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情道by比卡比

作者:比卡比  录入:10-13

走了这么久,贺兰熹没有闻到血腥之类的味道,没有感受到邪祟的气息,也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
上官氏一族似乎并未遭到敌袭,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玄机道:“去后院看看。变故若发生在半夜,多数人应该在睡梦之中。”
贺兰熹点点头:“有道理。”
牵手的确是打消恐惧的良策。和宋玄机手牵着手,吹来的风似乎都没之前那么阴冷了,但贺兰熹有种自己又要卷入是非漩涡的预感,好在他早已习惯。
之前的种种事件,他们身边都有长孙策祝云等人,这一回只剩下他和宋玄机了。
贺兰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兴奋道:“宋浔,我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宋玄机:“说。”
贺兰熹:“我发现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的话明显多了好多。和祝云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你几乎不怎么说话。”
有旁人在场时,宋玄机总是一副沉静如潭,高冷似雪的模样。只有他们单独相处时,他才有机会看到宋玄机少年的一面。
宋玄机颔首承认:“确实。”
贺兰熹问:“为什么?”
宋玄机:“不知为何,看到你和旁人交谈过密,我便不想开口。”
贺兰熹:“为什么呀?!”
宋玄机:“?‘不知为何’。”
贺兰熹:“哼,你的意思是我在问废话是吗?”
宋玄机:“是。但之前数次,你与长孙经略等人话的确太多了,多到令人不悦。”
贺兰熹:“那还不是因为长孙经略和我一样也是个话痨。”
宋玄机:“你还更欣赏长孙经略的身材。”
贺兰熹冤枉死了:“谁说的?我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欣赏壮汉的身材,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美型的身形啊!
宋玄机:“你有。”
贺兰熹:“???”
两人一路牵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到后院。
在后院门口,他们终于见到了人影——七八个上官家的修士在地上整齐地倒成一片,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呼吸均匀平缓,好像只是睡着了。
贺兰熹尝试把他们唤醒,可无论怎么折腾这些人均没有任何反应。
若没猜错,他们应当是上官家深夜负责巡逻的修士。昨夜列队巡逻时,忽然在一个瞬间,全部中了某种高深的术法,这才整齐划一地倒了下来。
贺兰熹找了几间明显住着男子的屋子,进去查看后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沉睡,如此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上官家的人,全部都在睡一场醒不过来的长觉。
让他们睡着,却不杀他们,这会是鬼十三的手笔吗。
可上官家毕竟不是太华宗。倘若上官氏一族是鬼十三的信徒,鬼十三大可来去自如,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一族人等拉入梦境呢。
宋玄机:“此事更像是两位院长所为。”
贺兰熹:“沂厄真君和绯月真君?”
宋玄机:“嗯。”
沂厄真君和绯月真君一直在追寻鬼十三的下落。上官慎的身份一经查明,他们自然也会想到从上官家下手。
两位院长一个合欢道,一个太善道,哪怕证实了上官氏一族鬼神信徒的身份,也断不会大开杀戒,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控制住他们,等抓到鬼十三之后再一同秋后算账。
贺兰熹:“先找到上官家主再说。”
两人前厅后院两头找,几乎将整个上官家翻了个遍,没找到特别的线索,也没有见到看起来像上官家主的人。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墙外人息渐止,群鸟归巢。
贺兰熹挑了一间最豪华宽阔的前厅,点上灯,拿出宋夫人为他们准备的小食,和宋玄机挨在一起喝红豆甜汤。
贺兰熹认为上官府上发生的诸多怪事理应告知其他同伴。他拿出一张传音符烧给了白观宁,将自己和宋玄机在临安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白观宁听完后,满腹疑虑:“你们为何选择我,而不是先告诉祝如霜?论亲疏,他才是你们的同院道友。”
贺兰熹解释道:“小白,是这样的……”
不等贺兰熹说完,白观宁又自顾自道:“莫非,你们是想我牺牲学习的时间,帮你们在宗内寻找线索?好深的心机。”
贺兰熹一脸冷漠:“你想多了,白帷。我是想问你,绯月真君在外办事有没有什么独特的习惯?”
白观宁:“何意?”
贺兰熹:“就是他会不会留下一些只有合欢道中人才能看懂的标记?”
白观宁想了想,问:“你们会唱合欢道院的院歌吗?”
贺兰熹:“啊?”
