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同没说话。
院长道,“这是医院刚进来的没多久的医生,林季同,他才从国外进修回来没多久,很有前途的,只能是见厉总紧张,说话有些不利索。”
厉潮往他胸前瞥了眼,“林主任,刚来就能当上主任了?”
他是瞿家送进来的,再加上技术的确还可以,所以自然要比其他人的待遇好得多。
听厉潮这话,院长心里一突,朝他脸上看去。
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见厉潮对林季同隐隐的不待见。
院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厉潮又开口了,“国外进修,去了几年?”
院长当即心里就有了决断,低下头道,“两年。”
“两年啊……”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据我所知,那边的进修很严苛,两年就能完成任务,林主任还真是人中龙凤。”
林季同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厉潮歪了歪脸,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是在质疑我么?”
比林季同还要惊慌的是院长,他的下一句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他将林季同塞到身后的人群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朝厉潮笑道,“林医生没睡好,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厉总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顿了顿,接着道,“关于他的资历问题,医院回去会好好调查的,届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着重强调“满意”两个字。
短短两句话,林季同的职业生涯就这样轻飘飘地画下了句点。
男人没说话。
助理适时道,“院长,这好多东西我们都不懂,劳烦您介绍一下。”
院长朝身后使了使眼色,拉住林季同的医生顿时就把他拽着离开了人群。
林季同回头。
男人被拥簇在人群里,身上的气质矜贵疏离,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依旧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存在。
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微微侧头,看着他,缓缓勾起唇,无声的嘲弄。
等到送走厉潮后,院长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林季同。
他一看见他,脸色就格外的不好,“你是什么时候得罪厉总的?”
林季同说不出来。
院长恨声道,“要是因为你影响了他对医院的捐款,别说厉总,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你这段时间别来上班了,回去等医院通知吧。”
通知?什么通知?
林季同伸手去拽院长的手,“院长,你知道的,我没有作假,证书你都看过的……”
“我也是医生,你的证书有没有水分我比你还清楚。”他扯开林季同的手,你现在最好去求求瞿家,看他家能不能保你一命。”
林季同惨白着脸呆坐在椅子上。
瞿家……
他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欣喜,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手机拨打了瞿筱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来电信息将以……”
林季同再打过去还是这个提示音。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他找到瞿筱的微信,哆哆嗦嗦发了个消息给他。
可回应他的只有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啪嗒——
手机落在了地上。
林季同缓缓合上眼睛。
他这回是真的完了。
医院的结果来得很快,林季同涉嫌造假,被医院辞退了。
被医院辞退还好,但他造假这件事是要被记录在档案上的,也就是说,但凡是家好一点的医院,都不能再用他了。
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进修的证书是瞿家弄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可他怎么都联系不到瞿筱,甚至去瞿家的别墅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门口的保镖赶了出来。
最后林季同没有办法,将电话打给了院长。
他被逼到走投无路,说话都开始变得颠三倒四的。
“不是我……我明明去进修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是厉潮在搞我,你们不能这样,凭什么有权有势就可以对把我工作搞没了,我要告你们!”
院长无奈道,“你知道你证书虚假的证明是谁给医院的吗?”
“是瞿家。”
“他们用钱买通了其中一个医生,让他给你盖了章,聊天记录和转账金额都在,当然了,也有你同意的聊天记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事,怎么能是别人冤枉你的呢?”
“年轻人啊……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别老是想着走捷径。”
说完后院长就挂了电话,任由林季同再怎么打都不接了。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在A大的各个群里疯狂散播。
曾经来学校演讲过的知名校友林季同涉嫌贿赂导师,用高额的金钱换取出国的进修机会。
也不知道是哪个牛人爆出来的消息,就连和导师的聊天记录都有,学校删都删不掉。
紧接着又有人查到他因为资历造假被医院辞退,像是为了迎合什么人一样,无数医院纷纷站出来表示以后都不会再录用他。
当初光风霁月的学长一遭沦为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成为了无数学生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谈。
厉潮回家的时候宋时眠正在跟陆林打电话。
他开的免提,厉潮站在客厅都能听见陆林声情并茂的描绘。
“当时他就站在我面前,我手拿拖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这孙子看见我害怕得不行,只差跪下喊我爷爷了,可我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我当时就是一个回旋踢,把他踢到半嘶疼疼疼!”
宋时眠拿着手机,倒在沙发上笑他,“怎么?人民的英雄也受伤了?”
