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by一枝发发

作者:一枝发发  录入:08-21

明明正在打球的不是自己,陆予心却紧张得不自觉把可乐瓶都捏得变形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李澈为什么会打台球了,因为台球是可以独自完成的游戏,不需要团队,不需要合作,有时也可以不需要对手。
灯光下的那道身影,孤独得就像被遗忘在球桌角落的八号球。
“来了?”夏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诶?你怎么不过去?”
陆予心说:“我吗?他在等人呢。”
夏颖“噗嗤”就笑出了声,招手把李澈叫了过来。
“怎么了,颖姐?”
夏颖说:“怪我,忘了提前告诉你,喏,你今天的客人。”
说罢,她看向陆予心。
陆予心忽然想起来,自己上次把台球打得稀烂,是跟她说了要点李澈陪练来着,好像还提前付了钱。
不过他并不知道夏颖给自己安排在了哪个时间段。
见俩人都没动,夏颖开玩笑说:“后悔钱可不退哦。”
李澈去旁边拿了球杆过来,递给陆予心时沉声说:“过来吧。”
跟着他走到了球桌边,陆予心就后悔了上周这个一时脑热的决定。
他根本连球杆怎么拿都不知道,这不是让李澈看他笑话吗?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笑话。
“其实我不太会。”陆予心坦白道,“好吧,其实一点都不会。”
李澈擦着防滑巧粉,随后把擦好的那支球杆给了他,陆予心接过去的时候听见他说:“看出来了。”
陆予心纳闷,我都没在你面前打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没想通,那道声音又从斜后方传进耳朵里:“腿分开。”
陆予心浑身一僵:“啊??”
李澈瞥了眼他的脚尖:“绷这么直,你是要站军姿吗?”
陆予心这才察觉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僵硬。
不是,他紧张什么啊。他才是花钱的那个好吧?
“身体下倾,平视前方。”
陆予心按照他指引的动作伏在了球桌上,这个姿势怎么说呢,特别扭。
李澈接着说:“手指分开,手心拱起来点,球杆架在大拇指上。”
“这样吗?”
陆予心照做是做到了,不过总感觉哪里力度不对,维持这个动作特别吃力。
“拇指要贴紧食指翘起来。”
李澈跟着俯下身,去调整他手臂和手指的位置,等他的手指轻触到了陆予心的手腕,又猛地停了下来,收回手说:“再往下一点。”
稍瞬即逝的触感让陆予心误以为是错觉,可那一小片皮肤却火燎似的烧灼起来,烧得让他按在球桌上的手都轻微抖动。
李澈似乎是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显得有些遥远:“视线顺着球杆方向瞄准,试一下。”
陆予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最前面那颗球上,右手往后撤了一点,随后用力向前一击。
随着“bang”的一声,十几颗球四处散开来,到处滚动碰撞。陆予心看得眼花缭乱,期待着能有一颗球落进网中。
可惜没有。
“一颗都没进啊。”他有点失落地说。
李澈重新把桌上散落的球圈好:“角度不对,没进很正常,先调整对姿势再教你找角度。”
陆予心又重新去找刚才的感觉。李澈在一旁指导:“球杆的位置再往后点。”
“拇指抬高。”
“视线再往下点,向前平视。”
“嗯,就这样。”
“记住这种感觉。”
“他又不是女生,你怎么还避嫌呀?”是夏颖的声音,她靠在了球桌边,“新人不应该上手指导的吗?”
“没有。”李澈说,“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上手指导。”
夏颖点起一根烟,夹在手指间,笑着对陆予心说:“他不肯上手教你,我教你怎么样?”
陆予心直起身子,问:“颖姐你也会打啊?”
“不然怎么能在这里呆好几年呢?”夏颖说,“不懂点球,早就被老板赶走了。”
李澈把自己手里的球杆给了她,往后退了几步让位置。夏颖却吐了口烟,笑了起来:“还真给我啊?我说说的。好不容易人少了,我还想多歇会儿呢。”
陆予心也想休息。之前他真没想到打台球这么费体力,主要是李澈的训练太魔鬼了,他的腰都弯僵了。
他看向李澈,满眼写着要求休息,李澈意会了他的请求,但无情驳回:“进一个球,就休息。”
陆予心又吭哧吭哧拿起球杆去打球。
好在台球其实并不难,很快他就进了第一个球,是12号花球。
他回头去看李澈:“怎么样?”
