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螺小夫郎by山月小七

作者:山月小七  录入:08-19

顾庭风知道夫郎在家等着,路上没磨蹭,买了一只七八斤重的老母鸡,拎在手里就回来了。
灶上烧了一锅热水,他舀了小半桶出来,到外面宰鸡拔毛。
宴清霜把姜蒜小葱切末,拿几个小碗分开装,待会炒菜凉拌都用得上,再割两节腊肠腊肉。
村里讲究腊味合蒸,何况这般重要的节日,血豆腐也得从炕上摸两个下来。
宴清霜偏头喊顾庭风:“相公,你过来数一下血豆腐还有几个。”
去年血豆腐包了近八十个,加上一头年猪熏制的腊味,估计等这个秋收过后吃得也差不多了。
“不多了,”顾庭风站直身体数了一下,“差不多还有二十个左右,还能对付到冬月去,喜欢的话我们今年多包些。”
宴清霜笑着摇头,“再多了吃不完,这些刚刚好,烘晒到最后也有些硬了,去年家里没晒酸菜,等今年青菜种上了,咱们多做些。”
顾庭风自然是什么都听夫郎的,瞧见他眼里笑意明媚,凑过去用手背碰了一下他脸颊后,两人继续为晚上的中秋夜忙碌。
腊味无论是原滋原味的蒸,或者煮一下捞出来斜刀切片,下蒜苗一块炒,味道都很不错。
顾庭风刚刚还带了两块豆干回来,宴清霜也加了小半碗进去。
煮好的芋头放在杵臼里捣成碎泥,裹在蒸熟的排骨上下锅煎炸至金黄酥脆。
晒干的地皮菜和菌子用热水泡发,地皮菜和黄瓜一道,放葱姜蒜,再倒点香油凉拌。
菌子下秋辣子炒,今年地里的辣椒还没去摘,这些是熟过头,掉在地上的,外表看着有些蔫,但是炒着吃特别香。
这一通忙碌下来,都快赶上过年准备年夜饭了。
顾庭风炖好鸡汤,瞧见夫郎眼尾被氤氲的热气染上桃红,给他带到院里休息,自己回去把剩下的两个菜做完。
天色渐晚,东边一轮银盘似的圆月缓缓升起,温柔月色倾泻下来,院子里一片明亮。
自打夫郎嫁给自己,连着两年中秋都没能带他到镇上热闹一下,顾庭风心里既愧疚又心疼他。
前几日他去镇上买过节的瓜果月饼,给夫郎带了一盏宫灯回来,整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才入夜,就忙着把兔子宫灯点上,挂到屋檐下方。
顾庭风站在旁边望着皎皎月光下的宴清霜,少年身量清隽修长,着一身水蓝色衣裳,山风吹拂起他衣带,随宫灯摇曳生姿。
容颜清美,眉眼温柔,一个不经意地抬眸,好似枝头含羞带怯的海棠花,风致楚楚,摇曳人心。
这般清绝至此的人,不似凡间物,许是深邃夜空中高悬的明月,闪烁的星子,山间的草木,旷野的轻风,经千万年日积月累,方能够造就出来。
顾庭风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这人是属于他的,是他想要放在心尖尖上,千般怜惜,万般珍重的心爱之人。
“相公,你在想什么?”
