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斟酌着,给予你结局……这关系到你是否能够完整的离开。”
将这句话说出时,她的神态虽然和那具人偶是相似又熟悉的冷漠,但又明显带着被打断冥想的愤怒和不耐。
——[一个心灵受创、深藏心事的灵魂。]
赛特斯的脑海突然闪现这样一个奇想,仿佛是灵光乍现。
他无端联想起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最后因为无情的战火波及而亡的那位战友,在那位年轻的战士死亡的噩耗传到其家乡的第三个月,赛特斯见到了那个战士的家人——一位与之同样年轻的妻子。
夫妻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濡以沫,情比金坚。
他们的爱情故事如同一首美丽的乐曲,曾经甜蜜绵长,成了相里邻居口中的一段佳话。
然而天意弄人,年轻的妻子携着无法愈合的伤痛,沉浸在永远失去至爱之人的悲伤与孤寂之中。
登门慰问时,不同于赛特斯心中所想象的女性悲伤凄切的模样,年轻的妻子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悲伤情绪。她显得木讷寡言,眼中流露出一种死寂的深邃,似乎丝毫看不到生机。
那一刻,赛特斯瞬间明白,原来当一个人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并不会有常见遇到伤心事一样的流泪。
“你原来知道……”
“我知晓有关[永恒]的一切。”
听到雷电将军的解答,赛特斯不禁烦躁的咬住了唇。
他不明白,明明对方知道眼狩令的事,也知道稻妻子民们的遭遇,又为何撒手让一切事态愈演愈烈。
“三年前,我偶然得知冰之女皇谋欲汇聚七神的神之心,便只身脱离愚人众,开始启程周游大陆,将此讯息传达诸国神明。”
“至于女皇要借此做什么……我想尊为神明的你比我更清楚,因此我想阻止危险的事情在将来发生。”
赛特斯如是说道,掷地有声,每一句皆是出自他的肺腑,真切而热烈。
“我来此,就是想恳请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将神之心交予愚人众。”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收藏加评论!拜托啦。
其实赛哥也挺偏执的,为了自己心中的[正确]敢拿命去和愚人众去对抗,无论自己是怎样的境遇,都不甘心去当一个旁观者。某种角度也挺符合咱对愚人众“个个都是疯子”的印象。
嗯,还挺愚人众的,不得不夸丑角眼光十分毒辣啊。
肉身终会归于尘土,就由人偶之身来替代。
精神亦难逃磨损,她便将意识寄宿于佩刀之中,用冥想来规避一切纷扰。
“神之心并不在我这里。”
雷电影轻轻摇头,将周身无形的气场特意收敛一些去。
“在决心踏入一心净土前,就将它交给了别人……而现在,我也无法确认神之心是否仍在她手中。”
神袛的话无疑再告诉自己之前为找到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泡影。
赛特斯虽然沮丧,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稳了稳心神继续和雷电影交谈。
他不想错过向这位神明觐见的机会,毕竟以后就不一定能像今天这样运气见到她了,因此稻妻百姓所经历的痛苦和遭遇,他会一并讲述。
“那就再请和我谈谈眼狩令的事。”
赛特斯神情严峻,其言辞毫不拖沓含糊——眼前真正的雷电将军比外面那个人偶好说话的多,但他也不敢赌对方下一秒会不会改变主意朝自己挥刀。
闻之,雷电影沉默良久,不明所以的注视着赛特斯面具之下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睛。
“眼狩令的事,我当然知晓……我说过,我知晓有一切关于[永恒]的事。”
“包括眼狩令的颁布,也是由我所默许的。”
“——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如今愚人众在背后的所作所为,尚未构成对永恒的威胁,否则……他们就会被肃清。”
她的一字一句,流露出一丝对愚人众的不满和警惕。
“……你不再聆听稻妻人民的愿望,他们的痛苦,你也决心视若无睹吗?”
“愿望,本就是不利于永恒的东西。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追逐愿望……往往会让人失去更多。”雷电影说道。
“——所以你剥夺了他们的未来?将你的想法强加于他们?”
