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就想问了,你不是从苏城转过来的吗?怎么刚来就认识别的班的,还给你带早餐,是不是瞒着哥们有情况?”
“真没有。”平时说这话陆予心眼都不带眨的,今天却莫名有点心虚,“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李澈的关系。
数学课代表来收作业,短暂解救了陆予心。张瑜见他不愿意说,就没多问,想起另一回事:“对了,这周六我生日,放学叫大家一起出来玩,这次你可不能不来啊。”
陆予心说:“你生日,那我肯定去。在哪儿过?”
“没定好呢,到时候跟你说。”张瑜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道,“我还请了周亦凝去。”
请就请呗,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一声?
陆予心不明白其中缘故,猜测着问:“每次都在我面前提周亦凝,你是喜欢人家吧?”
这回轮到张瑜懵逼了:“啊?”
被他疯狂窥探隐私的陆予心成功扳回一局,故意学着他的腔调:“哦~我知道了~”
张瑜:“……”
“知道你想撮合我和周亦凝,但不可能。”陆予心正经地回绝,“第一,我不喜欢她,第二,她不喜欢我。第三……”
第三,他俩怎么不算是情敌呢?
他顿了下说:“我不想谈恋爱,我想好好学习。”
张瑜还蒙着呢:“一次月考就考开窍了?我不信,好好学习你还不听课。”
被他拆穿的陆予心很尴尬:“咳,总得有个过程吧。”
张瑜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直觉告诉他陆予心有问题,抛开带早饭的事不说,这家伙每周六一放学人就没影,每次想喊他打球都找不到人。
平时收拾书包慢吞吞的,太诡异了。
“陆予心,我是不是你在一中最好的哥们?”
“那当然。”
“咱俩关系是不是最好?”
“那是。”
“是不是说过谈恋爱要第一个告诉我?”
“确实。”
“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张瑜套话失败,往桌子上一杵:“但你最近行为很反常啊。”
陆予心挑眉:“有吗?”
“以前上课你是犯困,现在呢,盯着黑板贼认真地走神。”张瑜特别认真地分析,“还有你居然说要好好学习,还借了别人的笔记,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
“我真不是想窥探好哥们的隐私,行吧我承认多少有点这方面的原因,关心一下你的个人情感嘛,但更重要的是——”张瑜喘了口气,“我能帮你分析分析。”
陆予心问:“分析什么?”
“分析下对方喜不喜欢你啊?”
眼前立刻浮现出李澈那张冰山脸,陆予心想也不想:“不用分析,不喜欢。”
还真有情况啊,张瑜两只眼睛都亮了:“这么肯定?”
“嗯,肯定。”
张瑜眼里的光瞬间又被扑灭:“那也太惨了。”
那天晚上,陆予心没有去李澈房间撸猫,也没有去向他请教题目,连浴室都没有跟李澈抢。
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下,熟悉的关门声响起,又等了好几分钟,一切安静下来,他才拿着浴巾走进浴室。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氤氲着没散去的水汽,湿哒哒地黏在他的肌肤上,明明是很不妙很讨厌的感觉,此时陆予心却没了厌恶。
十分钟前李澈用过的浴室,他正在用。
浴室里还飘荡着洗发水的味道,让他想起那天在公交车上。这里的味道更浓郁,清香四面八方而来,凶猛地钻进他的鼻腔,陆予心浑身都被这种味道包裹住了。
置物架上放着两瓶洗发水,是李素萍特意准备的,知道他不愿意跟别人共用洗护用品。
打开花洒,玻璃上的水汽再次聚集氤氲,水流打乱陆予心的思绪。
泡沫在他的掌心揉开,他痴迷地捧着,缓缓地缓缓地靠近鼻间,像早上他走向李澈那般忐忑。
他把泡沫涂满头发,白色的沫混着香气被水流从头顶冲到全身,在地板上短暂聚集之后又流进下水道。
窄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李澈的味道,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好想让他俩立刻谈!
第32章 带饭
第二天饭桌上如常,低头看行情动态的陆天华,沉默吃饭的李素萍,和忙碌着准备早餐的白姨。
少了个人,李澈没在。
陆予心照常最后一个坐上饭桌,白姨把重新热了一遍的牛奶端给他。
他扬一扬下巴,看着桌子对面问:“他人呢?”
