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轻薄的短款修身立领上衣,无袖护住下半身的外罩,白色背心后面迎着大红色的不名符号Weng Liangren,上面还有一行加粗的“华国”字样,右下角是一块儿红色长方形图案。
一排排有同款银白色修长及膝的裤子,白色弹性长袜子,触手冰凉,材质轻薄。
温让剑随手触摸,虽然不知道这种衣物由什么材质所做,却质地结实,面料坚韧,他按照经验估计,可以抗80公斤的冲击力,其强度足以抵挡剑的刺劈
还有一个黑色网面的全头盔面罩,和一块儿贴身护胸的轻薄甲衣,轻薄耐穿的白色平底运动鞋。
不知为何,温让剑第一个反映就是,这种衣物有些类似他原世界的......
但是却比之原来的世界,更加修身和灵活。
至于连接在衣角和头盔后面的一些线圈和插孔,他暂且不明白是何作用。
他转身看向另一个柜子,瞳孔一缩,带上几分炙热和热情,就像幽深的潭水终于燃气一抹火光,显然里面的东西,比这些衣物还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随手握住形状古怪,似一款放大的缝衣针,还带着圆弧包裹的剑柄,手腕翻转,带着身体凝练的本能,银色的剑身晃动,摇晃了几下银白色的残影,带起一抹流畅的弧度。
“软剑?”
这类轻巧灵活的软剑,一般为女子使用,可贴身系在腰上防身,也可用于观赏性的剑舞。
不过,软剑更加重视身体的协调和灵活,温让剑为了锻炼自己的用剑的掌控力,也曾练过一段时间,颇有心得。
温让剑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摸向剑尖,才发现剑尖没有开刃,而是被一个铁质的圆形小球包裹,根本算不上什么杀伤力的武器。
温让剑有些失落,不过手握剑柄,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异常的沉默,仿佛与黑夜都融为了一体。
呼吸须臾间,电闪雷鸣,
身子如飞鹰般勃发,一脚向前踏出半米,手腕翻转间,剑与臂成一直线,步法与手法与腰的转动协调,用腰带动臂,右臂横向一甩。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呼——”
空气中划过一抹破空声,带动流畅的残影,激荡的气流,让柜门及不可查地晃动几下。
木制斑驳的窗外,
蓝色的月光恰好透过玻璃窗折射,月光下人影不停变换,雷霆万钧,杀气腾腾,剑势干净利落,杀气腾腾!
地面倒映的影子,动作越来越快,残影腾转挪移,银色的软剑,剑光闪闪。
伴随着剑势,一句睥睨之语顺势吐出: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快,透出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傲气质,最后长臂一收,温让剑负剑而立,双腿并拢站在原地,合眸收势,掩去眸中锋芒。
他胸膛细细的起伏,神色复杂不明,带着深深的纠结和不解,默念道:
“无根剑诀,势如破竹,唯快不破,只能如此了么......”
“不对!不能止步于此,这是独孤老贼的剑道,不是我温让剑的!”
青年身穿黑衣,手持剑柄,气势无比锋锐:
“我的剑道,我自己走!”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环境的关系,此刻修长挺拔的身影,似月光下一碰即散的海市蜃楼,明明站在你眼前,却又仿佛在很远的孤峰上。
温让剑将软剑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小心合拢柜门,然后轻声退出了这间卧室。
到底是别人的屋子,就算得到了屋主的许可,但是温让剑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对屋主很重要,君子不夺人所好,以后这间屋子,他不会再进来。
回到客厅,看着遍地狼藉,温让剑一阵头疼,随后挽起袖子,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开始他的大扫除。
因为夜已渐深,他简短的将垃圾收拢,分别来回了三四趟,才将垃圾丢到楼下,然后去门口的超市买了点儿生活用品,回来后收拾了一块儿干净的沙发,冲了凉水澡,就躺下歇息了。
就在温让剑侧躺在沙发上,合衣而睡的时候,对面贴着广告的铁门里面,一只耳朵死死扒着门缝,一直在听对面邻居的动静。
独孤遐尔不知疲倦的听着对面,上下楼的脚步声,直到收拾东西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回到自己随意租下的406号。
“没声了,休息了么......”
独孤遐尔回到遍布灰尘,连家具都没有几件的屋子里,随意坐在老旧的木头靠椅上,点亮手机屏幕,手机上的时间深夜3:45,他嘀咕了一句:
“打扫卫生到这么晚,这么勤快,难道有洁癖、强迫症之类的?”
