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荔扬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伤心,从指尖到身体都在抖,“我要是没有生病,就不会去参与这个实验。我会去深宁上学,然后在学校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认识你,而不是现在这个不算人、也不算怪物的样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也很难再因为什么事情哭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压抑着情绪默默消化。顶多眼眶酸一下,也仅此而已了,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以前心情不佳的时候,自己待一会儿也就好了。但自从洛钦出现之后,他那些喜怒哀乐的情绪从此就有了人分享,有了人可以发泄。
就好像一直踩在棉花上的人终于踩到了地面,那种踏实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洛钦将眼泪吞回去,艰难地笑了一声:“没有,你现在很好,我特别喜欢。”
那个家暴酗酒的男人已经成了水荔扬一生的阴影,洛钦想不通凭什么他小小年纪就要遭受那种苦,明明他的人生从头到尾都应该是最幸福、最耀眼的,偏偏有这么个混蛋一般的父亲。
水荔扬静静听着他说,最后点头道:“不说这个了,你先吃饭吧。”
洛钦嗯了一声,起身把窗帘拉开,看到水荔扬那鹊羽一般翘起的眼尾,睫毛上沾了点阳光,脸庞的轮廓看起来很柔软。
可能是那天的阳光实在太好,触得盛夏里的一丝心动,水荔扬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不是洛钦给他安全感,而是洛钦这个人对他来说就是安全感本身。
洛钦扭头看着水荔扬,说:“等下再吃饭,先哄哄你高兴。”
水荔扬笑道:“你怎么哄?”
洛钦一手叉腰,低头思考着新点子。总是亲吻似乎有点太平平无奇了,他的想法很多,但是大部分不能播。
水荔扬见状,二话不说扣住洛钦的下巴,重重吻上去。
他的吻和洛钦不同,青涩、生疏,毫无顾忌地将整颗心脏都展现给对方,似乎要将面前这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糅合进骨血,再也不分开。
这个让洛钦半天没缓过神来的亲吻持续了许久才结束,他昏头昏脑地站直了,揉了揉后脑勺,总觉得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好荔枝,你磕着我了,有点疼,要不再亲亲?”
水荔扬一笑,把他推到椅子上坐好:“留着晚上亲,先吃饭。”
当晚的方舟,变得比平时都热闹,戏台子很快就搭起来,原先蛰伏的各派实力,终于忍不住纷纷涌向了矛盾的中心。
人类联盟加入方舟不算是小事,但联盟会长对方舟提出了要求,即必须选拔联盟里的成员参与再造计划,否则合作随时可能取消。
另一方面,人类联盟拒绝交出手中的武器储备,和军方闹得很不愉快,双方僵持不下,李牧祁不得不作为中间人出来调停。
说是“不得不”,其实也算是他毛遂自荐,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愿意跳出来当出头鸟。军队自然不愿意让自己以外的人参与再造计划,这样很容易滋生隐患,但李牧祁的意愿倾向十分明显,已经算是和人类联盟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即墨家作为国内蓝田矿石开采区管理者兼方舟委员会成员,提出了一另种解决方案,就是驳回联盟参与再造计划的请求,但依旧保留这个组织拥有再造人类的权利。
最后的处理方式,就是即墨颂亲自开口,把即墨柔送了过去,担任联盟的副会长。
即墨颂前脚在会议室和几方参加完签字协议,后脚就有人把风声传到了即墨柔耳朵里。即墨柔直接跑去方舟堵了人,和即墨颂大吵了一架。
祝衍拨开人群赶过去的时候,即墨柔正在和即墨颂对峙,后者则面不改色地掏出一份遗嘱展示给即墨柔看。
那是即墨呈、也就是两人的爷爷留下的。他在灾情爆发之前就给即墨颂留下了遗嘱,说一旦日后蓝田病毒的情况失控,或发生泄露,即墨家的人必须以大局为重,不惜一切代价遏制病毒传播,即便是毁掉整个蓝田矿。
“那你就去毁了蓝田矿!”即墨柔愤怒的吼声响彻一整个楼层,“你为什么要来毁了我?!”
“即墨柔。”即墨颂冷冷道,“你已经长大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但即墨柔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闹难看,“你要把我送去人类联盟?这是你替我做的决定?你凭什么!我不会去的,谁爱去谁去。”
他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即墨颂也没什么反应,收好手中的文件,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祝衍忽然冲出人群,追上了即墨柔。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即墨柔忽然暴怒,举起拳头就要往一旁的大理石厅柱上招呼,祝衍面无表情,手中的文件劈头盖脸冲着对方砸过去:“你要把整栋楼毁了吗?”
