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卡维眼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合对方胃口。
“没事儿,只是想到一些事。”
赛特斯想了想,话锋一转,斟酌道:“最近须弥城可有些……什么变化?”
“变化?”
卡维挠头,想了想道:“……为了筹备花神诞日,街道上倒是多了很多装饰,算吗。”
不是在忙着奔波和甲方谈生意就是在家里画图纸的卡维显然没有留意到外面发生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变化,想必也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将视线投向沉静吃着薄饼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本来生得是极其俊美的,赛特斯想起来,当年和自己同期的女学者之中就有不少倾慕于艾尔海森的,甚至有胆大的直接向其递了情书,现在看来这种现象是有理有据——深邃无可挑剔的五官,高挺精致的鼻粱,同发色一样的深灰色睫羽纤长,低垂之际,在脸颊两侧渲染出两抹阴影。
“——如果你是指教令院近期突然发布[虚空终端普及化]政策的话,那确实有些蹊跷。”艾尔海森抬眼,缓缓开口。
少有话题会像现在这样勾起艾尔海森的兴趣。艾尔海森轻轻阖上书籍置于一旁,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教令院每过一段时间会为了适应须弥发展更新一些政策。让外地游客也能使用虚空终端,不挺好的吗?哪里蹊跷了。”卡维颇为不解提出质疑。
艾尔海森:“换个角度,教令院作为掌控虚空的绝对管理者,他们不会毫无缘由地将虚空终端分享给普通旅客。”
他难得有耐心为卡维解释道。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损益失衡的举措。”
“是不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坏了?”
——卡维蹙眉不赞同的反驳。
“哦,或许。”艾尔海森阖眸,并不想和卡维争执这些他认为无意义的事:“也有可能是你把教令院的上层决策者想象得和你一样天真无邪了。”
“你……!”
赛特斯无奈扶额,突然感觉心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卡维:坏脾气!
艾尔海森:嗯。(反弹
卡维:内心阴暗的讨厌鬼!
艾尔海森:嗯。(反弹
赛特斯:……好幼稚。
“时间不早了。你们吃完记得将豌放到厨房,我最后完善一下图纸就出来。”
哪怕对赛特斯的话题再感兴趣,书房搁置满满一桌的稿纸和临期的截稿日并不允许他再听下去。
无奈。被迫赶工的卡维进了书房,调整心境后才不至于一身怨气。
将薄饼浸入盘中沾了点汤汁,艾尔海森轻轻咬下一口,享受着食物带来的安宁。
不同于揣着心事的赛特斯在与之独处时所表现出的拘束,艾尔海森目光如炬,直视着赛特斯双眸。
带着几分浓厚兴致的探究意味。
这个模样的艾尔海森,赛特斯是极少见过的。平日的艾尔海犹,如那波澜不惊的幽潭,无论遭遇何事总是以冷静自持的神情面对,罕有表露情绪的时候。
——喉结滚动,食物咽下。
有那么一瞬间,赛特斯觉得自己已经无意间一脚踏入了某个精巧的圈套之中,只不过对方是艾尔海森,他并不认为对方会想算计他。
“须弥城附近,频繁活动着一群自称为[愚人众]的至冬人,应该是获得教令院批准入驻的,是一支颇具规模的外国使团。”
艾尔海森陈述,随后话锋一转,顺势就落在了赛特斯身上。让人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至冬的组织,对你而言并不陌生。”
赛特斯是至冬人的事,在他们几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唯独曾经执行官的身份被他刻意隐去。
“至冬无人不知。”
赛特斯颔首。有些不解艾尔海森为什么说起这个,但也没往坏的方向想。
紧接着,艾尔海森的目光不偏不移与赛特斯对上视线。
话语平静,却坚定如铁:“你在隐瞒一些事,赛特斯。”
在那双一双类似于鸟类的冷静清明的眸子的凝视下,仿如一切真相都将无处遁逃。
艾尔海森深邃的眸子仿佛要看穿赛特斯的心事,嘴角微翘,似笑非笑。
——他第一次觉得艾尔海森是这样的陌生,周身隐隐散发的那股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与他平日里自诩的文弱书生形象颇有不符。
这种压迫感不同于曾经丑角带给他的感受,这是一种被洞悉本质的感觉,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心头,令人无法忽视。
这种感觉让赛特斯难免一瞬慌张,面上依旧镇定,指节的细微颤却暴露了此刻他的内心像是慌乱逃窜的兔子。
赛特斯开始仔细回想。
——为什么要隐瞒呢?
