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静旁听的中岛敦低着头，悄悄捏紧了拳头。无法遗忘的阴影在他的胸腔中涌动，连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
“你还真是啰嗦啊，太宰。是不是人类这种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已经无所谓了。”
中原中也走到机舱门前，注视着狂风的正中心，那站立在海面上的白色巨人，哂笑道：“我过去确实很在意，却也仅此而已。纲早就为我照亮了前路，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变成魏尔伦那样。”
太宰治不再多言，他轻笑了一声，爽快的告诉了对方从N口中拷问出的解放语。
中原中也记下了，在奔赴战场之前，他用十分平淡的、就像是在说家常话一样的语气说：“嘛……不过，就当做我不是‘原型’吧。”
这一次，就算是太宰治都意外极了。
“魏尔伦……”中原中也笑了一声，脱掉了自己双手的真丝手套，解除自我设下的最后限制：“如果我‘不是人类’这件事能让他得到慰藉，这样的结局也不坏。”
言罢，他自飞机上一跃而下。
狂风撕扯着他的身体，下方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原中也在极速的降落中直视着数百米外将魏尔伦囚困的白色巨人，念出了开启“污浊”的解放语。
【汝，阴郁而污浊之宽容，勿复扰吾之安眠。】
黑色的纹路自中原中也的皮肤下浮现，飞快的布满赭发少年的全身，灰白色的不祥朦胧了他的双眼，意识如同铁块，沉入无底的深海。
“‘阴郁而污浊之宽容’……‘污浊’吗？”
他笑着说：“虽是污浊，却意外的明亮呢。”
如同泽田纲吉，如同中原中也。
——这些明亮的光辉，似那照亮了绝望彼岸的明灯，让这个恶心的世界不再如此煎熬。
太宰治站在机舱门口，看着中原中也朝着那白色巨人飞去。他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芥川，让直升机返航。”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芥川龙之介也吃了一惊，一向服从太宰治所有命令的他也不禁有了瞬间迟疑，但一秒的犹豫后，他还是选择听从老师的指引，前往独立驾驶室吩咐驾驶员返回横滨。
中岛敦满面惊恐，白虎的直觉让他非常恐惧此时此刻的太宰治，但对少年首领的关心战胜了心中的怖畏，壮着胆子开口：“太宰先生，首领和中也先生，还有兰波先生……”
但是太宰治只是冷冷说了一声“跟着芥川进去”，他就完全不敢再吭声了。
不过他至少能相信，太宰先生是绝不可能放弃首领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中岛敦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听话的跟在芥川龙之介身后一起去了驾驶室，独留太宰治一个人在舱门口的狂风中沉思。
“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太宰治喃喃自语：“‘七的三次方’的作用并不是为了让魏尔伦先生彻底暴走，而是从异世界‘召唤’了别的怪物来，而在这之中魔兽维维尔的无限能量充当了类似召唤媒介和电池的位置……不，不对，不是媒介……媒介是七的三次方本身吗？”
“真是的，白费我特意准备好材料，确保魏尔伦先生一定能化身‘会呼吸的混沌’造成动乱……算了无所谓，反正结果一样。”
“让他和中也暴走是‘书’的力量，但纲君的直觉不可能有错，如果不是‘布克’所为……那只俄罗斯老鼠也不可能拥有‘书’……只拥有一部分？一页？或者一角？即便只是一部分，也可以实现愿望？”
“不过……虽然‘七的三次方’的真正作用超出了我的预料，敌人也从魔兽维维尔变成了异世界的怪物，但目前的发展——”
鸢眼少年笑了。
“——还在我的计划之中。”
…………
纲吉单手扛着腹部被贯穿的兰波，在无尽风雨和雷鸣中，于白色巨人的攻击中狼狈逃窜。
——不，不能说是攻击。那简直就是在逗弄老鼠的猫，白兰在一点点的戏耍着他，笑着将他逼上绝路，强迫他放弃兰波，与自己正面对决。
但是他不说，而是用无形的逼迫，逼少年首领在极致的压力下，主动放弃自己的同伴。
【真是恶劣至极的家伙。】
对方甚至没有用全力，纲吉非常清楚，只要他敢撤离出白兰的攻击范围，对方就会用绝对的力量杀死兰波。
【但是再这样下去，兰波早晚会死于失血过多——】
险之又险的再度躲过白色巨人的抓取，纲吉甚至分辨不出打湿他衣衫的究竟是天空中的暴雨、席卷上天的海水、还是肩膀上兰波的腹部所流出的鲜血。