即墨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被祝衍耐心地掰回去,安抚道:“好了,回去吧,你今天够给董事长难堪了。”
“你也站在他们那边是吗?”即墨柔愤怒又失望地看着他,“连你也觉得我该被送过去满足他们的利益?”
祝衍目光平稳,丝毫不为对方的失望情绪所触动:“现在最大的利益,不是你自己的立场,柔柔,你从前就是这样爱凭感情做事。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的,这点我深有体会。忍辱负重也好、委曲求全也罢,总要有人去做,有时候你就是那个必需的人。你知道董事长现在的处境,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不再过被监视的日子。”
即墨柔充满毁灭性的怒火消散了一些,但仍旧是不甘心。他脸色颓然,妥协似的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那个协议还需要你签字。”祝衍说道,“董事长还没有走远。”
即墨柔长叹一声,非常不情不愿地越过祝衍,往即墨颂离开的方向去了。
“柔柔。”祝衍在身后叫了他一声,“抬头挺胸,记得成熟点。”
即墨柔背影一顿,没回头地离开了。
他在会议室门口和即墨颂大吵的事情原本闹开了,许多人都不看好这次合作。但没想到即墨柔几分钟之后就突然转了性子,追上去签了文件,然后把笔往地上一摔,一句话也没说地走了。
水荔扬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正在食堂和蓝焰成员吃晚餐,照例吃得跟开派对似的。森羚讲八卦一样把事情讲完,整桌人都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水荔扬掰开一块暄软的馒头,往里面塞了点咸菜,随口说道:“你怎么成天打听八卦,这两天日常训练做了吗,袖子撩开让我看看。”
森羚吐了吐舌头,把袖子撸上去:“每天都好好训练着呢,就是希望伙食也能跟上,好久没吃炊事班的大肘子了。副队,你要不去跟炊事班说说呗?”
“饮食要荤素搭配,不能全肉全素,或者整天大鱼大肉,否则会营养不均衡。”洛钦看了一眼森羚,故意说道,“像有些小尾巴,就少吃点肉,要不然容易变傻。”
“你真烦人!”
“人嘛,要养生就得什么季节吃什么蔬菜,比如春天可以吃白蒿。俗话说三月金四月银,三月拿来泡水喝最好,养肝的。”洛钦说道,“反季节蔬菜尽量少吃。”
水荔扬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嚼着一根菠菜:“夏天吃冰淇淋,冬天吃火锅。”
“我说的是蔬菜!”洛钦无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你怎么就知道吃这些。”
水荔扬毫无形象地笑起来。
猎鹰和陈诺都在边上看着他,实在没忍住,猎鹰开口劝道:“副队,注意形象,你笑得太傻了。”
“笑出鹅叫了已经。”黑豹吃得头也顾不上抬,随口补充道。m???
“副队是不是胖了?”白狼丝毫没有眼力见地问了一句,顿时整张桌子上的人都沉默了,与周围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说错什么了?”白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我是说,一点点,没有以前那么……我不说了。”
森羚在桌子下面拧了他一把,哼道:“副队一点都不胖。”
水荔扬一言不发地咽下嘴里的菜,这才看向白狼:“胡说八道。”
他好像丝毫都不在意,安然自若地喝了口水。
众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又笑起来:“来来来,咱们干一个,庆祝明天上午短暂的半天假!”
干的是白开水,猎鹰跟喝酒一样龇牙咧嘴地咽下去,朝陈诺挤眉弄眼。
晚饭结束之后,洛钦跟着水荔扬回宿舍休息。猎鹰等人在宿舍门口和他们分开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
洛钦觉得在食堂挤得有点热,就先去浴室洗了把脸,刚打好肥皂抬起头来,水荔扬就过来往他背上一趴,凑过脸照了几下镜子。
“干嘛?”洛钦调侃他,“被自己美着了?”
水荔扬看着镜子,满脸忧心忡忡:“我哪儿胖了?没有吧。”
洛钦笑得差点把肥皂泡吃进嘴里:“你不是不在意吗,哎哟,咱荔枝还怕胖啊?”
“你还说!”水荔扬很不服气地从镜子里瞪他,“都怪你!”