白姨回:“小澈说今天值日,提前走了,早饭都没吃几口。”
值日,他想起来了。
一中的校规向来严格,李澈把校服给了他,要被罚室外卫生一周,说起来还是他害的。
陆予心有点内疚,吃饭都觉得胃口没那么好了。
他也随便吃了两口,把牛奶喝完就要出门,陆天华也吃好了,要顺路送他。
车上,陆予心低头看手机,听见陆天华问:“快放暑假了吧?”
“得七月份,还有一个来月呢。”
这是在不补课的前提下,他读的可是一中,不补课的可能性很小。
陆天华又问:“暑假有什么计划?”
“回苏城看我妈,顺便去我姥姥家住几天。”陆予心不假思索。
陆天华认真开车,没再说话。又过了两三分钟才问:“你跟小澈现在关系很好?”
陆予心一惊,目光停滞在手机界面上,心跳不由自主加快。陆天华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不能吧,他爹就算再神,也不能一眼看穿他有点喜欢李澈吧?
毕竟这事在他自己这儿还是个问号呢。
陆予心心里发虚,不敢抬头:“还行吧,算不上很好。”
“小澈还在给你补习?”
陆予心含糊地“嗯”了声:“就数学,一周两三次吧,我有不会的就去问他。怎么了?”
陆天华加速过了绿灯:“打算等你们放假了,带你俩和李阿姨一起出去玩一趟,怕你到时候不乐意,提前问问。”
原来是这事,陆予心冷汗都冒出来了,还以为他爸看出了什么端倪。
至于李素萍,他谈不上喜欢,但在这些天的相处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只不过他无所谓,李澈还不一定愿意呢。
“到时候再说吧,暑假我还要去姥姥家住一段时间呢。”陆予心表现得有些冷淡。
陆天华无奈却没办法,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要慢慢来,这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明天我要出差,你在家里跟李阿姨还有小澈,好好相处。”
陆予心抬头:“又出差?”
也不是稀奇事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工作性质的缘故,陆天华隔三差五就要出趟差,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了。
在这点上,陆天华也觉得愧疚,他的工作也是导致和柳韵离婚的原因之一,在家庭上他照顾得确实不多。
快到校门口,陆予心指了指路边:“把我放前面煎饼摊。”
陆天华踩下刹车,看了他一眼。
陆予心提着书包下车,欲盖弥彰地喊了声:“早上没吃饱!”
煎饼摊拍着长队,陆予心转到旁边便利店买了份饭团加豆浆。
高二值日区域在教学楼侧边,长长的一排梧桐树,他远远看见李澈在树荫下打扫卫生。
走过去,这人很完美地忽视了自己。陆予心又往前两步,他的心像是一块磁铁,而李澈是块巨大的吸铁石,站着那里不动,他就会被吸引着靠近。
有点喜欢李澈这件事确实让他很难接受,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是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的离经叛道,比一切迟到、逃课、早恋都更离谱。
跟李澈背上那道疤一样,挺酷。
李澈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却没抬头:“你早读要迟到了。”
陆予心把早餐递过去:“喏,给你带的。”
李澈这才抬头看了眼,不是看早餐,而是看他,那眼神冷淡中分明带着点困惑。
“白姨说你早饭没吃几口。”被他眼神一瞥,陆予心话都说不利索了,“顺便给你带的,还你借我校服的人情,别多想啊。”
李澈接过,反问:“多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此地无银,陆予心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没什么。”
手里空空,他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在李澈面前,有种躲无可躲的被凝视感。他问:“你那天,为什么要把校服借给我?”
他很想知道。
李澈继续低头扫地,边扫边说:“没为什么,脑子抽了。”
陆予心:“……”
学校的时间日复一日,无聊枯燥,唯一能让陆予心打起精神的反而是思考跟李澈的关系。
经历了两天的心不在焉,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个学校都严禁早恋了,早恋害人呐!