然后他第一次从李澈口中听见了不那么难听的词:“还不错。”

第17章 再说
从台球厅出来起了风,天空没往常那么暗,泛着灰白色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息,梧桐树叶在风里簌簌地响着,仿佛大雨欲来。
手机上的发布了雷电黄色预警,提醒未来两小时会有小范围强降雨。
“要下雨了。”陆予心抬头望了眼,灰沉沉的云压在半空,“你带伞了没有?”
李澈也跟着抬头看了眼:“没有。”
风也变得凉爽起来,陆予心说:“我也没带,你们这儿的天怎么说变就变?”
他话里虽然吐槽着,但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空气是潮湿的,却不至于像梅雨季节那样湿得能拧水,也不像前几天又干又热的天气,让人心浮气躁。
如果这种时候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陆予心无意中瞥见快他两步的李澈,立刻打断了想象。
很可惜,没有喜欢的人,只有这个理都不愿意理他的冷脸男。
“下周要月考,你知道吗?”陆予心问。
“不知道。”李澈把手插进兜里,“不过现在知道了。”
见他表情如常十分平静,陆予心有点意外,追上去问:“你怎么都没反应啊?”
李澈反问:“要什么反应?”
“你不紧张吗?”陆予心嘟囔着吐槽,“平时课那么多,作业写都写不完,哪有时间复习啊?”
李澈偏头朝他看过来,路灯暖黄的光倒映在他眼里,那双冷淡地眼眸中才显出几丝温情。不过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你考试前才开始复习的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陆予心想。
过了两秒,他又纠正道:“差点忘了,你考试前也不复习。”
陆予心气得作势要打他,手都抬到了半空中,衡量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倒不是他不想揍李澈,是他很可能打不过。
紧接着他就听见李澈似乎很短促地哼笑了下,短到跟台球厅那一下若有似无的触碰似的,让他怀疑只是自己一瞬的错觉。
“你笑什么?”他的气还没消下去,声音也是闷闷的。
李澈从校服兜里掏出耳机,低头解着缠在一起的线:“没什么。”
他越是不说,陆予心的心里就越是痒痒的,像有跟羽毛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挠着。
不过等他回过头就立刻知道原因了,马路上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刚要慢慢地淡下去,又在另一个路灯的照耀下变得清晰起来,深深浅浅地重叠在一起。
刚才他作势要打人又突然怂了的动作,都在影子里被李澈收进眼底。
他就知道,这家伙是在笑自己。
陆予心正想说什么,就见李澈塞上了耳机。
他想了想,还是说:“这边数学的进度快了一整章,那部分我压根都没学,这次考试肯定会考。”
李澈戴着耳机装没听见。
陆予心声音大了点:“我跟班上同学还不熟,你能不能教我?”
李澈还是没吱声。
陆予心知道他这副破耳机一点都不隔音,他在对门打电话都能听得清楚,怎么现在挨得这么近说话就听不见了?
这耳机真够薛定谔的。
他很怀疑李澈有在装的成分,但他没有证据。
陆予心摘下他一只耳机,问:“我刚才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没有。”
陆予心不信,但还是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澈道:“你不能自学吗?”
自学,陆予心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
“不能。”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那种能力。”
天边闪过一道雷电,李澈的声音跟远处的闷雷声混在一起:“你考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原则上是没关系,但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一点关系。
要是陆天华在家,陆予心还不至于这么发愁,早知道当初就让他爸给他找个家教了,要不然现在他能在这里卑微地求李澈?
