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这份“过错”,雷震子将武王的“尸身”送回王府后,来不及与人打招呼,就返回了终南山,想要向他的师父云中子求一丸起死回生的仙药。
结果是,雷震子非但没有取得仙丹,还被他师父留在了终南山继续修行。直到七天前,他才被放了回来。
“雷震子见到我,与我能说的倒是不多。但他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事情。我猜他接到消息,就会来见你。”
殷洪顿住话头,将眉头皱起。他总觉得雷震子已经知晓了殷诵的身世。毕竟雷震子是武王姬发最小的弟弟,可以说是殷诵的小叔叔了。
二殿下一挑眉头,颇为蛮横地对殷诵道:“只怕他不安好心,你还是避着他一些好。”
至于,雷震子为什么不安好心,又安的什么坏心,殷洪自然是说不出,也懒得说的。
殷诵嘴角微微一抽。他和殷洪一样,猜测到雷震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了他是武王儿子这件事。
基于雷震子前阵子一直呆在终南山,殷诵合理怀疑,是两位师祖广成子、赤精子将这件事告知了云中子。雷震子又从云中子这里得了消息。
殷诵只想催促着殷洪快走,十分干脆地在口头上答应了自家叔叔。
殷洪瞧着殷诵故意做出的不耐烦神色,晓得他在催促自己。殷洪没再耽搁。仔细叮嘱了殷诵几句后,二殿下转身使了五行法术,消失在殷诵面前。
殷洪所料不差,殷诵回来第三天,雷震子就扇着翅膀,落在了豆腐店的院子里。
雷震子寻到殷诵的书房前,在窗外站了许久,方才抬手轻轻地敲击了窗棂两下。
此时,殷诵正在琢磨一个物理定律,十分专心。突然听到敲击声,殷诵被吓唬了一大跳,却也从那种忘我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殷诵抬头,下意识向窗口看去。
见是雷震子,殷诵飞快跳动的心脏降下了频率。殷诵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书本,轻轻地叹了口气。
合上书,殷诵走出了书房。
殷诵将雷震子邀请到迎客厅,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雷震子双手捧着茶碗,脸上颇有几分尴尬之色。尴尬之中,又透着一丝急切。
殷诵瞧着他的神色,越发肯定雷震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武王的关系。殷诵并不言语,只默默地等着。
不一会儿,雷震子一口喝干碗里的凉水。他将茶碗放下,对殷诵说道:“这些时日,我都呆在终南山。师父扣着我,不让我下山。”
殷诵点点头。
雷震子鼓起莫大的勇气,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直直盯着殷诵。
他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段时日广成子、赤精子……诸位师叔都聚在终南山,商讨我二哥……”提到武王,雷震子声音陡然哽咽,要说的话也断在了那里。
殷诵瞧着他的可怜模样,不禁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雷震子真相:“你二哥没死呢,现在活得好好的呢。”
雷震子闻言一怔,显然是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竟是无法接受这件事:“你……你莫骗我……那日我确认了的,二哥已经气绝……”
殷诵只好说道:“师叔祖赤精子赐了一件法宝,名为阴阳镜。这件事你知道吧?”
雷震子脸上悲痛、惶然的神情为之一顿。
当初他跟着殷诵一伙下山的时候,就听殷洪嘚瑟过这把阴阳镜的妙处。阴阳镜白的一面叫人死,红的一面叫人生,堪称他们三代弟子所得法宝中最厉害的一件。
殷诵同情地看着雷震子:“便是你不知道这件事,众位师叔祖肯定是知道的。”
雷震子后知后觉,湛青湛青的脸蛋慢慢漫上了一抹红晕。他已经听懂了殷诵这句话的含义。
想来各位师叔不仅知道殷洪手里有一把起死回生的阴阳镜。这些师叔八成都猜到殷郊、殷洪两兄弟借着这件法宝救活了他的二哥!
毕竟,殷郊与他二哥有着一个共同的儿子——殷诵!
雷震子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二哥他现在身在何处?他可安好?他怎么丢下西岐不管了?”
殷诵对这两个问题避而不答:“总之他眼下十分安全,你不必担心。至于他为何抛下西岐和王位……”大概是想演绎一出“追妻火葬场”吧。殷诵揣测。
殷诵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武王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不论武王是不是真的想“追妻火葬场”,殷诵早已经做下决定,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姬发当初不愿意为了他们母子放弃天子之位,如今他这个儿子也一样不愿意接受这个父亲。
雷震子一张大脸盘子差点皱成一朵青菊花。
他只能自我开解,二哥尚在人间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好消息。凭二哥的才智与本事,绝对能好好地照顾他自己,根本用不着他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弟弟去忧心。
雷震子抛下担忧,欢喜之情迅速漫上他的心头。雷震子极力压制心中的狂喜。他如今可是做叔叔的人了,不能在晚辈面前这么“轻狂”!