别说早恋,光是一点点心动的暗恋,就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在这样的煎熬度日中,时间到了周六。
本该跟李澈一起去台球厅的日子,因为张瑜的生日被打乱了。陆予心竟然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在夏颖那儿还有两节教练课——点名买的李澈的。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放学前,他给李澈发了个微信:今天我不去台球厅了,同学生日。
放了学,不用上晚自习的学生一哄而散,没两分钟就只剩下磨磨唧唧的陆予心,还有张瑜他们。他故意把书包收拾得很慢,时不时往手机上瞥一眼。
没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最后一节自习课周亦凝被英语老师叫走,大家又在教室等了会儿,不见她回来,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先过去吧,等会儿没位置了,留个人等她。”
张瑜想想也是,拍了拍心不在焉的陆予心,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他。
张瑜靠近小声道:“心哥,你喜欢的人有点高冷啊,要不就算了,考虑一下我们英语课代表。”
屏幕没动静,陆予心把手机装进口袋。问:“你怎么知道他高冷?”
“你都看了多少遍手机了,回你消息了吗?”张瑜话糙理不糙,“上次你说不喜欢,我还以为你是客气一下呢。”
好学生都不看手机的,陆予心这么安慰自己。
何况他发给李澈的消息,似乎也没回复的必要。
多少有点失落,想了想说:“那你们先过去,我等周亦凝。”
“行,我发位置给你。”张瑜说,“正好你俩打个车过去,车费我给出。”
陆予心点点头,算是答应。张瑜和杜子卓一行人先过去,他留在教室等周亦凝。
这种时候他也不在乎是不是张瑜有心安排,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人家女生一个人过去,太不合适。
没等多久,周亦凝就回来了,见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有点意外。
陆予心解释说:“他们先过去了,让我等你一起。”
听他这么说,周亦凝倒有些不好意思:“英语老师让我去帮忙印卷子,没想到这么久。”
张瑜在微信上给发了位置,是个不近的饭店:“没事,走吧。”
等周亦凝收拾好书包,两人走出教室,陆予心在后面给教室上了锁。离放学过去了半小时,高一还没自愿晚自习的觉悟,走廊早就没人影了。
两人并排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是意识到气氛沉默,周亦凝主动问:“你英语考得很好啊,怎么学的?”
“嗯?”陆予心微微回神,随口说,“哦也没什么,就多听听力,多刷题。”
多刷题,他居然会说出这三个字。看似很合理,实则很不合理,因为他最讨厌刷题。
周亦凝说:“我也背单词刷卷子,但是效果不好,这次英语还给拉分了,老师让我问问你怎么提分。”
陆予心实在没什么很好的经验分享。他从小英语就不错,想了想说:“那可能是上补习班上的。”
很好的终结了这个话题,气氛再次沉默了起来。
走到楼梯口,落日的光从天窗的缝隙里漏进来,那道熟悉的身影蓦地闯进来,李澈保持着老样子,仍旧靠在楼梯扶手边等他。
这一照面,三人皆是一愣。
李澈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收不回,陆予心同样。
一时间,他忘了周亦凝的存在,问:“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
可能是等得时间太久,李澈眉间的褶皱出卖了他的不悦,死盯着他:“手机没电关机了,什么微信?”
这情况太意外,等回信的每一秒钟陆予心都过得煎熬,却没想到对方压根没看到消息。
“我今天不去台球厅了,同学过生日。”
李澈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却意有所指,重复着问:“过生日?”
陆予心这才意识旁边还站着周亦凝,转头去看后者,沉默的周亦凝一头雾水,只有脸烧得很红。
他和周亦凝站在一起,像对被抓住现行的情侣跳进墨池,越洗越黑。在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又刻意。
陆予心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开口解释:“真是同学过生日,不信你问她。”
周亦凝还愣着没说话,他就听见李澈很轻地“嗯”了声,紧接着转身下楼。
他第一次察觉到李澈明显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没收到他的微信?明明是他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因为让他白白等了半个小时?
因为他今天不去台球厅?
还是因为,他的解释听起来很像在说谎?
作者有话说:
因为吃醋了啊你个笨蛋!!
等李澈的背影消失,周亦凝才小声问:“你们……认识啊?”
