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8-15

如果师父只是想保常神医平安,那么一开始就可以让他从静思崖下坐船离开。
可是常神医逗留岛上,青娥去找也一直没有回音。
只说明后山里有师父非要叫人去守,而常神医也非守不可的东西。
地上的裂痕越生越大,好像巨力相斥,硬生生地要把且去岛分割成无数个碎块。
凤曲一路连纵带奔,穷尽所剩的全部力气,终于在茅草丛中捕捉到几点鲜艳的血迹。循着血迹找过去,则是越来越曲折的山道和越来越茂密的长草。
“青娥——常神医——衣秋——”
赵吉告诉过他,他们三人应该就在一起。
逆着逃难的鸟兽和蜂蚁,凤曲吃力地寻找着。
雨水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地动却越来越频繁,就在数十丈外,还有轰隆隆倾塌的山角。逸散的烟尘好像飘到了眼前,催他睁不开眼,喉咙也跟着发涩。
奔走时,一丛斜生的荆棘绊住凤曲的腿。
尖刺立即深入肉中,疼得他微微一嘶。
凤曲低下头,看到一枚格外显眼的血脚印。看上去分外娇小,应该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或者姑娘。
就在此时,他的祈祷终于被上苍聆到。山雾的彼端,同样响起了沙沙的脚步。
而且对方似乎也听到了他刚才的呼唤,一道犹豫的女声飘了过来:“……凤曲?是你吗?”
是青娥的声音!
凤曲心中猛跳,顿时欣喜若狂。
他没时间理顺脚上的荆棘,用蛮力猛地一挣,也不顾伤口被撕得更大,凤曲用剑扫开白雾,激声回应:“对,是我!青娥,你在哪?常神医和衣秋也在吗?大家怎么样?”
原本注意到雾中动静,正心惊胆战想要迎战的穆青娥如释重负,惊喜地道:“你还活着!我们三个都好,五十弦和‘摇光’也来过,但我们以为你们出事了,她就带着‘摇光’去助阵,刚走没一会儿。”
二人一边交谈,凤曲的轮廓越发清晰,已经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青色的衣角。
穆青娥几乎喜极而泣,原本看罗衣秋那样惨淡,她真以为凤曲回不来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让她和一个活生生的凤曲重逢。
但她也听到了凤曲被荆棘缠住时轻轻的一嘶,心中有些担忧,主动迎了过去:“你受伤了吗?我看你走路有些跛……”
凤曲拨开繁密的树枝,脱出重重雾障,抬起头,正想笑着答话。
余光里却掠过了一丝寒光。
穆青娥的笑颜不过十尺,三两步就能走到。
穆青娥的关切还在耳边,那句问询甚至不曾说完。
最后的常自珍的面皮抖了一瞬,尽是惊怒,凤曲更是目眦欲裂,扶摇剑嗡地一声划破长空——
娇小的女孩被他一剑洞穿了身体,身形如忏悔般跪下,摇摇欲坠。
而她这时才抽回了自己血淋淋的右手——从穆青娥的心腔。
锋利的铁指甲满是血腥,热血泼溅在那张脸上,罗衣秋的天真在这具身体上遍寻不得,那双濒死还瞠瞪着凤曲的眼中只有仇恨和快意。
凤曲慌乱极了,他丢了剑,荒谬搂住穆青娥急速下坠的身体。
常自珍冲了上前,颤抖着手给爱徒点穴止血。
谁都没有料到,被穆青娥护在身后的“罗衣秋”会忽然偷袭。
而在“罗衣秋”的下颌和脖颈的连接处,一丝血线徐徐而落。
那张脸皮再也粘不住了,终于像脱茧一样剥了下来,落在地上。脸皮下的容貌,正是和罗衣秋一样身材矮小的六合清。
凤曲已然失了声。
他认出来了,那是江湖上最险恶的人皮面具。
从本尊脸上剥下来的人皮面具。
凤曲通红着眼扑了过去,双手扼住六合清的喉咙:“衣秋呢?衣秋呢!你把衣秋怎么样了?!混账、混账,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六合清兴奋至极,她忍受着剧痛和窒息,咳嗽中不掩自己的轻蔑和厌恨。
她是哑女,为了更好地扮演罗衣秋,她甚至割伤了自己的喉咙,以此避开说话的时机。
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凤曲感受不到一丝理智的存在,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愤怒和仇恨。
他的杀意从未如此的鲜明和炽烈,甚至比目睹空山老祖之死的那晚还要激烈,他能清醒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无际的愤怒中沉堕。
六合清的嘴唇无声地动了起来。
凤曲绝望地辨认,看清了她的每个字词。
她说,「我本来只要她的脸,但她临死还抓着我的脚踝。所以,我就把那双手也切断了。」
“喀”。
她没有说完最后的遗言。
凤曲用手折断了她的颈骨,二人圆睁的眼中倒映着彼此的剪影,静静地、深深地沉沦在腥红的仇恨当中。

第131章 天地陷
为防“鸦”的人赶来支援两相欢和六合清,五十弦去追“摇光”后,赵吉和张小五也毫不犹豫地搀着倾五岳去寻师兄。
可惜他们慢了一步,来到定风塔的时候,阿珉已经追着有栖川野和曲相和去了竹海,这里只有僵持的侯英侯顺和秦鹿一行人。
“是吗?有栖川亲口说这是‘三季蛊’?那就没错了。”
康戟搭了一会儿脉门,斟酌着道,“常大夫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走南闯北,偶然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这蛊一共会发作三次,次次催人性命,剧痛难忍,理智全无。更要命的是,它发作起来没有规律,三次一过,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赵吉面如金纸,张小五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齿痕咬得极深,不敢泄出哭音来吵到倾五岳的休憩。
倾五岳却很平静:“原来如此,那就已经过了两次了。”
康戟忍不住打趣:“换作别人,痛过一次两次就要寻死觅活了。也亏是你还能忍到现在,是不放心这群徒弟吗?”
