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隐藏在黑暗角落中的小东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夏稚发觉不妙,却不想叫停卫辞,因为这道刺骨的视线是从他们离开住院部进入小厅后才出现的……
或许离开了这片地方,那道视线也就不存在了。
“怎么了?”感受到拽着自己的男生抖了抖,卫辞以为夏稚跟不上,放缓了脚步问:“冷吗?”
医院的气温确实很低。
夏稚慌张地摇头,迅速道:“快走快走,我觉得这里有东西,它在暗处盯着我们——”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
取药处旁边的小门无风自动,开出一条缝隙。
一双没有黑瞳的白眼睛,正通过那条漆黑的缝隙,死死地瞪着他们。
夏稚倒吸一口冷气。
“那、那是什么……”
“别慌。”卫辞微拧眉心,一把拉住夏稚的手腕,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
卫辞面不改色:“跑。”
下一秒,直接迈开长腿快速奔跑,夏稚被他拉着,也在努力跟随,虽然体力比不过对方,腿也没人家长,但夏稚还是铆足了劲跑,争取不拖后腿。
奔跑起来,耳边冷风呼啸,冷的他耳朵冰凉。
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是一串破碎而恐怖的低吟。
“我的眼睛……”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还给我……”
夏稚来不及多想,他们已经跑过小厅,来到了A区。
A区跟住院部一样,有一扇门,将它和小厅分开。
在玻璃门关上的一瞬间,一切杂音皆被阻隔。
夏稚松开拽着卫辞衣摆的手,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使他双腿发软,无法站立,只能用手撑在墙上来减缓支撑的重量。
“还不能停。”卫辞也轻轻喘着气,道:“外面不是什么都没有,这在我的预料之外。”
夏稚茫然看向他。
卫辞眉头紧锁:“先去办公室,然后再向你解释。”
卫辞早就摸清了办公室的位置,那是在A区一个走廊的交叉口,他毫不犹豫地带着夏稚拐了弯。
而就在前方视线被围墙隔绝的上一秒,一个高大的黑影竟凭空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有东西!”夏稚低呼一声。
卫辞抿着唇,速度加快。
“快到了。”他的声音沙哑,隐隐压着迫切。
两侧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门,门牌上有的标注办公室,有的标注诊室,夏稚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扇门的门牌上。
[主任办公室]
那里就是卫辞要带他去的目的地。
卫辞撞开门带夏稚躲进去的一瞬间,夏稚仿佛看到了一缕黑色的烟雾冲了过来。
朦胧的视线里,暗色皮肤的怪物立在走廊交叉口,上半身裸丨丨露在外,露出健硕的胸膛和八块完整的腹肌,下半身穿着破旧的裤子,脚上蹬着一双皮靴。它的手臂结实有力,肌肉线条十分明显,手里貌似拿着什么,但因为向后拖着,夏稚看的不太真切。
它看起来有两米那么高,立在原地像一座山,堵住走廊的去路……
让夏稚恐惧不已的是,它没有头。
严格来说,它的头被罩在一个方形的纸袋里,纸袋破旧,像十九世纪的旧报纸,上满沾满了灰尘和暗红色的污渍。
只有眼睛的地方,抠出两块不规则的圆形窟窿。
有那么一瞬间,夏稚产生一种跟怪物正在对视的错觉。
可实际上距离过远,他根本看不清那双眼睛,甚至一度怀疑纸袋里面根本没有头!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来自门上的磨砂玻璃窗。
夏稚蹲靠在门边的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一声,他怕那怪物追上来,也怕办公室里有什么怪东西隐藏在暗处,只待他出声便立刻冒出来。
卫辞站在不远处,正借着光在办公桌上翻翻找找。
“时间有限,我会抓紧时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想到今天卢海波不出诊,还有怪物守着……抱歉。”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歉意。
夏稚缓了一会,抬头看向他:“你、你在说什么?”
