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收拾着手上的活,拉家常式地问道:“今天的政务都处理完了?”
“嗯。”周祺煜点头道:“你呢?能走了吗?”
南星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乞木王,回道:“恐怕现在还走不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
周祺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屁股沉地一动不动。
南星无奈地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吃没喝的,你干耗在这里做什么?”
周祺煜当然有他留下的理由。
怎么说也是自己拼死拼活追回的人,结果还没温存够,先被旁人霸占了去,若说他满不在乎,绝对是胡扯。
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这次他闯了一遭鬼门关,原本以为自己才是南星心里那个“最特别”的人,结果转眼,他竟跑来守在别人的卧榻前不眠不休,单从待遇来看,这不是里里外外对谁都一个样吗!
想到这里,周祺煜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没好气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伤口疼!”
南星被他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又疼了?该不会是感染了吧?快让我看看!”
他着急忙慌地凑了过来,伸手便要解开身上的衣衫。
周祺煜气归气,态度倒是配合地很,老老实实地被他摆弄了一溜够。
“看着倒是没什么。”南星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这不愈合地挺好么,怎么会疼呢?”
稍稍顿了片刻,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狐疑地看向周祺煜——好端端的,太子殿下如此胡搅蛮缠,原因恐怕不只是伤口疼这么简单。
外人眼中的周祺煜,高岭之花一般遥不可及,特别是他那张雪域冰川似的脸,一天到晚地寒气逼人,恨不能把旁人冻个哆嗦。
可谁能想到,如此让人参不透的太子殿下,执拗起来,也不比半大的孩子成熟多少。
不过相处久了,南星自然明白殿下不爽要顺着哄的道理,于是他耐下性子,和颜悦色地说道:“要不等会儿,我找人替我一晚,回去了再给你好好看看。”
“等不及了!”
周祺煜任性起来,当真是不管不顾,话音未落,一双手先行不安分地伸了过来。
“别闹!”
慌乱间,南星本能地朝着病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嗔怪道:“胡闹也不看场合,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周祺煜全然不以为意,“撞见就撞见。”
南星顿时没了脾气,左支右绌地拦下他四处作乱的手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再说你不是伤口疼吗?”
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周祺煜自然不肯罢休,一边在他身上大刀阔斧,一边厚颜无耻道:“你是我的药。”
南星被这句话肉麻的骨头都酥了一半,咬紧牙关不肯就范,刚要发作,忽听营帐外程浩风大嗓门嚷嚷道:“哥,你帮我看看这药方……”
程家幺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迎面先撞见自家哥哥一张熟透的脸,十分诧异道:“你这脸……是怎么了?”
还好方才南星反应快,差一点就被人当场捉奸!
他一面压下乱七八糟的心跳,一边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热的。”
“热的?”程浩风一脸莫名其妙,这眼看都深秋了,再过几天,披裘穿袄都不为过,还能热成这样?
直到他看见三哥身边,太子殿下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整着衣襟,终于恍然大悟地开了窍。
程浩风一拍脑袋,“呀!忽然想起来……满囤找我有事,不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哈!”说完,便调转方向,打算逃之夭夭。
“回来!”
南星不由分说地喊住他,仿佛生怕对方误会什么似的,极力自证清白地解释道:“那个……殿下的伤口疼,找我过来看看。”
“哦。”
程浩风虚情假意地点了个头,心里暗道:你可拉倒吧哥,瞎子都能看出你俩是怎么回事!
南星见他这般敷衍,一时更愤懑了,迁怒地瞪向周祺煜,非要他给个说法,解释清楚才行。
本来都是心照不宣,再说又是自家的小舅子,太子殿下压根儿没当回事,奈何南星不依不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活活瞪出【鬼姐姐鬼故事】|guiJJ. |欢迎您收藏,希望进入您的收藏夹!.Z.L两道哀怨的视线,看得他一阵心软,偏过头对程浩风说道:“你哥说的是实情。”
程浩风:“……”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位就算演戏,能稍稍敬业点吗?
