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就在自己身边,长得贼眉鼠眼,一手拽着他,一手拿着一小摞纸钞,五块十块的,最大的面额应该是五十的,许是拿到了钱的缘故,他很好说话,笑盈盈地听了男人的话,松开了钳住夏稚的手,美滋滋地数起钞票。
而那个男人则是背对着光,像一座小山似的,帮夏稚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也将自己的容貌隐匿在阴影中。
“行了,把人带回去吧!”数完钱,老头大手一挥,乐道:“不过我可跟你讲好,他是个男娃,以后不能生崽子你可别来找我,这人啊离了我手,概不负责!”
说完,还伸手把夏稚往男人的方向推。
老头的手劲可大,从刚才被握住手腕拽了两步夏稚就感觉到了,想爱你再饶是见他伸出手有所防备,也不由得被他推的猛地向前一步,直接撞进那男人的怀里。
一双温热的大手稳稳扣住他的肩膀,看起来像拥他进怀,但夏稚在慌乱之际反而感觉到对方在帮自己站稳,而且有意把自己往外推。
还挺矜持?
心里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冒出一丝好感,夏稚微微仰着头,就看见男人的下巴,也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感觉男人浑身一僵,夏稚沉默,连忙后退一步,因为有老头在看,他也不敢离男人太远,就低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等男人说话。
男人沉默着,直到老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他才清了清嗓子,对夏稚慢吞吞地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
他可是被拐卖来的,哪有家可回。
而且……买卖同罪。想到这里,夏稚心里生出的那点好感也没了。
只是现在情况复杂,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游戏背景,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不跟着男人走,他也不知道能去哪,于是夏稚也没回话,神情闷闷地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一段路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不见那老头的身影,想了想,快步上前,对男人道:“大哥,我、我是卖来的,你能不能放我回家?你买我花了多少钱,等我回家了都还给你,加倍也行!”
【……你这是在干嘛?】
[不能崩人设!]
虽然一定要留在这里,但是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
被拐卖来的肯定要想着逃走啊!
那男人听了这话,竟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不善言辞地强调道:“你现在是我老婆了。”
夏稚:“……那就是不能放我走了?大哥,我求求你了。”
少年压着眉梢,听见他拒绝,精致的小脸瞬间煞白,说话间带上了哭腔,一声声恳求,像小猫的爪子似的挠在他心里,痒痒得紧。
男人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你先跟我回去。”
夏稚一愣,心想莫不是有戏?
男人没再说什么,甚至都不愿意正脸看夏稚一眼,只说一句跟上,便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夏稚暂时还不想离开这个比较好说话的男人,于是也跟上。
这一路的景色粗略看了一遍,夏稚发现这里是很普通的农村,不过看起来好像年代更久远一点。他大学毕业后,当时农村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贫困’来形容,因为许多农村出身的人都很有钱,村子也兴起盖小别墅,不再是土里土气的茅草房,时代在进步,国家的扶贫制度也在逐渐走向完善,所以严格来说,他现在看到的蒲兰村并不能跟那时的村子比较。
可能有点像他还在幼年时期的村落,房子不是黄土房,盖的四四方方,进门有左右两间房,吃饭什么的都在炕上。每家每户都有院子,不是围墙,是用简单的木栅栏划分的;脚下踩着的是土地,走着一路掀起一阵灰尘,在烈日下飞舞,仿佛飘扬的金粒子。
男人的步伐迈的很大,夏稚平日走路不急不慢,现在为了能跟上他就走的快了些,没过一会就气喘吁吁的。
前面的男人听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路的步子迈的小了点。
夏稚心里复杂,这个男人很细心,对于一个村子里的大老粗来说已经算善解人意了,可是一想到对方买了自己,夏稚就很难受。
他十分痛恨人口拐卖,生前看过很多报导,数不清的女性和孩子被拐卖,不少女性遭受非人的待遇,孩子们与家人生生分离,无数家庭就此崩塌。
突然,前方的男人停住脚步,夏稚一个不留神,直接脚尖贴脚跟撞了上去,鼻子顶在对方厚实坚硬的背肌上,疼得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他抬起头,刚想询问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瘦弱的、黝黑的男生站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手臂张开挡住他们的去路,表情愤愤地盯着他们。
夏稚:?