“不对,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这种症状啊......”
修长纤细的十指,快速在屏幕上点击,一边说一边打字,只见亮着白色光晕的手机里,便签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什么:
身高目测185m,体重估计80kg,年龄20,不挑食不剩菜给什么吃什么(十分好养活!),但是会吃很多肉(肉食动物,性.欲强?)
不喜欢话多的人(独孤遐尔例外?),不喜欢和别人有情感联系,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不能从身后拍他的肩膀(会被打!!!),不喜欢欠债(更不喜欢别人欠他钱!)......
喜欢黑色,喜欢安静,喜欢独处,喜欢思考(这几天师哥好像一直在思考摆脱我!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外冷内热,观察力很强......
快速敲击的手指一停,手机抵在下巴上,独孤遐尔唔了一声,搅尽脑细胞在思考,全是关于一个人的事情。
“我想想,还落了什么信息呢......”
独孤遐尔目光一闪,落在身侧的医用塑料袋,黑暗里森然偏执的眸光瞪圆几分,指尖器频率飞快地敲击了几下,抿着形状饱满的唇,郑重地打下了一行字:
善良......(划掉!)
“不对不对,师哥才不是那种挥洒没用爱心的圣父,他的眼神那么冰冷锐利,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样一个无情无欲的人,却偏偏给我买药,难道是因为......”
黑暗里的青年,又是摇头,又是嘟囔,随后猛地呼吸一停,耳尖脖子布满粉红,像天边的火烧云。
最后屏幕打下几个字:
理想型???
性取向???
时间停滞了许久,独孤遐尔终于舍得放下手机。
他打开药包,刚租的屋子也没有烧水壶,他直接生生吞咽颗粒,合着唾沫,面无表情,咽下苦涩的感冒药。
然后又拿起红花油,十分陌生又粗暴地往胳膊肘一抹,青年的手臂白皙似藕,过于纤细修长半个胳膊都青紫了,十分可怖。
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小心收拢好药包和药瓶,蜷缩着身体往布满灰尘的木板床上一躺,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进入了睡眠。
“咚咚咚!”
欢快又暴力的敲门声响起。
天色刚亮起一抹晨曦,就有人敲自己的门,只会是一个人!
温让剑早在辰时便起,雷打不动做着自己数十年来的早课,模拟挥剑一百次,仰卧起坐一百次,俯卧撑一百次,十公里速跑,流了一身的汗,刚从浴室里出来。
他单手拿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只手打开门,对上一张灿烂愉悦的笑脸,问道:“有事?”
门口的青年,举起大大的袋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看,还跃跃欲试想钻进来:“师哥!早上好啊!吃早饭了没啊,这是我从楼下早餐店买的包子,这家肉松包子是老字号了,可好吃了!”
温让剑十分有先见之明,只开了不大的缝隙,瘦如独孤遐尔也一时溜不进来,修长挺拔的身体刚好挡在青年面前,不近人情拒绝道:“多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啊?”
独孤遐尔灿烂如向日葵的脸蛋,顿时蔫了。
旋即,他表现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亮晶晶的猫眼粘在对面滚落几滴水珠的胸膛和锁骨上,提议道:“师哥,你不请我参观一下你家吗?怎么说我们以后也是邻居啊!”
温让剑沉默不语,压根儿没让开。
青年又提议道:“或者你参观我家也行啊,不过我家有些乱。”
温让剑语气坚定,不假思索道:“多谢,不必。”
就在温让剑拉着门把手关门的时候,青年修长好看的手一把挡在门缝中,要不是温让剑反应快,这只手肯定被夹废。
温让剑眉宇压低,剑眉微蹙,语气冰冷道:“独孤遐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独孤遐尔见人真的发火,也不嬉皮笑脸了,立刻说来意道:“师哥!你忘记了,今天是新学年开学的日子啊,你都休学快一年了,总不能今年也不去学校吧?”
“况且你休学的期限早就到期了,要是今天再不去学校报道,就是无故旷课,很可能会被开除学籍的!”