他神经质地抽了抽嘴角,使劲装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再一次结结实实地点了个头。
南星就此绝望,彻底放弃狡辩,对程浩风说道:“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今晚替我下。”
程浩风瞬间垮下脸。
要死要活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空档,任谁也不想这样白白浪费掉。
他看了一眼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乞木王,说道:“这人眼看就不行了,再说又是个罪人,咱能别这么劳心费力吗?”
南星垂下眼,冷冷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程浩风连忙找补道:“哥,我不是不想替你,就是觉得反正也救不回来,纯属白费力气,要不你让殿下评评理,咱都对他做到这份上了,是不是已经仁至义尽了?”
周祺煜巴不得南星能撂挑子走人,可也明白他医者仁心,此刻就算把人五花大绑地捆回去,也得他心甘情愿才行,于是十分难得地收敛了任性,对程浩风道:“由他自己安排。”
程浩风:“……”
原本还指望太子殿下能帮他说句话,果然逃不过见色忘义那一套!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想到三哥苦熬了这么久,替一替他也是天经地义,于是十分大义凛然地说道:“成吧,我不入地狱就得你入地狱,哥我先说明,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等南星絮絮叨叨交代完注意事项,明月已至中天,他与周祺煜并肩走在回营的路上,一想到方才的事,就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不由嗔怪道:“以后不许你再乱来!真若被浩风看到,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周祺煜不以为然道:“该怎么见就怎么见。”
南星白了他一眼,“你别胡说,我认真的。”
周祺煜道:“我也认真。”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果然没一句正经话!
南星撇了撇嘴,又问:“乞木投降议和的事,有眉目了么?”
周祺煜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正色,“乞木首领的命都在你手上,自然大燕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好就收吧,”南星劝道:“以后乌尼就是世子了,也别要求的太过分。”
周祺煜脚步一顿,“按你的意思,如何才算不过分?”
南星解释道:“我只是想提个醒,乌尼毕竟于你我有恩,再说这事也不归我做主,对了,启程回京的日子定了吗?”
周祺煜:“这要问你。”
南星莫名其妙,“问我什么?”
周祺煜掀起眼皮道:“你何时肯跟我走?”
南星这才反应过来,明明说好要和他一起走的,可是这些天来,因为照料乞木王的关系,他忙到昏天黑地焦头烂额,早就把这茬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眼下这个样子,又不能弃之不顾一走了之。
南星道:“回京这么大的事,岂能问我,总之你该回就回,等这边结束,我就回去。”
听到这里,周祺煜方才积攒起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沉声道:“要走一起走!”
南星自知理亏,好脾气地劝道:“眼下朝中之事堆积如山,都等着你回去处理,自然耽搁不得。至于我……毕竟已经答应乌尼,即便治不好他爹,也得坚持送完最后一程,总不能言而无信,你说是不是?”
周祺煜千里追妻,结果追了个寂寞,到头来连京城都不能一起回,这如何忍得了!
眼看他周身刚刚消散的气压重新卷成了旋风,南星连忙凑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地哄道:“又生气了?”
周祺煜黑着脸,一言不发。
南星叹了口气,太子的性子耍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祺煜,”南星道:“我既然决定跟你,日后哪怕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去。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毕竟是我揽下的事,也不好推给别人,自然要负责到底。”
“再说,”他羞涩地垂下眼,红着脸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我之间,也不差这几天。”
这些天来,为了哄他开心,南星搜肠刮肚,把他肚子里为数不多的情话倒了个干干净净,
周祺煜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问道:“那你何时能走?”
这个问题……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点。
如今乞木王已回天无望,就看能撑到何时了。说长了怕周祺煜接受不了,说短了又像是咒人家命短一样。
南星含糊道:“应该快了。”
“快了是多快?”
“说不好……”
周祺煜干脆开门见山道:“倘若他一直这样呢?”