他可不认识这个男生,人刚被拐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然而下一秒,男生刚一开口,夏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洲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吗?”
那男生说话带着哭腔,喊出来的音都劈了,可见是气急了。
原来是这个男人的桃花……
夏稚小心翼翼探头,想要看看这人都反应,却不想男人似有察觉般,连头都没转,直接伸出大手挡住夏稚的脸,把他推回身后挡住。
“我没说不喜欢男人。”夏稚听见那道低沉的声音慢吞吞地解释:“我说的是我不喜欢你。”
夏稚:“……”
这话听起来挺直的,但严格来说,这人确实是弯的。
“你就喜欢这样的?!那么白那么瘦,怎么能照顾好你!”男生估计年纪不大,被拒绝后直接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贬低夏稚:“他是个大学生,迟早是要跑的,你花那钱都不值!而且我对你不好吗?你非要找这个白白嫩嫩的狐狸精,他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夏稚:骂我干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夏稚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刚准备站出来反驳两句,就听见男人语气冰冷地说:“这都跟你没有关系,看在敖叔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再多说一句难听的,我就不客气了。”
男生终究是被这冷冰冰的语气吓到了,不可置信地的瞪着眼,半晌狠狠撂下一句‘我恨你们’,转身跑开。
夏稚往旁边挪了挪,只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唉,被爱情困扰的NPC……
身前的男人如此冷漠,很显然,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给过男生希望,甚至可以说直到不行,连委婉回绝都算不上,很有原则,看起来也不是会轻易动心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竟然从人贩子手里把自己买回去……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长的好看?
跟着男人来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平房前,夏稚见他熟练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锁着栅栏门的锁链,往里面走了两步,似乎才想起来有他这么个人,侧了侧头对夏稚道:“先进来。”
夏稚只犹豫了一秒,就跟了进去。
人设确实还要维持,但村子肯定是要待下去的,目前男人还比较好说话,是可以沟通的类型,所以他的人设不那么疯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就算现在闹得跟男人分开了,夏稚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游戏的旁白已经表明这里不正常,夏稚可不敢拿命赌。
暂时跟着这个男人,或许还能问出点有用的线索。
“大哥,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为了方便以后沟通,夏稚主动询问道。
此时两人已经穿过了荒芜的小院子,来到平房的门前,男人一边开门锁,一边随意地回了一句:“彦洲。”
夏稚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我叫……”顿了顿,他大眼睛一转,道:“大哥,你就叫我夏夏吧。”
男人的喉咙里似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夏稚眨巴无辜的眼睛看过去,对方已经打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
“外面热,你进来吧。”
现在正是午间太阳最强烈的时候,走这一路,夏稚虽是不易流汗的体质,但也热的不行,感觉体内的水分都被蒸发了。
他迈进门槛,男人就进了里屋的门,夏稚在门口踌躇许久,才慢吞吞地往里面走。
结果还没进里屋,一抬眼就是一个半丨裸的男人站在屋子中央,正在用湿毛巾擦身子!
“啊!”夏稚惊呼一声,立刻捂住眼睛,手掌心触碰到一片不正常的热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肯定红透了!
耳边传来毛巾入水的声音,哗啦啦的,名叫彦洲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就让夏稚窘迫得不行。
有、有什么可害羞的,反正都是男人!
