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落下,露出萧云那半张被无数利剑划破的脸。
左边脸很是英俊,然而右边那张脸,却无比触目惊心,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划痕,尤其是喉咙那处伤得更深,恐怕这就是萧云说话会如此嘶哑的原因。
萧云双目怒视苏棋,让苏棋看得明明白白。
“你应当认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吧,是你的佩剑天问啊!”萧云声音都变得有几分哽咽起来,“你说,你这还不够两清么。”
萧云眼神有些暗淡,天问剑是灵剑,被他划伤的脸是永远无法复原的,所以他当年才会折断天问。
也是因为他被毁容了,因此萧云才没有留在他的小青梅身边,他已配不上她了。
不然苏棋也不会在天合城遇到流浪的萧云,终究是兜兜转转,两人还是遇到了。
苏棋看着萧云那张被毁的脸,然后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不是我做的,当我把天问赠与你时,便切断了跟它的一切联系,你的脸的确是天问所伤,却并非我所为。”
萧云不信,“你自是不敢承认罢了。”
“我为何不敢,若当真是我所为,我认了就如何,你这个欺师叛祖的孽徒,我哪怕将你千刀万剐我又有何不敢承认的,但我也说了,不是我做的,我决不认,你不如去看看,谁的手掌上有烧伤。”
苏棋说道这里,轻蔑的瞥了一眼萧云,“你怕是不知吧,天问灵剑无比护主,也只有它的主人能将它折断,也因此,若有人强行使用天问灵剑反伤其主,必将遭受反噬,即便是合/体修为的大能者,掌心也会留下天问剑的灼伤,但凡天问灵剑留下的疤痕,你应该都认得出来吧。”
萧云目光出现了几分迟疑。
而苏棋却是大大方方的将抬起手,然后将掌心对准了萧云,“看清楚了,拿天问灵剑伤你的人,不是我,你若不信我的话,便去问天仙宗去问问,看天问灵剑是否会反噬他人。”
这天问灵剑,乃是当年苏棋赢了逐鹿比试时,问天仙宗所赠,乃是问天仙宗的太上长老亲手所炼。
本是那太上长老赠与他亲传弟子的,奈何数百年过去,那太上长老依旧没有收下过一位弟子,于是阴差阳错这才转赠给了苏棋。
外界只知这天问灵剑是苏棋以前的佩剑,但却不知这天问灵剑护主一事。
当年苏棋为了斩断跟天问灵剑的联系,也是耗费了好大一番心血,天问灵剑整整悲鸣了三日才肯离去,但这些事当年苏棋都没有跟萧云说过。
原本是为了顾虑到萧云的自尊心,如今看来,狼心狗肺的东西要自尊心作甚。
萧云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几分松动,他似是说给苏棋听,又似是喃喃自语,“若不是你,那能是谁?”
苏棋嗤笑,“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好堂而皇之的指责我罢了,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但我告诉你萧云,我对你问心无愧,我不管你是被人利用还是遭人蒙骗,但你欺我害我,让我恶心。”
若有一日,苏棋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萧云身形晃动了一下,刚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感受到天边一道剑气凛冽而至,萧云看了一眼,立刻将那黑袍笼罩在身上。
是剑无极来了。
他如今这样,不便再跟剑无极出手,毕竟他的修为不如剑无极。
于是萧云只能匆匆准备离去,却是离开之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苏棋一眼。
那眼中有着许多的复杂情绪,恐怕就连萧云自己都不知道是些什么。
他前脚刚走,剑无极后脚就来了,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挥手将周围的血雾全部散去,目光在苏棋身上转了个圈,“看来你无事,沈天呢?”
苏棋也想起了这倒霉玩意,于是叹了一口气,“天高,鸟飞走了。”
剑无极不懂苏棋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到苏棋把剑无极带到沈天身边的时候,剑无极那脸色嗖的一下就变了。
“他怎么了?”剑无极脑门突突的跳着,有种很是不详的预感。
“他被森林里的灵猴抢走了衣衫,然后又被血无归打了一下鸟,还从空中掉了几次下来。”
大部分剑无极都听懂了,唯独中间没听懂,“血无归打了他什么?”
苏棋同情的看了沈天一眼,然后帮忙把沈天的衣服掀开,表情无比真诚的指着那处说道,“他的鸟。”
剑无极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那脸色竟气得有些泛红,握住霜光剑的手指嘎吱嘎吱的响,“苏!棋!”
