇上致命的,你一定记得躲开。”
因此一事。
江岚在军营里愈发不受待见,连带着另外两人也被冷落。即便太子对他们还不错,但在众人看来,那是太子宅心仁厚,不跟他们计较。
几天后。
江岚三人随一支小队外出剿妖,计划出门三四天再回来。
出发前,澹台莲州画好地图,告诉他们方向和位置。
江岚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说:“这么点距离,我直接飞去把妖魔找出来杀了,当天就可来回,何必要那么多人去?还得好几天。”
澹台莲州:“你们又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小打小闹。他们不可能被庇佑一辈子。你们只需在边上看着,若有生命危险,再出手相救。不出手的话就隐匿起来,不要被发现。”
江岚点点头,转而交代给左禅与梅英彦。
三个昆仑小弟子不解地讨论起来。
江岚方才忍着,不好意思问,现在才一派天真迷惑地问:“这不是还在昆仑的辖域之内吗?有妖魔敢来犯?”
左禅甚是无语,他双手抱臂胸前,痞里痞气地耸了耸肩膀,这是他以前在家时的习惯,父亲说不够端庄,让他去了昆仑以后改掉,现在来到凡人的地界,跟凡人混了混,眼见着是复发了。
左禅说:“小师姐,你是打小就在昆仑,所以对其他地方不了解吧。偶尔是会有一些妖魔成为漏网之鱼。”
江岚还是没明白,皱眉:“是太厉害了?”
左禅摇头说:“恰恰相反,是太弱小了。妖气微弱到难以被发现,又或者是善于藏匿。”
梅英彦问:“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左禅摸摸下巴,甚是知世故地道:“对我们来说是,但对百姓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喽。不过以往我也没听说过有人族的军队可以对付妖魔,离奇,离奇。”
江岚评价:“你知道的还挺多……”
左禅怀念地说:“我是野门小派出身嘛。我跟我父亲住得离凡间很近,我小时候就常跟那些凡人小孩混在一起玩,他们可捧场了。”
梅英彦也附和:“我也是,我以前有两个好朋友。但是有一阵子,我随母亲闭关三年修炼,再出来,就发现他们因为打仗都死掉了。”
江岚看看左禅,又看看梅英彦,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仙君是特地选的我们三个吧。”
左禅:“哦?此话怎讲?”
江岚按照“一、二、三”地点手指:“我与澹台莲州是旧相识,有交情;你跟梅英彦是小门派选拔上来的弟子,皆与凡间有一些接触。选我们过来,不会为难澹台莲州。”
说到这,她自己先惭愧了下。
第一个为难澹台莲州的,正是她这个旧相识。
但她自认与其他昆仑弟子还是不同的,澹台莲州还在的时候,她就不会跟着别人鄙夷澹台莲州是凡人。
左禅相当同意:“你说的是。”
话锋一转,又延伸琢磨起来:“我就说我们三个毫无关联,怎么就被凑到了一块做任务。看来还是有关联的,关联就是对于昭太子来说,我们是最适合的人选。”
“仙君看着冷淡,没想到这样细心。”
“他们都说掌门是因为当上仙君,觉得之前的伴侣不配,才让对方自请下山去了。我看,可不然。”
“最起码,仙君很看重昭太子,我看,怕是余情未了。”
作为知晓内情的人士,江岚不置可否,沉默下来。
其实在她看来,是凡人不要仙君了。这个想法光是想一想就感觉挺荒谬的,要是说出去被其他昆仑弟子听到,谁会相信啊?
梅英彦红了红脸,扭扭捏捏、羞涩腼腆地说:“你怎么能说得这么不要脸呢?你今年十三岁,就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上?”
左禅对他翻了个白眼:“小师姐都不害臊,你害什么臊?”
江岚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害臊?”
“哼。不说了,时间差不多,你看他们都启程了,我们也应该跟上出发了。”
三人仍是御剑飞行。
但是捏了个法咒,将脚下的剑伪装成一朵云,地上行走的凡人很难发现他们就在头顶上飞着。
这一批士兵还是碎月军和荒城带出来的士兵,皆有斩妖除魔的经验,胆量很大,并不以此为难事,甚至兴致勃勃地在讨论着接下去会遭遇的战斗,完全没有愁眉苦脸的样子,士气高昂。
队伍较为整齐,不过毕竟行路无聊,长官还是允许他们说两句话的。
江岚听见他们在说着自己听不大懂的话。
“二狗,你掰着手指在数什么呢?”