他以前不是那么看重成绩的人,学习上也一直都是半吊子。那是因为陆天华和柳韵之前计划让他出国,但现在让他从国际学校转到一中,很显然就没这个打算了。
以他现在的成绩,要参加国内高考,很可能连个普本都混不到。
何况他还答应了妈妈要考苏城的大学,苏城的高校分数并不低。
想到这里,陆予心觉得风都把他的眼睛吹酸了,很没出息地说:“是跟你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教得挺好,至少我都能听懂,不像老韩,哦就是我们数学老师,讲一套卷也就能听懂几道题。”
李澈表面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那是因为你问的都是基础题,几道基础题愣是讲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表达有问题还是陆予心脑子有问题。
但显然陆予心没觉得是自己脑子有问题,相反,他觉得自己挺聪明,领悟得很快。
见他没吭气,陆予心又问了一遍:“行吗?”
李澈被他烦得有点不耐:“再说。”
行就行,不行拉倒,再说是什么意思?
陆予心领悟不透,先不去想这件事,换了个话题。
“你听什么歌呢?给我也听会儿呗,我没带耳机。”
李澈又以一副‘你事真的很多’的表情看向他,不过还是口嫌体直地递给他一只耳朵。
陆予心把那只白色耳机塞进耳朵里,下一秒表情就凝固住了。
英语听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把耳机撤出去重新塞了塞。
还是英语听力。
李澈问:“还听吗?”
陆予心咬着牙说:“听。”
他英语成绩好主要得益于之前的学校对英文水平要求高,入学就有两次外语测试和全英文面试,有些课程还是全英文授课,在这种学习环境下,自然就比那些靠刷题背单词提分的学生成绩好。
听了两句他就发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语听力,有点类似于美文阅读,饶是他这种英语成绩好的,听了几句也觉得没意思了。
要是英语不怎么好的,估计跟听天书差不多。
“能不能给换首歌?”陆予心不满地说,“听歌软件你手机上有吧?”
李澈打开屏幕,点开了一个蓝色APP,在列表里随便点了首歌。
前奏响起来,陆予心还挺喜欢,等女声一开口,他就不喜欢了。
怎么还是英文的?
他往左边瞥了眼李澈手机屏幕,一连串的英文歌名,揶揄道:“你英语老师知道了肯定特感动。”
李澈把手机屏幕锁好,手机放进口袋里。
他没有再找陆予心要那只分享出去的耳机,陆予心也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因为共用耳机的缘故,几乎是肩挨着肩。
柔软沙哑的女声在耳廓里低声吟唱:
Imagination grows my love
There is the only way to know
Although never show up till forever
Always
Though no one knows
I love you so
I love you so
陆予心比听英语听力还认真,努力辨别着每一句歌词,好从中窥探一下李澈不为人知的喜好。
英文歌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听的还是情歌。
低沉的女声还在深情浅吟,他忽然觉得这副耳机音效也不算差,不然怎么曲调传进他耳朵里时,有种不自禁战栗的错觉。
走到了地铁站,他才把耳机摘下来塞给李澈,李澈听了会儿歌,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又切回了刚才的英文阅读。
一直到小区门口雨也没有下起来,天仍是灰黑的,云在半空压得低沉,除了风吹树叶声和偶尔的鸣笛,一切都是静静的,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雨。
走小路已经是轻车熟路,陆予心走在前头,走到上次遇到小猫的地方,从书包里拿出一捧准备好的猫粮放在了那里。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只小白猫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附近。
陆予心环视了一圈,拿着手机往灌木丛的暗处照了照:“它好像没在。”
李澈说:“可以叫它一声试试。”
“它是流浪猫,又没名字。”陆予心说。等他说完,又想起来全天下的猫都有个统称,于是试着喊了声:“咪咪?”