——哪怕被少年首领冰封了伤口，但这样大的动作还是不可抑制的再度让伤口恶化。虽然可以通过大面积冰封来解决，但是完全成为累赘同样是兰波不可以接受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召唤恩奇都了？为什么时间的力量无法使用了？为什么异空间的防御力会失效？兰波构筑了整整六层，就算是我的护臂全力施为也绝无可能一击贯穿——】
“纲吉君，不要管我。”兰波喘息着道：“我会用异空间保护自己，带着我你迟早会撑不住的。”
“噤声。”纲吉在风雨中用极致的灵活与速度躲避白兰的所有攻势，低声呵斥：“白兰的目标是你，你的异能对他的攻击无效，我现在放下你，和直接让你去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片刻之间，纲吉已经察觉到了关键。
白兰的出现，毫无疑问，与奶嘴、玛雷指环和自己密切相关，那被白色巨人吞噬的奶嘴和自己一直一片金黄的右眼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奶嘴和指环一样，也是“世界基石”的话……
“啊，你发现了吗？不愧是纲吉君啊，这作弊一样的超直感，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根本~”
白色巨人发出笑声，如同轰雷一样在这片领域炸响，他停下了动作，雪青色的巨大眼睛盯着因为疲惫而喘息的少年首领：“作为奖励，告诉你也无妨。”
“没错，彭格列大空指环，玛雷大空指环，阿尔科巴雷诺的大空奶嘴——我的召唤者利用在这个世界完全解放的三枚世界基石的主体模拟出‘七的三次方’，强行将我以英灵的形态自地狱召唤而来，想要将我做成傀儡。”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笑了起来：“‘世界基石’所组成的领域自成一方世界，世界的结界保护着你与我，拒绝了‘所有’领域世界之外的力量。而作为代价，会让我们都无法使用基石的力量。”
“这之中，自然包含了‘异能’。”
白色巨人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滑动着，指出那看不见的“世界屏障”。
“纲吉君，在这个世界，我是无敌的。”
“……”
白兰所不知道的是，这层世界的结界还隔绝了他召唤恩奇都的可能。
对方所说的话他也不能完全听懂，却也大抵猜到了对方的意思：有人利用三枚世界基石与化身魔兽维维尔的魏尔伦将白兰召唤到了这个世界，他因此无法使用时间的力量，也让兰波属于“领域世界外力量”的异能对白兰无效。
现在的一切都进入了死循环。
由三枚世界基石所组成的“七的三次方”构建出保护白兰的“世界”，拒绝所有外部的力量，也就是说只有自己的攻击才能对白兰奏效——但是现在的自己带着重伤的兰波，根本分身乏术！
“你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纲吉努力拖延时间，想要寻求脱困之法：“因为你的召唤者想要杀我？”
“不，恰恰相反哦~我的召唤者一直在让我停止对你的攻击，甚至不惜动用令咒，与他的对抗让我体内的能量不太稳定，否则纲吉君怎么会带着拖油瓶还撑这么久？”
白兰似乎在笑，如同轰雷的声音也如同蜜一般的粘稠甜蜜：“你想要拖延时间？呀~纲吉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呢，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思哦，不过我不讨厌就是了~”
他就像是逗弄着老鼠的猫，对着面前渺小的就像是只蝼蚁的少年首领说：“我针对你的原因只有一个啊~！”
“因为，你‘即将’杀死我啊！”
“……啊，抱歉～让我纠正一下。正确的说你‘已经’杀死我了呢，现在的我处于……唔唔，虽然拥有全部的记忆，但现在的我的精神状态应该算是刚刚看到尤尼那个麻烦人的臭小鬼自我牺牲的我？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啦，算是最恶劣的25岁的我吧？”
“呀～英灵召唤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居然可以按照精神状态来召唤，一体多面，太有意思了！”
“呵呵，不过对于现在的纲吉君而言，似乎是听不懂呢。真可惜。”
纲吉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我，你可以称呼为来自地狱的幽魂，也可以叫我残存的不甘意识，什么都可以哦，只要是纲吉君认为合适就行~~”
“毕竟，谁在乎呢？”
“在我辛苦了那么久，摧毁了无数个平行世界，杀死了无数个‘你’，距离成神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你来到我的世界，成为唯一一个将我打败、焚烧成灰烬的泽田纲吉——你成为了无数世界的救世主。”
“啊~~啊~~啊~~纲吉君真是善良啊，即使对着我也会觉得愧疚吗？呵呵，不用愧疚哦，相反，我和纲吉君一起玩得很开心呢~能成为第一个被纲吉君杀死的人，我很荣幸哦！”
