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多兄弟听到这话,个个神情震动。
姬鲜说罢,不再理会白虎殿中众人,转身就要离开。
姬旦、姬高一见他走,暗叫不妙,知道这个夯货倔种出去肯定要惹事!
西岐此时是多事之秋,哪里容得姬鲜去闯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武王为他兜底了!
姬旦和姬高连忙追上去,想要拦住姬鲜。向来跟在姬鲜身后,以姬鲜马首是瞻的姬度、姬处立即挡住了姬旦和姬高。
姬度、姬处齐齐说道:“四哥与十五弟弟,你们要投降是你们的事。你们却不能阻扰三哥与西岐的忠勇之士去为二哥报仇!”
姬旦差点被这两个混不吝的弟弟气死。他狠狠咬牙,开口命令这两个混账退开。可恨姬度和姬处根本不听他的。
姬旦正着急,抬头往姬鲜离去的背影看去。他意外地看到姬鲜竟然停步在了殿门口。
姬旦再往前看,就看到姬鲜面前站着的老太妃太姜。
先前,四位太妃已在灵堂内哭过一场。姬旦担忧四位太妃,尤其是自己的生母太姜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伤了身体。姬旦做主让侍女们将太妃们请去旁边偏殿中休息。
谁也没想到,老太妃会在此时,出现在白虎殿门外。
姬鲜正要冲出王府,调出兵马与大商的大军决一死战,不想迎面就撞上了老太妃。他看到老太妃神情中泛着丝丝冷意,察觉到母亲极可能已在这里站了许久。
姬鲜犯怵,小心试探太妃道:“母亲是何时来的?”
老太妃冷冷地看着第三个儿子:“在你说我的长子不中用的时候!”
姬鲜脸色微微一白。他自然知道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被别人这样蔑视。哪怕蔑视她儿子的人,是她的另一个儿子!
姬鲜连忙开口,想要辩解。太姜已经“啪”一声,将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姬鲜懵然。老太妃这一巴掌使了极大的力气,他直接被抽得偏过脸去。
白虎殿内武王众弟兄不自觉,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从不曾见这位老太妃对人动手过,显见得老太太此时动了真怒。
太姜丝毫不顾姬鲜的脸面,斥骂他道:“姬鲜,不要以为我的发儿去了,这家里就没人能制住你了!”
姬鲜不曾想自己成了老太妃众多子女中,头一个被扇耳光的儿子。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皮上是又疼又烧。
姬鲜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心头上委屈到了极点。他红着一双眼睛,原本用来辩解的话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姬鲜双膝一弯,笔直地跪在了盛怒的母亲面前。
什么都要跟着姬鲜学的姬度、姬处紧跟着十分干脆地跪到了地上。
姬度家中排行第五。他一跪,下面的弟弟自然跟着跪了下去,就是姬高都不能幸免。
太妃来到长子和四子面前,对他二人道:“你们不用跪了。”
太姜转身,正色看向长子:“你二弟去了。他既然选择你做他的继任者,那你一定是最佳的人选。”
伯邑考抹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应道:“孩儿绝不会让母亲与二弟失望。”
太姜因为姬鲜的混账而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她微微转身,看向四子。她一直以为,次子若是无嗣而亡,姬发会选择姬旦做继承人。
显然,她对自己生出的第二个儿子,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了解。
太姜更没有想到的是,姬旦会选择前往朝歌做质子。
想到当今商王的残暴,太姜心下悲痛至极,根本不敢奢望姬旦此去能活着回来。
太姜忍住眼中泪意,对四子说道:“其实,我不明白发儿与你为何做出这般决定。但是,我曾与你二哥说过,我是你们的母亲,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你若做好了准备去朝歌,便去吧。”
“你去了朝歌,万事都要小心。莫要忘了,你的母亲一直在西岐等你回来。”
“是孩儿不孝。”姬旦撩开袍角,跪伏在母亲面前。
笔直跪在殿门口的姬鲜,听见母亲的话,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的母亲,从来不曾站在他的身边过。哪怕是这一次,他要为二哥报仇,他的母亲依旧站在姬旦那一边。
姬鲜微微低头,二哥突然身亡的悲痛与母亲刺耳的话语,逼得这位人高马大的四十岁汉子,红了眼眶,掉下泪来。
姬鲜最爱面子。他深觉现在的自己十分丢脸,却怕别人察觉他在哭泣让他更加丢脸,因而不肯抬手抹去眼泪。
太子殿下在白虎殿内瞧“热闹”瞧到了后半夜。灵堂内却始终有人留守,让太子一直找不到好机会复活武王。
最后,太子实在等得不耐烦,趁着守灵的人只剩下姬旦和姬高,直接出手,打晕了两位公子。
四公子、十五公子相继晕倒到地上。殷郊拍拍手,显出身形。他瞥了地上两个人一眼,半点愧疚都没有。
殷郊掏出阴阳镜,来到棺材前。他按照赤精子传授殷洪的方法,将宝镜红的一面对准武王的脸照了照。
武王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魂魄,当即随着镜中红光进入到自己僵硬了半日有余的躯体中。
随着魂魄归体,武王肉身恢复了呼吸,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重新有了活力。苍白的面孔恢复了一丝血色。
此前在东鲁时,殷洪为了显摆法宝的厉害,当众试验过阴阳镜的功效。
殷郊看到武王肉身的变化,立即知道复活武王这件事成了。
殷郊本想做好事不留名,转身就准备离开。躺在棺材里的武王已经睁开眼。
刚刚复活的武王,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下意识坐起身。
武王扭头看向太子,却是沉默,什么也没说。
殷郊见此,也不急着离开了。他转回身,大大方方地与武王对视。
殷郊以为武王再怎样,也应该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说一句感激的话。结果姬发这厮不仅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竟然还给他躺回了棺材。
殷郊一脸懵逼,探头往棺材里面望去。
太子好奇地出声询问道:“你做什么躺回棺材?”