话音刚落就听见灌木丛里有轻微动静,这次陆予心声音大了点,就见从树叶间钻出来个圆圆的脑袋,警惕地望着他。
它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得很大,圆溜溜的,远远地盯着人类。
“它受伤了。”李澈微微眯起眼睛说,“前左腿一直耷拉着,腿上有血。”
陆予心视力没他那么好,上课都要戴眼镜,于是蹲着缓缓靠近了几步,用手机打着灯才隐约看见它白色的毛发上有一片脏污。
灯光不够亮,分辨不出是血还是泥。
等他往前了两步,白猫又缩回了灌木丛里,只留下一声凄惨的叫声。
“怎么办?”陆予心回头问李澈,“我好像把它吓跑了。”
李澈走过去,拨开灌木丛的叶子查看白猫站立过的地方,嫩色的树叶上留下一片血迹。
他捏起一片叶子,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它钻到围栏那边了。”
“伤得重吗?”陆予心站起身问。
李澈轻轻“嗯”了声,在闪电撕裂长空的零点几秒,他看见了它瘸着腿狼狈逃跑的样子。
从它跑起来的姿势看,那只受伤的前腿似乎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
天空中顿时闷雷滚动,风陡然变得猛烈起来,连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开始阴森吓人,仿佛无数人影穿梭其中。
陆予心不禁在冷风中打了个颤,听见李澈边走边说:“要下雨了,先回去吧。”

风雨追在身后,两人前脚刚踏进屋门,后脚大雨就瓢泼落下。
大风夹带着雨点啪啪砸在窗子上,乍响的闷雷更是听得人心惊胆战,白姨腰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盘子,忽然想起来:“哎呀,你们房间的窗子好像没关!”
李澈换了鞋上楼:“我去关吧。”
陆予心心不在焉地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手机里跳出来第三条天气预警,这次是橙色冰雹预警。
白姨捂着心口,感觉慌慌的:“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呀,都还没到夏天呢。”
“今年天气反常,前两天都到三十多度了。”李素萍的神情里也带着些许担心,“往年哪有四月份就三十多度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雨像滚着的珠子沿着窗户往下滑,陆予心想起那只受伤的白猫,不知道它有没有地方可以躲雨。
白姨叫他过去吃饭,他随口应了一声却没动。
他又想起了那只喂了很久,却没来得及说声再见的橘猫,陆予心第一次见到它就是某个下雨天,它警惕地躲在车底下。
“白姨,有伞吗?”他问。
以为他是怕明天忘了带伞,要提前准备好。李素萍接话说:“在玄关柜里挂着,我给你拿。”
陆予心注意力没在这里,甚至没察觉到同他说话的是谁,去接伞时才意识到是李素萍。
陆天华不在家的这些天,他很少同李素萍说话,李素萍尽管看得出来自己不喜欢她,可仍避免不了上赶着送殷勤。
陆予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伞接了过去。
李素萍看见他蹲下换鞋,才意识到他要出门,关心中带着掩盖不住的焦急:“这么大的雨,要出门吗?”
潜意识里陆予心还是有些抵触同她讲话,便没回答。他系好鞋带,拿起雨伞就开门跑了出去。
“予心!”
李素萍担心地想喊住他,雨中的陆予心却并未回头。轰隆隆的雷声听得她心惊胆战,这样大的雨夜,万一陆予心有点事,那她该怎么跟陆天华交代!
想着,她便也拿起伞,要追上去。
李澈下了楼见她着急地要出门,白姨也是满脸担心地望着门外,便问:“妈,怎么了?”
“是予心,他刚才跑出去了!”李素萍脸上挂着愁容,阴雨天气她的腿疾发作起来,隐隐作痛,“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澈拿过她手里的伞,也要出门:“我去找。”
“小澈!”
李素萍喊住他,像刚才想要喊住陆予心那般。这么大的雨夜让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水混着血一起在地板上流淌,仿佛永远流不到尽头。
李澈觉察出她眼里的忧虑:“我知道他要去哪儿,很快就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儿子,以前是,现在也是,只能尽力叮嘱:“雨大,小心点。”
李澈冲她点了下头,便跟着消失在了雨幕中。
陆予心沿着那条常走的小路往回走,风很大,尽管撑着伞,但倾斜的雨还是将他的右肩膀几乎湿透了。
下起雨来就格外的冷,他后悔出来得太着急没穿件外套,每一滴雨砸在他身上都是冰凉的。
路过歇脚的凉亭时,他看见刚才放在地板上的那把猫粮,堆在一起被雨水泡得发胀。
雨织成水帘将陆予心包裹住,刚才白猫呆过的地方血迹被冲刷得干净,叶子飘在积水的路面。
他跑到白猫钻出去的墙根下,又“咪咪咪咪”地叫了几声。
猫没叫过来,倒是叫过来个人。
“陆予心。”李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喊了他一声。
陆予心回过头,黑暗的雨幕中根本看不清李澈的脸,他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色的影子站在那里。
他问:“你怎么来了?”