宴清霜挂好兔子宫灯,见相公呆愣愣的站在供桌旁边,不由目露疑惑。
“没什么。”
顾庭风低笑一声,走过去执起夫郎双手,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让这般娇人儿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缝衣纳鞋,平添一抹烟火气。
板栗炖鸡、腊味裹豆干、香煎排骨、凉拌地皮菜、秋辣子炒菌子、青菜炖豆腐、炸小河鱼、辣炒田螺。
总共八道菜,顾庭风和宴清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何况吃完饭还有月饼和果子,宴清霜搬了个小炉子出来,给相公烫酒。
去年中秋必备的桂花酒和月饼都没能吃上,这次顾庭风去镇上特意多买了些。
不过想着夫郎不胜酒力,顾庭风就拿筷子尖沾了一点,让他稍稍抿一下,也算应应景。
小黑小黄吃完自己食盆里的饭菜,又蹭到桌边啃鸡骨头。
长在山间溪水潺潺处的青坑螺,壳薄肉嫩,仔少无泥腥味,顾庭风就着这个下酒,滋味自是不用多言。
宴清霜最近饭量见长,用鸡汤泡了两碗饭,又舀了小半碗香甜软糯的板栗出来吃,就连顾庭风给他夹的两只鸡腿,他都啃得干干净净。
顾庭风放下酒杯,眼里有一瞬间诧异,以往半个鸡腿都吃不完的夫郎,现在居然都能吃了。
旋即又欢喜(明白)起(过)来,他自是希望夫郎多吃些,不过板栗吃多了容易胀气,又给他夹了些旁的菜,哄着他吃下。
一顿饭两人吃了大半个时辰,外面欢笑声逐渐响起,吃完饭的人家准备祭月、燃灯、赏月。
不想在家赏月的人,就抓一把干果炒货,坐到村口去,大家凑到一块热闹热闹。
还有些年轻妇人夫郎,特意换了身衣衫,头上簪两三朵明艳的秋海棠、石榴花,准备带着孩子去镇上赏花灯,猜灯谜。

第165章 赏月
宴清霜吃饱喝足,觉着有些撑了,可想到中秋供品还没摆出来,就准备将饭菜撤下去,月饼瓜果换上来。
顾庭风见他眉头轻蹙,定是撑着了,哪还敢让他张罗啊!
给他倒了杯蜜水,自己进去将碗碟摆在灶台上,装好后端出来。
一碟月饼、一碟桂花栗粉糕、一碟梅花酥,两个长条托盘里放了炒货、盐板栗、山核桃、山柿子、黄皮梨、秋枇杷、山土瓜。
山里只要勤快些,不缺吃的,八九月的梨子皮薄多汁,秋枇杷也是昨日摘的,金黄鲜嫩,个头虽小,但是吃着比蘸了蜜糖还甜。
前段时间宴清霜尤其爱吃这个,每日都要央着顾庭风给他去摘。
顾庭风见他一筐一筐的吃,地上全是枇杷籽,怕他伤了身体,想方设法让他换成别的。
今晚中秋,顾庭风不打算拘着他,家里备的吃食都拿了出来,吃不完也不用担心,可以放回去留着日后吃,浪费不了。
宴清霜坐在边上,喝了小半碗蜜水,看着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吃食,不自觉吞咽了两下,待相公祭完月,拿起凳子又挪了过去。
他吃东西不似女子那般细嚼慢咽,也没有汉子的粗犷,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捏起一块月饼,凑到嘴边,腮帮子鼓动两下就咽下去了。
跟冬日里屯粮食的小松鼠一样,顾庭风在旁边瞧着很有意思,也不拦着他。
近日夫郎饭量都快赶上自己了,他想着可能是秋日太劳累,需要多进补。
待他吃完手里的瓜果,顾庭风长臂一捞,把人抱到腿上坐好,宴清霜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语气含笑:“怎么了?”
“没怎么,”顾庭风双手握住他腰,柔声道:“就想抱抱你。”
似又想到什么,双手拢住他腰,丈量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带了笑意,“胖了。”
宴清霜瞬间抬起头,目露委屈的看着他,“怎么,现在就嫌弃我胖了?”
这还没两年呢,就开始嫌弃他胖了!