至此,赛特斯算是彻底领悟到了八重神子让他今日下山的用意。
雷电将军毫无察觉,她所追逐的那份永恒,早已融入她自身的理念中,即使感知到这种永恒对稻妻子民所带来的痛苦,她仍不愿罢手。
这种极端扭曲的决意,即使出于对稻妻的深沉爱,但强加于她的子民,未免有些太过令人窒息。
这何尝不是在伤害她的子民?
恐怕八重神子的意图不仅是希望借此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是期望让看到这个国家局势的人尝试去引发雷电将军对[永恒]的重新思考。
“凡人,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说明——”
雷电影不耐的眯起了眼。
“你脸上所戴的面具,蕴含着一丝摩拉克斯的力量,我才给予你同我面对面交谈的机会,而非偶然。”
“你与岩神摩拉克斯有着不解之缘,你受他眷顾,我自当对你以礼相待罢了。”
虽然不知下意识为何会蹦出这样的想法,但赛特斯莫名觉得雷电影的反应就像一个被戳破心事而气急败坏的小孩子。
“抱歉……是我失礼了。”
太阳穴传来的阵阵刺痛,令赛特斯不得不将大剑没入地面强行稳住身子,愈渐模糊的视野中,雷电影已然垂下眼帘表明态度,想必不愿意再和他过多交谈了。
他太过心急,哪怕料想过说服一位神衹根本不是一件易事,却没想过会这么艰难,已经到了根本无从下手的地步。
雷电影缓缓开口:“你可以完好的离开,在那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神子她……过得如何?”
雷电影垂下眉眼。一抹柔和的光芒,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在她淡紫色的眼眸转瞬即逝。
——在这一心净土中,时间仿佛失去了记忆,雷电影不禁回想过去的时光,只觉得那已是遥远的过往。
她的那位故友向来善于寻欢作乐,想必没有她在也能照顾好自己,根本不需要过多担心……不是吗。
然而彼时雷电影并未注意到,一道与昏暗的空间格格不入的鲜亮色彩如流星般在上空划过。
那光芒闪烁在赛特斯的眼瞳,惊心动魄的美丽令他窒息一瞬。
“应该……算不错。”
——宫司无需负责神社内繁杂的小事,因此在大多数时间里,赛特斯看到的都是八重神子悠哉赏樱喝茶,以及看轻小说的轻松画面。
“她告诉我,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赛特斯望着那消失的轨迹平和道,就连身体上的不适也有所好转。
“既然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不亲眼去确认一下呢?”
再睁眼。
周围的环境已然变回了记忆中的行刑台,能听到不远处围观者们嘈杂的议论声,抬头也能看见的那座巨大的鸣神像。
赛特斯被送出来了。
他的精神尚未从意识空间的无形压迫中缓过来,待他以均匀呼吸的方式调整好自我时,一把通体紫色的长刀正横在自己脖颈一侧。
刀锋泛着阵阵森冷的寒意,却能直现地感知到它并没有要挥动的意思。
“……”
“……”
赛特斯抿唇,仰头注视着那双冰冷的紫色眸子,却不似刚刚的那双蕴含着生灵该有的情绪变化。
目光交织,面面相觑。
赛特斯的颞部滴下一滴晶莹的汗珠,轻盈地沿着他洁净的面颊滑落,最终沾湿了那把利刃冰冷的刃缘。
生死就在一刹那,他的一颗心自然也悬在了刀尖上。
从一心净土出来的一瞬间,恐怕对方就已经拔刀来到了自己身前,论速度,眼前的人偶绝对在自己之上,若是要逃跑,根本逃不掉。
[果然,以一己之力挑战神明意志,还是太不切实际了一些。]——他不免自嘲的想。
在战斗上,赛特斯落败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也记忆犹新。第一次是与[队长]的在训练场上的比试,那是一场[队长]为了开发他潜能的针对性教学。
而这次……
赛特斯闭目,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仅是一瞬间的懈怠,就被对方拿住了命脉,这可谓是败局已定。
待脖颈上的寒意散去,得知自己保留了一条性命的赛特斯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杀你。”
人偶雷电将军冷声说道。
“我允许你双脚站立着离开这里。”
赛特斯一刻也不敢耽搁,起身催动神之眼的力量转身化作一道雷影疾驰而去。
“将军大人!”
