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蒙古族大哥哥家里不走啦/安且吉兮by威威猫七

作者:威威猫七  录入:09-05

可对于同性之间的经验,他们俩都是百分百程度上的首次触及。
苏和额乐以前追过女孩儿,但也从没有主动要求过这方面的东西,欲望太强烈的时候就靠自己来解决。
而周安吉的经验还要更匮乏一点,谈恋爱他都是第一次,除了之前那个不受他控制而触发的梦境,他没什么机会感受这种陌生的快乐。
而此时此刻,现实和梦里的景象正如两个重叠的画面,在他的视野里像是充满噪点的取景器,晃动着一点点重合了。
苏和额乐吻够了,抬起头来重新把周安吉拥入怀里,他听见阿乐倚在他颈窝上,急促地平缓了几下呼吸,然后轻声地道:“阿吉,你要想想清楚,现在要不要把我推开?”
周安吉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他:“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阿乐。”
他动了动手,把手掌从自己的大腿移到了阿乐的大腿上,然后再往里一点用了力气捏了一下。
苏和额乐几乎是在被拿捏住的同一瞬间,身体不自主地一抖。
他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对他说:“想吗?”
周安吉点了点头,说想。
于是苏和额乐扶着他躺倒在床上,又把他的卫衣撩上去了一点,俯下身来亲了口小腹。
周安吉本来就瘦,但不爱运动也没什么肌肉。坐起来的时候小腹上还会有一层白白软软的薄肉,躺下后就平坦得几乎要往下凹。
苏和额乐亲了两口,脑袋又跟着向上移,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直到厚厚的卫衣堆叠起来摞在周安吉的胸口,他觉得不舒服,干脆直起身来两三下脱掉了卫衣。
周安吉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两个人牵过手,也抱过了亲过了,上床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
可他生理性地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心里一面紧张,一面又食髓知味般地,挺着胸口想要更多,一只手抚着阿乐的脑袋把他往自己身上按。
苏和额乐知道自己把周安吉伺候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坐直,拉过周安吉的手来摸自己。
周安吉的手被阿乐带着,此时也不知道害羞了。
他躺在床上,让苏和额乐半跪在自己身体两侧,他看见他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表情,都到这时了,看上去也只有紧闭的双眼和皱往一处的眉毛。
他的视线又越过阿乐还穿在身上的黑色卫衣,往下看了看被卫衣下摆遮住一半儿的东西,可始终还差点什么。
苏和额乐重新俯下身体去亲周安吉的脸,十指紧扣着按住了对方的双手,举在他脑袋两侧。
底下的周安吉百分百地享受着阿乐展现给他一人的温柔和缠绵悱恻,可一开口的声音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阿乐……”
“可是我们……没有那些东西,怎么办……?”
苏和额乐吻过他的眼角,缓缓游移到他太阳穴的发间,最终停在了耳朵的旁边。
声音温柔低沉,安慰似的喃喃道:“别怕。”
说着,他就翻了一下身体,按着他从后面抱住了周安吉。
周安吉在这个时候,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他们天文学上的一个名词,叫做“洛希极限”。
如果把自己和阿乐比喻成那两个在固定距离上运行的天体,当他在北京,阿乐在内蒙古的时候,他们会彼此相安无事地度过一生。
可一旦超过了这个距离,那么名为“苏和额乐”的那颗天体一定会把自己撕碎。
周安吉觉得自己现在也变成了那颗一意孤行、不知死活的天体了。
他爱苏和额乐,所以他要不顾一切地靠近他,抱紧他。
就算被撕碎成星尘,他也会聚拢成围绕着苏和额乐运转的那一圈星环。
这样多好!
