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黑灯瞎火干点事,却回回被程浩风撞个正着,南星既忿懑,又无奈。
他来不及叹气,连忙从周祺煜的怀里挣扎着站起身,胡乱整了整衣襟道:“不……不小心摔了一跤。”
借着篝火的一点微光,程浩风这才眼瞎地发现,三哥身下竟还垫着个人,正是如假包换的太子殿下!
不是吧!他心道,这俩人什么情况,大晚上的跑出来叠叠乐,还被他一嗓子扰了兴致。
罪过,实在是罪过!
程浩风真想自抽个嘴巴,勉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硬着头皮续上南星的话,“摔……摔了呀,摔疼没?我这里有药。”
南星又羞又气道:“不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也不等回复,大步流星地先行走了。
周祺煜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程浩风慢条斯理道:“还没吃饭吧,走,去看看都有什么。”
不知为何,对外人向来生人勿进的太子殿下,唯独对南星这个弟弟,格外地春风化雨。
程浩风倒也不见外,将方才的负罪感一股脑儿散了个干净,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傻笑道:“还真是有点饿了,得多吃点才行!”
走在前方的南星黑着脸回过头,泄愤似地瞪了他一眼,数落道:“火都上成那样了,还吃!”
此话不提还好,程浩风忽觉后庭一片火辣辣的疼,顿时连路也走不利索了,委屈道:“哥,咱能说点别的么?”
“说什么?”南星没好气道:“大冷天的,冻都要冻死了,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走!”
程浩风:“……”
是谁刚在地上滚了半天的!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出冷来了?
这反应也忒迟钝了点吧!
北伐军班师回朝,胜利凯旋,总归是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将士们从上至下一片欢欣鼓舞,将回程之路走得归心似箭。大部队浩浩荡荡,很快便抵达了京郊驻地。
待交接完军务,一行人跟随太子殿下进京,避无可避地遭遇了京城百姓如火般的热情。
周祺煜此次北伐亲征,大败乞木,一解边防危机,个人光辉形象拔地而起,成功虏获一大批民心以及小姑娘们的芳心,连带着南星和程浩风一起,被漫天飞舞的鲜花与手帕,劈头盖脸砸了一路。
可还没等到回府,一道圣旨先一步追了过来,命太子殿下即刻进宫面圣。
元安皇帝顾不上修仙问道,竟破天荒过问起政事来了——这倒也难怪,先前乞木军大举进犯,战火险些烧到家门口,差点儿国破家亡,他能坐住才怪。
眼看周祺煜的眉头越皱越紧,南星连忙劝道:“回京这么大的事,进宫复命也是应该的,快去吧,别耽搁了。”
周祺煜深深地看了南星一眼,顿了顿说道:“也好,你和浩风先回府,等我回来。”
马车在人群中艰难前行,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算是一步一挪地挨到了庆王府。
一晃竟离开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今重回故地,南星还没来得及百感交集,却见不远处一个肉团子滚地雷一般冲了出来。
坨坨肉眼可见地……长胖了不少,一股脑冲到南星的脚边,支棱着藕节似的胳膊嘟囔道:“哥哥,抱……”
曾经的小哑巴也开始张口说话了,南星高兴坏了,把朝思暮想的肉团子高高举起,看了又看道:“哥哥想死你了,快给哥哥亲亲!”
坨坨艰难地挣出一只胖手,伸入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把糖官儿递到他面前。
“哥哥,给!”
南星瞬间红了眼圈。
小孩子单纯,来来回回就这点念想,平日得了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一点一点存下来,全都留给了他。
王府刘管家携着一众家仆迎了上来,一边抹泪一边道:“郁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南星连忙见礼道:“给您添麻烦了。”
刘管家长叹一声:“您不知道,您走得这段日子,我们……”话到一半,约莫说到了伤心处,竟然忍不住哽咽起来。
南星抱着坨坨,在一旁感同身受。
眼看着一众人堵在门口抱头痛哭,忍着尿急的程浩风憋得直翻白眼,“这不一个不落的都回来了么,哭什么呀?”
刘管家飞快地反应过来,“说的是呢,先生回来高兴都来不及!”
