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道:“小白,现在!”
蛇蛋在兽王现出全貌的时候被女脸蛇吞进了蛇肚,这是它们对自己“孩子”最牢固的保护。
经过方才的打斗,蛇蛋早已顺着蛇身来到了女脸蛇的腹部。但蛇蛋对蛇身而言太小,人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蛇蛋的位置。
萧问鹤将顾英招的【衍】从灵笼中放出。【衍】盘在萧问鹤肩膀上,对孩子的想念战胜了对无尽之森主人的恐惧。一片混战之中,一个母亲精准地感觉到了它的孩子的气息。
【衍】扬起蛇头,指向蛇腹的一个位置。
白观宁片刻不耽误:“长孙策!”
“来了!”长孙策如同第四只敏捷的猎豹,在无数挥舞的人掌中穿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白观宁身边。
他拼尽全力,冰锥只能在蛇腹上划开一条连蚊子都进不去的细缝,幸好这对白观宁而言已然足够。
薄如发丝的铜雀邀立即钻了进去,摸到蛇蛋后,绕着蛇蛋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白观宁紫棠色的眼睛一暗:“——出!”
惊觉蛇蛋被抢的女脸蛇暴怒之意更甚她的同胞兄弟。愤怒化为岩浆从它的口鼻喷射而出,它低下人脸,试图去找那几个偷它孩子的人。
忘川三途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女脸触碰到剑光,猛地回弹。
白观宁取出蛇蛋时,两剑离贺兰熹不过一步之遥。贺兰熹眼眸微微一缩,载星月和揽八荒骤然停滞,旋即又像两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颤抖了两下,默默地缩了回去。
男脸蛇露出可以称得上困惑的表情,握着剑柄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两把剑却仍然纹丝不动。
正当它奇怪之时,握着揽八荒和载星月的无皮人手突然不受它控制地调转了反向。一剑飞向它完好的蛇瞳,一剑回到了祝如霜身边。
双眼全瞎的男脸只剩下两个狰狞可怕鲜血淋漓的眼窝,但这似乎没有减弱双蛇的力气,男脸蛇的挣扎嘶鸣更甚之前,连载星月都被它甩了下来。
它依旧亮着尖牙,鼻孔喷出令人窒息的岩浆,分叉的舌尖嘶嘶作响。
贺兰熹心想还是直接把它们整个脑袋砍下来更方便一些。
宋玄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飞身而上,浑身萦绕着冰寒,来到两张人脸的正上方。
祝如霜当机立断,在空中画出剑阵。万剑如急雨打在蛇身上,剑影虽然无法穿破坚韧的蛇鳞,却足以让瞎了眼,失去了蛇蛋的双生畸胎暴跳如雷,无暇分身。
贺兰熹和宋玄机对视一眼,轻一点头后,剑光交错纵横,携以两人强大纯粹的灵力,直斩万兽之主。
北濯天权和忘川三途同时挥剑而落——
双生畸胎的暴怒表情凝固在人脸上,蛇身人面顷刻分离。
一对人头砸在水面上,掀起一摊浪花。
失去蛇头的蛇身重重打在地上,切口笔直整齐,犹如两条一气呵成的画笔。
鲜血从切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水面被染成红色。晚风吹过,弥漫开令人窒息的恶臭。
直到风息渐止,一切归于寂静,萧问鹤才反应过来:“……结束了?”
贺兰熹和宋玄机一人踩在一个蛇头上,确认它们没了声息后,贺兰熹道:“好像是。”
两人的身形甚至比不过兽王的一只眼睛,却可以一人一剑斩落兽王的头,完事之后还这般云淡风轻地站在人家头上,仿佛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兽王之颅,而是两座平平无奇的山丘。
萧问鹤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景象,在兽王现身时没软的腿此时竟有些发软。他记得,一开始神狐大人只是命令他们合力击退兽王吧?
神狐从树上一跃而下,绕着兽王的尸骸走了一圈,目光转向宋玄机和贺兰熹,狐脸高深莫测。
长孙策好生观察了一番忘川三途和北濯天权留下的切口,又想起自己费了半天劲才在蛇身上划开的小细口,深受打击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还好他们先弄瞎了蛇的眼睛并转移了兽王的注意,否则这两剑还真不一定能斩得这么漂亮。
贺兰熹从蛇头上跳下:“你们都没事吧——蛇蛋呢?”