雷震子在人间混了一段时间,早就不是过去不知世情的终南山嫡传弟子。他现在已经知道,人做一切事,都要讲究一个“面子”。
雷震子摸了摸大脑袋,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但是他还是告诉殷诵道:“我偷偷听师父与师叔们的谈话,听到师父说他们此前算定武王身上的命途,都是高人设下的假象。”
“二哥死后,这层假象去除。他们再看二哥的命数,可谓两眼一抹黑,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算不出。”
殷诵听到此处,不自觉松了口气。殷诵参考雷震子话中的信息,推测武王如今是安全的,三教仙人们无法掐算出他的下落。
雷震子兀自继续说道:“我听他们的意思,对那位高手十分忌讳,不愿与之为敌。”
雷震子掀起眼皮,瞧了殷诵一眼:“我还偷听到,他们在讨论,你……你其实是我二哥的亲子。”
殷诵微微歪头,依旧只是看着雷震子。雷震子这个家伙一直有些缺根筋,到现在还在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雷震子见殷诵神色平静,暗道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就是关系自己身世这样的大事,殷诵竟然也能如此坦然面对。
雷震子不由得佩服起来,终于明白自家师父与几位师叔想要押宝在殷诵身上的原因。
雷震子担心殷诵误会了殷郊,连忙磕磕碰碰地说出殷郊是殷诵生母这件事。
殷诵眨了下眼睛,对雷震子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然后,他将这个话题轻飘飘地揭过,转而问道:“不知道哪几位师叔知道了我的身世。”
雷震子摸摸大脑袋,细数道:“除了我师父与你两个师叔祖,还有玉鼎、黄龙两位师叔,以及后面追过来的文殊、普贤两位师叔。”
殷诵惊讶,没想到广成子和赤精子这两位师叔祖嘴巴这么大,竟然把他的身世告诉了这么多人。这两位老爷堪称仙界“大喇叭”了!
殷诵当即叮嘱雷震子,不要将他的身世与武王起死回生这两件事透露出去。殷诵强调道:“便是你大哥伯邑考,也要向他保密。”
雷震子懵怔。他不由得再次摸摸大脑袋:“我原本还想说,让你认祖归宗呢。”
殷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抬手摆了摆:““大可不必。我与你二哥没有父子缘分。”
雷震子“啊”了一声,不解地看向殷诵。殷诵却已经低下眉眼去端水饮用,不愿再理会这个话题。
雷震子心里嘀咕起来。
殷诵喝完水,再抬头,对雷震子说的便是另外一番话:“师叔让你下山,是要你做什么?”
雷震子立即老实地回道:“师父说,阐教对不起姜师叔,更对不起西岐,派遣我在西岐做支援。”
“师父说,原本想借着封神大劫,叫我得些大功德,成就金身,省了许多费心劳苦的修炼功夫。如今西岐已经投降,封神大劫怕是难应验。师父便让我留在西岐,一边学习人情一边修炼。”
“师父与我说,不要和他们这一代的仙人学,修炼了几百上千年,反而丢了修仙的根本。”
殷诵微微垂眼,细细地听着雷震子这番转述自终南山仙人的话。
雷震子说完,殷诵不由得点了点头。
殷诵感叹道:“师叔妄自菲薄了,他从不与别的仙人相同。”
曾祖比干在教导他的时候,曾经讲起过一件发生在王城的旧事。当年九尾妖狐假扮的“苏妲己”初初入宫,云中子便亲自下凡。
老仙人赠送给纣王一把木剑,嘱咐纣王把木剑悬挂在分宫楼上,借以镇杀妖狐。
苏妲己果然中招,险些就能被镇死。无奈纣王不中用,贪恋美色之下,不仅叫人摘下木剑,还将这件法宝烧毁。