倾五岳的身体衰败到了极致,疲惫和疼痛交织,他含笑不语,没有回应康戟的揶揄。
秦鹿却忽然站起了身:“有声音。”
他平日就常蒙眼出行,听力出众,警觉远胜常人。
在他起身后,康戟也紧跟着皱起眉头,商吹玉如一片白雪从檐上飞落,正待开口。
就此须臾,人群后的定风塔摇撼起来,四周落叶簌簌,风雨潇潇,竹海和后山里传来如雷如潮的巨响,像是山中鸟兽正在四面八方地溃逃。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了众人心中密布的疑云。
地上不知何时崩出一长条豁大的口子,宽过半尺,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一个士兵深陷其中,双臂艰难地撑着两侧,地石却在一块接一块地坠落,似乎要将狭隙撕成一处漆黑的深渊。
左右军士想去拉起战友,然而脆弱的泥石受到重压,崩落得越发厉害,很快就有人跌入渊中,只留撕心裂肺的惨号,久久没有听到触底的动静。
侯英骇然回神,一哨惊醒众士:“后撤!”
突如其来的地动让所有人都方寸大乱,平日训练有素的军士还能整队撤退,十方会的游侠却是乱了阵脚,惶惶不知该往何走。
商吹玉道:“后山来的动静,像是有什么机关。”
赵吉惶恐地接话:“是那个女人!弦姐姐追她去了,师父说后山里有机关,那个女人奔着机关去的,还有、还有……常神医和青娥姐也在那里!”
几句话的光影,定风塔已然摇摇将坠。
塔内的典藏真正成了随处扑倒的书海,烟尘四起,门窗大破,伴着凄厉的风雨和沉凝的暮色,楼体缓缓爬上了裂痕。
暴雨冲溃的山坡上土石崩散、泥流如瀑,正穿过强撑的竹林,朝着他们奔杀而来。
更致命的是,犹豫的几息之间,定风塔自下而上地裂成了两半,岌岌的书山轰然而倒。
轻功出众如秦鹿,也是被两名影卫架着逃到了相对宽敞的校场。
只见得尘沙弥眼,秦鹿张口欲呼,却吞入好几口泥沙,涩然难言。
好在康戟的声音很快透过了弥天的黄土:“你们都好吗?两个小孩我护着呢!”
商吹玉紧随其后:“岛主和江容在我这里。”
邱榭也喘着粗气回答:“扬灵没事。子邈……子邈你还有气吗?”
华子邈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算作答复。
其他人的回应也此起彼伏地响起。
秦鹿这才松一口气。
不远处,侯英和侯顺也在清点人数,正点到三更雪的名字,接连唤了四五遍,却都没有回音。
如此异象,群山林海、高楼宝塔,只怕逃到哪里都不是平安之地。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一句:“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肯定是报应。”
一刃瑕的发作被侯顺压住了,侯英的呼唤也跟着沉寂下去。
两队人马此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后续该如何是好。倾五岳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是剑祖留下的机关……总之,且去岛就要沉了。”
人群轰地炸开,议论声犹如蜂鸣。
也有人想要质疑,但定风塔后,还在接二连三塌陷的弟子舍、日月殿都让他们说不出话。
雨水淋湿了那些珍藏的典籍,更淋冷了在场众人的心。
康戟问:“这机关不能停下吗?”
