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陆佰衍挑眉:“有人在外流浪。”
“这你就别管了,他也想回来,但是……哼。”徐老太冷笑一声:“他怕。”
陆佰衍:“您先说是谁吧,如果我不认识,还真的帮不上这个忙。”
“你一定认识。”徐老太神神秘秘地说:“你的小情人认识。”
陆佰衍呼吸一滞,片刻之后,笑了。
“您把我们都关系都打探好了。”
“在这里,没有秘密。”
徐老太从抽屉里拿出装有骨灰的香囊,让陆佰衍今晚十点挂在窗户上,不要开灯,不要拉窗帘,找个地方坐好,静静等待。
“快了,快了……”
“等到了日子,一把火烧了这里,都成灰了。”
徐老太嘴里念叨着,像魔怔了似的。
陆佰衍接过香囊,放在手里,沉吟几秒,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愿意回来。”
徐老太看向他:“你打电话肯定是不行的,你臭,你的小情人才香。”
陆佰衍抿唇:“按照您的意思,他已经不是……”
“当然不是,从这里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人呢。”徐老太说:“他拿着一样东西,很重要,同样的,我这里也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想着回来呢。”
陆佰衍还想问些什么,徐老太便以困乏为由,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退开没几步,老狗便站起来,哼哧哼哧跨过不高的门槛,进了屋。
102的门关上,屋内陷入死寂。
《你好我的邻居》
你好,我的邻居。
陆佰衍拿着香囊往回走,路过安静的二楼和三楼,走上四楼时,笑了一声。
邻居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邻居都不是人。
除了被投放而来的玩家,相比其他人都不是人。
一个一个,像一种执念,留在这里……或者说,是被困在这里。
四楼走廊,陆佰衍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发现又一个人出在他的前方。
刚刚这边可安静了,全程只有他上楼的脚步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倒是令他停下了脚步。
定定看着那道莫名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背影,陆佰衍嘴唇微动。
他没有发出声音,而前面的人仿佛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缓缓转过了身。
竟然是那个名叫梓琳的女孩。
她怎么突然来了四楼?
很快,陆佰衍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中,梓琳是一个喜欢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他只见过她两次,每一次,她都穿着不一样的白色连衣裙。但是现在,她穿的却是一身很酷的休闲装,披散的头发被扎成一个马尾,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她说话的声音很软,是很标准的软妹,程飒和夏稚都挺喜欢跟她聊天的。
此时此刻,她停在405的门口,转过身看见陆佰衍的时候,很是熟络地抬起手晃了晃。
“你回来了啊!我刚才还想要不要先去找你呢。”
陆佰衍缓缓眯起眼,“找我?你有什么事吗?”停在405门口,不应该去找程飒吗?
可是程飒刚刚才去找他们,难道先去找了曲美?
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在心间,这让陆佰衍在一切思绪都如麻绳般错综复杂之际,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梓琳:“唉,你这人,怎么刚说过的话就忘了,之前不是你给我安排了活儿吗!”她露出一种很无语的表情,抬起一只脚,鞋尖点地几下。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穿搭,熟悉的说话方式,熟悉的肢体动作。
可陆佰衍很确定,他跟这个名叫梓琳的NPC一点都不熟悉。
“我给你安排了活?”陆佰衍不能理解,紧蹙眉头。
“对啊,你让我去找曲美和梓琳了解情况!”
陆佰衍心头一震,一字一顿地重复她的话:“我让你去找曲美和……梓琳?那你是谁?”
‘梓琳’仿佛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劲,她灿烂一笑,用极其软糯的嗓音大大咧咧地说:“我是程飒啊!”
夏稚翻了个身,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
才下午四点半,距离他六点去给小奇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睡得时间不长,但是睡得很沉。
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秦尤竟然不在。
这可是好事。
夏稚立刻下了床,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秦尤走了过来。
“你醒了?”秦尤眉眼弯弯,“我出去扔垃圾了。”
夏稚:“……哦。”我又没问你!