可惜森林里面的迷阵太大,这声怒吼也没能惊动一只鸟儿飞起。
第020章 来福吧
回去的这一路上,剑无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苏棋识趣,自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也不打算说话。
莫寻在旁边看了苏棋好几眼,想问问苏棋有没有受伤之类,可看见苏棋那小模样,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唯一的病患沈天,则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飞行法器的房间里面。
说实话,苏棋觉得这算是沈天最乖巧的时候,不哭不闹的,跟个死人一样,挺好的。
直到回到不周仙宗了,沈天还没醒过来。
说实话,沈天伤得挺重的,先不说被砸成猪头一样的脸,光是他的鸟就不太容易治得好,也是剑无极护短,舔着一张老脸非让剑峰的弟子把人抬去医峰。
也不知道医峰的长老到底能不能够妙手回鸟。
苏棋看着急急忙忙去往医峰的剑峰弟子,真诚的叹息了一句,“天高鸟乱飞的代价啊。”
走在前方的剑无极听到这句话,身形踉跄了一下,脚步却是加快了不少。
苏棋去弟子峰移交完历练任务后,然后自个识趣的回了小灵峰。
如今他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也该准备炼制傀儡的事了。
他将那具残缺的傀儡从纳戒之中放出来,仔细的查探着这具傀儡的情况,受损程度有点严重,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
苏棋趁着这次从天合城买来的材料,开始不断的修复着这具傀儡。
他还把傀儡脸上的那半截面具取下来了,虽然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看不真切,但也隐约能瞧出当年是个好看的人。
为此苏棋还特意帮这具傀儡重新铸造了半截金色面具,那金色面具上面有着银色的花纹,只露出下巴跟嘴唇来,倒显得这傀儡很是冷峻。
不仅如此,苏棋还特意去御兽峰找了一双灵兽的眼睛给这具傀儡弄上去,只是如今这傀儡双目无神,一丝气息都无。
苏棋想着,然后又准备了一些符纸裁剪成小人,然后将这些小人都放置在小灵峰四周,又在里面留了一丝神识,好随时随地的监视着小灵峰的一举一动。
等完这些后,苏棋这才准备闭关炼制这具傀儡。
他将神识放入这具傀儡之中,试图想要控制住这具傀儡的行为,但不知是否苏棋错觉,他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抗拒。
难不成是这具傀儡不愿?
可这傀儡明明是死物才对。
苏棋皱着眉,他看向傀儡,语气却很是温和,“你可是不愿为我所用?”
傀儡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它只是一具死物罢了。
苏棋吐出一口气,然后对着这具傀儡继续说道,“我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我也可对天道发誓,今后也绝不用你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有违背,他日我必死于你手。”
说完,苏棋定定的看着这具傀儡。
然而苏棋只能看到那深邃而无光的双眼。
苏棋抬起手,尝试再次将神识放入傀儡体内,这次苏棋竟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意,但这股肃杀不是冲着他而来的,相反似乎是傀儡自身携带的。
没等苏棋反应过来,他感觉自己的神识被猛的吸入一股漩涡之中。
在那漩涡之中不断的游荡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四周才变得开阔起来。
他感受到了一股悲壮,漫天的悲壮。
那是尸横遍野的沙场,破旧的黑旗斜斜的插/在小山丘之上,仔细看去,发现那小山丘竟是一座又一座的尸骨组成。
最前方则是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半膝跪下,一手持枪,一手无力垂下地面上。
等到苏棋走近之时,他才抬起头,双目皆是鲜血。
将在外,战死为荣。
原来是位战死的将军,难怪身上藏着一股肃杀气息。
苏棋伸出手,放在那将军的头上,“安息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画面轰然倒塌,黄沙消散于空中,最终什么都没剩。
而苏棋却是猛的睁开眼,就是此刻,他将全部神识灌入傀儡之中,那些肃杀画面逐渐消散,最终被苏棋的神识所取代。
苏棋抬起头,示意傀儡睁开眼。
那傀儡再次睁眼之时,眼中安安静静的倒影着苏棋的影子。
苏棋心念微动,傀儡便起身站在一侧,恭敬的等着苏棋的命令。
苏棋赶紧检查傀儡的等级,发现竟已达到了人傀。
不,目前是他材料有限,只能修复这具傀儡皮毛罢了,若是他日能得到一些更好的天材地宝,再好好炼制一番,说不定这傀儡还能更强几分。
苏棋压下心底的激动,很是满意的看向这具傀儡。
谁知就在此时,这具傀儡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伸出手,缓缓指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苏棋却吓了一跳,差点都要扔过去符咒了,却是发现那具傀儡除了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后便再没有其他表示。
难不成,是嫌弃自己给他穿的衣服?