“卢海波,就是第一天来给我们查房的中年医生,他是骨内科的主任医师。”
卫辞翻找的动作停下,拿起一张纸对准光源。
“……卢海波,周日、周三、周四出诊,其余时间休息。”
他手里拿的,正是本周的出诊表。
夏稚站起来,朝他走去,混乱的大脑隐约整理出一条讯息,“周日就是我们刚开始游戏的那天,他来查房……当天晚上,熄灯之后就不允许下床了。”
“嗯。”卫辞放下出诊表,开始翻抽屉,嘴上解释道:“周一他不出诊,晚上就没有提示,周二也一样。”
夏稚:“那明天?”
卫辞:“等待验证。”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确认,但还是要等明天夜晚到来才能验证。
沉默片刻,夏稚问:“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卫辞抿着唇,沉默几秒后说道:“你打开电脑,找一找最近所有手术的时间排表……主任医师的电脑里面应该会留下痕迹,我想知道李忠南的手术时间到底排在什么时候。”
夏稚嗯了一声,连忙打开电脑。
这边,卫辞手上的动作不停歇,可以打开的抽屉里几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剩下两个上锁的抽屉,他也找不到钥匙。
当然,钥匙或许根本不在这里。
既然上了锁,肯定是重要的东西……
如果明天和后天卢海波都出诊的话,他们就没办法趁晚上出来找线索了。
卫辞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卫辞,快来看,我找到了!”
一声震惊地低呼传来,打断了卫辞推测暴丨力开抽屉的可能性,他走过去,俯身看着幽幽放光的电脑屏幕。
“在删除记录里,有李忠南的手术时间。”夏稚操控鼠标在一行小字上画圈圈:“是今天上午九点半的接骨手术。”
跟他猜测的八丨九不离十。
卫辞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夏稚深吸一口气,思路还未完全打开,突然感觉屋子里暗了下来。
除了电脑之外的那道仅有的、来自于门外的光源,被挡住了。
——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
名为卢海波的这位主任医师,貌似压制着这些在夜晚游荡的怪物。
第一天,那些怪物打不开一扇没有上锁的病房门,只能在外面哭嚎。
第二天,卢海波不出诊,怪物可以根据谁触发了死亡条件进入病房。
第三天,也就是今晚,没有人触发死亡条件,怪物们不会进来,但病房的那扇门确实可以自由出入的。
卫辞怀疑,卢海波出诊的那天,不止怪物进不来病房,他们也未必能出去。
不能下床这一条规矩,已经很明显是死亡陷阱了。
卢海波……
卢海波。
“卫辞,它在门外……”
瘦弱的男生躲在自己身后,眼尾微红,含着泪水,颤抖地攥紧自己的衣物。
卫辞盯着磨砂玻璃外的黑影,默默许久,道:“它进不来。”
“这是卢海波的办公室。”
“所有的怪物,都不敢进来。”
虽然不知道那位脾气不太好的主任医师到底是敌是友,但就目前来看,和他有关的东西对这些怪物来说都有压制的功效。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因为那怪物只停留在门口,大约五分钟后,突然消失。
它就像一团雾,来时汇聚,去时消散。
夏稚浑身冰冷,额头沁出细细汗珠,紧张地攥紧卫辞的衣服,即使外面的怪物离开,微弱的光重新照回冷清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他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
卫辞安抚似的拍了拍那骨节发白的小手,手心传来冰凉的温度,他顿了顿,没立刻收回,而是覆盖上去。
“暂时没事了。”卫辞说:“我们想办法打开那两个抽屉,然后就回去。”
夏稚慌忙点头。
抽屉上了锁,没有钥匙确实难打开,但卫辞不准备放弃,在办公室里找到一根不锈钢细管,从侧面开始撬抽屉。
夏稚也没闲着,他将其他地方里里外外翻个遍,本想再找点上手的工具帮忙,却没想到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
他打开借着光看了两眼,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份已经盖了章的委任书。
“卢海波要当院长了。”夏稚没急着凑上去,卫辞正在忙,他只靠近了些,隔着一段距离说道:“等周六老院长卸任,他就能当新院长了。”
卫辞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给我看看。”
夏稚把文件夹递过去。
男人伸手接过去,对着电脑屏幕散发的光源看了看,而后抿唇,道:“他……很厉害。”
委任书上有详细描述卢海波的个人履历,丰富精彩。
但卫辞显然不是真心感叹这位准院长的实力。
“把它放回去。”卫辞把文件夹交给夏稚后,继续撬抽屉。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暴丨力开锁放在现实中极不可取,但在游戏中,能拿到线索,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算过分。
卫辞先撬开了一个抽屉,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摆满了用牛皮纸抱着的现金。
夏稚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摞一摞规整地躺在抽屉中,很新,大概每一摞都有固定金额,强迫症看了十分爽快。
这里是卢海波的专属办公室,平时没有人来,这些钱是谁不言而喻。
“主任医师的工资有这么多吗?”夏稚十分不解:“就算是工资或者存款,也不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摆在抽屉里吧。”
卫辞忽的发出一声轻笑,“工资怎么会放在这里。”
明显的陈述句,夏稚瞬间被点透,“这些都是不义之财?”