他连忙吩咐下人道:“快把东西都搬进去,请先生回房休息!”
推开阔别已久的房门,扑面而来的却是熟悉的味道。
房间中的一桌一椅,一笔一砚都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从未离开过一般。
程浩风哪管的了这么多,没心没肺地往南星床上一趴,哭天抢地道:“娘诶,可累死我了!”
南星压下感慨,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数落道:“坐了一路的马车,你上车就睡,有那么累吗?
程浩风闻言,瞬间垮下脸道:“咱别的不说,我这一路夹在你二人之间装睡,一动不能动,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说我容易吗?”
南星的脸“唰”地红成一片,“谁让你装睡了!”
程浩风直了直腰板道,“还不是为了让你和太子殿下说说悄悄话!怎么样,知我一片苦心,有没有很感动?”
“感动个屁!”
南星被这无厘头的弟弟整得没了脾气,将换洗衣物劈头盖脸扔了过去,气急败坏道:“别废话了,你脏了一路,快洗洗去!”
“哥,放我一马吧!”程浩风哀求道:“累都累死了,先让我睡一觉再说。”
“免谈!”南星怒道:“洗完了再睡。”
“好凶!”程浩风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沉沉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转眼忘了娘家的人!”
南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程浩风抱着衣服,磨磨蹭蹭走到门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问道:“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南星动作一滞,“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程浩风干脆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你和殿下不说排除万难,也算历尽艰辛了,如今好不容易破镜重圆,总该有结果了,别告诉我你又打算临阵脱逃?”
南星眸光黯了黯道:“他是当朝太子,能有什么结果。”
“当了太子才有结果啊,”程浩风大大咧咧地说道:“今日储君,明日就是皇上,自然是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把他当成什么了,”南星哭笑不得道:“即便日后成了一国之君,目无纲常伦理,那还了得。”
“纲常伦理不也是人定的吗?”程浩风道:“再说又没有伤天害理,更没有杀人放火,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招谁惹谁了?”
“让你洗个澡,废话怎恁多?”南星忍无可忍,说着便要发作。
“成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程浩风识时务者地站起身,冲着南星挤了挤眼睛,抱头鼠窜了。
第一百零九章 辛苦
程浩风从小最黏三哥,狗皮膏药一样同吃同住,恨不能同钻一个被窝。然而此次北疆之行,让他清晰认识到“和太子抢人”的悲惨下场,外加这一路“第三者”当的辛苦,如今总算是长了记性,说什么也不肯再与南星共处一室了。
只是他这一番好意,终究是被现实辜负了。
太子殿下一回京城,根本来不及喘息,先被排山倒海的政事绊住了手脚。此次与乞木之战,大燕虽然大获全胜,可是积贫积弱,国库也被打成了一穷二白。为了一点点周转的银子,朝廷各部一天到晚吵得不可开交,外加四境之内不是水患就是旱灾,按下葫芦浮起瓢,窟窿补地左支右绌,让人糟心不已。
南星与周祺煜虽然双双回了京城,奈何形势所迫,不得已过起了“日夜思君不见君”的日子,平时若能得空温存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行事匆忙的很,倒也让得来不易的相处显得越发弥足珍贵。
听说南星回了庆王府,正在太医院磨洋工的林谨如一个激灵,当即连跑带颠地找了过来。
当初为了拦下南星去北疆,他劳神费力算是操碎了心,为此还和帮忙牵线搭桥的魏云文大吵了一架,一连半个多月没给过人家好脸色。
林太医天生一副随遇而安的洒脱,向来天塌下来当被卷,什么事也不往心里去。
可再怎么说,上前线拼命的总归是他的好兄弟,即便心再大,也难免担惊受怕。
如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平安盼了回来,没心没肺的那股劲一时泄了下去,整个人竟显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南星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简直是百年难遇,忍不住打趣道:“林太医的金豆子价值几何?眼下朝廷困难的很,兴许你多掉一掉,银子的问题就解了呢。”
林谨如擤了擤鼻涕道:“你仗着自己命大说风凉话,算什么英雄好汉!真若缺个胳膊少条腿,我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这不有你呢么,”南星道:“林太医神医妙手,我若是缺了什么,找你接回来不就是了。”
“接回来?”林谨如眯了眯眼睛道:“为兄别的不敢说,唯男科还算精通,你打算接哪?直说吧!”