洛钦看了看表,说:“你先去洗个澡吧,这会儿还有热水。别总是洗凉的,就算不会生病,也不如热水澡舒服。”
“不要,热水澡洗多了我脑袋会不清醒。”水荔扬拿了换洗衣服走进浴室,“今天好累,砍丧尸砍得我手疼。”
洛钦在他身后说:“你这句话是在撒娇吗?我就喜欢你脑袋不清醒的时候,方便我为所欲为。”
水荔扬关门之前,隔着门缝看着他笑了笑,那眼神十分不清白。
最近方舟又吸附了不少幸存者联盟,势力越来越大,对新安全区的需求也在不断扩张。水荔扬不得不加班加点带队去清理街道,每次都忙一整天,连中午回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洛钦也不抱怨,他知道水荔扬忙,所以更抓紧晚上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顺手提上装衣服的竹筐,推门出了宿舍。
夏天的衣服很轻薄,洛钦很快就洗完了一筐,还顺便冲了个澡。他吹着口哨往宿舍走,忽然看到了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柔?”洛钦走过去,往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在这干什么?”
即墨柔回过头,冷漠地看着他:“我搬过来一下午了,你刚看见我?”
说完,还指了指面前的宿舍门,“我今天开始住这里。”
洛钦一看,居然就在水荔扬隔壁,心想这什么孽缘,本来隔壁没人,这以后想趁乱干些什么,不是更得收敛点了么。
“我下午又跟即墨颂在里面吵了一架,还以为你听见了。”即墨柔说。
洛钦又心想,看来隔音还不错,那就没事了。
“你一个人洗这么多衣服?”即墨柔看了他手里的筐一眼,“你他妈攒了多少天了?”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荔枝的呢。”洛钦说道,“你这大晚上的在楼道里溜达什么?”
即墨柔看了眼窗外,说:“吃完饭去外面转了转,顺便看那些猴子在干嘛。”
洛钦一下就明白对方说的“猴子”,指的是人类联盟里那些新人,不由得失笑:“早点回去吧,看什么猴子,外面快下雨了。”
他继续哼着歌推门回了宿舍,一进去就看到水荔扬只穿了条牛仔裤站在床边,手中还拿着条半干的毛巾。
水荔扬上半身什么也没穿,锻炼得健美紧致的身材一览无遗。
什么是真正的腹肌马甲线,什么是不掺水的腰腹肌肉和肩背线条——这就是,人间极品。
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运动曲线都在叫嚣着要被蹂躏,要最粗暴露骨的对待,要被野火烧遍。
洛钦觉得脑中瞬间气血上涌,耳朵嗡的一声,神志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水荔扬还没意识到什么,他刚才洗完澡觉得热,就没穿上衣,只蹬了条牛仔裤就出来了,正准备找条宽松的裤子换上,没想到洛钦就回来了。
紧身的裤脚把他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完美勾勒出轮廓,军人特有的挺拔气质在他身上尽显。他看到洛钦进来,脱口问道:“你看没看到我的……”
边说着还边抓起床头的衬衫穿上了,双手飞快地系扣子,十分见外。
洛钦没等他问完,把竹筐往脚边一放,两步走上前去,先是用手把人捞过来摸了两把,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水荔扬整个被洛钦压在桌上,后腰靠着桌边,被压得生疼。
“哈……洛钦,你等下,”水荔扬轻捏着洛钦的下巴,找空挣脱出来喘了口气,“你等我换个……唔!”