白观宁抱着血肉交织的蛇蛋,微卷的长发黏在蛋壳上:“在我这,完好无损。”
六个少年站在血泊中,虽然没人受重伤,但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到了兽王的血迹,宋玄机也不例外。
雪白的衣袍由血色点缀,冷玉般的脸上多了一条鲜艳的血痕,宛若在雪中盛放的红梅。
这样的宋玄机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但贺兰熹更喜欢有猫耳和蓬松大尾巴的宋玄机。
狼狈的道友们让贺兰熹嗅到了天赐良机的味道,眼中的兴奋更甚剑斩兽王之时:“大家身上都脏脏的,我们去灵泉里洗洗怎么样?”
“有必要那么麻烦吗,一个术法的事。”长孙策给自己用洁身术还嫌不够,顺便帮了把无情道三美:“好了,不用谢。”
贺兰熹看着宋玄机光洁如新的道袍,脸瞬间垮了下来:“……你走开,我不太想和你做兄弟了。”
长孙策一脸茫然:“为啥?我做了什么?!”
祝如霜悄声安抚贺兰熹:“要不,离开无尽之森的时候,我们偷偷带点灵泉之水回太华宗?”
贺兰熹感动万分:“好啊好啊。”
祝云这么好,想到祝云在长孙策梦中的样子,贺兰熹忽然有种自己种的白菜要被拱了的不爽感。
他就此决定,万一以后祝如霜问他“时雨你觉得长孙策怎么样,可不可以托付终身”,他就回答“还行吧,凑活,我觉得一般,但你喜欢就好”。
刚经历完一场大战的少年们需要稍作休整。一直高高在上的神狐大人居然主动邀请他们前往他的住处,这让白观宁很是受宠若惊。
神狐活了几千年,又曾是藏玉仙君的道侣。贺兰熹以为等待他们光临的会是一座隐藏在丛林深处,古老神秘,珍宝遍地的狐狸宫殿,结果……
无情道们望着眼前在森林里随处可见,门口飘着枯叶的洞穴,陷入沉思。
白观宁惊诧地问:“神狐大人,您住在狐狸洞吗。”
神狐蹲在白观宁肩头,道:“我是狐狸,不住狐狸洞住哪里?”
贺兰熹:“可是您在太华宗的时候,不是住在神狐之居吗?那里也不是狐狸洞啊。”
神狐:“我喜欢住狐狸洞不假,但总不能强求为人的夫君一直陪我住狐狸洞吧。”
贺兰熹:“!”
夫君……神狐大人居然称藏玉仙君为夫君,不愧是结成了道侣的狐。
学会了学会了,他以后也要这么叫宋玄机。
贺兰熹忍不住瞄了眼宋玄机,脸蛋红扑扑的,眼底还藏着几分羞涩。宋玄机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对上他的视线后顿了顿,而后缓缓垂下眼帘。
贺兰熹:……诶?
宋玄机这反应,难道又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神狐大人的狐狸洞外面看似寻常,里头却更加寻常。
神狐已有数年未曾化过人形,却依旧保持了不少为人的习惯。
比如,睡觉要躺在毛茸茸的垫子上,肚子上一定要盖好被子。
又比如,食物要经过精心烹调后再享用。想要狐毛柔顺不打结,每日至少要用木梳梳毛两百下……
在鲛珠的光辉中,六人一狐一蛇围着蛇蛋坐成了一个圈。
【衍】迫不及待地想拿回它的孩子。萧问鹤暂时不能把蛇蛋还给【衍】,只能抱着它耐心安慰:“别急,我们看完了就还给你。”
顾英招强迫【衍】怀上的血脉,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东西。只是,连【衍】自己都不知道蛇蛋里孕育着什么,遑论是他们。
《异兽论》中记载过数十条【衍】孕育的后代,这些后代的形态各不相同,连长得相似的两只都没有。即便同为人和衍的血脉,也有人面蛇身和蛇面人身的区别——尸体还没凉的无尽森之主便是个好例子。
因此,想要知道这条【衍】的生父究竟是谁,只有等孩子自己破壳而出。
萧问鹤使出十八般武艺,拿着万兽道院的法器对着蛇蛋一通研究,依旧一无所获。
白观宁向他的祖师母求助。神狐接过蛇蛋随意掂量了两下,道:“光是靠看,我也看不出端倪。带回太华宗问问现任万兽道院长吧。”
祝如霜提议:“既然知道此物绝非善类,为何不现在就将其销毁,以绝后患。”
【衍】听懂了祝如霜的话,在萧问鹤怀里蓦地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他们,发出似抽泣哀鸣的低吟。
萧问鹤于心不忍,连忙将【衍】收进灵笼:“这话未免说得太狠心了,万一里面是好东西呢?那我们岂不是滥杀无辜异兽了。”
神狐突然望向宋玄机和贺兰熹:“你觉得呢?”