起初是因为对他们并不熟悉,刚历经波折的他还提着一颗警戒心,那时的他注定无法向任何人敞开心扉。再后来,这个秘密又在心底藏了太久,久到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
谈及信任,赛特斯无疑是无条件信任着他们的,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三年,是朋友,也是半个家人的关系。
他觉得这些说不说都已经没关系,没想到艾尔海森是在乎的。
其实相处这么久,以艾尔海森敏锐的洞察力,哪怕赛特斯自认为表现得毫无破绽,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即使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强装镇定问。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上来的狼狈,抿了抿瓣,眼眸低垂。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开始观察你了。”艾尔海森双手环臂,后背贴着椅背——他说话向来不屑于拐弯抹角,十分直白地着赛特斯坦言。
第一次……
赛特斯微愣。
原来第一次就已经……
既然如此,艾尔海森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个带着不明目的接近他们的危险人物??
愧疚、无措、失落,
纷繁复杂的情感如乱麻交织。
这使得本就不善言辞的赛特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
久久无言。
最终,他艰难地张开口,
仅能勉强挤出一句“对不起”
“隐瞒我的过去,我很抱歉……但是顾虑太多,担心你们不会接受我。”
“——我当时急需要一个容我留在须弥的去处。”
赛特斯抬眸,对上艾尔海森的眼睛,一只手搭在胸口,尽可能平静的和他进行对话。
——现在无论艾尔海森是否相信,这些皆为他内心最真实的表述。
至少最后,他不想当个[骗子]。
“感谢你的这几年的照顾,艾尔海森。”
只可惜……
他们应该再也做不到像今天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聊天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
艾尔海森剑眉轻扬,俊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
正头顶之上,一盏暖黄色吊灯的柔和光芒洒在他烟灰色的短发上,犹如金色的粉末点缀其中,为他挺拔的鼻梁和下半张脸颊披上一层温馨的薄纱,使他的神情显得些许温柔。
“你的过去,你和愚人众之间的关联,在我这儿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我指的是——你明明纸着急,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却偏偏没有向我们任何人求助,为什么?”
“……”
[原来是……这个吗?]
有些不敢置信,他显得茫然。
突如其来的转变,赛特斯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这个问题。
阖目片刻,艾尔海森轻叹一口气,像是感慨,又像是失望,那双深邃的眉眼间表露出的浅淡情绪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当我没说。”
他起身,拎着桌上的书就往房间的方向而去。
赛特斯顿时慌了神,从座位上哗然起身。
“我曾经始终相信,自己的力量能解决所有问题。”
他咬牙急促道,撑在桌面上双手不受控制的发颤。
“……所以我才不计后果的背叛愚人众……我试图逃离那些业果,一心想着靠自己的力量阻止愚人众的计划,让提瓦特免于可能性的危难。”
望着艾尔海森的背影,此时赛特斯内心情感如汹涌澎湃的潮水,难以自抑的程度。
或许是孤注一掷的心理作崇,又或许是他知道如果不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一些重要的将彻底断裂且无法挽回。
艾尔海森定住脚步。
但仍旧没有回头。
在那场变故之前,他的人生太过顺利,幸福的家庭,强盛的国家……
他几乎没有依赖过任何人,毫无悬念地跻身于无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国家巅峰,受万人敬仰。