南星:“……”
正在犹豫之时,负责值守的一名小将士急匆匆追了过来,“郁先生,程大夫喊您过去,说是乞木王不行了……”
生与死,不过转瞬之间,再轰轰烈烈的人生,也有繁华落尽的一天。
乞木王这一生的功过是非暂且不论,不知是不是巧合,弥留之际的他终究是没有过多拖累南星,特别到了最后,人走的还算干脆利落,权当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丝善意吧。
至此,乞木唯一的障碍迎刃而解,离开北疆的日子最终敲定下来。
一番商讨之后,周祺煜决定先行班师回朝,方世涵与齐寒石等一众将领暂时留守北疆,处理与乞木的未尽事宜。
临走之前,南星去见了乌尼最后一面。旧王故去,按照乞木与大燕的承诺,他替代额森,自然而然成了新的乞木之王。
秋去冬来,万物寂寥,原本绿油油的草原,也逐渐荒芜起来。
乌尼一时间感慨万千,看着南星道:“自此一别,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南星笑了笑,调侃道:“见面还不容易,只是你每次出现都是我遇险之时,若是如此,还是不见你为好。”
想起去年,玄京初雪,南星于清风楼内留下的惊鸿一瞥,彻底在他心中定格。乌尼有些落寞的垂下眼,问道:“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南星摇了摇头,“这年头计划不如变化快,不敢想得太长远,先把眼前事做好吧。你呢?”他问道:“乞木百废待兴,日后的担子全压在你肩上,你打算怎么办?”
乌尼抬眼,望向茫茫草原道:“冬天是最艰难的季节,也是草原上狼群最坚韧的时刻,乞木需要的是和平,我要让乞木在和平中强大,当然离不开大燕的帮助。”
“那是自然,”南星道:“听祺煜说,边境日后会开设榷场,加强与乞木贸易互通,若是有需要,你尽管和他提出来。”
“祺煜?”乌尼问道:“你是说……你们的太子?”
南星的脸“唰”的红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祺煜”长“祺煜”短的,一不留神,竟将太子的表字脱口而出。
乌尼会意。
他自然听过大燕权贵阶层流行龙阳之好,想必这也不算什么稀奇,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既是大燕太子,日后就是大燕的皇帝,你们这样……”
南星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开心,我怎样都行。”
乌尼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南星道:“一直都想送给你,却一直没能成功。”
南星伸手接过,正是那把锻造精美的短弯刀,那日,乌尼用它架在脖子上,以性命要挟护送南星几人离开。
南星轻轻摩挲着刀身上繁复精致的花纹,说道:“以前是我狭隘,只知刀会伤人,却忘了刀也会救人。”
乌尼笑了笑说道:“原本想说有我在,你应该用不到它的。日后……就留着防身吧。”
南星将刀小心翼翼地收好,“它救过我的命,定当珍存,千金不换。”
“南星,如果……”乌尼顿了顿,说道:“我是说如果,日后你想,或是遇到麻烦,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南星心头一热,顿时红了眼圈,说道:“如果不是顿顿牛羊肉,我会考虑的。”
自从太子殿下有惊无险醒来之后,程浩风可算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小情侣的腻腻歪歪,只是这其中,除了数不清的甜蜜之外,同样也有着没完没了鸡毛蒜皮与拌嘴。
为了回程车驾问题,南星与周祺煜又避无可避地较上了劲。
以南星的意思,这次毕竟是班师回朝,不同以往,再说旁边跟着几万将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这个“随军军医”,无论如何也不该与当朝太子同乘一架马车。
周祺煜向来及时行乐,何曾在乎别人怎么看。此行长路漫漫,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一路上孤单寂寞百无聊赖。他坚持要南星同乘马车,所为何事,昭然若揭。
老色痞,臭流氓!