数十名天领奉行士兵匆匆赶到,列阵,毕恭毕敬站在人偶雷电将军身后等待指示。
两名疑似神之眼持有者擅闯行刑台,当着雷电将军的面破坏整个仪式,袭击守卫,救走雷电将军亲自挑选的最后一个狩眼目标……此事的严重性,天领奉行的士兵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丝毫不敢怠慢。
“将涉嫌参与袭击的金发异乡人纳入眼狩令。”
“下次见面我……会将他砌进神像里。”
雷电将军倏地转身,言辞锐利地下达了指令。
“至于刚刚那个共犯……”
她记得自己原本打算就地处决那个阻碍永恒之的敌人,但决意却在关键时刻蓦然间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出现这样的异样,她不得不将疑心转向自己那位创造者身上。
“——通辑他。”
人偶的神情又冷了几分。
见此,士兵们纷纷?身行礼目送她离开。
几乎是提着一口气,马不停蹄来到了影向山的山脚——这里是稻妻城的效外,鲜有人烟,正好可以驻足冷静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找阿加塔一定是不行了,相当于要回城,此时走一趟想必会面临诸多后患和麻烦。他现在没有乔装,那些围观过的民众定会认出他来,到时候会拖累那姑娘。
至于旅行者……
赛特斯刚刚走得太疾,根本来不及循着两人的逃跑痕迹追踪而去,找他们自然也不行。
眼下,回影向山找八重神子了作为合适。
——他猜测八重神子或许知晓雷电影口中将神之心交予的那个人是谁,找她应该能问出点计,顺便将自己与雷电影在一心境土中对话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
嗯……直觉告诉他雷电将军不会彻底放过他,得再请她帮忙,一起想想对策。
“赛特斯先生,这里……!”
在这荒郊野外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赛特斯立即警惕起来。
他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朝自己招手的身影。
镇守之森。
雾气轻盈起舞,遍地点缀着幽蓝色的荧光植物,使得原本因葱茏树叶而饱经日蚀的区域,如今又增添了一分神秘诡谲的气息。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邪——赛特斯向来不惧怕各种民间传说中的鬼物,只是停在原地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迈开步子朝那被雾气迷蒙的影子走去。
“赛特斯先生,请随我来。”
因为距离愈来愈近的缘故,那轻灵的声音听得也更加真切,且能清楚的听出一丝焦急的意味。
脚步逐渐加快,赛特斯直觉那道身影并没有恶意,听声音加上目测的高度,可以确定对方是一位少女。
——会是阿加塔吗?
当踏过最后一株树为基准的齐平线后,眼前的世界仿佛陡然明亮起来。
意识到在那片连接处,似乎有着明显的分界线,赛特斯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视线又恢复了昏暗。
这很奇妙。
可惜现在赛特斯没有时间留心探寻这光怪离奇的现象。
他径直的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完全稻妻风格十足的宅邸大院,而那引领自己至此的身影已然站在大门前等候。
一位少女站在那里,身形如同初雪后的雪莲般清丽而美好。
浅蓝色的长发束成马尾轻轻垂落身后,穿着一身印有流水和樱花的深蓝色褶裙,上身的短衫上还有着象征家族的纹路。
她的眉目温婉秀丽,姿态处处透着端庄。
眼角点缀恰到好处的那颗痣,却偏偏让赛特斯觉得莫名熟悉,联想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字,肝!
“请先随我到会客室,您的疑虑,我会一一给予答复。”
不等赛特斯开口询问,少女面带歉意的微微颔首,示意赛特斯跟上。
对于这个不明意图的少女,赛特斯耐着警戒心紧随其后。
入眼的便是稻妻风格十足的枯山水庭院。
二人穿过石子铺成的小径,来到宅邸门前,门前的侍人见到少女,立刻恭敬又不失亲切地唤她了声“绫华小姐。”随之,为其将门打开。
少女微微点头向下人致谢,全然没有一丝高傲姿态,引着赛特斯进入主屋内。
一股清新的檀香萦绕在鼻尖,屋内空间很宽敞,光线充足。
走廊的墙面上挂着的字画,小桌上的玉瓷瓶中盛开的花,陈设布局处处都透着一种大户人家的雅致气息。
他们踱步至一间洒满阳光、陈设着精致茶几和软榻的小型茶室。
“我如此慌张的行事有失礼数,希望没有吓到您。”
“托马是我重要的朋友,得益于您的仁慈相助,他已暂时摆脱危局。但我刚刚得知将军大人已发布有关您的通缉令……”
“作为对您的恩情回报,我也希望能够尽我所能的予您帮助。若是您不介意,这些天可以在宅邸暂避风头。”
赛特斯小心打量着少女。
既然托马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家政官,而眼前的少女与之熟识,外貌又和记忆中神里绫人的外貌有七八分相似,想必也是神里家的人。
赛特斯猜测眼前的少女极有可能与神里绫人有着血缘关系,但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嘴。
“恕我冒昧,你和神里家主是什么关系?”