倾五岳道:“这是高/祖留下的机关。”
康戟继续问:“但你的徒子徒孙可还在岛上呢,你真要拉这么多人陪葬?”
这次倾五岳没有回答。
但商吹玉却感到一块重物抵住了胸膛,他有些不解,下意识地接过。
是倾五岳塞给的一只竹筒。
不等他询问,远方传来了更加剧烈的震响。
暴雨冲开泥土覆盖的地表,一根根锈迹斑驳的铁架好像支出的瘦骨,突兀地横亘在流溢的泥土之间。
那就是这座百年机关的本来面目。苍老、迟缓,却不留情面。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是它们在上升,还是地面在下沉。
只有飞溅的瓦砾、弥漫的尘土、惊惶的哀叫,山脉和高楼都在刹那间夷为平地。
侯英当机立断:“船都在南岸,撤退,从那边登船!”
侯顺面色陡变,一把拉住她:“任务怎么办?紫衣侯和三更雪都不见了,还有几个人也不在,而且倾五岳就在这里……”
他忍不住看一眼倾五岳,对这个到嘴的军功实在不忍放弃。
可是康戟、秦鹿和商吹玉都在这里,还有数十个江湖豪杰,就算用强,他也没什么自信。
侯英咬牙道:“总不能把大家殉在这个岛上!”
说罢,她振臂挥旗,纵上一棵较高的大树引目:“别恋战了,所有人都去南岸,准备开船!”
一刃瑕失血太多,白着脸拉她:“我师父……”
话音未落,滚滚的烟尘里掠过一道锐光。
所有人的眼睛都随之一亮,祈祷着那是自己阵营的高手。然而锐光在浓烟中转成金铁交激的星火,人们才看出来的是两个人,而且一路交战不休,俱不相让。
商吹玉的箭已经离弦,生生撕开了缠斗的二人。
两个女子各落一方悬空的石台,相隔数尺,才算罢手。五十弦一个纵跃上了断垣,一刃瑕的目光立即定在了她的身上,讶异、恼怒、失望,五十弦不禁一抖,刻意避开了眼。
商吹玉问:“他们人呢?”
赵吉和张小五说过,五十弦追着“摇光”去了后山。
据倾五岳所说,常自珍和穆青娥就在那里,机关也在那里。可五十弦竟然是拉着“摇光”一起回来,两个医者都不见踪影。
看到他们全须全尾,五十弦也一阵后怕:“你们没死啊!既然没死,那个小师妹干嘛一脸哭丧的表情,吓得常神医一下子就把机关摁下去了,坏了大事!”
秦鹿问:“谁说我们死了?”
“倒是没说,她喉咙受了伤,说不了话,我以为是外边全是杀手,哪里还敢让他们出来。”五十弦拍拍胸脯,反问,“Boss也没事吗?大家都没事吗?岛主怎么样?”
提到凤曲,商吹玉的面色就沉了下去:“老师去追紫衣侯和有栖川野了。”
“啊,别担心,以Boss的武功应该……”五十弦的安慰戛然而止。
因为她在忍不住打量一刃瑕的周围,并悚然地发现……
两相欢、三更雪和六合清竟然都不在场。
秦鹿问:“你说的那个小师妹长什么样子?她来过定风塔吗?”
康戟也回过神来,纳闷地问:“敌人里有点水平的高手都被我们支走了,她从小长在岛上,如果只是遇到什么士兵,应该很好逃脱才对,怎么会受伤?难道真是凤曲出了事,她遇上曲相和了?”
赵吉接过话头:“你们说的是不是罗衣秋?她应该就是跟着常神医和青娥姐姐。”
说话间,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日月殿也彻底坍陷下去。
众人被吓得四散逃逸,再也不敢逗留,唯独五十弦僵在原地,待到康戟过来拉她,才听见五十弦低声喃喃:“完了。”
现在有点脑子的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尤其是从小和六合清一起长大的她。
难怪“罗衣秋”要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难怪“罗衣秋”要在喉咙划出血口;
难怪她一路穿过竹海过来,途经弟子舍时,只看到残留的血泊,六合清和两相欢却都不知去向。
她原以为他们是回到了一刃瑕的身边。
五十弦拔腿要求,却被康戟揪住:“你这一路有没有见到凤曲他们?”