宋玄机:“毁。”
贺兰熹:“只是有一点,倘若【衍】的孩子是鬼界殿下给我们设下的陷阱,我们即刻将其毁掉,会不会正中了鬼界殿下的下怀?”
神狐冷哼一声:“你们无情道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北洛上神一个样。”
提到自家祖师爷,祝如霜肃然起敬:“神狐大人,您认识北洛上神吗?”
神狐语气不悦:“自然认识。”
贺兰熹好奇地问:“北洛上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九州史》上只有北洛上神的丰功伟绩,对于他本人的记载翻遍史书都找不到半句,更别说他的画像或神像。
如今知道北洛上神相貌的,人界之中恐怕只有眼前的“老狐狸”。
“空有美貌,冷情凉薄,多说几个字会要他命似的。”神狐想也不想地滔滔不绝,“用转世轮回中‘今世之苦,来世之福’的说法便是:和上神单独待上一日所受的苦难,足以保你下辈子一辈子荣华富贵。”
贺兰熹“哦哦”两声,愉快道谢:“多谢前辈告知。”
长孙策用胳膊肘碰了贺兰熹一下,用自以为很低其实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老狐狸这么说你们师祖,你不生气吗?”
贺兰熹耸耸肩:“无所谓,师祖有美貌就行。”
神狐一言难尽地打量着贺兰熹:“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进的无情道院?你这般看中美貌,又如此姿色,现任合欢道院长没抢你吗?”
白观宁如实相禀:“院长抢了,没抢过。”
神狐端着长辈的口吻感慨:“两千年了,合欢道院还是被无情道院死死压了一头,我恨。”
贺兰熹惊觉白观宁和他祖师母的性子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莫非,白观宁当初之所以能被合欢道选中,除了美貌的缘故,更是因为藏玉仙君当年在立下合欢道选拔弟子标准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参考了自家道侣的性格?
“不过神狐大人,您既然那么不喜欢北洛上神,为何还要用尊称称呼他,直呼其名不好吗?”贺兰熹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问道,“还是说,您不喜欢他,却怕他怕得要死,故而习惯性地在尊敬他?”
神狐:“……”
神狐大人被贺兰熹一通话气到炸毛,偏偏无法反驳,只能梗着脖子转移话题:“你们身上的伤不处理一下?”
几人身上要么是一些划伤,要么是岩浆所致的烧伤,虽然只是轻伤,也需尽快处理。
岩浆之伤处理起来略显麻烦,对症的良药几人都没有带在身上。好在配药所需的东西都有,在《丹药学》的考核中次次拿头名的贺兰同学也在,他们大可即配即用。
贺兰熹端着药材和炼药炉去一旁制药,宋玄机欲一同相随。
长孙策随口道:“宋浔去干嘛?就你那《丹药学》的水平,给贺兰熹打下手都要被嫌弃吧,还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打牌呢。”
宋玄机:“?”
贺兰熹:“?我才不会嫌弃!”
长孙策还想反驳,对上祝如霜警告的目光,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祝如霜追上两人,歉然道:“长孙经略心直口快,玄机你别介意。”
宋玄机:“不会。”
祝如霜:“对了,此次经略救了我一命,你们觉得我要不要送点什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贺兰熹还未回答,宋玄机居然先开口了。
“随你,”宋玄机语气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在报复:“但他不过做了分内之事。”
祝如霜深以为然:“也是。”
神狐目送浔熹二人离开,神情颇为微妙。
白观宁发现了神狐大人对宋玄机和贺兰熹的另眼相待,恭谨地问道:“大人,我那两位道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说不妥……呵。”神狐上下掂量了白观宁一番,问:“以你的资质,应该是合欢道院弟子中的佼佼者?”
面对长辈的长辈的长辈的夸赞,素来骄傲如孔雀的白观宁乖巧又谦虚:“在同一届弟子中,是的。”
神狐又问:“那你考核成绩怎么样?”
白观宁面露惭愧:“弟子不过区区第四,与排名第三的祝云相差不大,但和宋浔和贺兰熹相比就……”
神狐打断白观宁:“那两个明显就不是正常人,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比?”
白观宁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神狐颐气指使:“听我的,以后无论是考核还是试炼,你自动将他们二人排除在外就好——记住,你不是什么第四,你是合欢道第一,太华宗第二。所以,只要你再努力一点,超过祝云一人,太华宗第一便是我们合欢道的了。”
白观宁双眼一亮:“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教诲!”