温让剑一愣,面无表情。
可是独孤遐尔看着男人微微垂眸的样子,黑色的碎发盖住眉宇,浓密的黑色睫毛盖着眼底的神色,几滴任性的水滴,落在男人耸立挺直的山根,锋锐冰冷的气质多了几分冰冷的雾气。
这是男人惯常思考的动作,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独孤遐尔已经能分辨出男人的情绪了。
就在混迹娱乐圈,见多了明星的独孤遐尔,此刻看着男人立体无暇的面孔,也微微失神几秒。
直到,清冽的嗓音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学校的。”
温让剑现在用的是温良仁的身份和人生,自然也要对其人生负责,事关学籍,他必须要去学校。
独孤遐尔一喜,眼底划过得逞的精光,他正想说什么,面前的门‘哐当’关上,擦着他的鼻尖,毫不留情。
青年举起没什么威慑力的拳头,朝着门里面扬了扬,想到里面的人马上就出来,自己只用守株待兔,立刻表情闲适起来,抱着胳膊靠着墙壁,格外有耐心等待着。
只是发丝下,一向精致白到发光的皮肤,今天暗淡不少,眼角也有青黑。
独孤遐尔十分不顾形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在嘴巴张成一个圆的时候,门打开了。
身穿黑色连帽运动装的男人出现了,两个人目光刹那对视,空气格外安静。
温让剑随意瞥了一眼靠着墙的人,单手把鸭舌帽随意扣在自己脑袋上,盖住冷厉的眉眼,单手背着背包,略过青年,健步如飞……下楼梯!
“哎?”
独孤遐尔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连忙跟上去。
“师哥!等等我啊!”
“师哥,我们怎么去学校啊。”
独孤遐尔小跑跟在男人身后,本来就睡了一晚上木板床,浑身骨头缝儿都疼,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头晕眼花,没跑几步浑身虚汗,像是一朵被蔫儿了的太阳葵。
温让剑走得不疾不徐,可速度绝对不慢,他没有搭理对方自动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话,态度十分明白道:“不是我们,是我。”
独孤遐尔嘀嘀咕咕几句牢骚话,却不敢大声说出,看着男人如雕刻出的流畅侧脸,问道:“那师哥你打算怎么去学校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有一个警卫室,半掩着的掉漆铜门里,传来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大戏声。
看门的老大爷摇头晃脑跟着调调,喝着保温杯里的枸杞红茶,看到这一幕,耸拉着的眉眼跳动了几分,闲谈道:
“呦!小伙子又是你啊,你方才天不亮的时候不是才跑了一圈儿?”
“如今大太阳都出来了,还跑啊?像你这么爱运动的年轻人如今可不多啊......比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子徒孙让人省心......”
温让剑已经从小区里面走出来,将单肩包往身上一背,活动活动筋骨,摆好了跑步的架势。
独孤遐尔听到门卫大爷的话,眼皮子一跳,目光亮起小火苗,控诉道:“跑到学校去?十公里啊!师哥,你这是谋杀!”
温让剑半蹲在地,准备冲刺的姿势一顿,扭头不解道:“怎会,十公里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下一秒,
男人的身体如拉满弓的箭矢,带着劲风,一个呼吸就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留下一抹飘逸的影子,后脑勺的狼尾摇晃,潇洒异常。
独孤遐尔恶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牙关咬得嘎嘣作响,表情扭曲任哪个粉丝也不会将他和电视里面温婉仙气的白壶仙子,腮帮子鼓起,大吼道:
“是对我的谋杀!”
可惜,前面的人已经拐弯,听不到了。
“大爷!借一下门口的自行车!”
独孤遐尔就着唾沫,几口咽下去嘴巴里的包子,目光逡巡,立刻锁定门卫室前的一个黑色掉漆自行车,单腿一跨,踏着脚蹬追上前面的人,不忘吼道:
“回头我还你一辆新的!”
原本优哉游哉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大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披着厚衣服从里面出来,气地骂骂咧咧道:
“老夫的全副身家,就这一辆跟了我几十年的自行车!”
“忒!不干了!钱难挣屎难吃,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看大门的便宜也占!”
依稀还有几句:
“两个灾星!”
“一个因果缠身、杀孽重重,一个福缘淡薄、克亲克己,谁碰上谁倒霉!活该你们天生一对儿,赶快绑死千万别去祸害别人!”
可惜,两个跑远了的人,谁都没听见这句话。
路过的行人好奇看着这一幕。
大爷像是忽然回神,咳嗽了几声,挺直的脊背立刻弯曲下来,笑眯眯招手道:“好的,慢走啊,一路平安!”