五十弦此刻精神都有些恍惚,本能地摇头。
秦鹿道:“地动的瞬间,他应该就能猜到机关。你们既然错过,想来他就是往后山去了,用不着自己吓自己。”
秦鹿难得安慰她,可就连秦鹿的安慰也显得这么无力。
五十弦难以说明自己的心情,如果那个奇怪的罗衣秋真的就是六合清假扮,那么……穆青娥和六合清势必有一个人会出事。
一个是她愧对一生的大小姐,一个是她最亲近的同门师妹。
五十弦猛烈地挣扎起来,破天荒地破了音:“让我回去!我要去接他们!小穆还在等我报平安,地动这么危险,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
“别想了,谁都不能再进去。”秦鹿寒下神色,“你没有见到凤曲,也没有见到有栖川野和曲相和,不是吗?”
“……”
谁都不知道那三个人的战况。
现在再闯进去,有可能遇到凤曲和青娥,但更有可能遇到的是有栖川野和曲相和。
五十弦崩溃地跪倒下来,战栗不止。
康戟叹息着抚上她的后背,尽力想要措辞安慰几句。
对面的“摇光”似乎也在和一刃瑕交谈,他们谈的越多,一刃瑕的脸色就越难看。
再见五十弦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一刃瑕的表情彻底阴了下去。
侯英正在组织士兵撤退,侯顺动了些恻隐之心,碰一碰一刃瑕的肩膀:“少侠,你也动身吧。我们也不是立马开船,上了船再等,兴许紫衣侯他们就在路上了。”
一刃瑕却猛地挥开了他,不等侯顺再劝,玄黑的疾影穿破黄沙,点步掠出极远。
众人愕然眺望,只看见一刃瑕决绝的背影消逝在竹海边际,好像被沙尘磨灭一般,很快就没了痕迹。
侯顺大惊失色,蓄力便想去追:“哎——坏了坏了!”
侯英却侧步挡住了他,眉间划过一抹狠厉,漠然道:“他要送死就由他去吧。我们回船上等,至多再等半个时辰。”
“那倾五岳和倾凤曲,我们真的就不管了?”
“军功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不要忘了,我们日后还要上真正的战场!”
侯顺被她骂得说不出话,最后看一眼倾五岳:“倾岛主,您就跟我们走吧。现在紫衣侯没下落了,您跟我们回海内,陛下一定器重您,那时候多威风啊!”
倾五岳阖目不语,彻底击碎了侯顺的侥幸。
侯英则看一眼秦鹿:“秦世子,您贵为世侯,末将不能不管。要不要来,都看您的心意。”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望了过去。康戟最先挑眉,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饶是玲珑心思如秦鹿,也有些忍俊不禁:“侯家还真是愚忠。本座都要反了天子了,你们还记得我是世子?”
侯英抿一抿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还未下旨逮捕您,末将不能对世子不敬。”
“人臣之道,你们学得很好。”秦鹿微笑着答,“可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是这么用的,你们如此,只让本座心凉。”
侯英睁大了眼睛,对他这话有些费解。
但秦鹿只是摇头,不再多言。侯顺拉了拉妹妹,看出世子心情不佳,他也想赶紧逃之夭夭。
至于世子之后是死是活,就只好和倾五岳一样听天由命了。
兄妹俩终于转身,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领着众士兵直往南岸而去。
邱榭问:“现在要怎么办?船都在北边,去了怕曲相和,不去就要死在这里。”
众人都有忧色,唯独秦鹿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对倾五岳道:“岛主听过第一位瑶城侯的故事吗?”
在这关头,他居然好整以暇地要讲故事?!
康戟气极反笑,都想动手敲他一下。
一直沉默的商吹玉却弹响了弓弦,蹙眉接话:“大虞七座主城,只有瑶城立了异姓王侯,坊间是有很多传闻。”
二人便像做戏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下去。
秦鹿说:“秦家祖宗也是煊赫过的。当然,不是文史、也不是军政,更不是武功,秦家的天赋就在于一点轻微的……”
他笑起来,竖起手指:“对危险的直觉。”
倾五岳的眼睛启开了一丝缝隙:“你想说什么?”
“高/祖曾经遍访奇人,偶然遇到了秦家的先辈。他很需要秦家的能力,能帮他把握天下的时机。然而秦家不是通灵的本事,至多也就看好一座城池。
“是去看北边的异族和流犯,还是看东南的扶桑,亦或者守好朝都……
“于是,陛下选择了瑶城。”
康戟问:“他想看剑祖和商瑶会不会暴走?还是看‘神恩’后来的去向,方便朝廷提前截获?”
秦鹿摇头:
“他只是想看两个朋友的安危。”
倾五岳的牙关紧了紧,四周的嘈杂都静了下去。
秦鹿继续说:“我们守在瑶城,所以未央前辈护送‘神恩’离岛的一路畅通无阻,凤仪山庄迁回瑶城的生意也很快兴隆,且去岛需要物资的时候,总能有爽快的渔民出现……”
“您说这是高/祖留下的机关,但是这样一个皇帝,真的会给故交留下毫无生机的机关吗?”