苏棋给它穿的,只是一件自己的普通外衣,有些偏小,因此露出手腕脚腕,看上去很不合身。
等打量一圈后,苏棋这才发现这具傀儡很是高大,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半的脑袋,他的衣服自然是不合适。
“你不喜欢这身衣服?”苏棋试探的问到。
傀儡没有反应,然而嘴角却抿紧了。
苏棋看得有趣,没想到这傀儡还能有一些自己的意识在里面,于是苏棋对着他说道,“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寻一件合身的衣物来。”
那傀儡的嘴角依旧抿得紧紧的,似乎并不满意。
“那你想要什么?道袍?长衫?”
苏棋侧头想了想,“盔甲?”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傀儡的嘴角立刻就扬起了,甚至有些憨厚的意思。
苏棋点点头,也对,生前是位大将军,想来也是喜欢盔甲,“我这就去给你弄一身回来,你且先在这里等着。”
那傀儡嘴角又抿住了。
苏棋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还得给你取个名字才行。”
可还没等苏棋想出个好名字,那傀儡动了动身体,然后突然朝着苏棋过来,他对着苏棋伸出手,苏棋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这具傀儡双手绕过苏棋的腋下,然后用力高高的将苏棋举起。
苏棋脸颊有些泛红,他已不是孩童,还从未被人这般像孩子对待过,一时间竟有些尴尬,可那傀儡张了张嘴,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出来。
“……喜……喜欢……”
“喜欢?”苏棋觉得好笑,“这么看来,你喜欢我?”
傀儡嘴角扬起,表示赞同。
苏棋则是心念一动,让傀儡放他下来。
傀儡听话的将他放下,却是感知到了什么,拉着苏棋的手就开始往外面跑。
苏棋眉头皱了一下,打算让傀儡停下,却看见傀儡直接御气而行,一股浩瀚的真气直接从傀儡体内升起,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无边无际的浩瀚之气。
苏棋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这傀儡的实力,竟已达到了元婴大圆满?
若再好好炼制,岂非可以直接突破到分神了?
还没等苏棋从这个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便见傀儡直接带着他闯入了雾雪峰之中。
苏棋刚想拦下,两人便已经进入了雾雪峰的茫茫白雪里,入眼看去天地只有一片的白,天空下着大雪,四周一片朦胧。
不知为何,苏棋眼角突突的跳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取出小灯,然后点燃,灯光明亮悠长,朝着上方指示而去。
同时,苏棋心底也升起了一些疑惑,他看向身边的高大的傀儡,眼底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是他控制住这具傀儡,为何对方的自我意识还会如此严重?
而那傀儡则是缓缓朝着上方走去,他走了两步,然后嘴角又绷紧了,在原地转了一会儿圈,又走到苏棋身边,单膝跪下朝着苏棋伸出手。
“怎么了?”苏棋轻声问道。
那傀儡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坚定的朝着苏棋抬起手。
苏棋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上前一步,顺着傀儡的手轻轻扶上,然后直接就坐在了傀儡的肩膀上。
这傀儡很是高大,而他身形又有些纤细,此刻坐在对方的肩头,倒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苏棋觉得很是安稳。
傀儡伸出一只手扶住苏棋的双腿,然后这才一步又一步的朝着雾雪峰最高处走去。
他走得很快,四周的真气不断的朝着他体内涌去,那些寒气似乎并不能进他的身,四周的大雪仿佛也刻意在给他让路。
不过半个时辰,这傀儡便带着苏棋上了山,来到那座冰霜宫殿前。
苏棋脸色有些复杂的看向那座宫殿,就连屋檐似乎都有了一些寒霜,比起上次来,这次显得更加的冷了。
傀儡看向那宫殿,扶稳着苏棋一步又一步的朝着里面进去,苏棋此刻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为何,为何他在雾雪峰之中感受不到他师尊的一丝气息?