这是原则性问题,南星打定主意,誓死不肯妥协。
眼看着几万大军准备就绪,只等着太子一声令下,启程开路。
两位活祖宗可倒好,较了一宿的劲,结果谁也没能说服谁,临到出发,依旧没个结果,脸色倒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程浩风硬着头皮找了过来,冲着南星使了个眼色,“坐不坐车,到底怎么走,有准信儿了没。”
南星忍无可忍,也不管身后的太子殿下,拉起程浩风便往外走,“我们骑马。”
没成想,周祺煜也跟了出来,冲着身边的亲卫吩咐道:“把我的马牵来。”
于是,在一众将士的目瞪口呆之下,太子殿下宽大奢华的车辇,就此空了下来。
程浩风看得这个气呀!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吃咸了,还是辣到了,他上火上的厉害,约莫犯了痔疮,正发愁还得骑马。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让给他坐算了。
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一行人翻身上马,正式启程回京。
南星僵着脸,生了一肚子的气,盯着浩瀚无边的草原看了许久,这才稍稍平复了些,一偏头,瞅见四弟一张异样的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浩风原本最会撒娇,平日里莫说犯痔疮,手上被划破个小口,也能哭天抢地嚷嚷半天。可眼下不说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单凭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太子殿下,他也开不了口啊!
南星见他冲着自己的后面好一通挤眉弄眼,十分莫名其妙道:“你屁股怎么了?”
程浩风顿时没了脾气,连忙牵住缰绳,连人带马朝他跟前儿凑了凑,小声道:“上火。”
“上火?”南星恍然大悟,“你犯痔疮了?”
他这一嗓子,音量不小,可把程浩风给糗坏了。
哥你故意的是不是?喊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南星立刻感同身受地心疼起来。
若说这后庭之痛,当真疼起来要命,他虽然没得过痔疮,可是……总归……心里是明白的。
周祺煜刚刚恢复的那几天,为了能顺他的意,南星把心一横几乎予取予求,险些被折腾的下不来床。后来实在没了办法,偷偷摸摸配了些药抹上,方才好了些。
南星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程浩风委屈的不行,“你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得见的着你才行啊。”
南星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我这里有药,你拿去抹上。”
程浩风哭丧着脸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方圆十里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你让我去哪儿抹?”
南星:“……”
正在这时,周祺煜骑着马,闲庭信步地跟了上来,十分贴心地问道:“浩风不舒服?”
程浩风深深地埋下了头,连跳马的心都有。
南星正和他冷战,原本不打算理他,可是为了自家弟弟,还是忍辱负重放下身段,没好气地说道:“是,想借你的马车一用。”
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小舅子,怠慢谁也不能怠慢媳妇的娘家人。
周祺煜二话没说,欣然应允。
第一百零七章 观星
等程浩风在车上呲牙咧嘴抹完药,考虑到他的情况实在不宜马背上颠簸,周祺煜便大大方方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
程浩风虽然没大没小胡闹惯了,可是分寸还是有的——堂堂大燕太子的座驾,却被他一人独占,这要是传出去,再让人误会自己才是跟他不清不楚的那一个……
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忍住屁股疼,说什么也不肯独享这份殊荣。
“哥,陪我一起!”程浩风拽住南星的袖子不撒手,哀求道。
南星因为车驾的问题生了周祺煜一肚子的气,自然不肯前功尽弃,无情地拒绝道:“要坐你自己坐!”
程浩风哭丧着脸道:“你不坐让我怎么坐?”
南星道:“屁股长在你身上,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程浩风赌气道:“你不坐,那……那我也不坐!”
南星有心回一句“你爱坐不坐”,可又实在担心他的屁股,兄弟俩你来我往纠结了半晌儿,最终连带着周祺煜一起,三人统统坐了进去。
好在不愧是太子的马车,既奢华又宽敞,三人同坐在里面,倒也不显得拥挤。
程浩风当然不想夹在两人之间充当“第三者”,他极为自觉地敛去头顶上的光,乖乖地蜷缩到一角,佯装隐身道:“我睡了啊,听不到也看不见,你们自便。”
南星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更不想去理会身旁的周祺煜,便也靠着马车,闭目养起神来。
此时已近初冬,荒凉的草原尽显寒冷的锋芒。车厢内一鼎精致的火炉燃出一个暖洋洋的世界,窗外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在耳边回荡,几乎只用了片刻,南星的眼皮渐渐沉重,睡意席卷而来。
这一觉睡得既安稳,又舒畅。再睁眼时,天光大暗,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南星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搭上了一条羊绒盖毯,程浩风舒舒服服地趴在对面,无知无觉做着春秋大梦,而原本守在一旁的周祺煜却不见了踪影。
南星轻手轻脚掀开毛毯盖在四弟身上,自己步下马车,抬眼望了一圈,却见篝火零星燃起,安营扎寨的帐篷已然准备就绪。
“太子殿下呢?”他冲着守卫的亲兵问道。
小将士拿手指了指,“殿下去了那边。”
借着篝火的亮光,南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找了过去,匆匆寻摸了一圈,却依旧寻不到踪影。
正在狐疑时,他发现前方不远的草地上,隐约躺着个人,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先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周祺煜正悠然自得地躺在草地上,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出什么事了?”