最近村口他跑得勤,听婶子阿嬷们说了不少事。
年少慕艾,所有汉子都只是贪恋一时的好颜色。
待到年华逝去,昔日青葱水嫩的女子哥儿,经年劳作,身体变得腰粗膀圆,手脚浮肿。
就连鞋子也提不上,只能趿拉在脚后跟,十分邋遢。
不说别人,就连睡在枕边的汉子都懒得多看一眼。
所以相公这是不是开始嫌弃他了,他刚刚还吃了那么多,要不了多久,腰身可真就变得粗壮不堪了。
“没有,怎么会。”
顾庭风失笑,夫郎这脑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过见他细眉还是紧蹙着,显然是真委屈紧了,赶紧轻声细语的安慰了一番。
又搂着亲了好一会,才说:“没觉得你胖,我巴不得你能再胖些才好。”
每每看着他那么清瘦的一截腰身,像是随时能把人折断似的,那才是叫他不放心。
知道相公不是嫌弃自己,宴清霜眉眼再次弯起,心情很好的坐在他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
明月高悬,星子闪烁,山风阵阵袭来,夜鸟啼鸣,蛙声四起。
只是他家院子造得大,就他和相公两人坐在其中,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虽然农家院子都是秋收时节用来打谷堆、晒粮食的,但是墙角那片,除了平日里种些葱蒜小菜,其他都是空着的。
泥土也很肥沃,是顾庭风特意到后山挖来的红泥,用来种些花草树木,看着也赏心悦目,就把这个想法和相公说了。
顾庭风听到后,目光跟着在院里打量了一圈,他一个大老爷们,心思没哥儿那么细腻,平日里也注意不到这些。
不过他家小夫郎都提起了,他自然得照办,笑着说:“那你看看,喜欢什么咱就种。”
宴清霜闷头想了一会,镇上富人家里,种的多是些牡丹、芙蓉、芍药,以此表富贵,还有精心伺候的荷花池,下面养了红鲤鱼,无一不在彰显奢靡贵气。
但庄稼人饱肚子要紧,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就是院墙上积了点土,都得丢两颗瓜种菜籽在上面,让瓜藤爬满院墙,长大后摘了吃。
这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到要种什么,用脑袋撞了一下相公厚实的臂膀,泄气道:“我也不知道要种什么,你给我想想。”
顾庭风拧着眉头仔细思索,平日里夫郎喜欢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唯独这花花草草的,一时半会,还真有些为难他了。
半晌后,顾庭风犹豫着:“要不我给你种棵花椒树?”
这村里好多人家都种了花椒树,待七八月结花椒,满树红艳艳的,瞧着好看,关键是还能吃,夫郎日后也不用特意跑到河边去摘。
宴清霜仰起头,见相公不是说笑的,第一次觉得汉子就是汉子,果真没什么情趣可讲。
“不…不好吗?”
顾庭风瞧着夫郎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绞尽脑汁找补似的,忙不迭改口:
“那要不我去镇上,给你挪两棵桂花回来栽,明年中秋我们就坐在下面赏月赏桂花。”
“或者我到山上,给你挖两棵桃树回来,上次摘回来的桃子,你不是说很甜吗?正好旁边有棵小桃树,挖回来明年就能开花结果了,你看怎么样?”
“还有,前两天我们遇见的那个三叔伯,他家里种了许多胭脂花,我也去弄点回来,咱们一并都种些。”
胭脂花,在他们村里又叫夜饭花,顾名思义,这种花只有在傍晚十分才会盛开,颜色紫红,香气馥郁,是村里多数人家都会种的花。
平日走在路上,都能看见爱美的小女孩、小哥儿,摘下来插在发间,挂到耳朵上。
或者用石头捣出里面的花液,把脸蛋擦得红艳艳的,跟妇人上了胭脂一般。
宴清霜也喜欢这个,“那好,桂花就不用了,挖两棵桃树回来栽吧,桃花盛开的时候瞧着热闹喜庆。”
“行。”顾庭风满口答应。
月上中天,院里愈发清冷。