“啊……那位是我兄长。”
少女手里沏茶的动作微顿,脸上浮起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举止投足间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优雅与矜贵,只是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抱歉,是我一时心急,都忘了自我介绍,请您原谅。”
——事实上,赛特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不存在责怪对方。
“我名为神里绫华,是社奉行神里家族的一员……”
对于这位自己救下自己朋友的恩人,神里绫华固然是感激的——愿意舍身救人的人,他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她犹豫着要不要让对方直接称呼自己绫华,以一种名字交换的方式来打破双方相处时的拘谨。然而,考虑到对方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她又觉得这样做可能显得过于冒失,便选择了保持沉默。
因为一直在悄悄观察这个陌生的少女的缘故,赛特斯也留意到神里绫华面上细微的情绪变化。
“神里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语毕,赛特斯心中沉吟片刻。
——他心里能感觉到神里绫华邀请他留下来躲避牢狱之灾是诚心的,但他有一些不得不拒绝她的理由
神里家是稻妻三奉行之一,三奉行的关系的存在看似互不相干扰,但本质上就是互相牵制——他现在的身份无疑就是一个在逃嫌犯,留下来只会给神里兄妹俩添不必要的麻烦。
其次另一方面,他现在急需要找到八重神子,搞清楚雷神神之心在何处,确保不会落到愚人众手中。
另外还有诸多疑问在脑中徘徊。
例如为什么神里绫华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得悉了自己被雷电将军通缉的消息,为什么会在自己死里逃生后恰好的时间里,出现在自己附近。
就好像他的坐标位置,对于神里绫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置办一些东西就好……就不留下来叨扰了。”
“愿闻其详。”神里绫华神情认真。
赛特斯想了想,便道:“可以用于乔装的道具,假发,衣服。”
“只要这些吗?”
少女表现得有些惊讶,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表示自己会让人尽快为他置办好。
在等待期间,神里绫华以对待贵客的礼节热情招待了他。
桌面上摆放了几碟精致的茶点,光是色泽就让一个喜欢甜口的人欲罢不能。
赛特斯对这一口糕点在心中连连称赞,食欲顿时被激发,悄无声息地吃掉了大部分。糕点美味异常,然而,他忽然意识到,对面的少女只品尝了一小块而已。
看着少女纤细的四肢,赛特斯心一软,将桌面中央的点心碟朝她那边挪了挪。
——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却生得这般纤瘦见骨,赛特斯都要怀疑神里绫人是不是仗着自己家主的地位长在生活上亏待自己的妹妹。
会意到,神里绫华无奈轻笑着摆摆手:“谢谢您……我最近在控制饮食,不能吃太多的。”
“控制饮食??”
赛特斯抽了抽嘴角,表情难以抑制的失态。
不怪他表现的惊讶,只是在他看来,神里绫华与“胖”完全不沾边。
相反的,神里绫华太纤瘦了,节食什么的简直是多此一举。毕竟,在严寒的至冬,人们靠着丰盛饮食来储存体内的热量,男女都不以身材管理为重,赛特斯也不例外。
在赛特斯的认识里,没有什么比健康和快乐更重要,不理解神里绫华身为世代家族的大家闺秀,为什么要对自己的饮食管理如此苛刻。
“节食伤身体。”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少女的稳重和懂事,他都尽数看在眼里。
作为一个星期家中有着诸多弟弟妹妹的兄长,对待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孩,他总会下意识的显露关怀。
神里绫华轻笑。
没想到会被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关心起健康来。
她从小周旋于各种社交场合,早已修得识人的本领,她能看出对方虽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出于真心实意,心头也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意。
“感谢您的关心,但这是为了家族形象,这种事是必要的。”
她朝赛特斯露出一个亲切又和煦的笑容。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难掩感伤地流露出一丝落漠的神情。
“?”赛特斯准备拿糕点的爪子一顿,以为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惹得了女孩不开心。
“突然提出这个可能有些突兀……但是。”
犹豫再三,神里绫华还是决定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我可以……和赛特斯先生成为朋友吗?”