白色的巨人声音甜腻如蜜糖，那张模糊的脸上，唯一露出的雪青色眸子只看着少年首领，是如此的深情、疯狂和扭曲。
“纲吉君，你是飞鸟啊。”
“美丽的，所有平行世界中最耀眼的，让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鸟呐~”
白色的巨人再一次的，朝着少年手里伸出了手。
“即便是堕入地狱，我也想和你一起！”
纲吉看着他，说。
“白兰，你错了。”
在那近乎吟唱一般的暴喝声中，他平静的说。
“还有一个人，能够伤害你。”
白兰的巨手停滞在纲吉半米之外，似乎马上就能就能将少年首领握入掌中。
——但是他无法再前进了。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伴随着歌唱一般的大喝声，“会呼吸的天灾”以超音速冲入战场，对着他雪白身体上唯一的黑色部位打出了震天动地的一拳！
清脆的声响中，白色巨人胸口的“世界屏障”，裂了。
第110章
“世界屏障”的碎裂所造成的空间震荡比纲吉想象的还要严重，恐怖的气浪从白色巨人胸口处的裂痕喷射而出，将近在咫尺的纲吉和兰波整个人都击飞出去，朝着大海掉落。
纲吉只来得急用大空披风将两个人保护在其中避免进一步的伤害，眼看就要落入大海，兰波提前一步在海面之上架起金色的异空间，让二人可以安稳的站在无视物理规则的异空间内部。
但没想到纲吉的下落却丝毫没有减缓，直接从异空间的上方穿透到了下方——要不是兰波拉住了他，猝不及防的少年首领就会直接摔进大海。
正如白兰所言，现在所有异能无论好坏都无法“影响”他，让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火焰飞翔在异空间内部，不能如兰波一样站在异空间搭建的平台上。
但好在只是“不能影响他”，而非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那样直接无效化所有，所以异空间还在很好的运作着，挡掉了外部绝大部分的冲击波。
但这也让兰波腹部的出血更严重了，包裹住他腰腹的冰都已经被完全染红。
而上方的局势也并不好，虽然将世界屏障打开了一条裂缝，但直面冲击的中原中也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赭发少年的身上几乎在瞬间就被刮出无数条血痕，但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或者说这种强烈的疼痛近一步打开了中原中也内部的“门”。
神明的力量不断涌出，在赭发少年被气浪冲飞的瞬间，他的背后长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那是属于荒霸吐的尾巴，也是能够进一步聚集重力的“棍”，他让中原中也原本被击飞的身体瞬间抵消所有冲击力，强行停滞在空中，再度咆哮着朝向白色的巨人发起进攻！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兰几乎恼羞成怒，浅的几乎要看不到的橙色火焰在他的手心灼灼燃烧，他挥舞着巨大的手掌，火焰带着可怕的热量与让空间都扭曲的重力想要将赭发少年拍成碎片。
白色的巨人虽然硕大，但是在大空火焰位列第一的推进力下，使出全力的他居然比中原中也的速度更快！
“为什么每一次——我和纲吉君的会面都有你们这些碍事的虫子来搅局。”
白兰的声音无比冰冷：“去死吧。”
在强行躲避右掌后，白兰的左手接踵而至。淡橙色的火焰与黑色的重力球相撞，无法言语的恐怖力量震荡在这个空间中，世界发出几乎要破碎的悲鸣！
中原中也身后的黑色翅膀发出了更加不祥的红光，黑色的火焰与淡橙色的火焰相互角逐，最后发出剧烈的爆炸！
“中也！”
第二波巨浪再度扩散，中原中也被更强大的力量再度冲飞出去，纲吉甚至可以看到伙伴的右手那不正常的扭曲，全身上下几乎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了，就这样倒飞着摔进了大海。
而面对这样强烈的攻击，白色的巨人也终于在大海上退后了一步，甚至因为重力异能的强压，他第一次露出颓势，整条右腿都无法保持漂浮状态，沉入大海。
兰波的异空间虽然距离相对较远，但是这点距离显然不够消弭这样超乎常理的爆炸。金色的异空间几度破碎又被兰波重复构建，长发的异国男人再也无法忍耐的喷出一口血来，腹部的血洞完全打湿了纲吉抱着他的手臂。
那么多的血，仿佛这个男人全身的鲜血都要从这个腹部的洞口中流出。恍然间，纲吉甚至可以看到那模糊碎肉中深色的内脏。
他打算强制将兰波整个人冰封起来，却被男人先一步察觉，一把握住了手腕。
“兰波！再这样下去——”
“纲吉君，不用在意我……你必须……保存力量……”兰波的双眼始终直视着半跪在海面上的白色巨人胸口处唯一的黑色：“拜托你……将保尔——”