顾庭风见夫郎有些昏昏欲睡,便脱下外衣把他裹在里面,抱回房间歇息去了。

第166章 农忙
中秋过后,农人开始忙碌,天色刚麻麻亮,村里陆续就有人别上镰刀,挑着担子下地干活了。
顾庭风没忙着出门,近来家里的活计被他一手包揽,就连打扫院子这种动动手的事,也没让宴清霜插手。
自己大早上起来把圈舍收拾妥当,剁了草料拌上谷糠先把耕牛和猪喂了。
尤其是耕牛,这段时日它得出大力气拉粮食,草料里特意给它加了杂粮玉米面跟着煮。
兔棚子的话昨日才打扫过,丢些草料就行,鸡鸭圈门开启,地上食盆里倒两升玉米粒,舀两瓢清水挨在旁边。
顾庭风进到鸡圈鸭舍里把蛋捡出来,七只鸭子被宴清霜精心伺候了几个月。
平日里不是带着去河边游水吃鱼虾水草,就是拿上锄头给它们翻地龙,打虫子吃。
昨日已经有两只鸭子开始下蛋了,只是初生的蛋还有些小,青口薄壳,稍用力就能碰碎,他轻手轻脚地捡起来放到上衣里兜着。
原本怕母鸡下了蛋被公鸡踩坏啄破,就放了两个破竹筐进去做窝,结果母鸡一进到里面就抱窝,蛋也不下了。
只好把筐子拿了出来,最近母鸡自己在地上角落里用稻草搭了两个窝,才两三日没进来捡鸡蛋,陆陆续续的下了十来个,白生生的攒作一堆。
灶房里宴清霜把早饭摆上桌,见相公捡了那么多鸡蛋回来,忙找了个大篮子出来。
今年鸡鸭都开始下蛋,陶罐太小不好装,拿篮子的话鸡蛋鸭蛋各放一边,吃的时候直接看着拿就行。
虽然才只有三个鸭蛋,但是宴清霜看得满眼欢喜。
他跟村里老嬷嬷新学了一种腌鸭蛋的方法,等再攒一段时间,赶在腊月前还能腌制一坛咸鸭蛋,给今年的年夜饭再多添一道菜。
宴清霜拿了一块制衣裳剩的碎布盖在鸡蛋上,把篮子拎到碗柜最下面一层放好。
转过身看向顾庭风说道:“相公你先吃饭吧。”
“一起吃吧,待会再收拾。”顾庭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人带到桌子边坐好。
宴清霜拿起筷子,笑笑说:“帮忙的人会不会已经去田里了?”
今年田地里的活计宴清霜帮不上忙,前两日他才提了一嘴,说想跟着收稻子,哪怕慢点也没关系。
不过还没等说完,顾庭风面上就沉了下去,目光定定地望着他,明显不同意。
成亲那么久,顾庭风从未对夫郎摆过脸色,更别说动他一根手指头。
可当时看到那张微仰着,倔得不行的小脸,他心底一下就蹿了火。
恨不得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对着那挺。翘圆润的臀部打两下方能解气。
宴清霜被他盯得心虚气短,一脸讪然,当即改了口,不敢再提。
只是相公怜惜他,他也心疼对方,平日里不仅要上山打猎,还要顾及田地里的庄稼。
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农人起早贪黑,劳苦一辈子,腰背、膝盖、周身关节磨损最为严重。
天气稍冷,浑身疼痛难耐,他爷爷当初就似这般,老了留下一身病痛,甚至坏了根本,伤了腰背脊柱,最后连站起来都困难。
其中痛苦滋味,他早已替别人尝过,他舍不得顾庭风有一星半点的难受,只想两人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携手百年。
所以他家今年的庄稼全部给银钱雇人来收,顾庭风前几日便找好了人,多是去年帮着收的。
农忙时节给价高,比平日多了十五文,哪怕主人家不管饭,都已经是打着灯笼也再难寻觅到的活计了。
农闲时他们顶着烈日,去镇上码头卸货扛重物,也不过三十文工钱,何况那工头也没管饭。
去年顾家地里的庄稼他们帮着收过,顾庭风为人厚道,晌午最晒的时候他们找个阴凉地歇歇脚,他也不会说什么。
因此今年大家一直留意着,听到顾庭风家还想请人,连夜着急忙慌的找上门来,生怕晚了一步,人找齐了就不要了。
最后顾庭风估摸了一下今年的收成,包括水稻,还有山上的玉米,一共雇了六个汉子来帮着收。
顾庭风拿起一个水煮蛋,在桌子上轻轻磕碰一下,剥好递过去才说:
“去了,早上张大叔来问过,我让他们先去上河湾子那片割,那里的秧苗是最先插下去,前段时间就可以收了。”