秦尤看着他:“你要出去吗?还没到工作的时间呢,你要去哪,我陪你。”
夏稚瞬间歇了要出去的心思,故作随意地挥了挥胳膊,道:“没、没啊,我不出门,就是刚睡醒浑身僵硬,想要在门口走两圈,动一动。”
“这样啊。”秦尤点点头:“走步达不到活络筋骨的效果,不然我给你按一按吧?”
夏稚:“……”
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自然是用不上秦尤给自己按摩,夏稚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但也没办法再出门,于是退回了屋子里,看着秦尤神情自然地打扫屋子,在心里无声叹气。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秦尤还没有表现出会伤害玩家的意思。
夏稚就像一颗定心丸,稳住了最危险的秦尤。
可规矩还在,想到已经死了的两个玩家,夏稚幽幽叹口气。
“怎么了?”秦尤问。
夏稚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有没有一点感觉,就是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他很是隐晦地提醒道:“我们的身份不一样,目标也不一样。”
秦尤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的目标是什么?”
没有问身份,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所以秦尤更好奇所谓的目标。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所处的每一个神奇的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各式各样的答案如同浪花扑上海滩,却没有一搜船愿意停留下来,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或许那些本身也不重要,秦尤这样想着。
眼前的少年冥思苦想,最后用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
“我的脚步不能停下,必须一直向前。”他的表情认真,白嫩的小脸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透着一抹健康的红润,“我会在万花筒一样多变且璀璨的世界里,找到我存在的意义。”
话音落下,夏稚有些骄傲的挺起胸膛。
这话说的简直太有文化水平了!
秦尤明白了。
他的小朋友还会离开的。
不管他怎么追赶,他们的未来都不会停下。
“也就是说,你不会死。”秦尤没有生气,反而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他们都会,但你不会,对吗?”
死亡对于秦尤来说就像家常便饭。
他就是死亡的化身,每一个跟夏稚一样的人,都会死在他制定的规则中。
如果夏稚不会死的话,就说明只要他追寻夏稚,就一定会在各种世界里与夏稚相遇。
美好的未来仿佛在向他招手,秦尤嘴角的笑容还未露出,少年的沉默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希望的火苗。
“抱歉,我不确定……”夏稚下意识道歉,“或许,我也会死。”
秦尤脸色冷漠。
夏稚莫名心虚,却还是解释说:“你也知道的,不论哪里都很危险,能威胁到其他人生命的规则,自然对我也是起效的。”
秦尤:“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吗?”
夏稚心想:这个问题你居然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秦尤无辜眨眼,夏稚无可奈何。
也正是在此时此刻,夏稚才明白,秦尤游离在游戏机制之外,却不能将其真正改变。
只要加入《最后一关》,不管他有多大的能耐,都会被游戏机制所掌控。
“就算一定要结伴而行,我们也不能留在这里。”夏稚无比认真地对他说:“这里对于我来说太危险了,随时有死掉的可能。”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结盟,也要以夏稚的目的为准。
对于秦尤来说这不算一件有益的事,因为夏稚的离开代表他依旧如以前那样,追寻夏稚的脚步,不停追逐。
可是……
“我不想你像他们一样。”秦尤说:“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
开膛破肚鲜血横流的对象变成夏稚?秦尤心里一颤,不敢继续想。
夏稚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像说孺子可教,就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他有些纳闷,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陆佰衍。
夏稚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佰衍脸色阴沉,目光错开夏稚,落在屋子里那位从容淡定的男人身上,几秒钟之后,错开。
“晚上一起吃饭吗?”陆佰衍看着夏稚,说:“只有我们。”
仿佛是一个约会邀请,夏稚有些不自在地给陆佰衍使了一个眼色,但一想到两人现在是‘准情侣’的关系,又觉得这样貌似没什么事。
就算秦尤不满意也没办法,谁让他们还要维持人设呢,借此机会探讨交流秦尤也管不着。
于是他转过身,对坐在床边的秦尤道:“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一会可能直接去上班,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本来秦尤不是很开心的,跟那个名叫陆佰衍的男人四目相对,在空气中刀光剑影似有火花交错,又听见夏稚说要去赴约,刚准备找个借口跟过去……
结果夏稚说: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在家里等我回来……
在家里……
秦尤心头仿佛开了一朵小花。
“好,我等你回来。”
程飒变成梓琳。
夏稚听到陆佰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还在吃东西。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遍。
得到的解释,是以陆佰衍的试炼描述的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夏稚,我很抱歉。”陆佰衍说:“我以为危险会发生在徐老太那边,但没想到……”
是他低估了游戏的危险性,而且不得不承认,让程飒去找曲美和梓琳了解情况,他从未想过会发生意外。
筷子脱手,落到地上。
夏稚呆呆地望着陆佰衍,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程飒没有了,是吗?”