因为太顺利。
这让他天真的认为自己纯粹的力量赋予了理想生命,误以为凭借这股力量便能守护住眼前的美好。
直到——
它们在他眼前一一破碎。
如果把曾经比作一场命运编织的甜梦,那这场梦也该迎来尽头。
与其活在错误中一错再错,不如回到现实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最糟糕的时候,他也动摇过,甚至也想过离开愚人众是否正确,是因为离开我才变得如今这般一无是处。
如果把曾经比作一场命运编织的甜梦,那梦也该醒了。
既然选择了现实,决心坚持自我,那么接下来是再艰难的路也要走下去。
“恕我直言,人在能力不足的时候还要一意孤行,那便是愚行。”艾尔海森一针见血的纠正赛特斯的观念。
“——但我得承认,你心中那份隐忍的坚韧,那份独自承受压力的勇气,那份即使孤独,也要坚持走下去的信念。”
“——人为何要群居。这是我曾研究过的一个课题。依我来看,人的群居行为是一种没有意义的行为,但它确实又给人带来了诸多益处。”
——这份孤独,早已成为你内心最坚实的壁垒,你是否知道,这份坚韧,早已让你在困境中熠熠生辉。
当然,这是艾尔海森压在心里没有说出的话。
多说无益,他是这么觉得的。
“对于一些人而言,社会交际是有益的……比如说,卡维。”
说到这里,艾尔海森嘴角翘起一抹微妙的笑,视线不觉督向合上门的书房,颇有一种趁对方不在一吐为快的感觉。
“他就是定期需要从社交中摄取养分的典型案例——要是没有人和他说话,大概就会像他前些日子种的那盆帕蒂沙兰一样蔫掉吧。”
——说这么多,艾尔海森的意思已然明了。赛特斯又不傻,自会洞悉他言辞背后的深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艾尔海森安慰人,虽然是在用一种独属于艾尔海森风格的方式,但他确实有被鼓舞到。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阈值的。”艾尔海森继续说:“你可以试着适当依赖身边的人的。”
“比如我。”
兴许是觉得这话不太符合自己人设,略微顿了顿,视线也有些游移。
——艾尔海森。
一位日常准时打卡下班,对繁琐事务避之不及的时间管理大师,反职场pua第一人,平日里教令院的事务也是能推就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去主动安慰鼓舞别人。
见证了那些人人为了达成目的说出虚伪违心的话语,艾尔海森早就习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的说话方式,然而现,在赛特斯的需求面前,他竟罕见地为某人作出了一丝让步。
艾尔海森看着他,心情也难免复杂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但这一刻,他确实真心希望赛特斯能够好受一些。
“那么,进入正题。请问我们未来提瓦特的大英雄,拯救世界的计划是什么呢?”
他轻扬剑眉,双腿交叠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赛特斯对面,脸上认真且专注,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毕竟对于赛特斯来说,实际行动才是最能给予他力量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早就不用一个人孤军奋战喽,只是某个傻孩子没意识到罢了。
他和艾尔海森向对方互通了自己已有的信息。
哪怕临近花神诞祭,身为花神祭的主角,小吉祥草王的存在感依旧显得薄弱。
有关她的一切都被暗中的力量有意为之的隐匿起来,结合教令院的态度,这一推论显然是成立的。
大多数须弥人对大慈树王的崇拜仍固于心,而如今的尚未成熟,如同孩童般大小的小吉祥草王对于须弥而言就像一个不完全的替代品,可以说处境是非常难堪了。
于是赛特斯提出,可以找到那存在于须弥少部分的小草神信徒组织起来——人民的态度进而会影响教令院的态度,只有迫于民众的压力,才有可能让教令院意识到小吉祥草王对须弥民众的重要性。
虽然不能彻底扭转教令院高层对小吉祥草王的态度,至少能够通过施压借此得知小草神的情况。
“耗时,又冒险的计划。”
——艾尔海森毫不留情的评价。
“先不提如何找到那些小吉祥草王的须弥信徒,你召集的终究只是少部分人,教令院完全可以把你的行动视作叛乱派兵进行镇压。”
“你会背负罪名,最后被终身驱逐出境,剥夺在须弥的所有权益。”