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伴在苏和额乐身边,直至宇宙消亡的时候。

周安吉对于他们俩今天做的这一通,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已经没什么概念了。
他的记忆里,在结束之后,他累得只想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股脑儿睡过去。
可阿乐说还没有洗澡,衣服也没换。
明明已经是晚上了,周安吉却还像早上赖床那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不想起。
苏和额乐也不催他,笑着盘腿坐在他身边,一边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他,一边哄着说:“阿吉,起来把衣服换了。”
说完后就从衣柜里翻出了两人的睡衣。
洗澡的一通物件儿都备齐了,见对方还没反应,他紧接着又靠近了他的耳朵,用气声轻轻地说:“你给我买的卫衣都被你弄脏了,快起来换掉。”
“不然放到明早就洗不干净了。”
周安吉没真睡着,他这个洁癖也不可能就这么裹着白天穿的衣服安心地睡。
他就是想让阿乐哄哄他,想让阿乐伺候他。
可对方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哄人,就算他没睁开眼睛去看,也听得出他话语里带着的笑意。
周安吉最受不了苏和额乐这样了。
每次对方用气声在他耳边说话时,都会惹得身体一阵酸痒,皮肤像是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一样。
他被逗得哈哈笑着,跟着身体都蜷缩得更紧了一点。
苏和额乐见他在被窝里笑成了一团,干脆把被子掀开,抱着还光着腿的人直接进了浴室。
周安吉光脚站定在地上,也不动。
不像刚刚在床上,现在他不穿裤子就这么站着也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两手揪住了卫衣的下摆使劲往下拉,堪堪把自己遮住了一半儿。
苏和额乐给他挤好了牙膏,递过去,看见他的样子笑出了声:“别使劲儿扯,新衣服都被撑大了。”
“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嗯?”周安吉接过牙刷,往前一步凑到洗漱台前去刷牙,镜子里还映着自己通红的脸。
苏和额乐把自己的牙刷也塞进了嘴里,说话立马变得口齿不清:“之前在包头停水那晚,我就已经看过了。”
周安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暗自嗔怪道:“你说话不算数。”
苏和额乐笑得更厉害了,也不反驳:“是是是,我是小人。”
一黑一蓝两件卫衣被泡在了水里。
周安吉和苏和额乐洗完澡后走出浴室,阿乐关了其他的灯,只留了床头的那两盏小的。
两盏小灯的灯光昏黄,映出两个模糊的圆落在白床单上,圆与圆交错的地方灯光更亮些,周安吉正好坐在这个光的交汇处。
时间已经过去蛮久了,两人刚又在浴室磨蹭了好一会儿,可过后的余韵仍还残留在周安吉的脸上。
他自己伸手摸了摸,紧接着就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晚上都消退不掉了。”
颧骨的地方持续发热,总是有点不舒服。
以前他刚到北京的时候,没习惯冬天的暖气,也经常这样在屋子里被闷得一脸通红。
苏和额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用自己微凉的手背贴在他发烫的脸颊上,问道:“要不要抱你去门口吹吹风?”
周安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外面冷。”
“我不喜欢冷。”
自从经历了那次两人在阴暗的矿洞里被埋了四个小时之后,周安吉就尤其不喜欢“冷”这种触觉。
他觉得“冷意”相对于“暖意”来说,带着很多钻心刻骨的萧瑟和阴郁。
苏和额乐听见他说“不喜欢冷”,又把他搂紧了一点,空出的那只手掌伸出去搓了搓对方的手:“那睡觉?”
“嗯。”
钻进被窝之后阿乐仍把他抱着,没有放。
周安吉的手环过阿乐的臂弯,隔着一层睡衣摸到了他的后背。
阿乐的背上有很凸出的蝴蝶骨,这在一个看上去很强壮的男人身上是不应当发生的。
周安吉想。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期,易瘦体质让他怎么都吃不胖,那时候自己的蝴蝶骨就会很凸出。
他曾经很不喜欢自己这一点。
因为过于清瘦,身边的人老是把他当弱势群体来对待。
直到今天他摸到了阿乐背后的蝴蝶骨,他才想到,这是翅膀吧。
是雄鹰的翅膀。
他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
里面讲述了幼小的鹰是怎么被父母教会一点一点地扇动背上的翅膀,才慢慢学会飞翔的。
阿乐是草原上的雄鹰,所以长出了翅膀。
他用手指不安分地轻轻揉着那一块凸出的骨头,过了一会儿又不知足地把手伸进睡衣里,直接用手掌贴到皮肤上揉。
苏和额乐被揉得很舒服,喉咙里发出些轻微的哼声。
两人隔得太近了,周安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还疼吗?”他问。
阿乐之前伤到了背,刚刚洗澡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几块青紫还没完全消失。
苏和额乐摇摇头,微长的黑色头发摩在枕头上沙沙地响:“不疼,舒服。”
周安吉安了心,又把手掌张开,温柔地抚在他背上游移:“还是坚持把之前医生开的药涂完吧,会好得快点儿。”
苏和额乐闭着眼没睁开,也没拒绝:“好,明天你帮我涂。”
又过了会儿,周安吉还没睡着,蜷着身体在苏和额乐怀里轻轻动了动,但又怕动静太大了弄得阿乐也睡不着。
其实苏和额乐本来也没睡着,只是一直闭着眼,他轻笑了一声,鼻腔里呼出一点温热气体打在周安吉的脸颊上:“怎么,还在回味啊?”