白观宁:“找一株花,什么品种的花都行,然后一边对着花使用追踪术,一边唱歌给它听——试试看吧。”
喝完最后一口红豆甜汤,宋玄机道:“我不会唱院歌。”
“我会,”贺兰熹颇为骄傲,“我十一道院的院歌全都会唱。”
在太华宗的第一年实在太无聊了,他为了打发时间,自学了好多看起来没太大用处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十一首院歌。
至于为什么是十一首不是十二首,想想也知道院训是“。”的某院是不可能有院歌这种东西的。
两人在后花园里找到一株漂亮的茉莉,依照白观宁所言,一个施法,一个唱院歌。
在少年五音不全的歌声中,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落了下来,无风起舞,围着两人转了一圈,随后朝着南边飞去。
一曲唱完,贺兰熹问宋玄机:“怎么样怎么样,宋浔,我唱得怎么样?”
宋玄机:“……跟着花瓣走。”
两人跟着花瓣回到了前厅,看着茉莉花往上飞去,飞到了整座上官府邸最高处,落在屋檐的一个檐角上。
这是上官家最高的塔楼,也是临安城的最高处。两人踏空而上,立于屋檐之顶,足以俯瞰整座临安城。
贺兰熹仔仔细细地环顾周遭,并未发现明显的异样。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屋檐的四个檐角上分别有四条龙的雕像,面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夜间高处风大,宋玄机金簪上的流苏频频拂过贺兰熹的脸颊,贺兰熹却无心把玩。
名门望族常用龙,麒麟,白虎等神兽的雕像象征身份,上官家用的青龙也并不少见。若非绯月真君指引,他很难注意到屋檐上的四条龙。
龙?他记得鬼王有上古烛龙的血脉,【鬼相语】正是鬼王的一个龙角。
可这四条龙龙首高昂,双目炯炯有神,五爪锋利,分明就是神兽青龙的形态。
贺兰熹抬头望向天边明月,难道……
宋玄机似乎和他想到一起去了:“等。”
危楼百尺,可摘星辰。两个少年站在临安之巅,高处的大风吹得他们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奏响了一曲凄厉的挽歌。
半个时辰后,明月来到四条青龙的正中间,在龙身之上洒下皎洁的银辉。
青龙的龙爪在月光中瞬间隐去,双目竖立,龙身也由青色变成了赤色,俨然成了四条无足之龙。
贺兰熹喃喃道:“这是……?”
宋玄机:“鬼王之像。”
贺兰熹不是没想到上官家会供奉鬼王的神像,可他想的是鬼神之像在地下密室,或是某个不见天日的枯井里,接受着上官氏族人的秘密朝拜。
寻常人如何能想到,鬼神之像竟然藏在临安最显眼的高塔之上。
太大胆了,这便是所谓的灯下黑么?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即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月高悬,万家灯火。鬼王光明正大地受临安城千人敬仰,万人朝拜。
贺兰熹沉浸在这个令人震撼的事实中,突然听见宋玄机叫他:“贺兰熹。”
“……嗯?”贺兰熹低头一看,只见他和宋玄机脚下不知何时亮起了一个淡粉色的光圈。不等他反应,光圈立即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们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贺兰熹:“是绯月真君设下的六道轮回?”
屏障内,六条不同颜色的光束自中心而发,各自延伸淡去,仿佛通向六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个阵法正是他不久前在留影镜中学过的【六道轮回阵】。
贺兰熹没有听到宋玄机的回答,风声也在耳畔消失了,眼前临安城的夜空逐渐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视野中重现亮光。贺兰熹身处一片幽静之地,四周荒凉破败,阴冷寒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眼前无尽弥漫的浓雾。
他和宋玄机来到了地狱鬼界。
贺兰熹心里顿时好几个咯噔。活人来到鬼界,可是会折损阳寿的啊!他还想和宋玄机一块多活几年呢!
贺兰熹正要问宋玄机如何是好,两张符箓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刷地贴在了两人腰间——这是两张以身相替符。
一名青年的身影在迷雾中逐渐显现。来者一袭绯红华丽的衣袍,发间戴有流苏金簪,容貌明艳动人,不是绯月真君又是谁。
贺兰熹:“——真君!”
“嗯?来的竟然是你们。”绯月真君奇道,“本座还以为会是合欢道院那几个不中用的长老呢。”
贺兰熹摸着腰间的以身相替符,犹犹豫豫地想把它摘下来,却怎么都拿不下来:“真君,这不太好吧,您的阳寿……”
“放心,本座的阳寿够用。”绯月真君半真半假道,“再说了,一个人活得太久也没什么意思啊。”
贺兰熹只好暂时作罢:“您怎么在这里?”