话音落下,殷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一脸惊疑地问道:“堂堂武王,难道有这爱好?”喜欢躺棺材板装死人?
武王微微转头,对上太子惊疑的双眼。姬发声音苦涩道:“殿下何苦救孤?”
殷郊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救人一命没得到对方的感谢就算了。武王这话听着竟是在埋怨他“多管闲事”?
“若不是看你还算贤德,本太子岂会费这些工夫来救你?”太子鼻孔喷气,十分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你竟是不想活?”
武王恋恋不舍地瞧着太子充满生气的脸庞。姬发苦笑一声,与殿下坦诚道:“只要孤死了,西岐便没有了‘圣主’,西岐的百姓便能过上太平安生的日子,再不用担心战火烧身。”
殷郊微微皱眉,没有十分听懂武王的话。他忍不住出声反驳:“有纣王这样的暴君在,百姓就不会有太平、安生的日子。你死不死,根本没有差别。”
“我倒是觉得由你做天下的王,是一件极好的事。”殷郊坦然地说道。他以前看见武王时,这位周王都是意气风发的。现在,这个人颓然地躺在棺材里,宁愿当个死人。殷郊见了,心头十分不是滋味。
武王没有接殿下的话。他闭上眼睛,故意说道,想要将殷郊气走:“孤是真心喜欢殿下的。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孤便当你对孤也是有情的了。”
殷郊的声音噎住了。
殷郊立即想到了被姬发囚禁在寝宫的丢脸经历。
太子狠狠地想到,当时,这厮与他说话就是这般,尽占他的便宜。
殷郊脸上发红。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棺材木板,再不肯管这里面躺着的家伙的事,转身就走。
察觉到殷郊离开,武王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然后,他就看到太子殿下去而复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两人四目相对。武王忽然有种被逮个正着的窘迫感。
武王目露疑惑,遮掩自己的尴尬。
殷郊原本是真的要走的。但是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甘心,不愿意来这一趟却做了白工。
太子殿下十分从心地转头返回。
殷郊双手叉腰,脸上还是气鼓鼓的,说的话却不是在发脾气。他微微垂眼,居高临下,一本正经地望着躺在棺材里的武王,与他说道:“我不管。现在就是我救了你一命。你得报答我!”
武王错愕:“殿下要我如何报答?”
殷郊脑中立刻闪出殷洪在高台上,对他说过的话。太子见武王没有反驳,不由得顺口说道:“救命之恩当然要以身……以身……”终究是脸皮薄了,“以身”后面那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武王听着太子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他干脆把话接过来,补充道:“殿下要我以身相许?”
殷郊窘迫不已,急忙反驳:“不用你以身相许——我才不要娶你!”
武王:“……”他也没有想过嫁人啊。
武王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那么,殿下究竟是何意思?”
殷郊轻轻咳了两声,佯装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本太子身边少两个护卫。反正你也不想当武王了,干脆来给我做护卫报恩吧。”
殷郊实在不放心,总觉得自己前脚走,后脚武王姬发就能躺回棺材继续装死,然后被人盖上棺材盖埋进土里,最后活活憋死。
好歹是命定的未来天子,这么死了也太憋屈了!