后悔自己的反应过大,夏稚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遮挡视野的手,但还是微微垂着眼眸,不敢直白地看过去。
“去炕上坐。”彦洲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吞,不带什么感情,但也不是具有攻击性的那种冷漠感,像那种不善表达的朴实村民,偶尔还会被偷奸耍滑的人嘲讽称傻大个。
里屋朝阳那边就是一片炕,距离夏稚不过一米远的距离,眼角余光也能瞟见,夏稚嗯了一声,挪了一步,屁股贴在炕沿,只坐了一点地方。
他这个角度,正好将整个里屋的格局收入眼底,偶尔抬头,也无法避免地看见男人那傲人的身材。
彦洲旁若无人地擦身子,他应该是易出汗的体质,夏至看见他扔在空盆里的大背心上有水渍,走着一路应当是汗流浃背了,回了家才立刻清理。
屋内光线不刺眼,夏稚也借此机会看清了这位买了自己的NPC的长相:
对方丨裸丨着上身,入目先是那伟岸的身材,肌肉鼓鼓的,发达而结实,线条流畅优美,肩宽腰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劳作的缘故,感觉晒的更黑些。笔直的身段显得他得有一米九往上的身高,腰腹肌肉性丨感,人鱼线延伸进黑色的裤边,上面血管凸起,看得夏稚刚散去热度的脸颊重新回温,于是无错地移开视线,看见那张宛如雕塑般深邃帅气的脸。
彦洲的帅气跟俊美贴不上边,他的帅就是纯粹的、充满冲击性的帅,浓眉大眼,眼眶深陷,衬得鼻梁更加高挺,嘴唇也是薄薄的,抿起来是一条直线。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绝对的东方长相,夏稚可能会怀疑他是混血。
这样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NPC?!
夏稚在内心向系统感叹。
[游戏做出这么帅的一个NPC是常规操作吗?如果不是的话我合理怀疑他身上有什么重要剧情点唉!]
HR222:【宿主也被美貌迷惑了双眼吗?】
夏稚:[爱帅之心人人皆有啦。]
系统无语。
夏稚不知道的是,他自认为很隐蔽地观察男人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他。
傅彦洲已经不再想感叹少年的漂亮了,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纯澈的不夹杂任何杂质……因为他从人牙子的笼子里看见少年时,就被深深吸引。
只不过,什么最重要他还是知道的,决定买下少年也不是因为被色丨相迷惑。
——来到村口之前,他听到游戏的旁白音,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第一步计划就是找到同为玩家的队友。
角色扮演型副本他玩过几次,比起普通型副本确实多了些难度,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些新人玩家一不小心就会崩掉人设并暴露玩家阵营的人,这种情况会受到游戏惩罚,可能是在游戏内以一种灵异的方式被处理掉,也有可能直接在游戏结束评定阶段直接扣积分;也有一些老玩家觉得自己很牛,比起合作更愿意当一匹孤狼,但因为身份不同所以拿到的线索也不同,导致大部队永远都会缺少一部分线索,耽误通关进度,当然了,也很少有人会在角色扮演的副本里拿到百分比较高的探索度。
其实角色扮演副本跟普通副本的基调基本一样,那就是合作,玩过这么多局游戏,傅彦洲当然知道合作的重要性。
于是他在村子里简单逛了一圈,最后来到村口,看到村里的人牙子回来,半人高的笼车里困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
少年是他走了一圈后,唯一一个看起来像玩家的人了。
有关蒲兰村的习俗以及一些违法勾当,傅彦洲本人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可他的身份是村子里的人,按照设定介绍,他就是一个朴素的、无父无母的、二十八岁还没老婆的农民,对于一些勾当属于是听一嘴但完全不了解的状况,并且对那些也不感兴趣,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乐趣的土包子,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吃饱睡好就足够了。
决定买之前,傅彦洲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看错。
结果买下少年后,对方张口就让自己放他走,傅彦洲开始产生一点怀疑。
难道他看错了?这少年就是一个普通NPC?
如果真的是,那他就放少年走,为了防止他再被抓到,所以尽可能在了解村子里的情况后,想办法把这个漂亮的NPC安稳送出去。
彦洲擦完身体就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上。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他柜子里都是洗的发白的大背心,黑白灰都有,虽然看起来很土,但好在很干净。
昨晚这一切之后,他又把换下来的背心洗了,然后用洗脸盆重新打了一盆冰冰凉的井水进来,放在盆架子上,对还坐在炕沿的少年道:“你洗吗?”
夏稚愣了一下,他确实有点热,洗洗脸也是好的,于是嗯了一声,说:“我想洗脸。”
“我给你拿毛巾。”彦洲说完,沉默地转身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里,过了好一会才从里面出来,拿出一条带着樟脑球味道的新毛巾,“是新的。”
夏稚:“谢谢。”
他刚准备抬手接,就见男人熟练地把毛巾用肥皂洗了一遍,把上面的味道洗去七七八八,大力拧干之后递给夏稚。
太细心了……
不得不感叹,这个名叫彦洲的NPC简直是个好男人!