陆佰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是的,群里她的头像也变成了黑色。”
夏稚急急忙忙拿出手机,点开群聊,发展里面程飒的头像果然变成了黑色,名字变成了梓琳,并且成为了前任住户,就像那个女明星一样。
而住在405的人变成了梓琳,她的头像是之前用的,夏稚很眼熟,但名字却是程飒。
也就是说,身份没有超话,但是人变了。
程飒变成梓琳,于这个公寓里消失,她成为了过去式,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再提起程飒,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那就是梓琳。
“我不能接受!”夏稚有些崩溃:“我们已经坚持到这里了,为什么会这样?!”
陆佰衍走到他身边,轻轻拥住他,似是安抚般拍了拍背,“这种事情无法预料,我们只能……”
后面的话,无需他说明,夏稚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如果梓琳之前的住所。那里已经上锁了。”陆佰衍说:“跟其他房间一样,到目前为止,除了四楼是给和我们一样的租客居住之外,其他楼层只有徐老太和曲美是明确住在这里的。”梓琳曾经也是。
如果这算是一种线索,是不是说明其他那些上了锁的房间,都是它们的主人夺走了玩家的身份,所以永久上锁?
夏稚很难过。
他和程飒的关系很好的,他喜欢跟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交朋友。
也知道在这里不可能有永久的朋友,但至少能看到对方通关也是好的。
“徐老太和曲美大概都不是人了。”陆佰衍说:“但他们既然存在于游戏开场的介绍里,就证明他们的身份特殊。”
夏稚稍稍缓过神来:“你的意思是?”
陆佰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能帮我联系赵宝钱吗?让他有理由回到这里。”
夏稚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赵宝钱曾经住在这里?”
陆佰衍眼睛微微眯起:“你也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猜想到了对方获取这一消息的渠道。
陆佰衍知道的肯定没有夏稚详细,但时间有限,夏稚马上要去当家教了,所以也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他只说了自己是从秦尤那里知道了赵宝钱的过去,且他的身上的疑点众多,让陆佰衍小心一点。
然后就给赵宝钱打去了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不像看见陆佰衍的电话那样直接挂断拒接。
“你终于找我了。”赵宝钱的声音沙哑难听,“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夏稚看了一眼陆佰衍,而后说道:“对,我住的公寓里发生了一些怪事……赵大师你能来帮我看看吗?我会付钱的。”
“哦,不用你付钱。”赵宝钱很是慷慨地说:“之前在饭店里死了个人,吓到你了吧?这次就算是补偿好了。”
夏稚:“……你知道齐阿姨是怎么死的?”
赵宝钱在电话那边桀桀桀得笑了起来,然后很是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夏稚看向陆佰衍:“他答应了,会过来……而且齐阿姨应该也是他动的手脚。”
电话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因为四周太过安静,所以陆佰衍也听到了对话的内容。
他望着夏稚,良久,说道:“他对你很客气……而且他必须要回来的,你给了他一个借口回来,就算是付出了报酬。”
夏稚想了想:“他为什么对我很客气?”
陆佰衍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出徐老太的话。
她说夏稚很香……
指的是什么?灵魂吗?