就连上次闯入时,都没有什么被阻拦的地方。
傀儡带着苏棋,穿过主殿进了侧殿,侧殿之中放着一些法器,而最显目的,则是里面放置的一套玄色盔甲。
那傀儡直接就冲着玄色盔甲而去,不过片刻他穿上盔甲,身后还有好大一片红色披风,无比威武而又霸气。
苏棋不懂他的行为,却见傀儡转过身朝着他过来,指了指身上的盔甲,然后嘴角又勾了起来。
这身盔甲越发衬托它很是威风,倒真的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将军。
苏棋的目光在那些法器之上扫过,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殿门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这具傀儡听,“这原本是我师尊放置法器的地方,你若要拿,需得经过我师尊的同意。”
傀儡不懂,只是站在原地,就像一个求夸奖的狗狗,你不夸他,他便一直站在原地等着。
苏棋看着这样的傀儡,心下有些动容。
当年他拜入怜风仙尊门下时,才十二岁,那么小的年纪,也正是粘人的时候。
对方收下他,却从未教导过他。
在那漫长而又孤寂的日子里,苏棋看着其他师父对待自家徒弟都无比纵容时,也曾有过一两分的惆怅。
正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苏棋在收下萧云为徒弟的时候,才会百般照拂。
他不愿让萧云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他给萧云最好的一切,有时就连苏棋也觉得,他可能是在萧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对萧云好,除了师徒之情外,更多的,可能是为了慰藉当年的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棋转动着眼珠,然后看向了身前的傀儡。
“你既是我炼制出来的,我也应当给你取个名字才对。”
傀儡眨巴了一下眼睛,似很是期待。
苏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以后你我的福气都在后头,不如就叫——”
“来福吧。”
傀儡那嘴角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第021章 不甘
傀儡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眨巴一下,想要表达拒绝,却又仿佛不知道什么叫拒绝。
他在原地急得转圈圈,转了好几圈,然后又指着自己身上的盔甲。
那表情动作仿佛在说,你看我穿的是盔甲!这是盔甲!我威风!我霸气!我将军!我怎么能叫来福!
苏棋却是难得笑了一声,随后又装作疑惑说道,“叫盔甲也不太好听吧。”
傀儡彻底僵硬在原地不动了。
苏棋摸了摸鼻子,示意傀儡跟着他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师尊门下只有我一个弟子,按照辈分我是玄字辈,于是我还有另一个称号,玄清,若是当年我突破分神,外界便得称我一声玄清大师。”
出了偏殿便是走廊,但此刻这走廊上面布满了寒霜,四周还有凝结的冰柱。
而走廊屋檐处,则是挂满了红色的引魂幡,冰天雪地中,这抹红色也显得有些黯淡起来。
“你既是我的傀儡,便随我一同玄字开头吧,让我想想,不如取个酒吧,玄酒,与我的玄清也正好呼应。”
说着,苏棋扭头朝着身后看去,“你觉得如何?”
寒风吹过,有一片红色的引魂幡被吹动,落下点点冰霜来。
这具高大的傀儡安静的听着苏棋的话,嘴角却是扬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依旧是浑浊而又不请的话。
“玄……玄酒……”
苏棋笑笑,继续朝着主殿那边过去,“看来你是喜欢的,那便叫玄酒了。”
“其实按照辈分,玄字下面便是云,我不喜欢这个云字,因此才给你用了玄字,因为我以前有个徒弟,我给他取名萧云,萧是他本姓,云则是辈分,字是好字,可惜人却不是什么好人。”
苏棋一路走,一路说,似乎许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等到了主殿,苏棋则是对着主殿那高高在上的座位行了一礼。
然后苏棋又控制傀儡玄酒给那座位行了一礼,只是玄酒似有些不太情愿。
苏棋则是轻声说道,“你拿了我师尊的盔甲,给他行一礼是应当的。”
只是说完后,苏棋的目光却又变得有些复杂。
就连苏棋此刻都不确定他的师尊是否还在这雾雪峰之中了。
若说苏棋对萧云是恨,对他的师尊便是浓浓的不甘心。
是的,不甘,尽管以往他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可却一直都不甘心。
每一次,他看着别人的师徒那般亲近,说不羡慕是假的,哪怕他不喜宗主周不仁,可有一点他又不得不承认,周不仁护短,对自己的弟子却是极好。
那些偏爱,是苏棋从未感受到过的。
没有人教他如何立身生存,没有人教他如何修炼正道,也没有人教他要防备外界小人。
在雾雪峰仙尊这个名声之下,苏棋只能扮演一个完美的天之骄子。
他坚信自己的道,也相信人性本善。
但事实证明,苏棋错了。
上一世的几十年,苏棋大错特错,从没有一日为自己活过,也从没有一日顺意过。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怜风仙尊的弟子,你就必须是天之骄子,你是雾雪峰唯一的传承,你就必须要学会宽宏大度,你是宗门大师兄,你就得事事为宗门着想。