“荔枝,”洛钦的嘴唇跟他分开一点,看向水荔扬的眼神里好像有丝丝缕缕缠绕着的雾气,“过来。”
水荔扬抓着他的肩膀,长期锻炼的肩背线条如今很是分明,像山峦勾勒出起伏的轮廓。洛钦忽然低下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将人拦腰抱起,一块跌上了床。
“要推开我就现在,”洛钦捧着水荔扬的脸,压低了和他接吻,断断续续,一下又一下,“等会就晚了。”
“我,我不行。”水荔扬觉得自己的理智在燃烧,不太坚决地推拒着他,“洛钦……”
“荔枝,我轻一点。”洛钦的语气与哄骗几乎没什么两样,把水荔扬说得脑袋晕乎乎,“你别怕。”
后来那晚具体的情景水荔扬也记不清了,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洛钦在他耳后粗重的呼吸。他从来没见过洛钦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了某种预感。他们谁都没喝酒,但那晚大胆到更甚醉酒之时。
洛钦在水荔扬腰后垫了个枕头。
“他们瞎说的,一点都不胖。”洛钦笑了一声,“我验过了。”
那只手生涩、缓慢地摸索着每一寸。
“这样行么,还是趴着……”洛钦贴着水荔扬的耳朵,声音低沉地问。他捉起水荔扬一只手,放到嘴边缠绵地吻,指尖翻来覆去地揉搓上面的红线。
水荔扬什么都尽收耳中,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都行,你看着……”
声音被一个吻堵了回去,洛钦俯身亲吻他的时候长发落下来,覆盖住他半边脸,连脖间挂的那枚铜牌都熨贴在他炽热的皮肤上,像是冰雪丢进了烙铁里。水荔扬被扣住手指,两人汗津津的十指紧紧交握着,潮湿又亲昵。
水荔扬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头,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洛钦哄着,任人摆弄。但是听洛钦的语气,又不像在捉弄人。
“躺得舒服点,”洛钦咬着他的耳垂,吹气,“我得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晚上。”
紧接着,水荔扬的应声被堵进了喉咙里,他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尽数展现给洛钦。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和此刻的表情,视线里一片模糊。
厚重的窗帘留着条缝,窗外流动的月光缓缓渗进来,静谧地照亮着这处小小方寸之地。
洛钦顺手开了台灯,刚好能照到水荔扬的脸。
水荔扬眼睛里泛着水光,被洛钦抱紧了,脸上的神色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他嘴唇也被亲吻得有些红肿,洛钦吸得他难受,便忍不住伸出舌尖在唇上转了一圈。
洛钦伸手掐着对方渐渐滚烫起来的脸蛋,低头如同野兽一样深吻,唇齿间披着疯狂,攻城掠地。
胸口军装的扣子散开,露出一段干净的锁骨。锁骨旁边是一道深长的疤痕,斜着延伸进衣料里面。洛钦低头去亲吻那道疤痕,手探进衣服里,那下面还有无数或细小或明显的伤口,从未示人,更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他是第一个。
水荔扬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领口,看着头顶小小的窗户,语气不稳:“我……身上有很多,不要看了。”
“给我亲亲。”洛钦抱着他,说道。
水荔扬头扭向一边,用手背遮住眼睛:“……你亲吧。”
洛钦这回亲得很凶,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滑下来,碰到冰冷坚硬的皮扣,停了一下,然后灵巧地翻开上面的锁扣。
“啪嗒”一声,水荔扬也随着颤了颤,他不安地扭了几下,这才转过眼睛去看洛钦的脸。
情之所至,无关理智。
月光照下来,染上桃色。
洛钦听见水荔扬在叫自己,便凑过去,还以为对方是求自己轻点慢点,没想到从荔枝嘴里说出来的,是叫他用力一点、再快一点。
他感觉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涌向头顶和耳后,红了一片。
但水荔扬是清醒的,翻来覆去几回也有点迷糊了。窗外同样一夜云雨,半夜又下了几场,潲得窗上都是水珠。窗沿上滴滴答答了整夜,一直到天明。
荔枝壳有点硬,但是很好剥。果肉光滑柔嫩,手指探入果肉深处的时候汁水淋漓,甜腻氤氲。
肉嫩,水多。
是好荔枝。
第二天都已经过七点,房中还一片漆黑,谁也没有动弹。
从前即便是没有训练也没有任务的时候,水荔扬也雷打不动地在五点四十就被生物钟叫醒,今天竟然难得贪睡了一会儿。
洛钦其实早就醒了,除了腰有点酸胀之外,他没什么不适的感觉。水荔扬不知道如何,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在洛钦翻身的时候跟着动了动。
昨晚洛钦本来打算自己帮人清理,但水荔扬非要强撑着起来再洗一回澡,意志力极其强大,洗清醒之后又被洛钦一番折腾,来回两次总算学乖了,最后困得手指头都不想抬,一挨床就睡过去了。
洛钦也不忍心再继续,毕竟没有任何措施,荔枝瓤经不起太粗暴的盘剥,每次都要湿得一塌糊涂,三次过后,他也跟着躺下睡了。
今早洛钦倒是精神不错,在床上空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洗漱。等他从浴室出来,水荔扬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哑声道:“有没有水?”
洛钦倒了倒空空荡荡的水壶,只能拿着杯子去敲隔壁猎鹰和黑豹的宿舍门。猎鹰也早就起了,穿着背心过来开门:“干什么,今天放假,你不再睡会儿吗?”