简单洗了洗脸,又用毛巾擦干,夏稚想着帮忙把水倒掉,端着水盆来到院子里,就看见彦洲正在角落劈柴。
阳光下,男人挥舞着斧头,双臂用力,肌肉紧实,线条明显,边缘被镀上一层自然的金光。
这个男人在太阳下闪闪发亮,惹得夏稚忍不住看呆了几秒,才窘迫地端着水过去。
“这个,要倒在哪里?”
“随便。”男人劈柴的间隙扫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说。
他这院子里每种东西,光秃秃的都是黄土,连根草都少见,夏稚把水泼到角落的土地上,干黄色的土迅速湿了一片。
然后夏稚就没事干了,而男人还在劈柴,他似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把夏稚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仿佛只是顺路做的一件事。
在屋檐下站了一小会,夏稚不好意思独自一人进屋,就从屋子里搬了个板凳出来,坐在门口。
他刚坐下没几分钟,男人就干完活了,那些木柴他没有都劈完,不过也劈了很多,他用麻袋把木头装上,搬回屋里。
彦洲把装有木材的麻袋放在锅炉旁,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乖巧等待的少年身上。
他一直有避开对方的视线,这小孩看向的自己的时候,眼里总是泛着水光,可怜巴巴的,这张脸也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彦洲自认不是什么好色的人,可偏偏在游戏里被一个小小NPC给吸引了,这要是说出去,同公会的玩家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有些懊恼地别开眼,彦洲一边维持角色的老实人设,作出一副不敢多看的样子,一边语调温吞地说:“别担心,等过几天村子里安稳了,我就送你回城。”
夏稚:!
大好人啊!!
就算是游戏世界怎么样!世界上还不是好人多!
郁郁寡欢的小脸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午间那刺眼的光好像被融进了这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是感激、激动、开心……
“谢谢!”夏稚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那、那这几天,就先打扰你了。”
彦洲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另外一间房被当成仓库了,收拾起来很麻烦,这几天你睡在主屋吧。炕很大,我们可以一人睡一边。”
夏稚没得挑,人家都要送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要求太多反而会惹人厌,更何况主屋的炕确实大,挤一挤睡的话,五六个人不成问题,一人睡一边,那中间少说也有两米的距离。
【你就不怕他是披着羊皮的狼?】系统说。
夏稚愣了一下,随即回:[我觉得他不像……反正,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嘛。]
主要目的是找到同为玩家的队友并观察选择,这点他还是放在心上的,跟NPC之间打好关系只是辅助通关而已,好处多多益善!
见夏稚同意,彦洲也不再耽搁,直接开始着手准备午饭。
从他们回来开始,男人又是收拾卫生、又是砍柴烧火、现在直接开始做饭,一点也没闲着。夏稚坐在门口,板凳很小,他坐着只能曲起膝盖,并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夏稚不知道做什么,光看着男人忙活又有点心虚愧疚,只是这些锅头灶脑他实在玩不转,悄悄那大铁锅,能装下他两个头呢……
至于烧火什么的,男人要是需要帮忙,他也愿意尝试。
彦洲动手能力很强,做事干净利落,是那种话不多但做得多的个性,夏稚对这个NPC又多了一点欣赏,也不想气氛如此尴尬,于是抿了抿嘴巴,干巴巴地跟彦洲搭话。
“彦洲先生……”
“叫我彦洲就行。”
礼貌开口,转头就被打断,夏稚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单独叫对方的名字:“彦洲。”
“嗯。”
男人回答得倒是很利索,并且在他开口之后,就一边似有若无地瞄着他一边做事,意思好像在说:知道你叫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夏稚想要打听一些普兰村里面的事,但怎么开口不会让人怀疑却让他犯了难。
从彦洲的视角来看,就是少年表情有些慌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眼睫低垂,眸子里映出炉中火光,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也只是闷声安慰:“我把你买回来,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夏稚啊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彦洲是怕他担心那些人贩子再找过来。
