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 by巫哲

作者:巫哲  录入:10-08

“盯着点儿吧, ”单羽说,“他可能真的要自杀。”
“不会吧?”陈涧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想想又猛地有些愤怒, “谁再敢在这儿死一回我不给他暴揍一顿……”
“鞭尸啊?”单羽说,“犯法哦,侮辱尸体。”
陈涧看着他, 没有说话。
“没事儿,店长, ”单羽笑笑,“放松, 这不还没死呢么, 人都说了, 还没有。”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陈涧走出电梯, 迎面就碰上了刚从四楼走楼梯下来的102。
还冲他俩笑了笑,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陈涧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还没有。
还没有。
一楼一切如常,几个客人在餐厅吃早点,小镇这边的游客基本都是快中午了才会过来,早上这会儿都比较清闲。
欢乐豆们虽然为了今天不排队计划了一定要早起,但昨天晚上半夜闹那么一通,这会儿都还在睡觉。
其实没那个事儿他们也未必能起来,但总归是给了自己一个非常充分的晚起理由。
“今天辛苦让赵姐多做点儿甜品之类的,”单羽在前台交待胡畔,“免费提供给所有客人,咖啡也可以,不够的话就再去买点儿点心,一会儿店长给你转钱。”
“嗯,”胡畔点点头,“你们出去吗?”
“中午就回来了,”陈涧看出来了胡畔有点儿不踏实,“有事儿打电话,今天老四老五都会过来。”
“嗯。”胡畔在脑门上虚抹了一下,再一甩手,“我不慌。”
陈涧笑了笑:“今天不会有什么事儿,陈大虎被抓了,他那几个一块儿混的这会儿都忙着跑路呢。”
正说着话,刘悟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了。
陈涧看了他一眼,来得不是时候啊这位英勇的大学生。
“早啊。”刘悟很愉快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过来。”单羽用折叠着的拐杖指着他,“刘同学。”
不用保密他是你表弟了吗?
当着胡畔面要教训客人说不过去吧?
刘悟看向陈涧,陈涧弯腰在单羽耳边小声说:“他现在不是你弟,是客人。”
“骂的就是客人。”单羽的轮椅转了半圈,往仓库那边的侧门开了过去。
刘悟跟在后头,老老实实。
“怎么了?”胡畔小声问。
“昨天他们跟着出去抓贼太危险了,”陈涧给单羽找补着,“都是小孩儿,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会有麻烦。”
“也是哦,”胡畔点点头,“何况刘悟还是单老板亲戚。”
陈涧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都打过来了啊,单老板妈妈不是先问的有没有大学生入住,再找的单老板嘛,然后刘悟一直跟你很熟的样子,”胡畔说,“这么简单的逻辑你都不明白吗?”
“……是哈。”陈涧说。
胡畔笑了起来:“是呢。”
“刘悟是单老板表弟。”陈涧说。
“我估计也是,”胡畔笑着说,“我还想着哪天问问他呢。”
不用问,哪天没准儿他自己就漏给你了。
今天出门还是单羽开车,陈涧在副驾上坐立难安,总让瘫痪的老板给自己当司机……
“吃什么?”单羽问。
“看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陈涧说。
“中中中中中中,”单羽打断了他的话,“中餐。”
陈涧笑了起来:“那往前直开就行,过了小胖面馆有几家,有粥有包子,还有饼和豆浆之类的。”
“你之前吃的那个包子,”单羽开着车往那边去,“好吃吗?”