她想起来之前体育课上,光明正大地跟陆予心说自己喜欢的人是李澈,现在想起来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嗯,不是很熟。”
撒了个谎,因为他担心周亦凝问起他和李澈的关系,实在没法解释。
周亦凝“哦”了声。不知是怕气氛沉默,还是想多了解一点李澈,等出了教学楼,她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怕什么来什么,陆予心继续扯谎:“打球认识的。”
“那关于李澈的传闻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一点。”两人往校门口走,陆予心问,“是他打架那个事吧?”
周亦凝说:“还有别的,说他有个精神病爸爸,其实我不是很信,你也知道校园八卦都是捕风捉影。”
提到这个,陆予心觉得心里有点发堵,要是单纯捕风捉影就罢了,但他知道那可能是真的。
不过他还是说:“我也不信。”
周亦凝问:“你是不是有他微信?”
他刚才好像是说给李澈发微信来着……但现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是很想给周亦凝。
“我跟他不熟。”陆予心说,“而且没经过他同意,把微信号给别人不太好吧?”
“那平时他朋友圈都发什么?”
朋友圈?他都怀疑李澈开没开这功能。
陆予心不是很想跟她讨论关于李澈的话题,便说:“他没发过朋友圈。”
“这样啊……不过想想也正常。”周亦凝看起来挺失落,“陆予心,能不能把他微信号给我?我不加他。”
陆予心挺好奇:“那你要他微信做什么?”
“就看看。”周亦凝说,“其实我跟他表白,也没有想着要跟他谈恋爱,就是想让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喜欢他。”
说着,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很明显是封情书。
“上次我给他的情书,他接都没接,但我还是想让他看一眼,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他?”
不是很想帮,但他还是接过去了。
周亦凝对他说了声“谢谢”。
陆予心把那封情书收起来,问:“你就没想过换个人喜欢?李澈……看起来不会喜欢别人。”
就听见周亦凝“噗嗤”笑了,挂在她脸颊的两个酒窝很可爱:“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又没让他喜欢我。再说了,喜欢这种事是看感觉的,哪有那么轻易换?一看你就没喜欢过女生。”
陆予心很不愉快:……
最后还是把李澈的微信号给了周亦凝,他是不太想给,但受不了一个女生对自己软磨硬泡,何况周亦凝答应了他,不过随便打扰李澈。
不知道李澈知道了会不会又生他的气。
张瑜生日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生面孔,其余都是本班的,陆予心虽然不熟,但多少能搭上话,不算太尴尬。
吃完了饭,时间还早,有人提议去K歌。
“章鱼,去我表舅那儿,能打折还能送酒!”
于是一行人又转移到练歌房,周六的晚上包厢抢手,好在是熟人开的,给他们弄到了一个大包。
陆予心有点五音不全,别人抢麦他窝在一边当隐形人,生怕被点到名献唱一首当众丢人。
过了会儿,酒水送上来,知道他们都没成年,上的都是啤酒和果酒,度数也不高。
没抢到麦的一行人闹着玩游戏,陆予心跟着他们转了会儿酒瓶,一会儿狼人杀一会儿真心话,其实没多大意思,但他不好扫别人的兴。
几轮游戏下来,加上惩罚,他手边那瓶啤酒快见底了。
陆予心的酒量跟他的成绩一样,极其一般,这瓶还没喝完已经觉得脸上发烫,脑袋晕乎。
游戏换人,他到一边坐着玩手机,喝过酒人又开始犯困,偏偏包厢里吵得很,头疼也不能睡觉。
就当他烦闷又无处发泄时,旁边坐过来个身影,问:“是你想打听李澈的事?”
是那个生面孔,陆予心没见过,轻皱起眉:“你是?”
“我是十二班的,也是张瑜的初中同学,跟他关系不错。”那男生说,“我之前跟高二那个李澈住同一个单元,对他的事知道点。”
陆予心隐约有点印象,张瑜是提过一嘴。
“里边太吵,咱们出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找了个安静的位置。不等陆予心开口,那男生先问他:“你打听李澈的事做什么?”