男人给了他一抹默然的目光,似在吐槽他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哪怕这样的后果,我并不觉得你能承担得起……哦,你的老师让我转告你,你的上一篇专业论文又没通过。”
“……”被扎心的赛特斯一时语塞,后悔自己没能及时捂上艾尔海森的嘴。
他的毕业论文……
赛特斯自己整个人都跟蔫了气的球似的,欲哭无泪。
卡维,在须弥耳熟能详的天才建筑师,一手构建了诸多城市地标性的知名建筑,彰显他的非凡才华。
提纳里,尽管如今身为化城郭的巡林官,但其卓越的学识仍为人所津津乐道。他每年发表两篇论文,相较于普通学者两年一篇的成就,是教令院公认的天才学者。
赛诺,大风纪官的首席,他的实力堪称毋庸置疑,天才可鉴。
艾尔海森,这位自不必多说,赛特斯深知凭借这位大书记官真正的实力并非只有书记官这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只是艾尔海森偏爱这份轻松、待遇优渥且具有足够权限的职位罢了。
然而,在这些天才环绕之下,赛特斯不过是个平凡学者。即便在同届的学者之中,他也显得平平无奇。
如今毕业都勉强,他觉得自己注定这一生难做出什么瞩目的成就来。
尽管赛特斯明白自己并非天生适合学术研究,但他仍不愿放弃那段努力拼搏的学习历程,以及在须弥安宁生活。
赛特斯心中忧虑重重,论文的重量如山般沉重的压在心间,放眼未来数月的日子,在都变得模糊而遥不可及。
“没事……接着聊计划吧。”
[到时候再写吧,大不了延迟一年毕业]——他靠在椅子上丧气的想。
艾尔海森微微挑起一侧眉,轻轻敲了下桌面,手指骨节分明,显得格外有力量。
“前一阵子,教令院在沙漠丢失了一枚罐装知识。”
他淡淡开口,利用虚空终端,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直接传输给了赛特斯。
“据说那是一枚「神明罐装知识」,如果使用它,就能够获得神明的智慧。出于好奇,我就自己私下调查了一番,能确定的是,它现在和其他罐装知识一起,已经流入了奥摩斯港的某处。”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等待着回应。
“——若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不妨从这件事出发进行调查,待梳理出一些头绪之后,再行筹划下一步行动。”
艾尔海森给他看的是几张图片。
被纳入教令院的每一个罐装知识都做过登记的,这张明显就是一张详细的登记照。
从外观上看,所谓的神明罐装知识和普通的罐装知识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它周身的光芒不同于往常见到的荧绿,而是一种散发着危险的红色。
教令院弄丢如此重要的东西,属实有些奇怪。
想必这消息一经传出,定然会在整个须弥引起轩然大波的。难以想象,这般物件若是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毕竟,无论是自我汲取,还是作为商品出售,与神明有关的东西,都是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也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从哪里搞到的这种机密信息。
赛特斯好奇打量起正摩娑下巴呈沉思状的,穿着高领黑色紧身背心的青年身上,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俊朗的面部轮廓。
一一这家伙真的只是个书记官吗?
赛特斯不禁怀疑地想到。
神秘莫测,聪慧过人,自信而不傲慢,谦逊而不自卑,总是展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泰然自若的神态。
艾尔海森完全具备一个强者该有的素质。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艾尔海森是执行官,他能坐到第几席的位置。
极致的头脑搭配精湛的身手,跻身执行官中间的位置指日可待——毕竟,执行官的排名并非仅凭战斗力来衡量。诸如富人,他便是一个未拥神之眼的普通人,却凭借卓越的商业才智,凭一人周转的整个至冬的经济,顺利攀升至愚人众执行官的第九席。
——思绪回归正题。
如果神明罐装知识里储存着草神的智慧,那是否意味着他可以通过此物找到联络上纳西妲的办法?