长孙策和萧问鹤默默交换了一个“他们应该不是认真的吧”的眼神,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第77章
祝如霜不欲打扰贺兰熹和宋玄机难得的独处时光,他坐回长孙策身边,长孙策将白观宁和神狐大人针对全宗第一的“篡位大法”一五一十地告知祝如霜,提醒他千万小心,莫要让白观宁有机可趁。
“我再怎么说也是半个无情道院的人。放心,我会支持你的。”长孙策如是道。
“倒也不必。”祝如霜并不领情,他望着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的短发少年,问:“你为何要在一日之内把时雨和玄机得罪了个遍?”
长孙策纳闷不已:“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祝如霜:“你以为,玄机真的是去帮时雨配药的?”
长孙策:“那不然呢?”
祝如霜启唇欲解释,瞧见长孙策剑眉星目之间的愚蠢,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和没开窍的混天道解释他估计也听不懂,不如直接告知他该怎么做。
祝如霜道:“日后,若你碰见玄机和时雨单独相处,万万不要去……”
“打扰他们”四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远处传来贺兰熹几近崩溃的声音:“……第三步要加什么进去和云水露一起搅拌来着——你再说一遍要加什么!你告诉我,你大声地告诉我!”
长孙策一听,幸灾乐祸笑得直打滚:“刚刚是贺兰熹口口声声说才不会嫌弃宋浔的吧,我没听错吧!”
祝如霜:“。”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华宗考核“除名”的全宗第一和第二坐在炼药炉旁,一个神色冷静,一个有点想死。
“声音太大扰民。”宋玄机用不大的声音说,“——火荆棘?”
贺兰熹眼前一黑,血立时冲进了脑子里。他在开始配药之前已经详细且反复地向宋玄机讲述了药的配置原理,宋玄机也声称自己听懂了。
所以,现在他们是在干嘛啊?
宋玄机不能这样……他起码不应该这样!
贺兰熹嘴唇微颤的样子让宋玄机排除了火荆棘的答案。他沉吟须臾,再次尝试:“烈阳之叶?”
“我们现在要配的是治疗岩浆之伤的丹药,你和我说加火系药材进去?”贺兰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是想把大家烤熟吗!还有,那叫‘烈焰之花’,三界之内就没有‘烈阳之叶’这种东西!”
宋玄机:“我记得,《丹药学》中有以毒攻毒之说。”
贺兰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炼药炉上:“以毒攻毒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有效果,而且岩浆之伤又不是中毒!”
宋玄机:“这样么。”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贺兰熹双手抱头,喃喃道:“我说的那么清楚,你为什么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是我的错吗?”
宋玄机:“不是。”
贺兰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错!”
宋玄机见贺兰熹已有癫狂之兆,压低声音道:“贺兰宝贝,冷静。”
“……你让宝贝我怎么冷静!”贺兰熹欲哭有泪,眼眶微微泛着红,眼中充满对世界的怀疑。
以前,他听说某某道院的谁谁谁给师弟辅导功课,气到当场晕厥,醒来之后又吐了几口血才勉强缓过来,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那位师兄心里的苦,也明白为什么宋玄机帮他学《九州史》的时候,时不时就要稍作休息,默默念一段清心咒再继续了。
他就不明白了,宋玄机那么冰雪聪慧,为何只在《丹药学》上捉襟见肘不忍直视呢?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贺兰熹将脸埋进掌心,肩膀气到发颤。他听见宋玄机问他:“贺兰熹,你又要为我哭了吗。”
贺兰熹闷声道:“不,我是被你的《丹药学》气哭了。”
“别哭,”宋玄机扫了眼不远处的道友们,“人多,我不想硬。”
贺兰熹愣愣地抬起头,眼泪摇摇欲坠地挂在眼尾,表情一片空白。
宋玄机:“抱歉,我在《丹药学》上没有很厉害。”
贺兰熹:“……”
过了许久,贺兰熹放弃挣扎地把脑袋抵在宋玄机肩头。他还没有叫宋玄机“夫君”呢,他才不要在这种时候被宋玄机的《丹药学》和“妙语连珠”气死。
一场大战结束,他的道友们围坐在战利品旁,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他和宋玄机却在这一方被火苗照耀的天地里,背着大家,偷来了一个小小的拥抱。
“没关系,”贺兰熹在宋玄机耳边轻声道,耳语摇曳了少年的双边流苏:“你《丹药学》学得再不好,我也喜欢你。”
宋玄机肩头难以察觉地僵住了。良久,他淡然地“嗯”了一声,稍稍低下头,嘴唇若有似无擦过贺兰熹的发丝:“我更喜欢你。”
之后,贺兰熹对宋玄机下达了远离炼药炉的命令,在宋玄机正襟危坐地注目下把药配好了。他将质地清凉,散发着淡淡清香味的药膏分给大家:“把药膏敷在岩浆所致的伤口上即可。”
白观宁拿蛇蛋的时候,被暴怒的女脸蛇喷了一大口。虽然他反应很快,躲过了大部分的岩浆,后背还是被灼伤了一小块。他不方便自己上药,便拜托祖师母帮自己的忙。
众人都是男子,不久前还一同泡过灵泉,这一回再脱衣服上药更没什么羞涩顾忌的了。
贺兰熹眼巴巴地望着神狐的狐狸爪蘸上药膏,一遍遍从白观宁的背上轻柔地划过。他忍不住问宋玄机:“宋浔,你有受伤的地方吗?