卫辞:“腐败、贿赂、垄断、独裁……都对上了。”
夏稚低头看了一会,回神便瞧见卫辞开始与另外一个上锁的抽屉对抗:“可他现在只是一个主任医师,应该没有那么大权利吧……”
虽然他即将上任院长,但说到底现在这家医院也是有院长的……或许还有副院长,怎么轮到他一个骨内科的主任医师当家做主?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卫辞额头落下汗珠,沉声道:“近墨者黑,这家医院的问题出在根源上。”
夏稚看见他汗水顺着脸颊淌,忍不住上前一步,把手缩进衣袖里,然后用袖子当纸巾,替卫辞擦了擦。
男人一愣,随即浅浅勾唇笑了一下,“谢谢。”
不过多时,第二个上锁的抽屉也被打开了。
里面又是一个文件夹。
不等两人打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撞击声。
夏稚惊慌地瞪大眼望去,只见那磨砂玻璃上印着一个巨大的手印,然后缓慢抬起,在半空中用力挥下来,砸在玻璃上!
恍惚间,夏稚仿佛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们得离开了。”卫辞也感觉到一丝不妙,他将文件夹里的几张纸拿了下来,叠好后看向夏稚:“你带回去,我把它引开。”
夏稚吓得快哭了出来:“什、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有办法拖住他,你只要回到病房就不会有事了。”时间紧迫,卫辞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把叠好的文件强硬地塞进夏稚的外套口袋,突然抬手揽住他纤细的腰,俯身凑近夏稚耳边。
“一会门开了,你就弯腰钻出去,然后拼命往病房跑,什么都不要管,听见声音也不要回头。”
抬起头,他深深看了怀里眼角含泪的漂亮男生,弯了弯唇,说:“我们没有触发死亡条件,所以它们没有理由进入病房,现在只是撬锁的声音貌似惊动了它们……所以,只要回到病房,就安全了,明白了吗?”
夏稚泪眼朦胧,喉咙里难受得很。
“夏稚。”卫辞低声叫出他的名字:“回答我,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完了,他选中的高能MVP玩家怕不是要凉了。
恐惧的同时,夏稚心底隐隐生出些许绝望。
1513病房。
萧墨非无法入睡,因为入夜后医院诡异地安静下来,也因为至今没能看透游戏规则而发愁。
游戏开始后的第四天会开启安全通道,找到安全通道就能提前脱离副本。游戏总时长为七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的夜晚,即将进入第四天的零点。
零点之后,安全逃生通道将在游戏中悄然开启。
玩家当然都希望能赶在游戏结束之前提前脱离游戏副本,这样不仅能提高评分,还能延续强制进入下一轮游戏的时间。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隔着很远的距离,慢慢靠近。
萧墨非坐起来,缓缓拉开了床帘。
病房里静悄悄的。
太安静了……
萧墨非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劲,他眉头紧锁,视线在黑暗的病房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对面的病床。
没有声音,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而那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清晰。
“别睡了!”他忽然出声,语气冰冷:“都谁在?”
先是响起衣料摩擦发出的细碎声音,然后对角的床铺率先传来回应,“我在,怎么了?”