“好吃的,”陈涧说,“馅儿特别大,他家还有蒸饺也不错。”
“去吃。”单羽说。
车开过小胖面馆的时候,陈涧发现单羽和自己同时往面馆里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陈涧笑了。
“看那个胖大姐发没发现我们。”单羽说。
“开着车呢,看不清,她应该也不认识咱们车。”陈涧说。
路边停车,下车进店,这事儿单羽都干得非常利索,生怕胡大姐看到他,腿都快医学奇迹了。
包子蒸饺豆浆,陈涧按自己的习惯要了早点。
单羽喝了口豆浆,夹了个包子开始食不言。
陈涧也夹了个蒸饺吃着,单羽说食不言是最容易做到的,但其实也不是太容易,特别是在熟人之间。
陈涧几次都下意识地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聊聊昨天晚上的事儿,说说陈二虎什么的,又强压下去的。
单羽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还只是他一个人不能言。
想到这儿他又有点儿想笑。
“想说什么?”单羽吃完三个包子之后问了一句。
“没。”陈涧想想还是又开了口,“刘悟说,这个食不言……”
话还没说完,单羽就啧了一声。
“就你一个人食不言。”陈涧说。
“他才是最应该食不言的,”单羽说,“他应该直接禁言。”
陈涧笑着没说话。
“我小时候是话多,”单羽说,“吃饭的时候老说话是因为我妈做饭不好吃,我爸做饭也难吃。”
“我妈……”陈涧顺着接了一句,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做饭还挺好吃的,我自己按她教的做,也做不出那个味儿。”
“我也做不出我妈做的那个味儿,”单羽说,“随便做都比她做的好吃。”
陈涧笑了笑。
“不过我也挺久没吃过她做的饭了。”单羽说。
“你……”陈涧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很久没回过家……我是说,你出来以后是不是也没回去过。”
“嗯,还不想回去,到时候再说吧。”单羽夹起一个蒸饺放进了嘴里。
陈半仙儿……陈按摩今天一早生意就挺好的,都是村里早起的老顾客。
看到单羽进来的时候,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捏脖子的陈按摩打了个招呼:“那药吃着怎么样?”
“挺好的,”单羽点点头,“就是停了就又有点儿睡不着了。”
“得吃一阵儿才能好,等我给你看看。”陈按摩说。
“就是你们店里吧?”一个大叔看着陈涧问了一句。
“嗯?”陈涧看着他。
估计是问昨天晚上的事儿。
这是村里的老福叔,在老镇上开了个小超市,平时不太回村里,他居然都知道了?
“是不是陈大虎昨天去你们店偷东西被抓了?”被捏脖子的老太太问了一句。
“是。”单羽回答了。
“为民除害了!”老太太突然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单羽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扬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
“能判多久?”老福叔问,“得判个几年吧?”
“还不清楚,”陈涧说,“没那么快。”
“能消停会儿了,”老太太说,“这个祸害!”
“听说还是陈二虎给他哥逮着的?”老福叔问,“大义灭亲啊。”
“陈二虎也不消停,让他哥给带坏了,”另一个阿姨说,“这回是要改邪归正了吗?”
“他现在在我们那儿干得挺好的,”陈涧说着又往阿姨那边凑了凑,“不是,就昨天半夜的事儿,你们全知道了?”
“多大点儿地方啊,”老福叔说,“就搁他们窗户底下抓贼,那么大动静……都说那个老板厉害了,带着一帮打手把陈大虎给抓了。”
“他就那个老板,”老太太指着单羽,“腿不好的那个嘛。”
“嗯。”单羽点点头,“是我。”
“你腿这样,怎么带的人?”老福叔看着单羽裤腿下露出来的一截支架,“假腿啊?”
“我在屋里指挥的,”单羽指了指耳朵,“他们都戴着接收器呢,能统一行动。”
“哦——”屋里一片恍然,“高科技啊。”
哪儿来的接收器……
怎么就高科技了?
陈涧看着单羽,有些无语。
陈按摩给单羽拿完脉抓了药,他们离开的时候,屋里一帮人都还在讨论,并且当着当事人的面添油加醋,事件版本迅速迭代,在当事人的协助下,已经迭到了大隐的瘸老板遥控高科技设备捕捉陈大虎这一版。
再往下陈大虎就得是被黑袍纠察队逮走的了。
“你是真什么都敢张嘴。”陈涧说。
“总比让他们一直讨论我们那儿死过俩人要强,”单羽说,“造点儿谣压一压。”
陈涧沉默了。
单羽的思路一向这么清奇。
“怎么走?”单羽上车之后问了一句。
“回大隐的路都不认识了?”陈涧问。
“去新村么不是,”单羽发动车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还钱拿收据吗?”
“我自己去就行。”陈涧赶紧说,“不用你送我。”
“回去再开了摩托车过去吗?”单羽说。
“嗯。”陈涧点点头。
“那不是倒走十八里了,”单羽说,“过来的时候那个岔路不就写着去新村?”