心里泛起阵阵感动,夏稚点了点头,索性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村子里……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彦洲厌恶这一行为,也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可人设局限他必须逆来顺受,默认村民们做这些违法的勾当,“嗯,一直都是。”
“那被拐来的人也太惨了……”夏稚悲伤地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遇见你怎样的好人。”
彦洲顿了顿,心里痒痒的,说:“村子里也有好人。”
夏稚点头:“我知道,你就是嘛。”
彦洲似乎笑了笑,夏稚见他嘴角勾了一下,可说出话却依旧冷淡,“他们都麻木了。”
一个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而且持续已久,或许彦洲没出生的时候,违法的勾当就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以来,或许有人反抗过、排斥过、因为不想同流合污选择离开,但久而久之,留下来的一定是默认的,即使不理解、不喜欢、浑身抗拒,最终也只是冷漠旁观。
这是没办法否定的事实。
傅彦洲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有关这个角色的设定以及基础介绍使他进行了一番拓展理解,至于村里的人口买卖勾当为什么如此猖獗,这里面还包含了一个跟蒲兰村背景有关的线索……
少年不过是个NPC,傅彦洲觉得没必要跟他说这些,少年心慌无非是因为被拐卖,在通关之前,他安抚好对方就可以了。
男人做了两菜一汤,很普通的家常菜,用的食材也是现成的。一锅米饭散发着稻香,这会夏稚可不能心安理得地干坐着,帮忙盛饭端菜,等准备好一切坐到炕沿边准备吃饭,外面悬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西落不少,光芒也没那么烤人了。
夏稚看着窗外落下去的光,直到彦洲喊他,才收回视线。
“下午要下雨了。”
彦洲只扫了一眼窗外,就笃定地说。
夏稚心里莫名的慌,或许是因为上一局游戏里,也是刚进游戏的第一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就有人被掏了心脏。
天变得快,这顿饭还没吃饭,外面彻底阴了下来,不过多时,雨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由疏至密,像是催促着人们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死掉。
一种难以言明的慌乱笼罩在心头,夏稚吃掉最后一口饭,外面轰隆一声炸开闷雷,吓得一哆嗦,筷子掉到地上。
他又慌忙弯腰去捡,却被另外一只手抢先。
已经吃完饭的彦洲收拾碗筷,很是自然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开。
雷声过后的雨更大了,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山林,如同不知名生物凄厉的嘶嚎。
望着这倾盆大雨,屋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今天下午是出不去了。
游戏刚开局,按理说如果今天下午出去村子里走一圈的话,多多少少都会遇到几个同样出来寻找同伴的玩家。
但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土地泥泞不已,不管有没有洁癖的人都不太想出门了。
没有阳光照射的屋子看起来潮哄哄的,透着一股不算难闻的潮味,夏稚帮忙刷完碗,泼了盆水出去,发现门口已经有积水了。
这雨来势汹汹,应该还能下一阵。
闲来无事,夏稚坐在屋里,也不知道能跟彦洲聊些什么,对方一看就是不善言谈的人,很闷,自己一个劲搭话的话,不仅很惹人怀疑,还不太符合被拐卖的身份……
就算买了自己的买家是好人,但作为受害者,怎么可能相处没多久就跟对方聊东聊西啊!
就这样过了一会,夏稚开始犯困,他靠在墙角,头贴在墙上,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而在外屋不知道做些什么的彦洲回来后,见他这副状态,就很自然的从柜子里搬出来枕头和薄毯子,在他身旁无声铺好之后,叫了一声:“夏夏。”
呼唤声近在咫尺,夏稚猛地惊醒,忐忑地抬头看过去。
“睡这。”彦洲后退一步,拍了拍枕头,说:“来不及洗新的被子和枕套了,这些都是我的,上午刚换过,还没开始睡。”
他来到副本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贴身用品换了套干净的。
夏稚怔愣片刻,然后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我还没洗漱……”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比身为农民的彦洲更脏一点,条件不允许洗澡的话,他至少想要擦擦身子,洗洗脚,再躺在人家新换的被子上。
彦洲顿了顿,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宽大的背心和短裤,想了想,又掏出一条算不得腰带的拧成一股绳的布条,把这些放到炕上之后,又出去给夏稚打了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