然后立刻转身,摇头晃脑,叹着气,朝警卫室走去。
独孤遐尔还是错估了某人的速度,就是他哼哧哼哧踩着脚踏板,骑到吐血,也追不上那道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前的身影。
本来就上了年代的自行车车轮,在水泥地划过一抹刺耳拖曳的声音,停在了充满朝气和现代化风格的大学前。
山城涉外大学门外,
立着几米高的嶙峋石台,红色暗漆、古色古香的飘逸字体,镶嵌于巨石内,题名: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这是山城这所百年名校的办学宗旨。
可老校一味墨守成规,到底资金短缺,不得不在三十年前引入外资,和以运动为招牌的私立名校合并,一个需要新注入的资金,一个需要老校的招牌,新老合并,原本古色古香的大学变成现代高楼,充满了科技和时代的风格。
门口这两座落灰的石台,仍旧顽强坚守于此,显得不伦不类,又莫名和谐。
九月的高温下,
门口皆聚集提着行李箱入学报到的新生,还有一个个举着牌子,发传单的学长和学姐,向新生推荐自己的社团和学生会,一个个目光像是看到了新出炉的肉,过于热情。
“话剧社,有没有学弟学妹对话剧感兴趣的啊......”
“我们是摄影社,喜欢摄影,探索自然的新生快来加入我们啊!”
“摘星俱乐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科学的尽头全是神学......”
一个背着双肩包,身材高大,黑发微卷的大一新生,拿起紫色的水晶球,圆润可爱的狗狗眼眨巴两下,往上一抛,撇了撇嘴道:
“什么天文地理,还以为你们是研究星象的,这个占卜水晶球和塔罗牌是什么意思?学长你们政治课的马哲毛概及格没啊?大学生还搞迷信这一套啊?”
“哎哎哎!你给我放下我的小晶晶!知道这一颗多少钱吗?”
“小晶晶?不就是淘宝上几十块钱的便宜货......”
卷毛新生兴趣廖廖,却注意到了一处不同,比起其他火热招新的社团,一个略显萧瑟清冷的小棚子,搭在校门石头后面,仿佛在格外降低自己的注意力。
四角支撑棚子下的椅子上,有两个学长,一个抱着胳膊,呼呼大睡,一个揉着脑袋十分发愁,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新生不俗的身高,稍微跳了跳,就看到了黑色棚子上的几个大字。
“击剑社团?有点意思啊......”
他眼睛一亮,染上几分兴趣,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一边随口道:
“希望比排球、足球、篮球、兵乓球、羽毛球、棒球还要难一点,不然太快学会,没了对手,就没挑战了!”
“两位学长好!我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一新生,我要报名击剑社团!”
而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帐篷,朝气蓬勃的人堆外,一道黑色冰冷的身影,十分格格不入。
温让剑伫立汹涌的人群外,停下脚步,微微蹙眉不悦,一时找不到入口,高温让他额前几缕发丝粘在额前,浑身热气蒸腾,气质却冰冷异常。
找寻路口的目光一顿,黑如砚台的眸子,倒映着石台上暗红色的两行字。
暗红色落满灰尘的漆,像干涸凝聚的鲜血,却依旧无法掩饰字句、笔锋中的锋芒和涵意。
“壁立千仞......”
他默念这句话,思绪翻转间,似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额前蹙起淡淡的阴影,一句话如同梦魇般,总是会在脑海中盘桓,似鬼魅不散,惹人心烦。
那是一张仙风道骨的面容,白须白发,背负木剑的白袍老者,苍老缥缈的声音来自记忆深处,无奈又悲悯道:
“无欲则刚啊......”
当时的温让剑九死一生,经过试炼,入黑白剑宗外门。
原以为能学到剑宗奥义,钻研剑之大道,每日里却只被那些内门弟子,当做仆役,被安排洒扫之类的粗活脏活,做一些无聊、无趣、又无望的事情,连剑法的门径都未踏入。
这样的日子熬了一年又一年。
终于在第五年,他凭借自己的观察,自学剑法,锤炼身体,凭着一身野路子,在内外门大比上脱颖而出,心怀激动与梦想,终于见到了那个隐世不出的黑白剑宗宗主。
比试的前三名,能提出一个奖赏。
温让剑抱剑拜去,木剑血迹斑斑,他浑身狼狈浴血,却也无法阻止此刻的激动和兴奋。
少年还是那个意气少年,五年的磋磨,反而让他心志愈坚。
他朗声请求道:
“外门弟子温让剑拜见宗主,弟子心怀一颗问道之心,请宗主准许弟子纳入内门,窥得剑道真义,弟子九死不悔!”