“我……还是自己去吧。”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车开了出去。
陈涧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前面的路。
到了去新村的岔路时,单羽果然没问他,直接转了上去。
陈涧叹了口气:“真不用。”
“开个车有好处,虽然是个二手的,”单羽说,“也比你那个破摩托车值钱,让人家也能看到你现在比以前好了,偿还能力也强了,不至于怕你们还不上钱老追着要。”
“那万一人家觉得我都开车了,还不马上追着让全还了啊。”陈涧说。
“谁让你说这车是你的了,”单羽说,“我还是你司机了是吧?”
陈涧笑了起来。
“你那个高科技捉贼的老板送你过来的,”单羽说,“你现在收入稳定,还钱没问题。”
“嗯。”陈涧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看着单羽:“我知道说这个挺虚的,但是还是想说……”
“不用谢,”单羽说,“顺路的事儿,你回去一趟再出来,还耽误工作时间。”
读心术啊老板真的高科技。
新村的确很新,比起老村,没什么特色,是到处都能看到的那种统一规划的行政村。
单羽开着车,在陈涧的指挥下绕过了半个村,在一户两层小楼的院门外停下了。
陈涧下车,过去按了门铃,院子里传来了狗叫。
二楼阳台有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出来给陈涧开了门。
一开始女人是堵在门口跟陈涧说话的,陈涧说了几句,女人往车这边看了一眼。
也许是真的管用,也许只是碍于还有人在,女人把门打开了一些,让陈涧进了院子,然后把陈涧晾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
单羽看着陈涧的背影,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狗在旁边冲着他叫,他等着里面的人收钱,然后给他写个收据。
陈涧看上去很平静,这样的事儿他应该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毕竟以他们父子俩之前的收入,还钱方式一定是小额多次,这种冷遇早已经习惯了。
但在单羽看来,这个场景却相当煎熬。
陈涧不让他跟着过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不愿意麻烦他,更多的大概也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一刻的狼狈。
过了几分钟,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叼着烟,从半开的院门里往外看了看,再把手里的一张纸给了陈涧。
陈涧拿了收据,也没多说,转身走了出来。
每次还完钱,拿到对方的收据,对于陈涧来说,是件能让他起码轻松一两天的事儿,虽然有时候哪怕是还钱,面对的也都是埋怨和指责。
今天算是好的,的确就像单羽说的,老板亲自开着车送他过来还钱,对债主来说就像是一种保障。
单羽一直从车窗里看着他,就大门这儿走过去一条村道五步路的长度,他被看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不知道要不要表现得高兴些,以证明单羽的想法是对的。
“你哪儿不舒服吗?”单羽问了一句。
“嗯?”陈涧愣了愣,看着他,“没啊。”
“走这三步半那个艰难啊,”单羽说,“不想上车就走回去得了。”
你不盯着这三步半我早走完了。
陈涧绕到副驾上了车,发现单羽还往那边看着。
“你看什么呢?”他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感觉你债主在看我,所以我转脸让他们看一下。”单羽说。
陈涧往那边也看了看,发现人家两口子的确是在二楼阳台上往这边看着,他愣了好半天,往椅背上一靠,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有点儿停不下来,单羽把车往前开了一小段,掉了个头他都还在笑。
“还了多少啊,”单羽看了他一眼,“乐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收债的呢。”
“没。”陈涧搓了搓脸,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
在单羽开口说缺氧之前,他补了一句:“缺氧了,买个氧气瓶去。”
“神经病啊。”单羽笑了起来。
从新村出来的路两边全是玉米地,阳光下金色的玉米穗和绿色的叶子像是发着光,单羽车速放慢了,出神地往车窗外看着。
“开车不看景,看景不开车啊。”陈涧提醒他。
“好嘞。”单羽把车停下了。
“……不耽误上班时间了?”陈涧问。
“之前在山上能看到这里,”单羽说,“觉得跟厚毯子似的,现在到跟前儿了才发现这么高。”
“你是没去过乡下吗?”陈涧偏过头看着他。
“去了也没注意这些,”单羽说,“看时间长了觉得跟做梦似的。”
“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陈涧说,“在市里念的时候就总梦到,山啊,田什么的。”
“乡愁嘛。”单羽笑笑,“离得越远越浓。”
“陈二虎今天早上跟我说来着,”陈涧想起来之前陈二虎说的话,“他哥出来之前他要好好干,然后离开这里。”
单羽转过头,看着他:“是么?”