陆林道,“小伤而已,不足挂齿,林季同比我严重多了。”
“我揍了他一顿,还以为他要找领班惩罚我呢,结果这孙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比我还怂,屁都不敢放一个,愣是让我拿了五百块钱。”
“为了庆祝我们复仇计划的圆满成功,我决定把这五百块钱拿出来吃顿好的,叫上你家那个出来吃饭啊?”
厉潮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默默往宋时眠那边看了眼。
宋时眠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行啊,等会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厉潮抿着唇,不说话。
宋时眠挂了电话,动也不想动一下,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伸手去捞放在茶几上的葡萄。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手长,指尖在空气里抓了抓,抓到了一手的空气。
就在他决定要不要起来的时候,细微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颗葡萄就塞到了他嘴里。
宋时眠愣了愣才开口,“你回来了啊?”
“嗯。”
厉潮端着盘子坐他旁边,又递了颗葡萄到了嘴边,“刚刚进屋。”
宋时眠翻身爬起来,伸手挂在他身上,“陆林都跟我说了,他说林季同不仅被医院辞退,还成了学校里的笑料,是不是你干的啊?”
厉潮笑了声,歪过脸蹭了蹭青年的脸颊,“我就只说了几句话,很多证据都是瞿筱提供的。”
“所以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厉潮把盘子放回原地,搂着他的腰将人放到自己怀里。
“我们可不干冤枉别人的事,他不过是咎由自取。”
宋时眠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也没多开心,更多的是嘘唏。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其实能理解。”
厉潮道,“他出身农村,父母对他即溺爱期望又高,再加上他本身又聪明,自然就认为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样。”
“为了让他有个好前途,他爸妈想方设法地给他更好的资源、更好的教育,长时间待在和自己原生环境不一样的地方是会产生落差的,毕竟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可林季同无疑是聪明的,落差之下,他选择默默隐忍,以求换来更多的好处。
他并不是天生脾气好,长时间的隐忍只会让他的内心越发扭曲。
可他又是蠢的,一遭尝试权利的滋味,甚至连位置都没坐稳,就开始原形毕露。
但这都不是他可以随意伤害别人的理由。
如果厉潮真的只是一个超市职员,在瞿家的压迫下,他和宋时眠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一想到这里,厉潮的眼神就越发的冷。
宋时眠倒是没想那么多,林季同得到应有的惩罚后,他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对了,陆林说要请我们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厉潮微不可察地疆了疆,含糊道,“可能最近都没空。”
宋时眠眯了眯眼睛,“要加班?”
在加班和见陆林之间,厉潮犹豫了好久,忍痛选择加班。
“是的,要加班。”
宋时眠有点想笑。
他知道厉潮害怕什么,但他偏不如他的意,“这样啊,那你要加多久的班?总不能一直加班吧?”
厉潮秉承着能拖多久是多久的想法,硬着头皮道,“最近这个周都要加班,要不你和他先去吃,等以后有空了我们再请他吃饭?”
宋时眠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闲了两天之后,把宋时眠辞退的那家翻译社又找上了他。对方表示对之前的事很抱歉,希望他还能再接着翻译。
宋时眠知道这是瞿筱的安排,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骨气的,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妥协?
负责人给他发消息。
【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决定给你稿酬翻倍。】
宋时眠秒回。
【好的老板,我今天晚上就能开工。】
骨气是什么,可以吃吗?
公寓里的夫夫又开始变得繁忙起来。
厉潮自己说的要加班,但他又不想浪费掉和宋时眠相处的时光,于是每天都把没完成的工作带回家处理。
吃了晚饭后,两人安静的坐在书房里,声情并茂的霸总文学成了每天工作时的背景音。
期间宋时眠一直在跟医生联系。
医生跟他表示,停了药后,厉潮的精神状态其实不是很稳定,所以才会相继出现各种人格。一开始是主人格和副人格交替出现,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副人格短时间完全占据身体。
是好是坏医生也说不清楚,但只要副人格没流露出强烈的攻击性,暂时来说都没有太大问题。
他还委婉的提醒宋时眠,在停药的情况下,长时间没出现其他人格,他得开始做好心理准备。
宋时眠秒懂。
又要拉坨大的了。
不过他还没等到厉潮拉,林季同换了个手机号给他发了条信息。
【你不是还欠我个人情吗?出来见我一面,我们当初的恩情就一笔购销。】
宋时眠才不傻,他一个瞎子,去了岂不是就任他宰割?