雷震子听到殷诵称赞自家师父,心底高兴。
雷震子暗道:自家老道没有白疼殷诵这一场,可是叫他还惦记着老道的好处。
雷震子今日得了武王还在人间的好消息,整个人都透着欢喜。他虽然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选择尊重殷诵,答应他严守这两个秘密。
七月底,哪吒率领西岐的人马回到了西岐。王妃姜源比哪吒早了六天返回岐城。
殷诵一大清早捧了一大捧鲜花上街,观望大军回城。左右一起围观的百姓,主要是年轻姑娘和小孩儿,谁手里的东西扔完了,殷诵看见了立即体贴地将鲜花奉上。他送出去多少花朵,就收到了多少张“好人卡”。
鲜花送完了,前面的大军也只剩下一点尾巴在他们面前过去。殷诵目送着最后一点士兵离开,转身在两个伙计的陪同下,回到了豆腐店。
哪吒这一回,本是很早时候就能回来。但是他一路攻打到了极北的地方,且与北伯侯崇黑虎手下大将高定会师,生生将北羌的领地撕下一大块。
如今,西羌已经领地全无,残余部落大部分跟着北羌去了更北面的极寒之地;小部分往西而去。那边是西方教的地界,哪吒不想扩大战况,只能将前哨布置在两边交界的山口,而后领军回到了西岐。
当初哪吒走时只带了一万多的兵员,能够平定两羌之乱,纯粹靠的他个人实力。去时一万五千兵马,归来时还是这么多。这等战绩莫说西岐,就是在大商整个历史上都堪称一绝。
西岐新旧两派势力本就被姜子牙连翻打压过。如今两边看到哪吒凭借一己之力铲除两羌,再次见识了阐教炼气士的厉害,顿时都有些泄气,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哪吒回到豆腐店,看到殷诵乖乖地呆在店里,心下满意。
哪吒没有去询问两个伙计,这四个月里,殷诵可曾离开过豆腐店。他将殷诵困在西岐,为的就是他的人身安全。如今殷诵一切安好,哪吒自然不会费事去仔细询问。
殷诵听哪吒说起这几个月里西岐大军的行军情况,不由得好奇地打听起来:“西方教治下,是个什么景况?”
哪吒回忆道:“小国林立,宛如一盘散沙。最大的国家,领地不过恩州大小。”
“但是这些国家都服顺于西方教,竟不见其他神邸庙宇。”
殷诵不禁陷入沉思。然后他抬头与哪吒说道:“西方教似乎与阐、人、截三大教十分不同。那些小国的国王十分听从西方教的教义么?”
哪吒摇头:“我只远远看了几眼,哪里晓得那么多?不过,确实看见几个小国的王室在西方教两位教主的祈福庙宇外跪拜。”
哪吒顿了顿,有些困惑道:“那些信奉西方教的王公贵族会奉上金银财宝,供奉西方教的教主与众多弟子。”
哪吒从未听说过三教教主或弟子向凡人收取供奉。便是女娲宫那等对人间有大功的神祇,都只是随人族子民心意供奉,多以禽畜果米为主。直接拿金银做供奉的,哪吒至今不曾见过。
最叫哪吒震惊的是,西方教竟然收了这些“贡品”。
哪吒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于修士而言,这些财宝能有什么用呢?
殷诵却是了然道:“金银珠宝于修士无用。西方教收取这些,肯定是要用在凡人身上的。不显神迹,不与好处,如何叫西方诸国诚服?”
哪吒摇摇头,暗自觉得好笑:如此看来,那西方教两位教主更像是披着修士皮囊的凡间帝王。
哪吒对殷诵说道:“原本回来后,还要在西岐待一些时日。如今雷震子回到了西岐,辅佐在伯邑考身边,倒是省了我的事。”
殷诵点点头。雷震子如今是得了他的师父云中子的指令,要在人间修行,做起事来十分的刻苦认真。雷震子现在在姜子牙那里十分的受重用,如姬鲜那等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第106章 有没有可能,我想做的是这一条任务?