“嗯,”陈涧点点头,“还有,他问我了,是不是你给陈大虎设的局。”
单羽啧了一声:“脑子也不是太笨……过几天我找他聊聊吧。”
“不用吧,他没怪你,不管怎么说,你算救了他,起码陈大虎揍不着他了,”陈涧说,“也揍不着他爸了。”
“现在是不怪,”单羽说,“不聊聊他总有个疙瘩,事都做到这儿了,不留隐患。”
“嗯。”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嗯?”单羽踩了刹车,看向他。
“陈二虎说,大家早晚都会走的。”陈涧说。
“有人为了赚钱走,”单羽笑了笑,“有人为了赚钱来。”
陈涧没出声。
“我还没想走呢。”单羽说。

回到大隐门口的时候, 三饼正坐在院门边的一张摇椅上,看着外面的路。
“开始兼职门卫了啊?”单羽进院子的时候踩了一脚刹车,放下车窗问了一句。
“里头的偷摸出来监视我们呢, ”三饼站了起来, 一脸不爽, “可能怕我们还拉客吧,我就在这儿坐着, 我也不出声,我也不走开,我气死他们。”
“巡楼去, ”单羽说, “一会儿我来坐着。”
“啊?”三饼愣了。
“你进去, ”陈涧下了车, “去帮老四老五他们,这会儿客人都出去了,做房呢, 去帮着收拾。”
“好,”三饼一边往里走,一边又回头跟单羽确认了一遍, “单老板,你一会儿真坐这儿啊?”
“医生让我晒晒太阳。”单羽说。
“行!”三饼心情非常愉悦地跑进了屋里。
陈涧站车旁边, 看着从车里单腿蹦出来的单羽:“你晒太阳?”
“三饼气成那样了,帮他出出气, ”单羽说, “我反正闲人一个。”
“一会儿他们再过来, 一看是你坐这儿……”陈涧看着他。
这不是挑事儿么。
老板是一天都闲不住啊。
“要的就是他们看到我, ”单羽说, “我们答应了的事儿,还要来回确认,你说是谁挑事儿?”
陈涧愣了两秒,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自己刚那句话是没出声的。
“我没说……”
“你就这么想的,”单羽啧了一声,“我们已经配合了,给脸不要就得扇回去,顺便给三饼出出气,一举两得。”
“你还晒晒太阳呢,”陈涧说,“一举三得。”
“店长缜密。”单羽竖起拇指。
“……谢谢老板啊。”陈涧说。
单羽腿瘸着,但只要是干这种事儿,他行动力都相当强,回屋拿了副墨镜就坐到了之前三饼坐的位置上。
墨镜一戴,很悠闲地就靠在那儿了。
“单老板在那儿干嘛呢?”赵芳芳买菜回来一脸茫然地问陈涧。
“晒太阳呢。”陈涧说。
“去楼上晒多好啊,还清净。”赵芳芳说。
“大隐隐于市嘛。”陈涧说。
“哎呦,听不懂。”赵芳芳摇摇头,放好菜她又把陈涧叫到了一边,小声问,“店长,这两天我能把女儿带过来吗?她放假自己在家几天了,她爸接了点活儿在家做,顾不上她,我想着让她到这儿来……”
“没事儿,带过来吧,”陈涧说,“另外这阵忙,你活儿也多,要有合适的人可以介绍过来临时帮几天。”
赵芳芳想了想,低声说:“童工行吗?”
“什么?”陈涧愣了。
“童工当然不行。”单羽仰头靠在椅子上。
“那我……”陈涧也看不清他眼神,“还是让她再找个人吧。”
“但是小姑娘放假了来帮她妈妈干活没什么问题。”单羽又说。
陈涧看着他。
单羽等了一会儿,手指把墨镜勾到鼻尖上,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表态啊店长。”
“等你话说完的。”陈涧说。
“这个范儿,”单羽笑了笑,“让她来吧,上回吃饭的时候看那小姑娘挺利索,应该能帮上忙,工资肯定是不开的,到时给包个红包吧……我说完了店长。”
“那不找人了?赵姐会不会太累了?”陈涧问。
“开业之前那么多房她非要一个人收拾,不累吗?”单羽说,“就是需要钱,过了这几天,大批客人一走,想累也累不成了。”
陈涧沉默着没说话,这倒的确是。
他自己也一样,累肯定是累,但累完了能赚到钱,累也就累了。
“这几天不做员工餐了,”单羽说,“你去联系个店,什么快餐店啊包子铺的,让他们定时送餐过来。”
“好的,我一会儿去联系。”陈涧点了点头,正想走的时候,有人从里面顺着路走了过来,往他们院子里瞄了一眼。
看到他俩一站一坐杵这儿的时候愣了愣,犹豫了两秒,冲他们点了点头:“老板晒太阳呢?”