殷郊手指在阴阳镜边缘的纹路上摩挲着。他想着这种可能,撇了下嘴角。
武王伸手搭在自己的棺材板上,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两下,遂下了决定。
武王应道:“救命之恩理当报答。只是我需在王府再演三天,叫天下都知道‘武王姬发’已经死了。”
姬发顿了一下。他见殷郊没有反对,继续说道:“只是待我下葬时,要劳烦殿下掘开我的坟墓,及时将发救出来。”
殷郊皱了皱眉,深感麻烦。但是想到自己不去掘坟,这个男人肯定就那么憋死了。他只能答应:“如此这般,我就是救了你两次性命。我就不给你当侍卫的工钱了。”
武王苦笑着向殿下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然后,姬发摸了摸自己颈上的脉搏,对殿下说道:“只怕停棺这三日,会有人察觉到我还活着。”姬发满怀期望地看向殷郊:“殿下可有能使人闭气不死的灵药?”
殷郊真是要气笑了,这家伙的要求可真多。他闲的没事带这种药在身上做什么?
殷郊说道:“我没有那种药,不过我学过一套指法,可以让你闭气不死。”
殷郊说罢,根本不等武王反应,已经一套指法用在武王身上,在姬发身上连点八处大穴,二十一处□□。
太子点完最后一个穴位,姬发当即两眼一闭,呼吸消失,仰头向后倒去。
殷郊连忙伸手扶住姬发的后背,没让他后脑勺重重地磕到木板上,
让姬发好生生躺回棺材,殷郊瞧了瞧自己刚刚用来点穴的两根手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使用这套指法,还挺成功的。
太子殿下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殷郊转身,没有理会晕死在地上的姬旦、姬高。殷郊重新隐去身形,离开了王府。
白天,殷诵紧跟在太乙真人身后,用一道传送符,将自己传送到了乾元山山脚下。
殷诵自知立场与阐教十二金仙几乎算作对立。他没有上山讨嫌,避免影响太乙真人救回哪吒。
太乙真人腾云驾雾,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返回洞府。人刚刚抵达乾元山,便是一大口鲜血涌上喉头,尽数吐了出来。
先前,真人怒急攻心,急于破开化血阵,将周身法宝尽数砸入阵中。这却是自伤八百,不是招儿的招儿。
真人虽然借着法宝爆破的力道,冲出了化血阵,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五脏六腑没一处完整。
夹杂着碎肉的鲜血落在道旁,淋了血的仙草灵芝瞬间成熟,吐露芬芳气息。
正在药园采药的金霞、彩云两个童儿远远看见真人,立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拎着药篮蹦蹦跳跳地跑来。
不待近前,两个童儿就被师尊落魄的形容吓了一大跳。再看清楚太乙真人抱在怀中的哪吒尸身,金霞童子、彩云童子差点惊得哭出来。
两个童子强忍住流泪的冲动,一把扔了摇篮,急忙奔到真人面前,关切地问道:“师尊,你与师兄这是怎么了?”
真人正要吩咐两个童子,忽而喉间发痒,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连着吐了三口血,太乙真人才“舒服”了一些。他将哪吒交给彩云抱去金光洞,又吩咐金霞:“去把五莲池里莲藕取来十支,再把最老的那支金莲折来。”
金霞童子连忙应声,不敢怠慢,忙不迭跑去五莲池摘花折藕。
彩云童子亦是连忙把哪吒抱进洞府。
太乙真人到了此时,才得以缓了口气。真人连忙掏出瓷瓶,揭开了一把倒出全部的仙丹,全部倒入口中咽了下去。
三步并两步走入金光洞,太乙真人找了一张蒲团盘腿坐下。
真人调息了片刻,五脏六腑不再像火燎一般疼痛。
太乙真人睁开双眼,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真人微微皱眉,感觉到自己头顶凝结千年的三花不似过去稳固。
太乙真人没有多想,而是向洞口看去。
奉命前去采摘莲藕、金莲的金霞童子背光走进洞府。
太乙真人连忙起身,领着金霞童子来到一旁的石洞中。就见哪吒的尸身已经被彩云童儿安置到洞中石床上。
太乙真人从金霞童儿手上捧着的紫檀托盘上取来金莲,却是一朵千年不开花的花骨朵儿。
太乙真人抬头向虚浮在空中的哪吒的魂魄看去。
哪吒初次做鬼,三魂六魄迷迷瞪瞪,并不往师父这边看来,而是一味翘首期盼地往洞口看去。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暗道哪吒命中注定要犯这一遭死劫。好在,他这个师父一早就备下了后手,此时倒是不着慌。
太乙真人将金莲花苞搁置在哪吒的心口,而后将十支莲藕折出72节来,分别放在哪吒肉身各个关节上。
真人每放一节莲藕,这节莲藕就与哪吒的躯体合二为一。每有一节莲藕融入哪吒的躯体,金莲花苞就打开一瓣花瓣。
等到太乙真人将最后一节莲藕融入哪吒的躯体中,金莲七十二瓣花瓣尽数打开,层层叠叠将哪吒的躯体真个掩藏在花瓣下。
太乙真人看着完全绽放的金莲,脸上泛起一丝冷意,道人暗暗嘲讽:圣人血脉、金莲护体!本道人倒要瞧瞧,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哪些手段能伤到哪吒!