“哎呀,你别吵我,我才数到一半,你一打断,我又得重头数起了。”
“哈哈哈,你不就是在数自己的功劳吗?我都帮你记好了,你还差3个小妖兵的人头,就可以升到乙等士兵。”
“我……我不信你帮我数的,我要自己数。”
“你这个笨脑子,你就是升上去了也没用,指挥不了别人。”
“我就是不做指挥,也可以多拿点月钱,还能领肉和鸡蛋呢。”
左禅靠过来,他抱着剑,大开眼界地说:“小师姐你听到了吗?啧啧,这些凡人还给自己杀的妖魔计数呢,我的天。”
江岚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顺眼,说:“你站直点,没有昆仑的样子。”
左禅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这不是在昆仑,有没有师长检查。”
他们在下午未时左右来到了一处小村庄。
江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比起来,军营的房子简直太好了,这里的茅草屋让他感觉稍微来阵大一点的风,都会让房子倾坍。
士兵们在河边找了块还算不错的空地,一部分人扎帐,一部分人做饭,一部人打水,一部分人去找村民了解情况。
在获知了妖巢的位置和其大致的相貌以后,顾不上吃饭,让锅里先煮着。
这支百人军队的所有士兵坐下来,领队的百夫长站着,问其中一个长得斯文的士兵:“小茅,这是什么妖怪,你记得不?你记性最好。”
士兵胸有成竹地说:“人面牛身,头顶三角,而毛色为青苍,声似婴啼,应该是太子说过的翟羊。”
也有人提出别的不同意见,但是大家核对了一番,觉得士兵小茅的答案最接近。
接着开始讨论起明天该怎杀妖,集思广益起来。
“这种妖怪怕火烟,明日我们多捡点柴火,带过去熏他们。”
“我觉得再林子里比较好,树多,村民说这种妖怪喜欢突然冲过来,用他头上的角把人先扎死,然后带回去吃。我们可以躲在树后,先让他撞在树上把自己撞晕了,或是角陷在树干里,被困住了,然后再杀他。”
“那万一他连树都可以撞折了呢?你去问问村民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昆仑的三个小弟子一边偷听一边交头接耳地讨论:
“小师姐,你有听说过翟羊吗?我从没听说过,他们还这么清楚。”
“我不知道……”
“看来他们来杀妖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真挺有模有样的。”
“又提到了那个昭太子,都是昭太子告诉他们的?昭太子到底都会多少啊。诶,小师姐,你不是认识他吗?”
江岚也听得一愣一愣,她惊疑不定地说:“我、我不知道,以前在昆仑的时候,他是很会讲故事。兴许是从书上看来的吧?”
百夫长说:“先不急,等我明儿先去看看那里的地形,到时候我们再看看怎么安排。”
有那等性子急躁地说:“我们来了一百多个人,还应付不了几个小妖不成?我还怕到时候慢了,抢不到妖头,功劳又记不到我头上,害我升得慢。”
百夫长责骂他:“就你急性子,我看是因为你太急,老被罚,才升得慢。你学学我,我仔细,太子夸我好几回。”
众人笑起来。
“太子说得对。”
“太子要是在就好了,真想见识见识太子亲手出剑的风姿啊。”
对她来说,莲州哥哥是个温柔而弱小的凡人,氤成一团暖和的回忆。
一个连筑基入门都做不到的凡人,在昆仑,没有人指望他承担一丁点斩妖除魔的责任。
她以为澹台莲州那双温暖的手只是用来演奏乐器的,却不知道原来也可以用来握剑杀妖吗?
那会是怎样的呢?
小白身上的毛越长越多,越长越厚。
趁着天气还没有太冷,在一个晴天,它自己跑出去找了一条清澈的野溪洗了个澡,趴在大石头上晒到半干才回军营。
顺道去看了看昆仑的三个小孩。
它爬到一处高峰上,眺望过去时,军队的剿妖正至酣战处。
只见这支百人小队分道两边,以钳形队形,包抄了被他们用烟熏出来的妖魔,紧接着随着一声上扬的竹哨子音,队伍分作十人一组,有人举盾,有人持尖抢,有人拿着长叉,众人分工明确,以十人为一阵,攻守皆备。
倘若他们只有一个人,遇见眼前的妖怪一定必死无疑。
倘若他们十个人没有阵形与武器,也绝对不可能匹敌,他们就像是一组刀,精准快速地将六个或老或幼的妖怪给杀死了。
不光杀了。
除了其中一只保留全尸,其余的都肢解成块,准备带回去。
看来没什么问题。
小白看了一会儿地面,又抬起头看了天上惊得目瞪口呆的昆仑小弟子,它兴意阑珊地要了摇尾巴,回去了。
澹台莲州正在找它,问:“你哪儿去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见它的皮毛还湿漉漉的,带着水汽,明白过来:“去洗澡了啊。你跟我说的话,我让人烧热水给你洗热水澡啊,这个天气了,你也不怕风寒入体。”
澹台莲州让人给它送了一盆炭,亲手点燃了,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火盆放在小白惯爱躺的矮榻旁边,不能放太近,怕它的毛被烧着,也不能放太远,太远了就烤不到火。
难得清闲片刻。
澹台莲州打算躲会儿懒。
他剥盘子里的花生吃,壳扔进火盆里,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澹台莲州把花生递到白狼的嘴边,分它闻一闻,说:“这是我们的地里自己种出来的,好吃。嘿嘿。
“多亏了有杨老将军,这个冬天应该还好过。
“我看过天象,这个冬天不怎么冷,而且造了地窝,又攒了那么多粮食,还制了冬衣,今年洛城的冬天应该不会像前年一样死掉近三成的人了吧。
“等到来年开春,地不冻着了,就可以开工修城墙了。
“附近已经布好了阵,小妖魔是肯定进不来的,但是大妖却说不准。
“幸好岑云谏说话算话,送了几个小弟子过来,就算真遇上事了,应该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说到他们。
澹台莲州并不担忧其安危,他死的时候,江岚刚十九岁,是年轻弟子中的翘楚。虽然已经不怎么跟他来往了,但实力毋庸置疑,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
“这回她来了凡间,要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还会长成那样冷淡的性情。
“你说她见了人族的军人竟然可以剿杀妖魔,会不会大吃一惊?”
小白冷不防地回:「会。」
澹台莲州:“……你不要总是突然回一句!”
小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我说话不对,不说话也不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澹台莲州抓起梳子:“我给你梳梳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