“嗯,三伏天要晒背嘛。”单羽说。
那人有些尴尬地往前走了。
“哪儿来的三伏?三九都快到了,”陈涧看着单羽,“而且你晒的是脸。”
“管他呢,”单羽说,“他不是真的问,我也不是真的答。”
“他们已经看到了,你进去吗?”陈涧问。
“吃饭我再进去,马上就进去太不真诚了。”单羽伸了个懒腰。
“我现在就去买午餐吧,”陈涧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进去。”
“嗯。”单羽枕着胳膊,很舒服地伸长了腿。
假期这几天,小镇几个月以来的萧瑟被游客冲淡了很多,平时可以悠闲遛达的街上现在都是人,路边也都停着自驾过来的车。
陈涧开着摩托车顺着路往前,这样热闹的场景一年里会有那么几次,但他很少会这样放慢速度去感受。
他去的还是之前二街的那家饭店,他家现炒的快餐味道还可以。
大隐老板把陈大虎给抓了这件事儿果然小镇已经传遍了,瘫痪老板接手鬼屋的时候,小镇上的人就议论过一回,这次再把陈大虎给送局子里去了,顿时再次成为这个没什么新鲜事的小镇的谈资……
“你们这个老板挺厉害,”老板娘跟陈涧一块儿坐在收银台后面,等着老板给炒菜,“就是不知道陈大虎能关多久,以前都是没几天就出来了,听他们说这回得判刑。”
“警察还在调查,还不知道呢。”陈涧说得很谨慎,每次有人提到陈大虎时,他都会想起陈二虎带着哭腔的那句哀求。
“肯定得判,惹多少麻烦了都,以后可算能清净些了,”老板娘说,“这回你碰着个好老板,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你爸多亏有你这么个儿子。”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带着一堆饭菜回到大隐的时候,单羽还在摇椅上靠着,陈涧摩托车开进院子他都没动,看着像是睡着了。
胡畔跑出来接过打包盒:“这么多?”
“老板送了两个菜,”陈涧说,“后面几天都他给咱们送过来,赵姐不用做员工餐了。”
“老板!”胡畔冲单羽那边喊,“吃饭啦!别装睡啦!”
单羽抬手比了个OK。
果然是在装睡。
下午赵芳芳的女儿自己坐班车过来了,东西往宿舍里一放,就开始帮着她妈妈收拾房间,负责各种擦洗,还能帮着洗碗什么的。
虽然还是个小学生,干活却的确很利索,顶不了一个赵芳芳,但顶一个老四或者老五没问题。
陈涧本来想夸夸她能干懂事,但最后还是没夸出口。
相比忙碌的员工们,老板就像他自己说的,看上去挺清闲的。
也许是为了不给大家添乱,这几天单羽除了吃饭,基本都不下楼,不在健身房上吊,就是在办公室里躺着坐着,偶尔拿电脑看看电影,有时候陈涧上去,会还看到他坐窗户旁边发呆。
一小时前上去在发呆,一小时后上去还在发呆。
唯一能跟单羽这个状态比一比的,就是102的客人了。
这人那天上了一回四楼找错了鬼屋之后,三天里一共就出了两回门,喝了一杯咖啡,餐厅里吃了一次饭。
“他怎么还不退房,刘悟他们那么能玩,明天都要退房了,”陈涧拿了煎好的中药给单羽,顺便在办公室里汇报完这几天的情况,唯一的异常就是102,“他多住一天我睡不踏实一天。”
“要不你喝几口?”单羽端着药已经五分钟了,硬是一口没喝。
“你赶紧喝吧,”陈涧说,“憋住气几口灌下去完事儿了。”
单羽端着药走到了洗手池面前站着,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开始灌药,几秒钟之后他放下碗,对着洗手池呕了两声,再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是个固定流程吗?”陈涧之前还没注意过单羽喝药是怎么喝的。
“嗯。”单羽回手把碗递给他。
“喝这么多次了,还没适应?”陈涧有些好奇,“有这么难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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