南星:“……”
发泄完一通,林太医原形毕露。
古人说本性难移,果然诚不我欺!
南星感慨了一番,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太医院都还好吧?”
林谨如眉头一皱道:“甭提了,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病的热闹。京城这帮权贵,一个个吓得要死,病病歪歪惶惶不可终日,太医院出诊都出成走马灯了。最近听说北伐军大捷,又都一个个神奇地痊愈了,哎……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回什么?”
“太医院啊!”
南星垂下眼道:“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我这一出一进的,实在是不应该。”
“哎呦,好歹也是北疆回来的人,还没活通透呢?什么叫应该,什么又是不应该?”林谨如撇嘴道:“如今李方义当了院使,天天念着你的好,你若想回归,一句话的事。”
“李大人做了院使?”南星有些吃惊道:“那你师父呢?”
长久以来,太医院院使之位虚位以待,林谨如的师父王同川与李方义同为院判,免不了明争暗斗,奈何王大人的后台常皇后失势,东宫易主,李大人又是周祺煜的心腹,一来二去,这院使之位花落谁家,自然毋庸置疑。
林谨如没心没肺道:“我师父还那样呗,院判继续当得滋润,无非就是换个对象溜须拍马罢了。别的不说,你若是肯点头回太医院,我敢保证李院使心花怒放,让他敲锣打鼓地过来迎你都成。”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南星笑道。
“我一向事实就是!”林谨如眨了眨眼道:“我问你,这次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林太医问得语焉不详,南星却一下子明白他所为何意——自己和周祺煜的事,从未主动和他提起,彼此却是心照不宣,不明说罢了。
南星没有否认,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谨如倒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你我行医之人,生老病死看的多了,反倒容易忘了人活一世不过昙花一现。凡事想的多,做的工夫就少了,不管怎样,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南星的眸光黯了黯,“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万事顺遂就不是人生了。”林谨如道:“对了,将军府方大小姐的事听说了没?”
南星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他这一生,自觉对不起很多人,方若琳,无疑是其中一个。
感情的事,有人欢喜有人忧,终究逃不过“自私”二字。如今他终于做好义无反顾的准备,却意味着要以方若琳的伤心欲绝作为交换,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
林谨如看出他心中所想,连忙道:“方大小姐也是个奇女子,想当初,她为了当今太子多么的刚烈,上吊割腕服毒自杀做了个全套,结果没能死成,转眼又离情别恋了。”
南星正准备感慨,听到这里,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你说什么?谁移情别恋了?”
“方若琳啊!”林谨如道:“太子殿下前脚退了婚,她后脚就和御史大夫的长子,叫什么……丁成恩着看对了眼,两人情投意合,一路突飞猛进,约莫连婚期都定了吧。”
南星简直错愕。
说好的青梅竹马呢?
说好的非他不嫁呢!
早知方若琳的新欢来的这样容易,自己当初……
又是何苦呀!
他一方面唏嘘,另一方面又觉得解脱,这经年累月大山一般的负罪感,都快把他压趴下了。
林谨如煞有介事地问道:“你家王爷……哦不,你家殿下没跟你提起过?”
自然是没有!
南星愤懑地想,这么重要的事,别说和他提了,连个屁都没放过!
眼看着南星的脸色姹紫嫣红热闹的厉害,林谨如一脸坏笑着打圆场道:“想必是殿下公务繁忙,还没顾上和你说……”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坨坨骑在程浩风的脖子上,欢天喜地地进了屋。
当牛坐马的程家幺弟抬眼看到屋内二人,怔了一瞬,南星连忙起身抱下坨坨,介绍道:“浩风,快来见见谨如兄。”
程浩风眼睛一亮道:“你就是我哥口中的那位医界天才?”
林谨如被夸得乐得合不拢嘴:“你就是年轻又有为的程家弟弟?”