绯月真君:“自然是追人——不,应该说追鬼追到了这里。”
贺兰熹:“此处只有您一人吗?”
“本座和东方既明一道下来的。”绯月真君幽幽叹气,“只可惜我们吵了一架,谁也不服谁,于是便分头行动了。”
宋玄机:“先送我们回去。”
“不急,你们来都来了,不如就随本座一起在鬼界多看看,多逛逛。要是能找到鬼十三的踪迹,你们也能助本座一臂之力。”绯月真君眯起狭长的眼眸,望着永不消散的迷雾,似有所念:“说起来,本座也许久未曾造访此地,上一回来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贺兰熹问:“真君,上官家的事情,您都查清楚了吗?”
绯月真君:“差不多吧。上官一族侍奉鬼王已久,得鬼神庇佑成为临安第一大族,权势滔天,富甲天下。鬼十三重现人间后,双方自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宋玄机:“注意措辞。”
“好吧好吧——双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鬼十三需要太华宗的弟子作为祭品,上官家便向他献出了两个男孩。鬼十三从中挑选一人,以鬼神之力助他拥有了能被太华宗选中的资质。”绯月真君发出一声喟叹,“所以啊,没有鬼十三,上官知谨也不会被太华宗选中。换言之,上官知谨在未入太华宗太善道院之前,便已经是十三道院的人了。”
贺兰熹:“这些都是上官家主告诉您的?”
绯月真君:“东方既明自己查的,查完之后脾气变得无比暴躁,哪还有太善道的样子。至于你说的上官家家主——上官无杳看到本座后,直接用【六道轮回】遁入鬼界脱身。这不,本座和东方既明追下来了。”
贺兰熹:“也是您让上官氏族人入睡的么。”
绯月真君:“对,杀又杀不得,只能让他们先睡着,少给本座添麻烦,事情了结后再慢慢审。”
贺兰熹:“原来如此。”事情的经过果然和他们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绯月真君:“问完了?那轮到本座来问你们了。”
贺兰熹:“真君请问。”
“时雨这一袭漂亮的粉衣是怎么回事?”绯月真君笑眯眯道,“万一被你们江院长瞧见,可是要受罚的。”
贺兰熹蓦地睁大眼睛:“真君这是何意?江院长也来了吗?”
绯月真君安慰他:“放心吧,暂时没来。”
贺兰熹:“……暂时?劳烦真君在此稍等,我换身衣服就回来。”

贺兰熹换回无情道院的校服,和宋玄机一左一右跟在绯月真君身后。
绯月真君特意提醒他粉衣之事,是不是在暗示江院长现身于鬼界的可能?
虽说浣尘真君才是无情道院名副其实的院长,但浣尘真君闭关十八年,贺兰熹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在贺兰熹心中,还是江隐舟这位代理院长更有真实感。
去年一年,无情道三人组大部分时间跟在江院长身边修行。这便是道院人少的好处了,每一个人都能由院长亲自教导。
也正是在江院长的严格要求之下,贺兰熹才成功养成了惜字如金的“好习惯”。所以,要说三界之内最能让贺兰熹惧怕的人,当属这位江院长了。
鬼界共有十三站,绯月真君的【六道轮回阵】直接将贺兰熹和宋玄机带到了第五站和第六站之间的路上。
迷雾自地底而升,伸手难见五指,阴冷潮湿的雾气仿佛能渗透活物的骨髓。浓雾中时不时传来犬吠之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哀嚎,与绯月真君嘴里哼着的郎情妾意的缱绻小曲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贺兰熹很想和宋玄机牵一下手,但在长辈面前他实在不好意思这么做——绯月真君又不是他娘。
绯月真君说他上回来鬼界是十几年前的事,可他对鬼界十分熟悉,驾轻就熟地带着他们在迷雾中穿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迷雾变得稀薄,视野随之开阔。一道城门出现在迷雾的尽头,城门的匾额上用破败潦草的字体写着“野鬼村”三字。
“前五站本座和东方既明已经找过了,并未发现上官无杳和鬼十三的踪迹。”绯月真君道,“野鬼村虽名‘村’,实为城,是孤魂野鬼聚集之地,也是整个鬼界最热闹的地方。上官无杳遁入鬼界,藏身于野鬼城的可能性极大,你们陪本座一同找找吧。”
贺兰熹举手发言:“真君,弟子有一事不明。”
绯月真君点名:“时雨?”
贺兰熹:“您说您找到上官无杳后,他自知不是您的对手,故而当即遁入鬼界脱逃?”
绯月真君:“是呢,有什么不对吗?”