巨大的比武台上,一片死寂。
温让剑低头,因为比剑失血过多的身体早已微微发抖,指尖冰冷麻木,差点连剑都握不住。
可一双眼睛,还带着温度和亮光,如黑琉璃剔透的眼中倒映着血迹斑驳的比武台,石台被白雪覆盖,点点红色的血,融在少年脚边,汇聚成红色的小溪流。
不知等了多久,风雪激流间,白雪皑皑阶梯之上,
白发宗主高高在上,又摇头惋惜道:
“你想要赢的欲望太过强烈,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一句话,
断了他的问剑路。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彼时的回答,一如今日的坚持。
温让剑骨节泛白,一只手死死扣着脑袋,掩下一片腥红锋利的眸光,他问:
“宗主,何为过犹不及?”
“想要赢有什么错?”
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
各自站在原地的黑白劲袍弟子们窃窃私语,早就对这个心狠手辣,打伤好几名内门弟子的温让剑有意见,如今见他居然敢驳斥宗主。
不赞同、厌恶的目光尽数落在衣着单薄,身子发抖的少年身上。
别看少年出生淤泥,颠沛流离,越是如此他越自傲,自强、敏感又不屈的心燃烧一团火苗,让他在风雪中冰冻的身体一片燔灼。
少年眸光炽盛,挥手间大声道:“我说的有错吗?”
“在场的师兄弟们,哪一个不是为了胜利,若非为了胜利,又为何举办比剑大会?胜利的人才能前进,胜利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内门,胜利的人才配......”
“活下去。”
少年声音渐弱,因为他察觉到空气的激流,人群的诧异。
迎面传来飓风,白袍宗主隔着百米台阶,一挥袖便能叫少年退后十几步,吐出一口挤压的浴血。
黑白剑宗宗主少见地发怒了:“荒谬!”
“岂不闻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者,或超然物外,铸剑为犁者,皆以身殉道!”
“大言不惭的竖子,逞凶斗狠、攻于求胜,不知从哪里偷学我宗门剑法,全然不得剑道真意,乖戾嚣张,全无道之踪迹。”
“剑乃大道,大道修行,更在修心,你看看你练的是什么?这是杀人技!小道也!”
少年一愣,大脑一片空白,却染上了汹涌的红,他失去理智了,没有人能这般诋毁他的道,更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剑!
哪怕是黑白剑宗宗主也不行!
少年嗓音颤抖,却硬着头皮问道:
“宗主,你......凭什么说我练的剑就是小道?”
许是有了开头,少年颤抖的身体忽然冷静下来,声音越来越坚定:
“胜负一线,生死一念,提剑者如逆风执炬,当无惧世间一切黑暗,犹豫畏缩,怎配持剑!”
白衣缥缈的宗主面色一沉,声音响彻天地:“这就是你对同门师兄弟,剑剑杀机的原因?”
少年一愣,眸光深沉,捏紧拳头,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怨:“他们也配我杀?”
那些自鸣得意的内门的弟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平常没少欺负外门弟子,更是将几名弟子磋磨至死。
“一群不思进取、酒囊饭袋,平素欺软怕硬,遇见弱的以雷霆之势气压,遇见强的便夹紧尾巴,这样的人却只因生在内门,得天独厚自幼获得黑白剑宗机缘,却毫不珍惜,凭什么我一心求剑,却......”
这句话引起了众怒。
骂的是内门蠢钝弟子,捎带上了内门全部弟子,更是在指责任由这种恶习猖獗的宗主。
堪称大逆不道!
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在头顶:
“孽徒!还敢对宗主不敬!”
台阶上从后方走出一位背负古朴锈剑的大汗,剑足足有八尺,莫龙长老两指并拢,弹指间便将少年镇压,炯目中杀机毕露。
“今日便敢对宗主不敬,打伤同门,他日便敢危害宗门,说不得祸及天下!决不能留你成长!”
少年单膝跪地,双手握拳抵在地面,关节染血,浑身颤抖却绝不弯折脊背,目露不逊,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天下闻名的剑宗,想不到也会以势压人,宗主又如何,长老又如何,就可以诋毁看轻我的剑道吗?”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生命需用鲜血捍卫,我,我只是不想死......”
少年盯着四面八方如泰山的威压,无孔不入的内力化形,如一片片刀刃,划破他的皮肉,击碎他的骨头。
体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少年站起来了,缓慢地,坚定地,坚决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嘴角渗血,咬碎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