“………”
一阵狂风轰然扫过,阵阵惊叫炸开,人群如受惊的鸟群各自躲避。
就在接二连三的轰塌之后,众人的眼前忽而闪来了一道赤红的影。
叮叮当当的碎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金铜色的耳挂摇曳,来人竟然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凤曲。
少年拖着一条伤臂,身上全是自己和别人的血,活脱脱一个血人。
如此的伤势,他还背负常自珍,怀中横抱重伤的穆青娥,以一己之力无声无息地逼近,甚至没有一丝轻喘。
放下二人,凤曲拔腿又要离开。
倾五岳却出声叫住了他:“凤曲,你要去哪?”
凤曲脚步微顿:“关停机关。”
“机关不可能停了。”
“那我就毁了机关。”
“……”
倾五岳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曲相和呢?”
凤曲转回头来,漆黑的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绪:“我杀了他,像他杀死别人那样。”

断树残枝,飞砾蓬茅,但竹海的地动好歹是沉寂了须臾。
一刃瑕不确定这是危险告终,还是在酝酿更加残酷的屠戮。天色已然大亮,万里无云,红彤彤的烈日照得他一身湿汗,分不清是吓的或是热的。
“摇光”告诉他,她这一路都没见到他的同门,更没有见到曲相和。
一刃瑕由来冷峻的面色,生平第一次浮出了一丝惶然。
而且五十弦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就像师父和三更雪说的那样,五师妹永远地背叛了他们,连一个理由也不肯留下。
仅剩的右手不禁握紧了拳,骨节咯咯作响。
一刃瑕就这样纵高伏低,在无际的林海中极目寻找。
林中惊飞的鸟雀体型都不算大,忽高忽低,十分吃力的模样。
一刃瑕不认为它们能飞渡重洋。
迎面就有一只麻雀跌跌撞撞地飞来,啁啾啼鸣,哀转凄厉。它看上去还是幼年,翅膀已经被断枝划伤,血珠滴滴溅落,一下子撞上了一刃瑕的胸膛。
没来由地,一刃瑕抬手接住了它。
三更雪离开时,他正因为疼痛而濒临昏迷。
虽然感受到些许异常,但最终也没能撑起阻止三更雪的力气。
眼前这只伤雀好像成了弱小的弟妹们的化身,看到它的狼狈,一刃瑕的愧疚和自责又加深了许多。
师弟和师妹究竟在哪?是否平安?
师父现在又如何了?是不是赢下了倾凤曲?
五师妹,最有希望继承“鸦”的五师妹,到底为什么会背叛他们?
这些都不得而知。
一刃瑕只能在林海中穿梭,祈祷着下一刻就能柳暗花明,带着同门脱离险境。
似乎聆听了他的夙愿,天幕中浮荡出一弧雨后乍晴的虹光。
遥远的海浪声渐渐入耳,一刃瑕忽然福至心灵,转首看向了一处山坳。入山的狭隙被巨石封堵,但就在他看过去的刹那,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哎呀,二师兄,你还好么!”
一刃瑕缁黑的眼眸骤然明亮,没有任何犹豫,他气沉丹田地喝道:“三师弟!”
彼端顿了顿,三更雪果然热情地回应:“大师兄?!快来快来,二师兄伤太重了,我一个人搬不动他,幸好你来了!”
一刃瑕不疑有他,依言飞掠而去。
比起满怀希望的一刃瑕,两相欢却是绝望极了。
他听到一刃瑕的脚步,也看着三更雪的笑脸。
恐慌和震怒在胸腔中膨胀,天知道他有多想制止一刃瑕的来临,他有多想揭穿眼前这个三师弟的假面——
然而,他的愤怒都只变成无意义的呜咽。
他只能“啊啊”地叫着,举着仅存的左手,连一句求救的手语都无法打出。
不久前的弟子舍,在赵吉和张小五带着倾五岳逃跑之后,三更雪也很快露了面。他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战火已尽,只留六合清一肚子的怨火。
六合清用手语说明了先前种种,三更雪安抚道:“别生气了,师父追着倾凤曲去了竹海,同行的还有有栖川野。他们左右夹攻,倾凤曲没胜算的。”
六合清的心情才算好转:「可是倾五岳和江容都被他们抢走了。」
“江容没什么打紧,他的身体不适合‘神恩’寄宿,就算不受伤,也撑不了多久。”三更雪说,“不过这一趟还有意外之喜。你们也听说过吧?暮钟湖案的‘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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