贺兰熹:“我只是好奇为何偏偏就是鬼界呢?其他地方不能逃吗?”
绯月真君不以为然:“时雨的意思是,上官无杳是故意引本座来鬼界的?”
贺兰熹摊了摊手,道:“这是鬼十三最喜欢用的手法。”他和鬼十三交手数次,早就摸清了鬼十三设局的套路。“请君入瓮”四字,鬼十三百玩不厌。
绯月真君笑道:“本座倒不这么觉得。上官无杳之所以第一时间遁入鬼界,无非是觉得在人间插翅难逃,唯一的活路便是来鬼界投靠他的主子罢了。”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可贺兰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刚要开口再说两句,手腕忽然没缘由地隐隐作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的皮肤上多了一个淡粉色的字——閇。
贺兰熹眨了眨眼,想再看个清楚,那个“閇”字却倏地消失了,快得如同他一时眼花产生的错觉。
——是谁?
贺兰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看绯月真君,又看看宋玄机,没在两人身上发现有异常之处。
绯月真君看着贺兰熹挂在腰间的载星月,问:“时雨为何不用北濯天权?难道它不听你的话?”
“它听话,但我还是更喜欢载星月。”贺兰熹如实相告,“而且将来浣尘真君出关,我也想将北濯天权还给他。”
绯月真君若有所失:“这样啊。”
三人来到城门口,城门两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无常鬼,戴着高帽,一鬼手持铁链,一鬼手持令牌,空洞阴森的眼睛来来回回地钉在每一个进城出城的鬼上。
与负责前往阳间勾魂的黑白无常不同,野鬼村的无常鬼是城中的执法者,专门负责捉拿违反鬼界秩序的亡魂送往第七站迷魂殿审判,可谓是货真价实的鬼见愁。
鬼界秩序之一,活人不得入野鬼村。虽然三人强闯也能闯进去,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打草惊蛇实非明智之举。
绯月真君除了衣袍首饰多,法器更多。他撑起一把挂满铃铛,叮当作响的粉色花伞,冲两个少年招手:“时雨玄机过来,来小叔伞下。”
宋玄机:“?”
贺兰熹走了过去,一副勤学好问的表情:“真君,这是什么伞?”
“它叫【桃花面】,可助我们悄无声息地潜入野鬼村。”绯月真君亲切地说,“如今不在太华宗,时雨不必唤我真君,和浔儿一样唤我‘小叔’便是。”
什么?原来我也可以叫“小叔”吗?贺兰熹的嘴比脑子快:“好的小叔!”
宋玄机:“……”
绯月真君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时雨在宋园过得很开心呀。”
一把伞一大两小用略显拥挤。绯月真君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花伞自动悬浮在三人头顶。簌簌花瓣沿伞檐而下,好似在灰色的鬼界下起了一场桃花微雨。
绯月真君再如何身形纤细,好歹是成年男子。少年们的体型与之相比,少了几分韵味,多了几分青涩。
贺兰熹比绯月真君矮上不少,宋玄机则目测和绯月真君一般高。绯月真君细细对比了一番,才道:“浔儿似乎比我还是矮上些许?”
宋玄机:“我还会长高,您会么。”
绯月真君:“那不会。”
在花伞的掩护下,两个无常鬼的视线直接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好似根本看不到他们,也闻不到他们身上活人的气息。
绯月真君不再自称“本座”,又唤了宋玄机的小名,贺兰熹感觉自己和这位合欢道院长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进城后,贺兰熹主动问道:“小叔,我们该怎么找人呀?”
绯月真君若有所思:“上官无杳遁入鬼界之前,我在他身上放了一根追踪丝。可惜,追踪丝在鬼界不太管用。”
宋玄机道:“在满城野鬼之中寻一活人,不难。”
绯月真君用哄三岁小孩的口吻道:“浔儿说得对,浔儿真聪明,我们先找找看吧。”
宋玄机不骄不躁,平静反击:“贺兰熹很漂亮,未入合欢道院。”
被戳到痛点的绯月真君:“……”
宋玄机又补充了一句:“我与祝如霜也没。”
绯月真君:“…………”
绯月真君一阵咬牙切齿后,挤出笑容:“你这一击必杀的本事究竟是和谁学的?无妨,下回太华宗弟子大选,本座定不会让绝世美人流落他院。”
宋玄机:“哦。”
贺兰熹被叔侄二人的对话逗得想笑,幸好及时将笑声转为了求知欲:“小叔,您觉得上官无杳实力如何?”