萧墨非:“张意?”
张意:“嗯,是我。”
萧墨非顿了顿,道:“方便把床帘拉开吗?”
张意没说话,而是直接拉开床帘,坐在病床上直直地朝他看过来。
确认里面的人是张意之后,萧墨非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扬声道:“在屋子里的人把床帘都拉开。”
过了几秒,李忠南的床帘拉开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而这时,面面相觑的三位玩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俩都走了?”李忠南声音发颤,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所有意外感到恐惧,“他们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带走的?”
中间停顿了一下,但萧墨非和张意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萧墨非沉吟片刻,突然下了床。
“你!”张意低呼一声,下一秒却愣住了。
高大的男人稳稳地站在地上,预想中的各种恐怖情景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他们真的在一家普通的医院里,晚上可以随便走动一样。
萧墨非等了等,然后深吸一口气,脸色极其难看。
“是他们自己出去的。”他语气森冷,气过之后冷笑一声:“真是胆大啊。”
张意不可置信:“他们疯了吗?”
萧墨非走到窗边,然后又走到门口,在其他两个玩家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确定今晚即使离开的病床也能安然无恙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白天的医院里确实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他扯了扯嘴角,“我们觉得太难,主要是因为大家都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就像卫辞和夏稚,他们一定知道了什么,才敢光明正大地离开病房。”
话音落下,他方才听到的那串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竟是越来越清晰,仿佛直奔病房而来。
这一次,张意和李忠南显然也听到了。
“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下一秒,病房的大门从外面被用力撞开!
萧墨非后退一步,视线中倏地冒出一张熟悉的脸,神情惊恐慌张,眼尾发红,眸底闪着水光,往日如玉般白净细腻的脸蛋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润。
“夏稚?”萧墨非叫出这个名字,刚准备上前,但是想到什么,硬生生停住了。
逃命似的少年背靠墙喘息,缓了缓,他抬起头,泪水漫过视线,无助地滑落。
“有、有东西在追我们……”
这一路,他看见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这是夏稚第一次看到……
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第19章
夏稚性格确实不强硬,因为长得好看但没有主见,上初高中那段时间经常被不怀好意的同班同学阴阳怪气。
有失必有得,因为迷迷糊糊又好说话,收到的同情和怜爱要更多。
后来长大了,他也明白在一些事情上犹豫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所以他从来不主动提出可行性意见,通常都是等待其他人拿定主意,然后给他分配一项任务去做。
面对骇人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物,他无计可施。卫辞让他做什么、怎么做,他便会拼尽全力去完成……
但视觉上的冲击和体力的耗尽还是让他忍不住坐到地上,一边艰难的呼吸,一边不停抹去涌出的眼泪。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丢人。
但对于游戏玩家来说,就如同每日必升的太阳一样稀松平常。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不敢放声大哭,细弱的呜咽挤出喉咙,连续说着怎么办,可偶尔缺氧喘不过气时,那声音就像断了似的,听的人无比心疼。
萧墨非确认了进来的人是夏稚后,几乎忘记了上一秒自己有多生气,他上前一步试图将夏稚扶起来,可是少年在角落里哭的绝望。
没有办法,萧墨非暂时放弃询问发生了什么,将夏稚打横抱起,快步送回病床上。
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都朝这边张望,或许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对上夏稚如此悲戚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好看的人哭起来也好看,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带来的更多是悲伤,令人产生共鸣。
出去了两个人,只跑回来了一个。
“别哭了。”萧墨非仍皱着眉,只是尽量放轻声音,以达到安抚的作用,“冷静冷静,然后说说发生了什么。”
夏稚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因为卫辞还需要帮助。
快速将他们两人决定出去的理由说了一遍,从猜测今晚离开病房不会触发死亡条件,到两人猜测卢海波的办公室可以抵挡怪物,再到怪物突然失控破门,卫辞为了让自己离开而主动引走怪物……
一路跑回来的夏稚其实并不轻松。
因为除了那个被黑雾环绕、头戴破旧纸袋的怪物之外,整个医院里的诡异生物仿佛突然活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卫辞让他不要回头,他没有回头。
但离开了A区,在缴费和取药窗口外的小厅里,他看见了一个怪东西——它的四肢比人类的要长,仿佛多长出一节骨头,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趴在地上,身上没有遮挡,疑似人类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白,而且看起来十分光滑,没有毛发,像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中生长。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黑色的眼珠,那双极大的、惨白的白色眼球上只有恐怖的血丝。
——是小门缝隙中的那双眼睛!