夏稚和他约好在小巷口见面。
赵宝钱独自一人前来,他的衣着打扮亦如夏稚第一次见到他那般,黑色大衣和复古的帽子,抬头看过来时,一张仿佛被蜡裹住的脸无比诡异。
“我就知道,你会叫我来的。”再次看见夏稚,赵宝钱很是高兴,“不过我以为会更早。”
夏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好似被最近发生的怪事折磨得不轻,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实在没有办法了,希望赵大师能帮帮我。”
“放心交给我就是。”赵宝钱眯了眯眼:“让我猜猜,遇到了什么?是渗水的公寓,还是在墙里面乱爬的小孩?”
夏稚沉默。
他说的这两点,几乎概括了公寓内发生的一切怪事。
想到陆佰衍对他说过的话,以及那段未完的睡前故事,夏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您真厉害。”
赵宝钱颇为得意地笑了。
“如果房东说的故事是真的,结合徐老太的需求内容,赵宝钱大概率不是人了。”
晚上八点,结束了家教工作的夏稚在路灯下与陆佰衍碰面。
他一如既往地接送自己,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明明他们都是玩家,以前也从未见过,可陆佰衍的身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夏稚幽幽叹口气:“我被辞退了。”没有接陆佰衍的话,他想起今天小奇莫名抵触自己,而他的父母也在这期间回来,说是出差结束,但夏稚感觉他们就是突然出现来辞退自己的,“小奇的父母说他们要搬家了,大概率会去另外一座城市生活,所以今天给我了一个月的工资,让我明天不用去了。”
陆佰衍倒是没有多惊讶:“一切都在加快速度,被辞退这件事可能早就在计划之中。”
夏稚:“可小奇今天也很怪,他不像以前那样缠着我了。”
“觉得很难过吗?”
“嗯,多多少少会有点失落。”
饭店的工作可以毫不犹豫地辞了,也不需要再赚钱交房租,但因为一直舍不得小奇这个孩子,即使知道他的过去,也知道他家里发生过什么,夏稚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下来当家教。
结果就一天的时间,小奇就变了样子,虽然还是很听话,但却不似以往那般黏着他。
夏稚想不通,但也没办法。
反正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小奇了。
回归正题,赵宝钱不是人的话,就说明他和公寓里的其他人一样。
只是对于他不是人这个结论,夏稚还是有点疑惑的,毕竟听了秦尤的故事之后,夏稚一直认为赵宝钱是举报了犯罪集团之后功成身退,离开了公寓。
那样的话也不能当做他已经‘死’了吧……
“昨天我看到徐老太……从邮筒后面出现的。”陆佰衍斟酌着开口:“邮筒并非视线盲区,即使是角度问题,也能看清它的左右两边都有什么,如果是一个人走过,被邮筒遮挡,至少能看到她是从什么方向来。”
突兀地从邮筒后面走出来这个人,比起路过,更像是从邮筒里钻出来的。
陆佰衍与徐老太交流的时候就留了一手,试探询问他们是否还是人,徐老太许是没注意到他的试探,脱口而出赵宝钱已经不是人了,就跟他们一样。
“我更倾向于他们是一种未能消散的灵魂执念,就像那些婴儿和无辜的女性一样。”陆佰衍说:“怨念成鬼,执念的话……”
陆佰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做出伤害玩家的事,而且不管徐老太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救过夏稚一命。
夏稚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两人结伴回去,在楼下遇到了秦尤。
秦尤站在一楼的楼梯处,身着一件很大的毛衣家居外套,看起来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陆佰衍眉梢一挑,直接握住了夏稚的手。
突然间是干什么?夏稚懵了一下,下意识挣扎,却被握得更紧,侧头看见了陆佰衍直视前方,黑暗中,眼眸深处涌动着坚定的光。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尽头是秦尤。
两个人无声对视,那种刀光剑影的紧迫感再次袭来。
夏稚有点尴尬,不过他没再挣扎了,硬着头皮跟陆佰衍一起走到秦尤面前,喃喃道:“你怎么下来了?”
秦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却在看向夏稚的时候,微微一笑:“想着你该下班了,就来接你。”
“那是有点晚了。”不等夏稚开口,陆佰衍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话茬:“今天我和夏稚走得慢了些,如果换做平时,房东先生没下楼的时候,夏稚就该到家了。”
夏稚:“……”
头皮发麻!