“来倒杯水。”洛钦说道,“荔枝渴了。”
猎鹰觉得奇怪,怎么他们副队现在连打水这事儿都得让洛钦来了。他直接提了水壶给洛钦,说:“你把这个拿走吧,黑豹壶里还有水,我喝他的。”
洛钦拎着壶回去,倒好了水端到水荔扬嘴边。水荔扬爬起来喝掉一杯,又继续躺回去睡了。
等走廊里又热闹起来了,叮叮咣咣跟干仗似的,水荔扬才从回笼觉中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支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就趴在床上不动了。
“不舒服啊?”洛钦坐在床边,伸手给他揉了揉腰。
水荔扬闷声说:“我没有不舒服,你电视剧看多了,不至于。”
就是不太好意思,昨天一晚上进展惊人,直接就从修铁路到造空间站了,跳跃太快,他现在都是懵的。醒了之后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又喝了一杯水,问洛钦:“不对,我怎么感觉昨天晚上的事儿是有预谋的?”
洛钦想了想,说:“好像是,我一进门你就开始了,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水荔扬坐起来,两手捏着洛钦的脸,语气不善:“我没有勾引你,我只是在换衣服,你自己要动手动脚的,不要推到我头上。”
洛钦憋笑憋得辛苦,却又语气上扬,尾音带着点骄纵地说道:“我觉得,你还挺……挺喜欢的。”
这话无疑是给水荔扬耳根子上泼红油漆,他叹了口气,埋头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洛钦:“你这都跟谁学的?坦白挨揍,抗拒枪毙,快点。”
洛钦哭笑不得,说道:“你看我像是身经百战的吗?这玩意儿平时看到就是学会了呗,又不是什么机密,还不能让人看么?”
倒不如说,在遇到水荔扬之前,他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上心。昨天晚上不过是气氛水到渠成,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就天雷勾动地火了。
水荔扬清清嗓,似乎要给自己找回些场子:“看出来了,是自学的,而且特别不熟练。”
洛钦大手一挥揽过他的腰,手伸进被子里乱摸:“熟练?要熟练可以啊,我就跟你练,咱俩多实践练习肯定就熟了,你说是吧?”
“不来了,不来了!”水荔扬以为他说真的,惊慌地往旁边躲,“我真不行了,你就不能歇歇!”
洛钦假装要来硬的,水荔扬见势不妙直接爬起来,摁住胳膊把人固定在床上,膝盖顶住他的腰:“我警告你,我杀人不眨眼的。”
“不眨眼当然好啊。”洛钦眼睛含笑看着他,“昨天晚上你一直不肯睁眼看着我,这不行,荔枝。或者你要是想来,我躺下给你试试,不过你可得轻点。”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但嘴角的笑完全掩藏不住。
“你神经病啊。”水荔扬翻身躺回去,用被子蒙上脸。在洛钦看不到的地方,他还是没忍住挑起唇角,默默露出一个微笑,压也压不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高兴,很高兴。喜欢的人、喜欢的事、熟悉而有安全感的环境,这是构成水荔扬全部踏实感的来源。
这些年他开始明白从前被自己忽视掉的那些情感,在原本那个孤独世界之外存在着的微光和柔风,是如此吸引着他。
他之前一直在试图堵住情绪的宣泄口,叛逆地去对抗赵方蒴、对抗任何人,但是洛钦会用疏通的办法,如此轻易地把两个人的世界糅合在一起,让他豁然开朗。
洛钦从后面抱着他,俩人挤在床上一块笑,活像两个颤抖的电门。闹了半晌,两人才汗津津地平息下来,洛钦的澡又白洗了。
水荔扬安安静静给洛钦抱了会儿,又说:“今天把床单洗了,嗯?”
“好。”
本来宿舍里气氛正温存,猎鹰这时候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跑到他俩宿舍把门咣咣敲得震天响:“副队,洛钦,走,吃早饭去!”
洛钦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开门。猎鹰见又是他出来,忍不住问道:“副队呢?怎么一早上就没见到人影,他不在吗?”
“呃,你们副队他……”洛钦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睡觉。”
“不可能,副队从来不睡懒觉。”猎鹰说着就推门走进去,洛钦拦了一下,没拦住:“哎,别——”
猎鹰一声“副队”还没叫出口,就看到正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疲相的水荔扬,对方眼睛发红,从眼眶到眼角都是通红通红的,比往常任何时候看着都水汽充盈,好像结了层水雾一样。
他拧着眉毛看了看猎鹰,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先吃。”
“副队你……”
猎鹰惊恐地看着水荔扬,表情从疑惑变得惊悚,忍不住回头瞅了洛钦一眼,接着好像再也看不下去一样,后退几步,飞快地冲出了门。
“你队员的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了点。”洛钦关上门,叹气道,“看来得把这事儿变成他们习以为常的存在,培养习惯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