少年首领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趁着白兰虚弱的此刻打败对方！
他紧紧盯着白色巨人胸口处的裂痕，超直感在提醒着他，只要那里彻底破开一道口，哪怕只是头发丝一样细的口子，整个“世界屏障”的力量就会失衡，他就可以逆转时间，救回兰波的性命！
但令人绝望的是，白兰更先回恢复过来。
“啊~真是让人厌烦，因为与我体内的核心属于‘同源’，所以能力也被划分为世界‘范围内’的力量吗？”白兰声音不愉，雪青色的双眼看向了纲吉的方向，轻轻地笑了：“啊啦，纲吉君居然还没放弃怀中的小虫子吗？这样下去，你可真的会被我捏扁的哟？”
被“七的三次方”所组成的世界屏障保护着，体内拥有着近乎无限能量的维维尔做供给，方才的两次爆炸虽然为他带来的不小的伤害，却也让他很快恢复了过来。
“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你还是这么的认真执着，燃烧着灵魂，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照亮彼岸的灯火。”
白兰直视着被保护在金色异空间内部的纲吉，哪怕异空间的主人濒临死亡，也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不让少年首领被外界的冲击干扰，为他保存最后一丝可能打败白色巨人的力量。
“似乎无论走到哪里，将我杀死的、独一无二的你都是如此让人心醉的耀眼。”
他问，声音如同雷鸣：“但是值得吗？为什么同为世界基石的你不能理解我呢？”
“纲吉君，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恶心吗？”
“闭嘴，白兰！”
少年首领低声怒斥，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到，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已经表达了他的觉悟：“我绝不会放弃我的朋友，也从未觉得世界恶心——这个世界，明明如此美丽！”
他想不起过去，也想不起有关于白兰的一切。但是，胸中的愤怒、恐惧与憎恶足以说明所有，他发自内心的憎恨着面前的存在，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够摧毁对方。
“我和你不一样！”
——又为对方感到由衷的哀伤。
“…………是吗？”白兰只有双眼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能听到巨人用轻缓的语气慢慢道：“那真是遗憾呢，纲吉君。”
“这一次，我们依旧无法彼此认同。”
就在纲吉准备远离兰波与白色巨人殊死一搏之际，他突然对上了一双眼。
“？！”
白色巨人的胸口处，那唯一黑色的部分，突然亮起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那是魔兽·维维尔的眼睛。
祂与少年首领四目相对，原本应该是一双无喜无悲睥睨众生的神明之眼，但是纲吉却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意志”的存在。
【纲吉，我很抱歉……阿蒂尔和中也就拜托你了。】
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宛如大提琴鸣响的悦耳嗓音。
“等等！保尔哥！”
白色巨人的胸口，原本陷入沉眠的魔兽维维尔突然发出了狂暴的怒吼！
白兰大惊：“什么——！”
那非人的咆哮让白兰的整个身体发出刺目的白光，自内部而来的、极致压缩的能量，在一瞬间的骤缩后，轰然炸裂！
海面上的无人岛那最后的残骸，消失了。
足以毁灭一座小型城市的爆发让这个世界在一瞬间，陷入无声。
风声，雨声，轰雷与海啸声，所有的声音都湮灭了。
纲吉最后一刹那能看到的，只有那无形的裂痕在维维尔的自爆中，破出一个巨大的裂口。
世界的界限被打破了！
刺目的光亮照耀整个空间，兰波的双层异空间也无法抵挡这可怕的能量——将日本整个人工岛荡平的巨大爆炸再度重演，甚至比十年前的更加猛烈，更加夸张。纲吉只来得及用大空披风包裹住自己和兰波，带着被逆转时间洪流的同伴拼尽全力扎进大海之中！
无尽的激流冲刷着少年首领的身体，让他只能被动的抱紧兰波随波逐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兰波终于脱离了死亡的威胁，恢复全盛的男人构建出不大却无比坚固的金色异空间，十数层防御层层叠叠，属于超越者的实力被发挥到极致，即便在大海深处也能支撑起一方天地，保护自己与少年首领脱离大自然的无情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两个小时，也似乎只有几秒钟，纲吉在兰波的呼唤中睁开了眼睛。