秦尤一对上陆佰衍,表情就淡淡的,变化极快,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哦,是吗。”
说完,他回过头,对夏稚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手上的力道加重,夏稚看向陆佰衍,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莫名有些骑虎难下,夏稚微微垂着头,很是用力地从陆佰衍的手中挣脱,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里。
“好吧,我们一起上楼。”
他该庆幸今天穿的外套有两个很大的口袋,大到他的手在里面尴尬地捏紧又张开,也无人发现。
游戏第九日,赵宝钱出现在公寓楼下。
自从走过小巷,老式公寓的全貌彻底出现在视野中,赵宝钱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一手撑住墙壁,剧烈地喘息起来,吓得夏稚连忙后退两步,惊恐地盯着他。
不得不说,赵宝钱这本就不似人的模样加上怪异的举动,大有一副即将变异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没有变异,半分钟后,赵宝钱仿佛适应了似的,缓缓站起身,对夏稚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不少。
“抱歉,我吓到你了吧……但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夏稚抿着唇,警惕不减,问道:“你……一直想要来到这里,对吗?”
赵宝钱眸光微闪:“对。”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都是因为它。”
这个‘它’可以代指很多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来呢?”
赵宝钱:“因为诅咒。”
“诅咒?”夏稚还是第一次听到和‘诅咒’有关的东西:“你、你被谁诅咒了?”
他刚问出声,前方鲜红的邮筒后面,突然传出一声狗叫。
接着,一道身影慢吞吞地从邮筒后面走出来。
是徐老太。
她恶狠狠地盯着赵宝钱,枯瘦的手攥紧狗绳,大幅度地颤抖着。
“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难听,神情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赵宝钱既然想回来,对公寓里其他存在的住客显然是了解过的,况且像徐老太和曲美这种一早就在公寓里的‘东西’,和赵宝钱都应该算是‘旧相识’。
至于徐老太对他的恨意,赵宝钱也能感受到。
“徐阿姨哟。”赵宝钱声音难听地笑起来:“徐阿姨,你还真是固执……”
“不亲手杀了你,我又怎么为我儿子报仇呢。”徐老太怒吼一声,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
赵宝钱丝毫不慌,甚至都没有躲开,直到徐老太走到他跟前,意外地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赵宝钱才得意地说道:“你儿子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只不过是自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这个道理,你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不懂吗,徐阿姨?”
徐老太用力将拐杖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咚地闷响,仿佛是战火中的号角,被愤怒与仇恨淹没。
“你想要好好活,却不似人,也不像鬼!”徐老太骂道:“在外面杀了多少人,喝了多少血,才能保住你现在这玻璃一样脆弱的皮囊?”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赵宝钱的痛点,与徐老太的对峙中一直占据上风的他猛的上前一步,用力将徐老太踹倒在地,眼睛突出,憎恶地瞪着她。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
赵宝钱气喘吁吁,消散被刺激的不轻。
跌倒外地的徐老太笑起来,断断续续的,仿佛命不久矣,可她此时却莫名地开心,抬头看着赵宝钱,颇为自豪地说:“去吧,去吧,我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赵宝钱如临大敌。
他几乎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跑去,夏稚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神色复杂地捡起被赵宝钱踹开的拐棍,放到徐老太身边,又准备扶她起来。
突然,徐老太一把抓住了夏稚的手,用尽力气去握。
“小伙子。”徐老太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我这辈子做了许多错事,谁都能来找我索命。唯有一点,那就是我儿子,谁害我儿子,我死都不会放过他……”顿了顿,她突然把另一只手上从未放下的狗绳塞到了夏稚的手中,“带着它,去吧,去看看真相。”
夏稚怔愣低头,与年迈的老狗对视。
“您……”
“不用管我了。”徐老太松开手,挥了挥,忽的,又似想起什么,说:“别怪他,他也是可怜人,只是可惜了那个丫头,能走的话,就把他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