顾庭风口中的张大叔是住在村子最尾巴上的张家,因着家里田地少,农忙时节就防着哪家要人做活,去帮忙。
顾庭风去年也是雇的他,为人都很清楚,老实厚道,不会偷奸耍滑。
所以今年他带了两个儿子过来,顾庭风也同意了,加上另外三人,估摸这会儿都已经在田里了。
不过比起田地里的活计,他更操心一个人在家的夫郎,看着软,实际跟头小倔驴似的。
有些事说多少遍都不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还敢翻到草楼上去给牛丢草。
村里人利索惯了,每家每户建草楼的时候都不留梯子,直接从牛圈门上翻踩上去。
顾庭风昨日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夫郎从草楼上下来,因着不方便,好几下都没能踩到底。
见他晃晃悠悠的拽着木板,顾庭风当时心都跟着高高悬起,吓得他赶紧跑过去把人抱下来。
宴清霜正埋头吃早饭,最近他不经饿,稍微晚一点,这肚子就咕噜噜叫,闹脾气不同意。
无意中抬起头,见相公目光又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星眸里无声暗含了警告。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不想真的被相公打那种地方,太羞耻了。
而且他……
这叫他日后怎么面对,赶紧又认认真真的保证道:“我老实待着,哪里都不去,草楼也不爬了,就做饭等你回来吃。”
顾庭风轻叹一声,小夫郎就是这样,又犟又上道,犯了错立即乖巧得不行,到叫他不好责怪。
吃过早饭顾庭风也没耽误,去到粮仓,把油布、麻袋一并带上。
今年稻子不在家打,放油布铺在田里,再搬张桌子过去,直接就地打了装进麻袋,拉回来晾晒。

宴清霜拿了斗笠给相公戴好,站在院子里送他出门。
顾庭风赶着牛车往田里去,晨起打了薄霜,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河两岸多多少少有些露水,稍一碰就打湿了裤腿。
田间人头攒动,全部弯着腰,手上挥舞着镰刀头也不抬。
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庄稼汉子,没人喊苦喊累,就连十来岁的孩子也跟着忙前忙后。
顾庭风家田里站了五六个汉子,全都卯足了力,半早上功夫不到,就割了一大片,整齐的晒在身后。
见顾庭风赶着牛车来了,一个个脸上忙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
有两个都是长辈,路上遇见了也得叫声叔,顾庭风平日凌厉的眉眼缓和下来,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后跟着下田割稻子。
才刚吃过早饭,宴清霜就着手准备晌午饭,秋收都是卖力气的苦活累活,一顿饭吃下去没多久人就饿了。
外面天色好,等饭蒸上锅,宴清霜在院里拉了麻绳,再撑两根竹竿,回屋里把床铺上的被褥抱出来晾晒。
过了今日,这院子就要用来晒粮食,不得空,被褥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下,夜里盖着蓬松舒服。
立秋已近两月,晌午时分,秋老虎的尾巴依旧晒得人睁不开眼。
头顶着烈日,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流淌,滴到眼里火辣辣的疼。
去年割稻、脱粒、装仓,顾庭风和夫郎两人足足收了小半月才完事。
如今六七个汉子一同收割,才一个早上,就收得差不多了。
顾庭风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旁边几人说道:“大家先找个地儿歇会吧,等吃完饭下午再打稻子。”
“好,那我们就歇会儿。”
五六个汉子乐呵呵地抬起头,他们去年给顾家干过活计,不算吃饭的时间,中间也能喘口气休息儿。