太乙真人双手一拍,朝着哪吒的魂魄大声喝道:“吾徒哪吒,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哪吒魂魄一惊,顿时恢复了清明。随即,哪吒的魂魄回归肉身。层层叠叠的金色莲瓣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化作最纯粹的生命力汇入哪吒的心口,温暖他的四肢百骸。紧紧三息过去,哪吒就睁开了双眼。
太乙真人暗中松了口气。
哪吒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托师父的洪福,起死回生了。他刚要起身跪谢师父大恩,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如同压了一座泰山,叫他半点动弹不得。
哪吒想说话,又发现自己连张嘴都办不到。此时,哪吒全身上下就眼睛能眨一眨,眼珠子能够滴溜溜地乱转。
哪吒心中又惊又奇,暗道莫不是起死回生就是这般么?那黄天化倒是小气,从不与我们说这些,叫我现在好没经验。莫不是我们还能拿这种事嘲笑他么?
哪吒转动眼珠,往师父那边瞧去。
太乙真人见他双眼有神,十分高兴。真人走近到哪吒的面前,安抚他道:“你莫怕。我那五莲池里的莲藕都是先天至宝。今日折了十支给你强化肉身,保你日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你只需在这里静躺十天,便能恢复如常,行动自如。”
哪吒眨眨眼,向师父表明自己已经明白,让太乙真人莫要再担心他。
然后,哪吒闭上眼睛,尝试修行。哪吒发现可行,干脆就这样躺在床上,用修行来打发这十天的光景。
太乙真人见哪吒自行修行起来,老怀安慰,暗道自家徒弟真是越发成熟稳重了。
太乙真人甚至觉得,有朝一日,哪吒赶超玉泉山玉鼎真人的徒弟,成为阐教三代首席大弟子,也是极可能的事。
太乙真人心下满意,只觉得连身上的伤势都不及方才严重了。
西岐,殷郊从南城门离开岐城。出了城,殷郊半路改变主意,转身跑向金光阵的方位。却在半路上,经过师叔赤精子所在的落魂阵。
殷郊扭头望了一眼,立即惊讶地顿住了脚。无他,只因为他无比诧异地看到,师叔与落魂阵阵主姚斌双双停了手,正遥遥站在阵法边沿两端,静静地看着对方。
殷郊正想着这是什么章程,就看到姚斌来到阵法中央的土台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草人与十盏油灯。
姚斌将草人放在土台上的长案上。他将十盏油灯尽数点燃,又将它们分成两份:三盏摆在草人头顶,七盏搁在草人脚下。
摆布好草人和油灯,姚斌盘腿坐下,念念有词。
殷郊紧紧盯着姚斌,只紧张、担忧地想着这截教道士是在做什么鬼把式要害师叔赤精子。
殷郊很快发觉了姚斌的异常,这道士的躯体竟是慢慢地枯萎、干瘪起来,最后竟似深埋沙漠数十数百年的干尸一般。
而后,殷诵就看到姚斌真的成了一具“尸体”,扑到土台上。
随着姚天君倒地,整个落魂阵抖动了起来。不几时,这座逞凶一时的阵法消弭一空。殷郊的师叔赤精子就这样得到了“自由”。
殷郊一脸懵。成功“破阵”的赤精子同样一脸懵。
师叔师侄两人齐齐往土台上的干尸望去,脸上的疑惑越发浓厚。
这姚斌出了什么毛病,竟然为了“帮助”赤精子逃出生天,害了自己的性命?