李澈撑着伞又走近了一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雷雨天别站在树底下,这是常识。”
天太黑了,又是这样大的雨,陆予心一心找猫,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一道雷劈下来,他哆嗦着隐隐后怕。
虽然这家伙说话一如既往难听,不过看在他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的份上,陆予心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等离开了那棵大树,他听见李澈说:“你在这里找也没用,这么大的雨它会自己躲起来。”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冷不淡,但在陆予心听来,像是被阴阳怪气了。那意思好像在说,你看猫都知道下雨躲起来,你个傻子还往外边跑。
他任性、冲动、做事不想后果,向来我行我素。陆天华在的时候还好些,有人管着还知道收敛自己的性子,现在陆天华不在,就又恢复原样了,想到哪里是哪里。
“它受伤了,积水这么深,说不定会感染。”
李澈始终保持着理性:“就算找到又怎样?现在宠物医院都关门了,你会包扎吗?”
陆予心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有想过这么多,只觉得这样糟糕的天气,至少要给它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至少能减少一点伤口感染的风险。
但显然李澈没这么想,他的声音同冰冷的雨一样打在他身上:“回去了。”
陆予心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熟悉又陌生。尽管他不了解李澈,但李澈不是向来如此吗?连说话都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人,怎么能期待他对一只流浪猫有感情呢?
这就是他熟悉的那张面孔,永远冷静得无懈可击。
可当他看着李澈,又觉得有点陌生。他觉得李澈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他想象中的李澈不该是这样。
那一瞬间他有一点点失望。
但他没有办法去责怪李澈,在黑漆漆的雨夜找一只腿瘸的猫,困难可想而知,他跑出来其实就挺胡闹了,没理由让别人跟着他胡闹。
何况,李澈本来就对这只猫没有感情。
忽然传来了两声震动,陆予心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干净如也,他才发现是李澈的手机在震。
是李素萍打过来的。
“嗯,找到了。”
那边又说了几句,李澈说:“没事,等会儿就回去。”
陆予心看着他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湿了一片。雨比刚才小了些,于是说:“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他撑着伞边走边呼喊,冷风吹得他开始流鼻涕,被打湿的身子经风一吹瑟瑟发抖,嗓子也变得沙哑几分,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落在伞面上的噼里啪啦的雨点。
李澈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身后飘来:“去围墙那边找找。”
周遭黑暗的环境让他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陆予心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否还是那么漠然,不过他的话里却是有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我跟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小陆就是这样的性格啦,倔强又任性

第19章 失温
他们最终在一辆黑色的车下找到了那只猫,雪色的毛上沾满了污脏的雨水,一撮撮黏在一起,受伤的前腿在冷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狼狈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陆予心引诱了许久,它始终警惕地望着,躲在车下不肯出来。他蹲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鞋全都湿透了,没换下的校服裤上洇着一片片深色,觉得两只腿都是冰冷的。
李澈帮他撑着伞,陆予心几乎半个身子钻到车底下去抱猫,许是受伤的缘故,白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嗷呜了一声便被他逮个正着。
雨小了会儿,又倏地下大起来。陆予心连外套都没穿,浑身都湿透冻僵了,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跟怀里的猫相互取暖。
“你在失温。”李澈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手掌其实并没有比陆予心好多少,“得赶紧回去。”
陆予心想他说的可能是对的,因为自己连反应都比平时变得慢了许多,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失温是什么意思。
这场雨来得突然又汹涌,猛然带走了十多度的气温,加上冷风的侵袭,夜晚室外温度堪堪只有十几度。
过了会儿他明白过来李澈的意思,通常人们这么说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到了很危险的状态,他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他只是觉得冷,过分地冷,浑身不停地打颤、发抖。
天公不作美,还没走多久,打在伞上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大,是开始下冰雹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便利店早早就关了门,鸽子蛋大的冰雹纷纷砸下来,两人只能躲在凉亭避雨。
衣服湿透后被风一吹只会更快带走身体的温度,靠手掌不停摩擦生出来的那点热量早已不足以御寒。在自然的威力之下,人类的努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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