它趴在小厅中央,好似一直在等夏稚和卫辞回来一样。
看见夏稚的瞬间,它似乎有些兴奋,四肢扭曲极不协调地往前爬,夏稚被吓坏了,他不敢叫,只能加快速度往前跑,试图将这怪物甩掉。
不知道是不是怪物行动能力很差的缘故,夏稚还真的甩掉了它,即将踏入住院部区域时,那跟在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等他进了B区的门,还没松口气,才发现那怪物没有跟过来,或许并不是因为跟不上。
走廊的尽头,一个女人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冷白的灯光忽闪,映出女人的模样,她的肚子很大,衣服都无法遮住,肚皮上是裂开的纹路,泛着血红色,看起来皮开肉绽。相比之下,她的四肢纤细,身材也是矮小,形体跟肚子很不协调。
或许,不应该用她来形容它。
夏稚缓缓瞪大眼。
这条路,他必须要走一半才能回到自己的病房。
也就是说,他没办法逃离,不管对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迎上去。
只犹豫了几秒,身后便传来嘭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在身后的玻璃门上,正隔着薄薄的玻璃注视着他,阴森冰冷的感觉顺着背脊向上爬。
夏稚不敢回头,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咬咬牙,他率先迈开步伐,朝1513病房跑去。
他动起来的时候,女人还站在走廊的尽头。
等夏稚差不多跑出去十米远左右的时候,头顶的灯忽然灭了,再亮起的时候,女人已经前进了大概五米。
夏稚不敢停下,他咬着牙往前跑,大约又是十米后,灯灭,再亮时,女人离他更近了些。
而就在这时,夏稚感觉到自己路过的病房门被打开,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别跑,他们要杀了我,求你救我。”
脆弱的求助声自身后响起,就像进入游戏的第一晚,1513病房门被敲响。
同样的求助,同样的说辞,没有解释,却透着浓浓的求生欲。
夏稚麻木地跑着,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灯又闪,前方的女人离他更近了。
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跑过的每一个病房门都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在求救。
“救救我。”
“我还想活着……”
“带我出去吧,带我出去吧。”
1513号病房就在眼前。
而夏稚也彻底看清了那个女人——
说完这一晚的遭遇,夏稚似乎整理好了情绪。
——他想要出去找卫辞。
回到病房只是一个执念,是卫辞告诉他,不要回头,跑回病房就能安全。
但回来后,他向其他队玩家叙述了刚刚的遭遇,突然冷静下来。
如果卫辞死了,这一局游戏仍然是白玩,那现在面对的一切也像笑话一样。更何况,卫辞是为了救他。
夏稚不会要求别人怎么做,但至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的决定遭到了强烈的反对,不止是萧墨非不同意,连这几日跟夏稚关系不怎么好的张意都劝他算了吧。
“你以为你们在演什么爱情剧吗?”虽然语气很差,但张意确实想要拦下夏稚:“你现在出去就是白送……就当你和卫辞两情相悦,那你觉得,他舍命保你回来,是想让你重新回去送死的吗?”
夏稚知道他们不能理解自己迫切想要出去救卫辞的心情,他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李忠南原定的手术时间是周二上午九点半,跟我们猜测的时间对上了,但已经被删除,我在记录里看到了。”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忠南恨恨地看着夏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夏稚继续道:“卢海波就是第一天来查房的中年医生,他快要当院长了,而且有很多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他昨天和今天都不出诊,具体的出诊时间是周日、周三和周四,我和卫辞怀疑卢海波的出诊日期跟晚上是否能出病房有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夏稚竟是将今晚找到的线索全都讲了出来……仿佛在交代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