他们漂浮在恢复平静的大海上，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却不再落雨。身下是兰波的金色异空间组成的筏子，让二人不至于沉入海底。看到少年首领睁开眼睛，兰波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纲吉君。”
纲吉一咕噜爬起来：“中也呢？！”
“呵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在回复少年首领的呼唤，离他们几十米远的海面突然剧烈翻滚，下一秒，一个被红光包裹的赭发少年从海面下冲向天空，失去了敌意目标，会呼吸的天灾就这样茫然的漂浮在半空中，发出非人的吼叫——随着他的动作，他已经扭曲的手臂不自然的摆动着，鲜红的血再度从全身上下的大大小小的裂口中喷出，混合着身上的海水，如同殷红的雨，簌簌地落在下方的海面。
纲吉忍耐下眼眶中的热意，他再度点燃了火焰，不顾兰波的阻拦，毫不犹豫地飞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
他自然不可能散发出任何敌意，所以也不会引起只剩下本能的赭发少年攻击，但出乎兰波意料的是，面对少年首领的接近，明明已经没有理智的中原中也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下意识的朝着伙伴伸出了尚且完好的左手。
双手相握，澄澈的火焰在两人的手中灼灼燃烧，黑色的烟雾从中原中也的身上逸散出去，就连背后的黑色双翼都一同化作烟雾消失。少年首领发动力量，时间的洪流被再度逆转，中原中也身上的伤一点点的消失，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欢迎回来，中也。”少年首领脱力的身体被伙伴紧紧抱在怀中，明明生命力的大量流失让他连呼吸都变痛苦，他却忍不住露出微笑：“谢谢你，这一次，又被你救了……”
“笨蛋。”中原中也低声道：“有什么好道谢的，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为你战斗。”
“我说过的吧……”赭发少年沙哑的嗓音带着源自精神的极致疲惫，却又满是笑意：“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陪你走到尽头。”
不管是生，亦或是死。
他紧抱着少年首领落到兰波构筑的海面平台上，他看着伙伴第三次使用时间的力量，将自身的时间倒流。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止，最后却只能放弃。
——他们都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白兰还活着，或者说，还存在。
他的召唤者将重伤虚弱的他转移走了。
时间是流动的，哪怕纲吉将自身的时间逆转，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了生命力强盛的时期，但该付出的代价，一分都不会少。
少年首领的行为只是将付出代价的时机延后，却无法消弭。这之后他必然会迎来危机生命的危险，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什么表情，我会好的，中也。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纲吉顿了顿，看向双目沉郁却依旧关心着他的兰波，愧疚的抬不起头来：“兰波君，保尔哥他……他救了我们，撕开了世界屏障的缝隙，所以我才能再度使用时间的力量……”
兰波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近乎机械的重复：“……我知道。”
“——魏尔伦还活着。”
中原中也的声音唤醒了兰波几乎绝望的神智，赭发少年站起身：“维维尔保护着他，就如同十年前荒霸吐保护了我——他还活着。”
“现在，还来得及。”
他钴蓝色的眼睛如同晴空，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永远不会绝望，不会屈服，为身边的人点燃名为希望的光。
“打开‘污浊’的时候，我看到直升机朝着横滨的方向去了。”中原中也肯定道：“既然那个混蛋青花鱼这么做了，就代表我们最后的战场就在那里。”
第111章
这是在横滨市的一户公寓内，在上午的时候，这间公寓还是暗杀王魏尔伦的临时安全屋，而现在，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被一把黑色的枪指着太阳穴。
太宰治站在他的面前，笑着打招呼：“上一次见面还是近两年前吧？费奥多尔君还真是能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