陆予心说:“就是好奇。”
男生也没多问,毕竟这又不是机密,何况这是他哥们张瑜的哥们,应该可靠,他就当八卦似的说了出来。
“好像是初中吧,那年我初一还是初二,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那是个夏天,天特别闷,得有三十八九度……”
那是个异常闷热的午后,普通的周日,窗外聒噪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李澈不顾闷热关上窗,尽管老电扇在身后吹着风,身上的汗衫还是被溻湿一片。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听着像是李素萍回来了,她提着菜进了厨房,隔着门李澈听见了水流声,紧接着响起切菜的咚咚声。
李澈低头看着写到一半的题目,放下笔去厨房帮忙。
“小澈你快回去写作业吧,我自己来就行。”李素萍切着菜说。
那时候的李澈已经变得沉默寡言,没说话,只是继续帮忙洗菜。
李素萍的眼眶不禁泛起红,她自己受苦倒无所谓,但是不忍心儿子跟着她受苦。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小澈,我想跟你爸爸离婚。”
“轰隆”一声,天空乍起一道闷雷,在闷热的午后劈开积攒多时的沉闷。
她紧张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多疑的丈夫尚在沉睡中,那颗提起来的心才微微落下去点:“我咨询过律师,可以离,他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这种情况你只能跟着妈妈。”
李澈没说什么,淡淡“嗯”了声。
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在这几个月中全被磨光了,丈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药物治疗的效果并不太好,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没有所谓,大不了就是耗,但她不能让快要中考的儿子跟着她受罪。
生病后的周良朋敏感多疑,一丁点小事就会借题发挥大发脾气,嘴里的辱骂也越来越难听。作为家属,他们没法跟一个精神病人计较,只是这种负面情绪越攒越多,他们快要负担不住。
饭桌上的沉默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周良朋自言自语在说话,李素萍偶尔小心地应和他两句,否则他又要大发脾气,可是说不对了,他也要发脾气。
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仿佛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窗外闷雷滚动,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让人窒息,一场大雨等候已久。
起因是李素萍接了个电话。
自从周良朋因为精神不稳定被厂里辞退以后,李素萍的报亭也转出去了,那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家,后来她常做些上门保洁的家政活。
那只是通极其普通的电话,客户看见她挂在家政公司的信息,问下午能不能过去做保洁。
就是这通电话,却触动了丈夫那根敏感的神经,说他早就怀疑她在外面有人了,拍着桌子大声斥问她是不是出轨了!
李素萍想起他今天还没吃药,赶紧拿药给他吃,周良朋却把那药瓶抢过来摔在地上,大声喊:“你想害我!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想害死我去找你的姘头!”
再不堪入耳的话都已经习惯,药丸洒了一地,李素萍麻木地蹲下去捡,下一秒却被拽着头发按在桌上:“你们都想害我,你们都想让我死!”
短短几句话就会演变成一场家庭暴力,李澈上前阻止,从周良朋背后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可那天周良朋的力气似乎特别大,轻易就将他甩开了。
十四岁的李澈被摔在地上,在他感到绝望的瞬间,那场酝酿许久的大雨瓢泼而下。
风很大,卷着倾斜的雨水刮进来,外面的天色几乎是立刻就暗了下来,阴沉得可怕。
“你是不是还想离婚?!”他把妻子的头按在洒满菜汤的桌板上,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我说过,敢离婚就把你们杀了,都杀了!”
下一秒,他被儿子撞开,两人扭打在一起,儿子的背叛像另一把刺进他身体的利刃,挑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妈在外边有人!”
十四岁的李澈虽高但瘦,被轻易按在墙上。失去理智的周良朋拽着他的头发:“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想害死我!”
“没有!怎么会害你呢……”李素萍泣不成声,凌乱的头发上沾着血迹,“你放开小澈,放开小澈!我不离婚,不跟你离婚……”
她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地哀求着,少年趁机推开挟制自己的手,他甚至顾不上管跪在地上的母亲,冲到房间拿起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
再出来时,那场暴力已经转移到了厨房。
碗盘被摔碎了一地,狭小的厨房里全是陶瓷残渣,浸泡在满地的雨水里,同样被浸泡在雨水里的还有李素萍的半张脸。
李澈用力把父亲推开,却又无意中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周良朋对他一阵谩骂,随后又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连他也要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