虽然赛特斯疑惑身为世家大小姐的神里绫华为什么会想和自己这样一个“通缉犯”建立友谊,但一想到神里绫人有虐待自己胞妹的可能性,沉着脸攥紧拳头便答应了。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太好了。”
少女面露欣喜,脸颊也浮现两片粉色的薄云。
对方果然同旅行者说过的那番,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不好亲近,其实本质是个温柔和善,值得交好的人。
——神里绫华庆幸的想。
“那……作为朋友,您聆听我的一些过往吗?”
赛特斯挺直了身躯,目光如炬地注视她的双眼,他想用举止传达对她的承诺,表示自己会认真聆听下去。
其实幼时的神里绫华也曾是无忧无虑的。
可以不受礼仪约束的大口吃着喜爱的甜点心,哪怕吃的嘴角都是糕点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指指点点。也可以抱着心爱的手鞠,在院落里自由奔跑,尽情的笑出声来。
可花谢花开,终有梦醒时分。
父亲的突然逝世,母亲的思念成疾,让曾经怀抱的幸福,都化为再也触之不及的泡影……
继后,为了重振岌岌可危的家族,哥哥神里绫人走上了政台。
——身为妹妹的神里绫华将哥哥的辛苦看在眼里,不忍心让哥哥一个人承担起家族重担的她,便重新拾起自己因为不喜欢便荒废了许久的学业和剑术。
一开始一切都很糟糕。
剑术不过是毫无章法乱挥一通,诗歌上也是完全没有天赋可言。
却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从失败中汲取经验,不断提升自己……一遍又一遍,去压抑着心中那个贪玩本性的自我,向着世人口中赞颂的大家闺秀靠拢。
在无数个日夜的努力中,好似也终于有了回报。
在悉心修习下,她的剑术渐渐精进,亦从未间断过的诗歌创作,也渐渐展露出了独特的风采。
枯燥又艰辛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丝光亮,开始替兄长在处理内外事务,在社交场合崭露头角,大放异彩,成为了如今家喻户晓的[白鹭公主]。
——虽然内心仍有对自由的期盼,但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和哥哥的未来。
少女轻柔的讲述声戛然而止,沉重的故事令氛围也随之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见赛特斯看着自己迟迟不说话,尴尬中的少女垂下了头——她以为是自己自顾自说的这些令对方感到了困扰。
“我只是……对你的坚韧感到钦佩。”
赛特斯仿佛如梦初醒,发觉是自己听得怔了神,一脸诚挚的表达了自己看法。
刚刚所听到的故事,不仅是一名少女辛酸的童年成长经历,更是她为了家族利益而放弃舒适生活展露出的坚韧和勇气的见证。
——人一旦开始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主动舍弃自由。
在本该与其他女孩一样可以追逐梦想的年纪,神里绫华却担着振兴家族的责任身不由己。
赛特斯开始意识到,少女光鲜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压力和挣扎,那些苦难逼迫她成长,使她坚韧又脆弱。
“咕噜……”
一声异响原本沉寂的氛围破碎。
神里绫华尴尬的涨红了小脸,按住自己的小腹,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茶几。
怪她这一天太过匆忙,从早到现在仅仅吃了小碗素面和刚刚的一块点心,然而距离晚餐又有一段时间。
判断声源后,赛特斯果断起身。
——见他动作,神里绫华的羞耻到想要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已经到达了巅峰。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自己的肚子今天怎么能在客人面前这么不争气呢?
“厨房在哪。”
“……唉?”
神里绫华茫然抬头,但是客人起身了她也不能再坐着,只能跟着起来。
“右转走廊的尽头……是有什么需要吗?和我说就——”
“给你加餐。”
赛特斯轻轻拨开门,唇角微勾淡淡回眸,语气悠扬道。
——就当作给好孩子的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赛特斯:我看你人模狗样的。(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