不似别的雇主家,因着工钱是按天算的,恨不得连喝水的时间都不给,一个劲给他埋头苦干才好。
能遇见这么宽厚的主人家,他们心里都高兴,干起活来也不马虎。
早上天不亮就来了,现在这烈日愈发晒,几人也不推诿,撩起衣襬扇了一下,分散开走到河边找个阴凉地躲躲,等家里人送饭过来。
顾庭风把割稻的镰刀藏在稻桩下面,准备自己回家吃饭,可还没等他走上田垄,不远处宴清霜就已经送饭过来了。
身边还跟了条威风凛凛的大狗,撒丫子的往这边跑。
宴清霜连忙喝止住小黄,这田里全是割晒的稻谷,若是不小心跑到田里去,把人家稻穗糟践了,那可还得了。
刚出门时他就不同意小黄跟来,奈何他才把院门开启,这大家伙就对他摇尾乞怜,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怪不忍心的,只好让它跟来了。
“汪汪”小黄听到后忙停下来脚步,转着圈吠了两声。
“怎么送过来了,”顾庭风脸上含笑,大步走到他面前,“我不是说自己回去吃吗。”
宴清霜看他晒得满脸通红,衣襟上都被汗水湿透了,心里有些难受,说道:“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做,给你送过来,你能多歇会。”
河边小路平顺,顾庭风不拘着他,拉着他走到一棵大柳树下纳凉。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下河洗把脸再来吃饭。”
身上出了一身汗,还落了些稻叶稻芒,不洗洗的话扎得人难受。
“好,”宴清霜把带来的帕子递给他,“用这个洗,别一下激着。”
顾庭风笑着点头,扒开边上灌木枝条,长腿一迈,直接下去了。
小黄没个定性,别人干嘛它也要跟着,见顾庭风下去,也跟在他后面到河里打了个滚,还准备游两圈。
顾庭风看着被小黄搅浑的水,拎住它后脖颈的皮毛提溜上来,呵斥一声:“坐下!”
给顾家割稻子的六个人坐在边上,见宴清霜都已经送饭过来了,心里有些急促不安。
他们家里人还没来,担心待会主人家都吃完饭起身割稻了,自己才开始吃,惹人家不快。
宴清霜带的东西多,没拿篮子装,背了个竹筐过来。
里面除了给相公做的饭菜,还熬了一锅绿豆汤,黄糖豆子放得足,跟熬粥一样,勺子转动还能见到拉丝,还没吃就觉着软糯香甜。
刚从井里拿上来的,边上冒着凉气,他拿了个小碗,给相公先盛了一碗出来。
顾庭风从河里洗完脸上来,宴清霜仰头说道:“相公,我熬了些绿豆汤,你给张叔他们送些过去。”
一开始就说好的,不管饭,多给工钱,但乡里乡亲的,都是苦命人。
他自己也要给相公熬绿豆汤,就添把柴火,顺便的事,一道熬了一大锅,大家一块喝点解解闷热。
顾庭风笑着点点头,见他已经留了一碗出来,便数了六个碗,整锅端走了。
“张叔,你们的饭还没来,我夫郎熬了些绿豆汤,你们先喝着,这晌午晒,晚些时候再忙。”
“诶,好好,多谢了。”听到顾庭风的话,张大叔苍老的面容上露出笑容,心也安定下来,招呼其余几人一起喝碗绿豆汤。
顾庭风回去吃饭,没多久张大叔他们家里人也给送饭来了。
宴清霜在家吃过饭来的,但顾庭风清楚他最近的饭量,知道他吃得下,拿了个干净的小碗给他匀了些,让他陪自己再用点。
先前小黄想跑到田里咬稻蝗,被顾庭风拍了两下,现在犹如霜打过的茄子,蔫头巴脑的趴在地上,眼睛时不时的瞅一下两人。
宴清霜心软,见不得它这样,给扔了块白肉过去。
吃完饭,顾庭风本想挨着夫郎在树下眯会儿,那边张大叔他们早已经吃完饭,起身把稻子捆做一堆,田里铺上油布,准备打稻子。
顾庭风见状也不好继续歇,让宴清霜先回去,他也接着忙了。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月亮就已经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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