两人相见恨晚地牵住了手,一个说道:“久仰久仰”,另一个道:“幸会幸会!”
程浩风引着林谨如坐了下来,热情地蓄满茶杯递了过去,说道:“我哥人太单纯,平时又不会来事,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哪里,”林谨如客气地接过了茶,说道:“郁贤弟能有这样知书达理的弟弟,实在令人艳羡。”
这一波没底线的商业互吹听得南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怀中坨坨的胖脸,忍无可忍地打断道:“听说江南这些天又下了雪,冻毙冻伤者无数,可有此事?”
林谨如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确有此事,今年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四境之内实在是不太平。如今北境战乱刚过,江南又遇上冻害,朝廷下旨,命太医院筹集一批药材运过去。”
“冻害?”程浩风皱眉道:“不会又和前年一样吧。”
南星点头,“恐怕有过之无不及。”
“那咱家呢?”程浩风问道。
“上次家中来信并未提及,”南星黯然道:“不过我刚回信问了情况,想必师父和师兄又要有的忙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上至王孙贵族,下至黎民百姓,要么困顿,要么疾苦,各有各的不幸。
从宫中披星戴月地赶回,已接近子时。周祺煜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南星已经不出意外地趴在桌前,酣然入梦。
这些天来,总是这样,殿下一时不归,他便苦熬着不肯上床休息,也总算体会了一把太子当初在北疆时的辛酸。
房内一盏昏黄的琉璃灯,映得周祺煜的五官分外柔和,他走到南星面前,手刚刚伸到一半,终究是没舍得叫醒他,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抱上床,面前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回来了?”南星睡眼惺忪地笑了笑,说着便要起身,“我给你端药去。”
听说还要吃药,周祺煜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扭头便要往外走,却被南星一把拽住道:“想跑?先把药喝完再说!”
南星的性子天生就不怎么尖锐,平日即便发火,大多绕不过翩翩君子那一套,语气再重也都是和声细语,听得旁人如沐春风。
可唯独面对周祺煜时是个例外,骨子里的小性子没遮没掩悉数暴露出来,特别为了让他喝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大燕太子,一国储君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老老实实接过药碗,硬着头皮一饮而尽——受不受得了苦,是能力问题,可是端不端药碗,就是态度问题了。
周祺煜哪怕一万个不情愿,毕竟药是南星备得,即便是毒药,也得义无反顾地喝下去。
每每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南星都忍不住想逗弄一番,只是这些天,周祺煜被朝中之事折磨的早出晚归,肉眼可见现出疲惫,不由心疼道:“既已做了太子,理应搬入东宫,一天到晚霸占着庆王府成何体统?再说你搬过去,平时议事方便些,也省得两头跑了。”
周祺煜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掐了掐眉心道:“你搬么?你搬我就搬。”
南星嗔怪道:“那可是东宫,我搬得进去吗?”
“怎么搬不进去?”
“你别胡闹,”南星道:“让我搬我都不搬!”
周祺煜挑眉道:“那就算了。”
“我的意思是,”南星顿了顿,说道:“等你搬过去,我就带着坨坨在外面找个地方住下,你闲暇时……”
“不用了,”周祺煜斩钉截铁道:“你们住这,我哪儿也不去。”
“可你毕竟是太子……”
“我累了……”周祺煜打断道:“洗漱休息吧。”
第一百一十章 抬杠
毫无疑问,关于搬去东宫的问题,周祺煜不想谈——这简直比要他吃药更加棘手。
南星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伺候太子殿下洗漱,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听说若琳小姐好事将近,可有此事?”
周祺煜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
“什么时候的事?”南星追问道。
“有些日子了。”
听到这里,南星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祺煜一脸莫名其妙,“你又没问我。”
南星:“……”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似乎真的没太把这事当回事,可是南星不同呀!
因为一个方若琳,他被自责与内疚折磨了大半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解脱的机会,周祺煜竟全然不在乎,这哪里忍的了!