周安吉知道阿乐在逗他,顺势轻拍了一下他的背,没正面回答:“你怎么也没睡着?”
苏和额乐睁开了眼,凭借透过蒙古包顶部的一点天光,眼睛沉浸在夜色里,堪堪能够看清对方的脸:“因为我也在回味。”
周安吉顿了一下,没反驳自己对于今晚这种陌生快乐的喜欢。
以前两人牵个手,或者抱一下,他还会害羞,会嘴硬着不承认自己喜欢这种感受。
现在也不会了,在苏和额乐面前没什么好瞒的,他乐意于把自己交给对方,不管是身体上的东西还是心思上的东西。
可以在恋人面前尽情表达自己是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次的性体验同时给了他身体和心理上无法磨灭的快感,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前任何快乐的新奇体验。
他抬了点头想去找阿乐的眼睛,鼻尖儿正好抵住了对方带点儿胡茬的下巴:“阿乐,你喜不喜欢?”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今晚。”
苏和额乐笑了笑,又跟着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当然。”
他笑阿吉原来顿了这么久没说话,是想问这个。
周安吉又接着问:“是对这件事本身的喜欢,还是喜欢我?”
“都有。”苏和额乐回他,“但因为对象是你,我做这件事才有意义。”
苏和额乐与周安吉一样,同样不排斥与恋人谈论这些。
他们两个都是成年很久的人了,而成年人的身体对“性”有欲望,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尤其是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
他紧接着又道:“我不否认这件事本身给我带来的快感,我相信你也一样。”
“但我也绝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找人处理这件事的人,在我的心里它的发生一定是要基于‘爱’。”
他贴过去轻吻了一下周安吉的额头:“你对我来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你是特殊的,是我唯一动过心的同性,以后也只有你一个。这一开始让我觉得有些震惊,不敢承认,也没希冀过你真的会属于我。”
苏和额乐顿了一顿,又轻轻笑了笑,“所以现在我们的关系会让我很知足。”
“如果你非要问我是更喜欢这件事还是更喜欢你,我想了想如果以后我们俩都老了,都做不动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周安吉很安心,他知道阿乐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他说承诺,但说出来又不像是电影里那种宏大的海誓山盟。
周安吉又往苏和额乐的怀里拱了拱,正好用耳朵贴住了对方咚咚的心跳声。
心脏跳动一次时间过去一秒。
周安吉一心二用地在心里数着,他体味这一段独白花了八秒的时间,心里澎湃了无数形容词,最终说出口就只剩下了一句:“嗯,爱你。”
苏和额乐一生都很坦荡,但他从没有向人承认过,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这件事。
并不是这稍显罕见的性向让人难以启齿。
而是因为这从不是件会必然发生的事。
只是这年他在草原上,偶然遇到了这个叫做周安吉的人。
之后爱上了他。
仅此而已。
他只爱周安吉,而并不爱其他男人。

绿草葱茏,牛羊遍野。
天上一簇簇的白云偶尔从遥远的太平洋上带来一阵透凉的雨水,浇得整片草原又莹润了几分,从绿草尖儿上滑下去的水珠都闪着五角的星芒。
周安吉来内蒙后除了跟着苏和额乐去过一趟白云鄂博,差不多整个七月都呆在乌兰察布这片野草原上。
他倒也不觉得无聊,白天偶尔会跟着阿乐一起去放羊,不去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学习。
虽然跟学校的导师那边请了长假,但研究上的事还是得一一跟进,不能够懈怠。
只要研究不被耽搁,张守清就不会怎么过问周安吉的生活现状。
有的时候苏和额乐放羊回来后会陪着他一起学,两人把两台电脑都搁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保持一种很默契的沉默,像是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一样。
学得认真了几乎会忽视对方的存在,可一旦到了那种看文献看得脑袋疼的时候,周安吉就总是忍不住分出心神,抬眼去看看对面的苏和额乐。
在他看来,多看一眼对面的人,都会让他放松不少。
所以周安吉在无数个这样悄然抬眼观察对方的时刻里,看到了很多不同模样的苏和额乐:皱眉的、面色焦灼的、或者一脸安然的,亦或者……
同样抬眼看着自己的。
每到这种时候,两人就会不约而同地相视笑笑,接着苏和额乐就会放下手里的鼠标,把身体往后仰过去靠在椅背上,发牢骚般地说一句:“不学了不学了,学累了今天。”
周安吉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因为苏和额乐以前在白天放过羊的晚上也会学,这个习惯的形成早在认识自己之前。
也不一定是要学多少专业上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学一些杂七杂八的感兴趣的知识,或者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一些闲书。
习惯一直都不会变,只不过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而已。
周安吉会由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耍小孩子脾气,这时他总是乐于顺着苏和额乐的意思,说一些他爱听的话给他听,譬如说“不想学了就休息会儿”、“注意眼睛”,或者一句简单的“我爱你”。
苏和额乐已经习惯了这种忽如其来的表白。
他拉开自己的凳子,绕到周安吉的背后,盯了盯对方屏幕里的英文文献,轻声问了句:“还剩多少?”