殷诵从朝歌回来后,雷震子陆续与他见了四次面。雷震子虽然知道武王姬发还在人世,心底的愧疚却没有因此消减。
武王不在西岐,雷震子就将这份愧疚转移到殷诵身上。
殷诵没有跟雷震子客气,借着他的愧疚,从他那里探听了不少终南山上各位阐教仙人的情况。
殷诵将封神榜掏出来,放在哪吒跟前,然后将他从雷震子那边得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哪吒。
至于他与武王姬发的关系,殷诵没有选择继续隐瞒。反正亏得他那两位大喇叭师祖与师叔祖,相干的、不相干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没道理还让一手养他成人的哪吒蒙在鼓里。
哪吒乍然听到自家小表弟的身世真相,整个人都懵了,随即是一阵茫然。
哪吒悄悄地瞥了一眼殷诵,心下稀罕:原来“鲧生大禹”这典故不是谣传,真的有男子体质特殊,可在自己的腹中孕育生命。
哪吒听殷诵这样一讲,立即明白阐教教主算定该在武王身上的周室国运,转移到了殷诵身上。
只可惜,殷诵心在殷商,想要他入姬氏祖庙认祖归宗,再起封神大劫,是不可能的了。
哪吒心下叹息,怎么也料不到当年他们几人一同下山,殷郊和殷洪这两个家伙竟然隐瞒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哪吒打开封神榜,在上面扫了扫,没有在名单上见到几个熟悉的人名。
哪吒正要松口气,殷诵从旁边递来一卷宣纸。纸张上与封神榜上一样格式列了一张名单。
哪吒放下封神榜,将宣纸揭开。哪吒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这张宣纸上书写的人名才是原本封神榜上的名单。
哪吒料想,封神榜已经被殷诵使用某种手段,进行了篡改。
哪吒只看了几行,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这名单上许多都是他熟稔的同门。虽然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已经向他点出了商周大战的内幕,但是哪吒看到这张名单,还是觉得胆寒。
哪吒实在想不透,三教教主怎舍得将这许多无辜的门下弟子送上封神榜。
在看到殷郊与殷洪两人名列在榜,哪吒再怪不得殷诵当年伙同殷郊两兄弟叛出西岐。
哪吒那时对殷诵有多么恼怒,如今就有多么心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男孩其实十分胆小,对自己十分依赖。
哪吒不禁问殷诵:“你是什么时候打开封神榜,知晓你父亲与叔叔也在封神之列的?”
可叹,那时候殷郊分明是一心遵从师命,助武王伐纣的。哪里晓得,师门早就开始算计他兄弟两人的性命,叫他们为广成子、赤精子两位师叔挡去杀劫。
殷诵将自己在东海遇见申公豹,申公豹如何引导他进入封神台,之后又是如何带着他去火云宫诸事一一告知哪吒。
如今哪吒就要陪同他一起入朝歌,殷诵自然要将这些事情与他交代清楚,免得两人之间出了状况,徒增误解。
哪吒心里明白得很,自然晓得殷诵的用意。只是听到申公豹“拐”着殷诵到处跑,甚至叫殷诵“冒险”进入封神台,就为了给这老道士查看封神榜上有无他的名姓,哪吒心头便起了三分火气。
哪吒不禁琢磨,日后见到这老道,自己高低要给他一些苦头吃吃,告诫他不可再带着诵儿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晚食的时候,哪吒坐在餐桌旁,陪殷诵用餐。
哪吒自从成了仙体,已经很少食用凡间的食物,寻常都是饮用琼露。也只有殷诵在他身边时,他才会在餐桌旁坐着,吃上少许五谷饭食。
自从殷诵叛出西岐,哪吒就断了一日三餐。豆腐店里两个伙计,习以为常。
今日虽然看到哪吒回来,伙计钱子晚饭依旧只准备了殷诵的一份。
等到看见哪吒一同坐在餐桌旁,钱子面露惊讶。这伙计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钱子及时回神,慌张地向哪吒告罪:“小人立刻就去厨房,给将军备一份面食。”
哪吒往殷诵跟前盛了小半碗的面条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钱子见主家没有怪罪,不敢怠慢,连忙退了出去,跑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好在豆腐店里规矩一向不大,两个伙计和殷诵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面条。现下,锅里还有四大碗热腾腾的面条。
没一会儿,伙计端了一碗面条上桌。
哪吒将面碗拿到面前,他微微抬眼看向钱子,问道:“锅里还有几碗?”
钱子闻言,不由得向殷诵看去一眼。伙计老实回道:“还有三碗。”
哪吒向殷诵看去,没有说话,拿起竹筷挑了一筷子米白色的面条送入口中。
豆腐店的配料算得上当今世上最全的。两个伙计如今管着豆腐店的生意,颇有几分做吃食的本事。一碗面称不上十分美味,入口绝无问题。
殷诵悄悄看了哪吒一眼,磨磨蹭蹭地动起了筷子。
哪吒那边一大碗面条下肚时,殷诵这边也吃完了面前只盛了小半碗的面条。
哪吒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扭头看向同样放下碗筷的殷诵。
哪吒挑着眉,看着准备擦嘴下桌的小表弟。
哪吒出声问殷诵道:“今日吃得这么少?”殷诵能够将他自己养得这般高壮,平时吃食上自然不会只有猫咪儿一般,只有一点点。
“我记得,当年刚来西岐的时候,你一顿能吃下三碗米面。如今怎么变少了?”