小情侣的脸,当真是六月的天,不过两句话的工夫,说变就变。
眼看南星气鼓鼓往床上一坐,周祺煜怔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金枝玉叶当久了,难免我行我素,这次的确忘了体谅南星的感受,是他做的不妥。
可是一国太子,总得端着点架子,对他而言,认识到错误并不难,然而“低头认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祺煜从小到大,除了当今皇上,还从未正儿八经地向人低过头,不过此时面对南星,他有的是自己的办法。
于是,太子殿下“君子动手不动口”地往南星腿上一躺,舒舒服服地调整好姿势,便一动不动了。
南星真想一个暴栗敲在他脑袋上,终究是没能舍得,一边不耐烦地想要推开他,一边没好气道:“躲开!”
周祺煜充耳不闻,狗皮膏药似的在他腿上蹭了蹭,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腰,又不动了。
南星自然明白这是周祺煜无理取闹的惯用伎俩,可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黑着脸道:“回你自己屋里,别在我房里呆着!”
被下了逐客令的太子殿下不急也不恼,总而言之就是赖着不肯走,南星没了脾气,消停了片刻,只听躺在他腿上的人说道:“李方义做了院使,今日找过我,希望你能重回太医院。”
“想让我回去,他找你做什么?”南星道:“对了,谨如今日也来过,说起江南大雪,太医院正要筹集一批药材运过去,也不知歙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两日,江南冻害的传闻愈演愈烈,南星天生替人操心的命,自然放心不下。
“祺煜,”他顿了顿说道:“正好浩风想着这几日回去,我想和他一起回家看看。”
周祺煜听闻僵了一瞬,终是一声没吭。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一贯如此。
南星感慨道:“我当初离家,原本只打算陪齐兄进京赶考,等考完就回去的,最多不过两三个月时间,不想一晃两年,竟发生这么多事,连去北疆前线,都没能先回去看看师父师娘,如今家乡闹灾,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家帮帮忙,你说呢?”
虽是句问话,南星却问的异常坚定,事关家事,师父和师娘对他又是亲爹亲娘一般的存在,即便周祺煜千般不愿,也深知这次他不该拦,也根本拦不下来。
静谧的房间落针可闻,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起来,正当南星以为周祺煜大概已经沉沉睡去之时,忽听他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就知道这篇一时半活儿翻不过去,殿下那令人发指的控制欲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
南星展颜一笑,半哄半玩笑道:“你还担心我不回来?”
周祺煜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南星道:“若不是看在你是太子走不开的份上,我都有心拉你一起回去。”
“倒也未尝不可。”周祺煜这次倒答得利索。
“少来!”南星白了他一眼,“我随便一说你还当真?堂堂一国太子真被人拐回老家,暂且不提师父师娘是何态度,大燕先得炸开了锅……”
“为何是‘拐回’老家?”周祺煜打断道。
南星怔了一瞬,问道:“不说‘拐回’说什么?”
周祺煜:“应该是‘勾引’。”
南星:“……”
周祺煜:“‘色诱’也行。”
南星:“……”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南星忍无可忍道:“谁稀罕勾引你,少自作多情……”
话未说完,便被太子殿下堵上了嘴。
得知南星答应回归太医院,院使大人李方义喜不自禁,当即乐开了花。
对于南星,李大人是打心眼里欣赏。早在那年冀州闹瘟疫时,他初试锋芒,医术与能力为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北疆归来,能将他再度招至麾下,并借机抱一抱太子殿下的大腿,自然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都说此一时彼一时,就连曾经看南星百般不顺眼的黄思谦,经过乞木一站也彻底倒了戈——别的暂且不说,单凭南星敢做他人之不敢做,义无反顾跑去北疆当军医,就值得他心服口服。
这样看来,人心还真是奇怪,从前被他不屑地踩在脚下,如今却放在心头当成“白月光”,待遇天差地别,也不过转念而已。
事到如今,黄太医对南星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能为他端茶倒水,鞍前马后,把一旁的林谨如膈应地直翻白眼。
林、黄两位太医,天生八字不合,每每凑在一处,相看两生厌,免不了恶语相向。
眼看黄思谦兴高采烈地找了过来,林谨如将南星拉至一旁,不留情面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太医冷哼一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找郁太医,干你何事?”
林谨如长眉一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干不干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