南星盯着他怔了片刻,见人安然无恙,这才从担惊受怕中缓过来,当胸捶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周祺煜没来由地挨了顿打,一脸的无辜。
南星埋怨道:“若非有病,南星当真是被他吓怕了,特别是周祺煜这次中箭,一连昏迷了好几天,一度让人以为凶多吉少,差点随他一起去了。
周祺煜坏笑了一下,牵住他的手猛地一拉。
面前人一个猝不及防,霎那间失了平衡,结结实实撞进他的怀里,刚要气急败坏地挣脱,却听周祺煜道:“快看,星星。”
漆黑如墨的天幕上,果然点缀着漫天繁星,一闪一闪,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
南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躺下,一想到太子殿下平日拽地跟二五八万似的,竟也有着一颗看星星的心,就觉得十分好笑,问道:“你躺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周祺煜不置可否,指着天边一颗极亮的星星说道:“那颗是紫薇星,我母妃教我认的。”
南星不由一阵揪心——若说起来,这还是周祺煜第一次在他面前正儿八经地提起自己的母妃。
周祺煜顿了顿,继续道:“小时候,母妃时常抱我到院子里看星星,将北斗的天璇与天枢连起来,正对的那一颗,就是紫薇星。”
“母妃说,若是天黑迷了路,紫薇的方向就是正北,”他紧了紧抱住南星的手说道:“我若是早些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失被抓去乞木了?”
南星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趴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佯装埋怨道:“合着我路痴都是你害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祺煜宠溺地看着怀里人,表情有些复杂,说道:“母妃故去后,我就很少看星星了。”
“为何?”南星问道。
周祺煜的眸光黯了黯,“不想睹物思人罢了,即便看了,她也回不来。”
听到这里,南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撑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说道:“睹物思人,也许你思念的人也在思念你。我从小没娘,深知没娘的苦,但是我师娘跟我说,即便父母不在了,他们也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地上的人。”
漫天星光映照在周祺煜的脸上,勾勒出了温柔的轮廓,他点了点头,“庆幸你有个好师娘。”
南星无声地叹了口气——明明白天还在赌气不理他,结果到了晚上,又心软地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
他垂下眼睫红着脸道:“若是……你愿意,等有机会,我带你一起……见见她。”
周祺煜长眉一挑,“这是同意我上门提亲了?”
“又乱说!”南星的脸色涨得通红,嗔怪道:“堂堂大燕太子,怎能开这种玩笑!等回京以后,人多嘴杂,处处都有人盯着,切记不能再胡说八道了。”
“你当我是胡说八道?”周祺煜反问。
“不然呢?”南星停顿了片刻,垂眸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一国储君,绵延子嗣是职责所在。不过你放心,我既已决定跟你,就做好了准备。日后你娶妻生子我都不拦着,只要有你一份心意在,我就足够了。”
经历一场战乱,差点搞成生离死别,南星当真是豁出去了,不过说来说去,他豁的都是自己的脸,大不了唾面自干。可是周祺煜却是太子,举手投足事关国家颜面,表面上的尊严,该维系的一点都不能少。
他甚至卑微的决定,等回到京城,太子搬入东宫,他就在外找个地方住下,金屋藏娇也好,暗度陈仓也罢,只要两人能够在一起,哪怕见不得光,也都无所谓。
这一番掏心窝的话,听得周祺煜神色微动,他定定地看着南星,半晌无言。
正在此时,程浩风的大嗓门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哥,你在这做什么?我睡醒一看人没了了,害我这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