“不多了,还有几页就看完了。”
苏和额乐在背后用手臂绕过周安吉的肩膀,交叉在他的胸前环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处,浅浅亲了一下:“不急,我陪你看完。”
周安吉也跟着回过头来浅浅地啄了一下对方的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有的晚上学习任务没那么重,他们一般会一起学到十点多,再一起洗个澡,关灯躺在床上聊会儿天再睡。
有的时候DDL就近在眼前,苏和额乐就会陪着周安吉熬到凌晨。
他自己毕业好几年的人了,学不到这么久,为了陪对方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电脑关掉,从周安吉的床头把那几本诗集拿过来看,翻书的声音都被他控制得很轻。
苏和额乐喜欢写汉字。
在他六岁之前接触的一直都是蒙语,上小学后度过了一段挺艰难的练习第二语言的时光,所以他现在说汉语几乎没什么口音,汉字也写得很不错。
所以周安吉经常看见坐对面的苏和额乐拿着白纸,把诗集上的诗工工整整地誊抄下来,尤其是那些自己以前念过的,都被苏和额乐抄了一遍。
还有些时候两人熬得太晚了,苏和额乐还会生起炉子煮一锅奶茶,或者面条来填肚子。
周安吉一开始总是拒绝,说等会儿还要再刷一次牙太麻烦了,到最后也经不住苏和额乐诱惑他,就着对方的碗吃同一碗面。
在一起之后,两人的作息几乎都是同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苏和额乐迁就周安吉。
这晚睡前,两人已经上床后,苏和额乐又让周安吉念一首诗。
周安吉忽然从他的肩窝抬起头道:“阿乐,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诗是什么?”
“嗯?”
周安吉喃喃地回:“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苏和额乐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再用了点力气将脑袋重新按回自己的肩窝,笑着问道:“怎么是这首?”
周安吉回他:“小时候学校里订的古诗集,诗集翻开第一首诗就是这个。”
接着声音又昂扬起来:“这首我背得最熟了!”
“小时候我周围的同学都不喜欢背诗,就我喜欢,还因为这个老被语文老师夸。”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说是不是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啊?怎么就恰好是这首呢?”
苏和额乐很认真地回答:“当然,当然有。”
他把手又环抱得紧了些:“那小周诗人,想去看看阴山吗?”
阴山山脉横亘在内蒙古自治区的中部,其中的大青山脉正好坐落于乌兰察布。
这天天气很晴,苏和额乐罕见地没有带周安吉骑马,而是选择了开车。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出发,开车不到两小时就可以到达阴山脚下。
这天周安吉又穿上了蒙古袍,戴上了那条狼牙项链,还特意把项链露在了衣服外面。
两人坐定在黑色越野车的前排后,苏和额乐就带着他沿着草原上不算宽敞的公路往阴山的方向驶去。
这是周安吉第一次坐苏和额乐开的车。
他心情很好的时候总是会在身体上有所体现,比如说现在,周安吉一会儿去翻翻车前的储物盒,一会儿又在车载屏幕上点过来点过去。
修在内蒙古草原深处的公路人迹罕至,车辆更是少。
道路平坦,没什么起伏,路的两侧绿草遍野,一眼望过去视野非常开阔。
不像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是件很舒服的事。
但苏和额乐也没敢把速度踩得太快,有时候还得停下来等一等在公路上穿行的羊群。
白色的羊群倒对这个黑色机器见怪不怪,咩咩叫着,从它身边慢悠悠地晃过去。
有时赶羊的人还会举手朝车内的人打声招呼。
周安吉看得新奇,身体向前倾着,安全带勒得他不自在。
等羊走完后,苏和额乐重新踩上了油门。
这时周安吉转过头来问:“你们认识吗?刚刚放羊那人?”