赤精子神情警惕地来到土台旁。
赤精子小心地查探一番姚斌的情况,发现他是真的死了。
赤精子再次愣怔。道人不禁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宝剑。
赤精子摇摇头,将宝剑收入鞘中。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他确实因为姚斌的“自我牺牲”,得以离开落魂阵。他总不好再去补一剑,破坏姚斌的尸体。
赤精子摇摇头,走向师侄殷郊。
殷郊看着师叔往自己这边走来,不由得紧张起来。殷郊没有儿子和弟弟那般“脸皮厚”。他清楚自己违背了师命,如今更算得上背叛师门。
赤精子没有走到师侄近前,而是在距离殷郊三丈处停下。
赤精子往殷郊手中拿着的阴阳镜看了一眼。殷郊立即察觉到,一时之间只觉得这面法宝十分烫手,收起来不是,继续拿在手里也不是。
赤精子只是瞧了阴阳镜两眼,忽然扭头朝岐城的方向望去一眼。
殷郊的脸上忽然烧起来一般滚烫。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瞧见赤精子回望岐城,自己会出现这种反应。
赤精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赤精子仿佛没看见殷郊手里的阴阳镜,他径直开口询问殷郊:“你与我那孽徒,过得可好?”
殷郊被这个问题问得羞窘脸红。如今他对师门的感情十分矛盾。殷郊既感激师父当年的搭救之恩与这么多年的教养情分,又气愤教主将自己兄弟二人的姓名签在封神榜上,而师父竟一丝半毫都不肯透露给自己。
殷郊忍不住,脱口问向赤精子:“师父与师叔是否知晓,我与王弟姓名就在那封神榜上?”
赤精子闻言,脸色微微发白。虽是在夜里,但是仙人周身有瑞光笼罩,倒是叫他此时的面色变化无所遁形。
殷郊见此,神情不由得黯然。原来他的师父真的知道这些。
赤精子微微点头,承认了下来。道人淡淡开口道:“你兄弟二人若是生了怨恨,也是应当。但是日后莫要再与旁人提及这件事。叫有心人听了,徒生事端,叫你们惹火上身。”
殷郊愣怔,吃惊于自己竟从赤精子口中听到这般关切叮嘱的话。赤精子与他的师父广成子不同。广成子向来和蔼示人,赤精子却有些严厉。这般关心的话语莫说殷郊,就是殷洪都难得听到一二句。
殷郊抿抿唇,答应了赤精子的忠告。
赤精子微微一笑,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安抚的话:“放心,贫道会保守这个秘密。”
殷郊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太子连忙向师叔道谢。
赤精子摆摆手,对殷郊下令道:“我现在去金光阵助你师父破阵。你且回去吧。”
殷郊有心想要跟着去看看师父。但是赤精子已经将话放在这里,他只能点头,转身回了征西大军的大营。
不多时,登上高台的殷郊看到金光阵中一片璀璨华光,随即阵法被破。广成子和赤精子直接化光而去。金光圣母已然身死阵中。
却在金光阵金光大盛,致使四周陷入黑暗时,不远处的落魂阵原址,土台上十盏油灯一起倒落,滚出了土台。与此同时,草人直立而起,仿佛有生命一般,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姚斌干瘪的尸体旁。
就见这只草人从自己“身体”里扒拉出一把小金剑。草人拿着小金剑宛如巫医一般围着姚斌跳起大神。
草人跳了八圈,小金剑变成了一把炙红的烧火棍。草人被这根烧火棍点燃,眨眼烧成灰烬。
土台上姚斌的尸体却变得不再干瘪,枯萎的肌肤变得饱满晶莹,宛如活人。
姚斌起死回生,蓦然睁开双眼,从土台上跳起。而后,他竟是一把抓在自己脸上,生生地抓下一层面皮。
姚斌抓了一层面皮,下面竟然还有一张脸,且与他“原本”的面容完全不同。
姚斌丝毫没有出手帮助同门道友的意思,转身化作一道青光,直接跑走了。
第二天一早,在渭水边昏睡一宿的姜子牙,刚刚醒来立即赶回了岐城,去见了武王最后一面。
侍奉在灵堂的姬旦瞧见姜子牙脸色灰白,一头老发更见雪白。姬旦心惊不已,很是担忧这位老者受不住打击,妄送了性命。
姬旦将当今西岐的形势看得分外清楚,先前口口声声援助西岐伐商的阐教仙人,只怕不会再出现在西岐君臣面前。
姬旦原本以为,姜子牙昨日不见踪影,是跟着燃灯道人、道德真君一起跑了。
此时,看到姜子牙突然出现在灵堂上,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与寻常老者没有不同,姬旦心中感触颇深。
姬旦连忙走到姜子牙身边,扶了老丞相一把。
姜子牙脸色枯槁,扭头看向姬旦。他抬手冲姬旦摆了摆:“老臣无碍……老臣……愧对文王与武王。”
姜子牙右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俱是羞愧之色。老道士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论是文王还是武王都不情愿反叛大商。是他这个文王股肱、武王义父千方百计,哄骗着他们上了阐教这座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