似乎知道他不会来,林季同又补充。
【让你老公一起来。】
【怎么?两个人个还怕我一个人?】
宋时眠想不通他见自己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这是想告诉我亲爱的学弟一点真相而已,让你看看你所谓的亲亲老公是不是真的爱你。】
宋时眠皱起眉头。
林季同发了个地址过来。
【明天下午一点,不见不散。】
厉潮刚洗完澡出来,看见宋时眠拿着手机不发一语,问了句“怎么了”。
宋时眠把手机里的短信给他看,“林季同约我见面。”
厉潮一眼就看见了那句“让你看看你所谓的老公是不是真的爱你”。他随即皱起眉头,把他的手机关了,“假的,别听他瞎说,我最爱你了。”
宋时眠笑了声,没反驳他的话,“那你说,我们要去吗?”
“你想去吗?”
他思考了瞬,“我想去看看,毕竟我还欠他个人情。”
厉潮没说什么,“我陪你去,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二天一点,两人准时达到林季同说的地址。
午间的阳光很刺眼,七八月的天,地面热得像是要被晒化了一样。
林季同坐在位置上,神色萎靡,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下巴挂着胡茬,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瞧见门口进来的两个人时,他的眼底闪过浓烈的阴毒之色,可在触到厉潮冰冷的目光时,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惧怕终究还是占了大头。
宋时眠被厉潮扶着坐在他对面,声音平静。
“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季同看着他。
他被厉潮保护得很好,任由外面怎么传他资历造假、贿赂导师,可他和宋时眠以及瞿筱的事丝毫的风声都没走漏出去。光是同性恋骗婚这一点就足够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可对方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去搜罗他之前的的罪证,也不愿意将宋时眠推到风口浪尖上。
林季同不想也不愿深思背后的原因,这么几天下来,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怨恨和不甘蚕食着他。
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他知道宋时眠一定会出来的,哪怕是为了那个可笑的人情。
“学弟,别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只想单纯的想帮你而已。”
都到这种时候了,林季同还是改不了他那副虚伪的语气,可宋时眠已经没什么耐心跟他周旋。
“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林季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宋时眠和厉潮,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你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吗?宋时眠,你还真是天真,他不过跟我一样,只是想把你当成家养的宠物罢了,你以为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吗?天天活在谎言里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宋时眠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他身边的厉潮却一把拉住宋时眠的手,“别听他胡说,我们回家。”
宋时眠愣了愣,一时间忘记反抗,倒真的就这么被他拽了起来。
“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季同忽然开口,“宋时眠,你的老公根本就不是什么超市职员,也根本不在学校周边的超市上班,和你相亲是假的,结婚也是假的,连他这个人都是假的,他在骗你!”
厉潮周身的气质骤然冷了下去,“你闭嘴!”
见他脸色变得阴沉,林季同终于畅快的笑了出来。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来告诉你他是谁?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厉家继承人,捏死我像捏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拜他所赐,我现在一无所有。”
“你还真的以为他喜欢你吗?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跟你说,又能喜欢你到哪里去?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玩物,等到他腻了,随时随地就能把你踢开!”
“厉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瞎子在一起?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嫁了个好人?其实不过是个玩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潮一拳挥了过来。
林季同踉跄了一下,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怎么?心急了?被我说中了?”
厉潮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他伸手去拉宋时眠,“眠眠我们走,别听他瞎说。”
可他身边的青年纹丝不动,甚至连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巨大的恐慌爬上了厉潮的心间,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哀求,“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宋时眠按住他的手,很轻地摇了摇头,朝林季同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林季同擦掉嘴角的血迹,见他们这样,满意的笑了。
“大家都在传呢,毕竟厉大少爷连婚戒都不戴,都在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腻了离婚呢。”
“不得不说,我的小学弟真可怜,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要被人这么骗,自己成了被豢养的金丝雀都不知道。”
“我没有。”厉潮咬着牙道,“他在胡说。”
他几乎不敢去看宋时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胳膊,想用力,可又怕惊扰了他。
“眠眠,我没有。”
宋时眠歪头,那双眼睛像是在看他。
“那你说,你有没有骗我?”