殷诵将嘴擦干净。他放下帕子,抿了抿唇:“最近胃口不甚好。”
“可有吃药,或者请巫医来看过?”哪吒转身,面向殷诵,关切地问道。
殷诵当即回道:“我吃了药的,只是没有用处。”
“那便请巫医来诊治。”哪吒说道。
殷诵摇摇头:““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很快就会好的。”他安抚哪吒:“哥哥别担心。”
哪吒眼带疑惑与不满:“我一回来,就见到你瘦了许多。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跟上闻太师的大军。到时,你叫殷郊、殷洪见到你这般形容,会怎样埋怨我?”
说罢,哪吒起身就要去拿殷诵面前的陶碗,竟是要亲自去厨房给殷诵盛一碗面来。
殷诵看到哪吒举动,不由得心急,想要阻止。可他方才吃过一碗面,眼下情绪激动,当即牵动了胃部,叫他难受起来。
殷诵脸色登时青了,只觉得胃部一阵难受。再管不得哪吒如何,殷诵先行抓起帕子冲了出去,对着厨房外专门用来盛放垃圾的木桶呕吐了起来。
哪吒紧跟在后。他快步追上殷诵。
哪吒站在殷诵身旁,紧皱眉头瞧着殷诵。
殷诵直将刚刚吃下的食物吐出去一大半,才舒坦起来。
他站直身体,将嘴角边的污物擦去。然后他走到院中老柳下,拿了小盆从水缸中取出水,将脏污了的帕子放入水盆中搓洗。
哪吒跟着走了过来。当他来到殷诵身边时,殷诵已经洗干净帕子,将其晾晒在一端系在老柳树上的麻绳上。
哪吒这还看不出殷诵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就白养这小子这么多年了。
哪吒一脸不予苟同地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子。
殷诵微微低头,最后叹了口气,将哪吒邀请到书房。
两人落座后,殷诵将自己在朝歌做的事情,告诉了哪吒。
哪吒静静地听着,心中分析着整件事对殷诵的影响。
等到殷诵讲完他哄骗蝎子精,替姜王后洗刷冤屈,哪吒沉吟半晌。
殷诵见哪吒不做声,心头顿时忐忑起来,害怕哪吒讨厌这般的自己。
哪吒抬头,正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却看到殷诵身子紧绷,一脸紧张地巴望着自己。这模样落在哪吒眼里,着实可怜得紧,更是叫他心疼不已。
殷诵看到哪吒抬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他变得更加紧张了,恨不得将脑袋低下去,不与哪吒四目相对。
殷诵忍住了这股怯意。
哪吒立即将脸上表情缓和一些。他朝殷诵勾了勾唇角,并且向他肯定道:“诵儿做得很好呀。”
殷诵神情愣怔。他微微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哪吒起身,走到殷诵面前。他微微俯身,牵起不安中的青年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听哥哥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哪吒看着殷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殷诵轻轻出声道:“可是,与小人为伍者不为君子。何况是与害人无数的妖孽……”
哪吒抬手在殷诵的额间点了一下,开解他道:“你是怕小光头知道这件事伤心?”
殷诵抿紧了嘴唇,微微点了下头。黄天祥的母亲与姑姑都是被蝎子精祸害死的。
“我也怕你觉得我变得太多了,讨厌我。”殷诵终于是垂下眼,不再对上表哥的目光。
哪吒轻笑出声,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哪吒坦诚道:“早几年,我若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诵儿,我们都已经长大,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你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我怎么舍得怪你?”哪吒的手落在殷诵的头顶,揉了揉殷诵的头发。
哪吒收回手,对上殷诵抬起的双眼,哪吒微微一笑,安慰道:“莫说现在的我,就是过去的我,再怎样生气也绝不会讨厌你的。”
殷诵久久地望进哪吒的眼里,望着宛如绿琉璃一般澄净透明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红晕从殷诵的脖颈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在红色抵达眼圈时,殷诵连忙羞涩地低下头。
殷诵忽然无措起来,说的话似在颠三倒四:“其实我知道,哥哥不会讨厌我的。可我还是担心你会讨厌我。我不想你后悔在东海救过一个孩子,更不想你后悔护着这个孩子长大。”
“我的诵儿这么好,我怎么会后悔呢?我若是没有带回你,陪着你长大,我一定会在劫象中看见现在的我,然后羡慕我自己的。”
哪吒笑意灿烂地望着他家的男孩儿。
殷诵殷红眼眶,望着哪吒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禁想道:自己喜欢上哪吒,实在是一件再容易再简单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