苏和额乐笑着摇摇头:“不认识。”
周安吉“哦”了一声,重新靠回座椅上,心里了然:内蒙古不像北京。
在北京的时候,人和人在地铁站擦肩而过,从没想过要和陌生人打招呼。但在内蒙古,这件事就变得稀松平常。
周安吉回忆起了之前阿乐教他说的那几句用蒙语打招呼的话,心想着等会儿他也可以试试。
阴山作为一座海拔两千多米的山脉,其实不需要开到山麓的位置,当他俩还行驶在公路上时,周安吉就能远远望见了。
苏和额乐伸手往前指了指:“那就是阴山。”
夏天的时候,阴山山顶也没有积雪,深沉的绿意覆盖在连绵的群山深处。
车继续往那个方向行驶,离得越近,渐渐地就看不见山顶了。
“阿乐,你跟我讲讲阴山是怎么形成的吧。”周安吉忽然说。
苏和额乐一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思考了一会儿。
周安吉就这么保持着转头的姿势看着对方,等着他说话。
于是在沿途开到阴山山麓的路上,苏和额乐给周安吉讲了,大概在几千万年前,阴山不过是海拔几百米的丘陵地带。
又讲了它是怎么通过地壳作用逐渐隆起的,往后察哈尔的火山喷发再次抬升了它的高度……
直至现在,两千多米的阴山山脉,巍峨地坐落于他们眼前。
周安吉听得似懂非懂,他在高中的时候本身就是学的理科,对于地理知识的掌握程度不深。
平时他研究天上的星星更多,但有时候在专业课中也会接触这样的地球科学。
不过专业名词对他来说仍有难度。
苏和额乐讲完后,趁着空手的时候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左脸:“听懂了吗?小周同学。”
“听懂大概百分之七八十。”周安吉实话实说。
这时苏和额乐把车停下来,他们开到了一处人烟罕至的荒郊。
“到了。”
其实真正站立在阴山脚下时,反而看不清楚这座山的全貌了。
只是周安吉觉得这里的景色不同于他呆惯了的那片草原。
他踩在脚下的草稀疏了不少,到处都堆满了不规则的落石。
山麓的地方长着高大的树,树林一直沿着山坡的方向爬升,茵茵的深绿色比他平日里看惯的浅绿更沉重了几分,当然也更符合一座延绵不绝的山脉的气质。
“来。”苏和额乐拉着周安吉的手,带着他朝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了平地与山坡交接的位置。
“这就是阴山,诗里的阴山现在在你眼前了。”

他们今天也不是为了要登山才来的。
况且苏和额乐为了避开人群和城市,选择停车的这个地方也是一片荒原,紧凑和富有深意的树林间也没给他们留下什么上山的路。
但周安吉还是牵着苏和额乐的手,靠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在这儿呆着看了好一阵。
他总觉得,自己从小背得朗朗上口的那些诗里的事物,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比起看一座普通的山更多了几分浪漫色彩。
原来苏和额乐也是很爱浪漫的人。
“你以前来过吗?”周安吉歪着脑袋问。
苏和额乐摇摇头:“你小时候背的那些诗,我以前也背过。但是没有你的话,我也从没想着要来亲眼看看。”
“怎么?你以前不是很爱去饱览大好河山吗?”周安吉笑着问。
苏和额乐顿了一下,也没打算撒谎,便如实说了:“父亲去世之后,就没再离开过内蒙了。”
周安吉前一秒还笑着,闻言后立马收住了上扬的嘴角:“阿乐……”
苏和额乐反而笑了,伸出手来捏了捏周安吉的脸:“阿吉,能不能不要每次提到我父亲的时候,都看起来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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