绯月真君:“上官无杳借鬼神之力,虽然暂时不是院长们的对手,亦不可小觑,至少给你们二人练手足够了。”
如此说来,撇开鬼界的孤魂野鬼和恶兽不谈,他们此行至少有鬼十三和上官家主两个对手,也不知上官慎和顾英招会不会也在鬼界出现。
野鬼村不愧是整个鬼界最热闹的地方,尚未投胎的亡魂大多聚集于此。城内屋舍鳞次栉比,有市集有摊贩有顾客,除去永远阴沉沉的天空和死状各异的“行人”以及无处不在陈旧腐朽的味道,俨然和阳间的城池如出一撤。
绯月真君带着两个头次造访鬼界的少年逛起了鬼市。他嘴上说着要当小叔不当院长,此时却犯起了为人师表的“毛病”:“我来考考你们,用什么方法可以尽快找到上官无杳和鬼十三呢?”
贺兰熹想了想,道:“最快的方法是不是北濯天权?它能感觉到彼岸印的气息。”
绯月真君一笑:“思路不错,可这里毕竟是鬼界,算鬼十三的半个地盘,或许有很多地方都有鬼十三气息的残存。”
贺兰熹感觉绯月真君话中有话:“半个地盘?”
“真正的鬼界之主已经消失了两千余年,鬼十三不过鬼王座下区区一位‘殿下’,他凭何以一己之力执掌整个鬼界?”绯月真君望着不远处两个正在执法的无常鬼,“时雨,你看。”
那两个无常鬼围着一个红舌外挂的吊死鬼。其中一个无常鬼用锁链死死勒着吊死鬼的舌头,另一个持令宣判:“鬼序之十三大条,五十八小条,亡魂不可擅入阳间。违者,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为人。”
吊死鬼啊啊啊地叫着,似诅咒,又似求饶,毫无反击之力地被无常鬼拖走了。
贺兰熹心道鬼界还真是执法森严。
鬼界两千年无主,整个鬼界却井井有条,按规行事,堪比阳间人界。可人间有各大世家和太华宗维持人界的秩序,鬼界又有什么呢。
《九州史》中近两千年,也从未有过鬼界大乱的记载——当然也可能有,只是他不记得了。
贺兰熹:“鬼差依规行事,不是因为鬼道本如此吗?”
绯月真君笑了:“那么鬼道又是如何决定,由谁决定的,还是说它是凭空产生的?哪怕是我们熟知的天道,也不外乎是高位者给低位者制定的约束罢了。就像你在太华宗不穿粉衣,不是因为你不想穿,而是江隐舟不想看到你穿。”
贺兰熹沉思片刻,缓声道:“小叔是说,所谓秩序,必定要由高位者维护。如果鬼十三没本事全然执掌鬼界,那么这两千年执掌鬼界的另有其人?”
绯月真君看贺兰熹的眼神温柔得如同在看嫡亲的白观宁:“孟北骁曾经带着【鬼相语】来过鬼界。他尝试用【鬼相语】号令万鬼,你们猜结果如何?”
贺兰熹微讶:“【鬼相语】失效了?”难怪当日在西洲,鬼十三附身在林家公子身上时,那么简单地就把鬼相语交了出来,想来鬼十三早就知道鬼相语在鬼界无用。
绯月真君点头:“这说明,那位维持秩序的‘高位者’,实力甚至能压过曾经的鬼界之主,从而使得鬼王之角在鬼界全然失效。”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贺兰熹只知有一人实力在鬼王之上,也知那人已然飞升成神。
那位上神和太华宗十一位初任院长一样,拥有一座具有神识的神像,世间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神像在哪里。
如果是他的神像,或许能做到让鬼界在无主的两千年里循规蹈矩,依鬼道而遵之。
贺兰熹压低声音:“可是小叔,您之前说您不知道北洛上神的神像在哪。”
北洛上神,无情道院的初任院长,太华宗众院长之首,亦是两千年前最终让鬼王落败神陨的那个无情道——他和宋玄机的祖祖祖师爷。
“我的确不知道。”绯月真君笑眯眯地说,“我只是猜测北洛上神的神像很可能就在鬼界。但鬼界这么大,这位无情道初任院长的神像具体在哪,恐怕只有沈吟知道了。”
宋玄机问:“尝试找过么。”
绯月真君:“当然,不然我下来那么多次做什么。”
宋玄机:“无情道院的神像,合欢道院为何要找?”
绯月真君眯起狭长的眼尾,后知后觉自己被侄子套了话。他倒也不恼,只是唇角笑意隐去,脸色难得凝重起来,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告知两人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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