他当时太小,将这些观念死死的印在了脑海里,并且也是这么做的。
他也曾无数次沉默着问过,若是不愿尽师尊之责,当年又何必让他入了门下。
可惜最终,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答案也没有。
所以,苏棋不甘。
“师尊,我知晓你还活着。”苏棋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座位,“你要好好活着,然后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前,然后告诉你、”
苏棋睫毛颤抖了一下,指甲却是掐进了指腹之中。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了。”
不周仙宗有规定,若要出师,需得达到分神修为。
所以他会努力修炼,然后突破分神,再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告诉所有人,他要出师,也要跟不周仙宗划清所有关系。
当年他清清白白的来到不周仙宗,自然也会清清白白的从不周仙宗离去。
他要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雾雪峰的弟子了,他不想再当怜风仙尊的徒弟了。
苏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人听,他声音很小很小,却很是认真,“师尊你不需要我,我在雾雪峰整整二十三年,终于认清你不需要我的这件事,所以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了。”
“所以师尊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亲口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殿外吹来一阵寒风,无数的风雪席卷而来,像是谁的沉重心事被重重抛起。
苏棋说完,感觉胸口的那处沉闷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转过身,对着身侧的玄酒轻声说道,“走吧。”
玄酒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暗芒,然后安静的跟在苏棋的身后。
下山的时候,风雪更大,无数的寒风朝着苏棋的面上吹来,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汹涌。
玄酒伸出手,将苏棋抱在身前,然后抬起披风替苏棋遮挡风雪。
尽管步步艰难,但终究还是下了山。
而接下来几日苏棋都在小灵峰之中修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得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剑峰的沈天,疯了。
似是上次历练脑子被撞得有点狠,因此心智倒退在十来岁左右,倒是剑峰将他好好的养了起来,每日都有安排不同的师兄照顾。
苏棋觉得有意思,于是还特意去了剑峰一趟。
剑峰的弟子对苏棋的感情也很复杂,但瞧着苏棋没什么恶意后,但也没怎么多加阻拦。
于是苏棋刚上来就看到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小秋千上的沈天。
沈天像是在笑,一双桃花眼好奇的看着四周,但不说话,只是抬着脚晃悠着。
瞧见苏棋来了,沈天还露出个笑脸来,“苏师兄,你是来看我的吗?”
苏棋上前两步,伸出手将秋千停下,“也算是来看你的。”
沈天一个劲的笑,“苏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啊。”
说着,沈□□着苏棋伸手,似乎想要苏棋抱抱他。
苏棋不留痕迹的避开,他从旁边扯了两根狗尾巴草,他自己含了一根,然后递给了沈天一根。
沈天看向苏棋的动作,然后自个也学着含着狗尾巴草。
“你的鸟好了吗?”苏棋问到。
沈天只笑,不说话。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把狗尾巴草吐出来,拍了拍手准备回小灵峰了。
沈天瞧见苏棋要走了,在后面喊着,“苏师兄,苏师兄你要走了吗?”
苏棋没回头。
在他看来,沈天最好是疯了。
不过即便是疯了,沈天在剑峰估计也依旧可以过得很是安稳。
他对沈天其实没那么多恨,最多只是反感而已,毕竟比起萧云来说,沈天对他做的那些,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苏棋回了小灵峰后又开始闭关,这次他闭关了许久,一直到他无法突破到瓶颈期时他才有些不舍的出关。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要金丹期了,可却始终差点什么东西,这让苏棋有些难受,明明他已经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了,只差最后那一层薄膜,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穿破它。
而苏棋刚出关,就感觉到无数道传言筒纷纷朝着他而来,就像雪花片片一般,苏棋伸出手,将那些传音筒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