“没有,”宋玄机道,“你呢?”
“我也没有!”贺兰熹不甘心地把身体检查了个遍,扼腕长叹:“我居然连个轻微的擦伤都没有!”
长孙策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右手臂上药,酸溜溜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厉害了,閇好吗。”
贺兰熹:“。”
好的,他改主意了,日后祝如霜问他怎么看长孙策为人的时候,他要说“你值得更好的”。
祝如霜的伤在不方便自行处理的后肩。他端着药膏,目光环顾一周,似乎在考虑请谁帮自己。
长孙策暗暗纠结了老半天,刚要开口,贺兰熹一个箭步冲到祝如霜身边:“祝云,我来帮你上药!我来我来!”
祝如霜浅浅一笑,把药膏递给贺兰熹:“来吧来吧。”
长孙策:“……”
长孙策眼睁睁看着祝如霜衣衫半褪,似脱非脱,露出白皙瘦削的肩膀,然后……被贺兰熹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上完药,又向萧问鹤借了令牌,一同去“偷”灵泉水了。
长孙策不好擅自跟上去,暗暗指望宋玄机提出要一同前往,他再顺理成章地“加我一个”。
然而,他疯狂对宋玄机使眼色,宋玄机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长孙策欲言又止地目送两个无情道美人撇开众人出了洞,愤愤然:“你不管管?就这么让他们深夜独处?”
宋玄机冷冰冰地:“自作孽。”
长孙策感觉自己快疯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们?!”
贺兰熹和祝如霜脚踩月色,走在前往灵泉的路上。萧问鹤借给他们一个装不满的神奇瓷瓶,他们想偷多少灵泉都可以。
贺兰熹等不到祝如霜问他长孙策的人品,只好主动开口:“祝云,你觉得长孙策怎么样?”
“挺好的。”祝如霜奇怪道,“时雨,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兰熹拿不准要不要把在长孙策梦里见到的情景告知祝如霜,但上回长孙策戴流绪微梦的时候祝如霜是在场的……也不知祝如霜到底知不知道长孙策的心思。
贺兰熹委婉地问:“就是,你对风月之事感兴趣吗?”
祝如霜不假思索:“自然不。”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贺兰熹一把环过祝如霜的肩膀,笑道:“那我保护好你,不让你被别人拐走,好不好?”
祝如霜被贺兰熹搂着歪了歪脑袋:“嗯?好啊。”
经过商议后,众人决定将蛇蛋和【衍】一同带回太华宗。届时无论销毁还是任其破壳,有诸位院长在旁,哪怕蛇蛋真的是陷阱,事态也不至于扩大恶化。
待众人修整完毕,贺兰熹和祝如霜也偷完灵泉水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大亮。晨雾笼罩在狐狸洞口,少年们一一向神狐拜别。
兽形的神狐小小一只,白观宁蹲下身都比他高上不少:“神狐大人,您当真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太华宗么,我相信院长一定很想见您一面。”
“不了,”神狐干脆地拒绝,“如今太华宗中,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回去没意思。”
长孙策看热闹不嫌事大:“被无情道院长敬称一声‘前辈’也没意思吗?”
贺兰熹尝试想象江院长恭恭敬敬叫“前辈”的画面,顿时一个激灵。
神狐眯起眼睛,似是有几分心动。
贺兰熹说:“那江院长恐怕会为了不叫这声‘前辈’连夜宣布闭关。”
神狐用余光瞥了宋玄机一眼,道:“你是不是还没叫我过前辈。”
宋玄机淡道:“你希望我叫?”
神狐踌躇权衡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罢了罢了,在小辈面前扬武扬威算什么——跟我来吧,我可以送你们一程,省得你们还要风吹日晒地飞一整日回去。”
神狐带着他们来到一棵万年古树下。他跳上树,找到树干上一个狐爪的印记,将前爪覆上,两者完全吻合后,六人脚下便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