厉潮的脸色一点点的惨白了下去。
“我……”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他想,他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等到宋时眠彻底接受他后,他再选择跟他坦白。
可在他的种种设想里,并不包括忽然被人揭露出来。
他知道宋时眠虽然看着脾气很好,但其实比谁都倔,而且还有原则。
他不敢赌。
赌他在他心底的份量可以抵消这份欺瞒。
第92章
抓住宋时眠的那只手慢慢地落了下去,厉潮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对不起。”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骗了就是骗了。
宋时眠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头有些无奈又有点心疼,把头再转向林季同时,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冷了下来。
“所以呢,你把这些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冷静在林季同眼底只是强装镇定罢了。他越是冷静,林季同就越笃定他的内心越崩溃,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没人比他还了解宋时眠。
“什么意思?”林季同笑了声,“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不忍心看我的亲亲学弟被骗,想让你看清你身边男人的模样罢了。”
“看清了,然后呢?”宋时眠淡淡道,“跟他大吵一架,最好是吵到离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林季同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你无非就是自己自作自受,却看不得我们好过,非要跳出来找点存在感。”
“你甚至还自以为很了解我,这点无关痛痒的真相可能对别人没什么影响,但我就不一定了,毕竟我的自尊心那么强,怎么能忍受别人的欺骗呢?”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忍受不了的不是欺骗,而是欺骗背后那颗自私自利的心。”
宋时眠伸手捧着身边男人的脸,啪唧一下亲了上去,声音很响,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不是想让我们吵架吗?我偏不如你的意,听完后我爱他爱得要死,一觉醒来我老公变成了富豪,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他掷地有声,“林季同,我老公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感情好,非要挑拨离间!”
林季同的脸缓缓绿了。
宋时眠刚刚当着林季同的面说得多高兴,坐在车里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有多沉默。
他不说话,厉潮也不敢吭声,两人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回到了家。
甫一进门,门都还门关上,宋时眠就感觉跟前“扑通”一声,厉潮就跪在了他跟前。
他的手扶在玄关的台子上,感觉跟前的人挪了挪,然后就被人抱住了腿。
高高大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像条差点被主人抛弃的狗。
“眠眠……”
宋时眠板起脸,“别叫我眠眠。”
厉潮张了张嘴,无措道,“对不起。”
宋时眠抱着双手,冷酷的站着,“对不起有用的话拿警察来干什么?”
他冷声一条一条罗列他的罪状。
“身高一米七?”
“月薪三千?”
“超市职员?”
“父母都是农村人?”
“车子是同事的?”
“房子是拆迁的?”
他越说,厉潮的头埋得就越低,说来说去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最后宋时眠道,“厉潮,除了这些,你还有瞒我的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青年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可温和里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下次可没跪在我跟前解释的机会。”
空气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时眠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可许久都没听到他开口。
他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包容心都用在了厉潮身上。
林季同猜得的确不错,他容忍不了欺骗。
可那个人是厉潮。
一想着是他,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哪怕现在他在自己跟前不发一语,可宋时眠还是控制不住心软了。
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嗯?”
“……”
几秒后,他感觉有双手颤抖着搂住他。男人的脸埋在他的肩颈,滚烫的液体沿着衣领滑进脖子,烫得宋时眠心头一颤。
那是一个很依恋的拥抱,怕太重弄疼了他,又怕太轻他跑了。
几秒后,很轻的一声在宋时眠耳边响起。
“哥哥……”
“对不起。”
“……”
空气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阳光将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拉长、变形。
宋时眠别过脸眨了眨眼睛。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我……”厉潮动了动嘴,声音低低的,“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跟你讲。”
“哦。”宋时眠道,“现在又敢了?”
“也不敢。”
他伸手握住宋时眠的手,两枚戒指交合在一起。
“可现在我们结婚了,离婚很麻烦的。”
宋时眠原本还挺感伤的,顿时被他的发言给气笑了,他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踹了男人一下,“起来,跪门边像什么话?”
他的表情太过于淡定,厉潮一时间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我换个地方跪?”
宋时眠,“……”
他恨铁不成钢地锤了男人一拳,“我饿了,要吃饭。”
他朝沙发边走去,男人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语气小心翼翼的,“哥哥,没做饭,面条可以吗?”
宋时眠被他叫得耳根有些痒。
当初那个胖乎乎的小胖子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声音黏黏糊糊的,像个小甜糕。现在长这么大,还比他高,声音又低又沉,这声哥哥叫得宋时眠心里头划过一阵酥麻,心里头直呼要命。
他不说话,厉潮犹豫着又喊了声。
“哥哥?”
哥个屁啊!
宋时眠怒声道,“哥什么哥?你是鸽子吗?要做就去做,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厉潮犹豫了瞬,最终还是默默闭上嘴,转身进了厨房。
宋时眠倒在沙发上,他抱着抱枕滚了圈,阖上眼睛,在心底慢慢吐了口气。
其实当年的事说不生气是假的,可随着长大,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上的所有承若都不一定要兑现。
只不过十七岁的那场雨太大了,现在想起来宋时眠还是觉得冷。
他也不敢听厉潮解释,如果那些他耿耿于怀的事在对方心里其实不值一提,那么他要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现在的厉潮呢?
生平第一次,宋时眠退缩了。
厉潮的面煮得很快,上面还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他将面放在升降茶几上,将茶几调节成合适的高度,没坐下,而是蹲在了宋时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