“我想确认一件事。”
赛特斯想了又想,说道:“我连接上神明罐装知识的风险是多少。”
“百分之九十五。”
艾尔海森洒脱地一摊手:“神明并非无法企及,但我并不觉得一个普通人能够轻易承受住神明的力量。不出意外,你的大脑会因为信息接收过度而瞬间崩溃,另外百分之五……即使你尚存一丝理智,也将会陷入狂乱的边缘。”
“我明白了。”赛特斯最终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决心。
他似是突然明白了为何愚人众会冠以[愚人]之名,又或许是他和那些人并非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一刻,赛特斯仿佛置身于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心跳如擂鼓,激情澎湃。
他甚至能想象那个薄荷发色的男人,正在须弥哪个不知明的角落里静静等待自己如同猎物上钩般笑吟吟的恶劣模样。
而他,将赌上自己仅有的全部。
将男人那引以为傲的所谓的周密计划搅得翻天覆地。
感受血液沸腾,如火焰燃烧,而他的思维却在此刻变得冷静而敏锐。
——确实该清算一些往日的不愉快了。
他紧了紧牙,扯动了下嘴角。
假若教令院已经与愚人众达成某项合作协议,那么他们所要面对的,无疑超过了教令院单一阵营的势力。然而,这种合作仅仅是一时的,[博士]并不会真正站在教令院的一边,详而言之,他只会站在能够满足其研究需求的那一方。
“利欲薰心的家伙,毫无疑问,是在借愚人众之手稳固自己的地位。”
“然而,事实却是,他早已沦为愚人众的一枚棋子。”
艾尔海森如此评述道。
甚至几乎暴论的说出: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隐于事件幕后,操纵全局的真正操盘手,而非那沦为棋子,却自觉掌控一切的大贤者。
“由此可见,读书未必能使人明智。不是吗?”
即便在此关键时刻,艾尔海森仍毫不掩饰地对教令院中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高层学者表示轻蔑。
计划已经大致商定,次日正好是周末,艾尔海森正值休假,两人将前往奥摩斯港对神明罐装知识着手进行深入调查。
赛特斯回到房间。
凭着记忆触到灯源开关。
亮堂堂的空间,暖黄的灯光洒满每个角落。
一一呈现在眼前的,依次是书桌、衣柜和床。
熟悉的房间布局,与赛特斯离去时无异,整洁干净,弥漫着钟爱的草木薰香。窗户是开着的,月光洒落在窗台上,那株养得极好的须弥蔷薇随着夜里的微风轻轻摇曳。
室内柔和的灯火与窗外的皓月争辉。
月光下的须弥蔷薇,宛如获得了生命力,镀了一层蒙胧银辉的那一抹柔嫩的紫色显得尤为静谧。
这宁静的景象触动了赛特斯内心深处的归属感,平和且美好,使他不禁放松了紧绷的身心,随之而来的是一天奔波所带来的疲惫。
他走向书桌前。
桌面上纤尘不染,去年生日时柯莱给他做的黏土小摆件也保养的很好,显然是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定期打理的结果。
一股暖意徒然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化为感动与缄默,赛特斯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份细心和温柔。
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口,将门推开一丝缝,目光透过门缝向里探去。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沉浸在书桌前的工作之中。
他手持羽笔,悉心描绘着工图上建筑轮廓的线条,那专注的神情宛如艺术家在创作不朽之作。
脚边散落着努力的痕迹——那些建筑师灵感迸发却又戛然而止的苦恼,化作一团团揉碎的废稿,见证着他不懈的追求。
卡维毛躁地在脑后的发丝间轻抓了两下,肉眼可见的忙碌。
临近投稿截止之际,设计师总是承受着巨大的工作压力的,尤其是像卡维这般对甲方尽责的楷模。从挑选材质的琐碎细节,到监督工地的重大任务,他皆秉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力求尽善尽美。
——很累吧。
赛特斯想,不禁感慨。
努力生活和追逐理想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一一如果卡维的理想有色彩,一定要去形容的话,那一定是金色的,和他那头漂亮的金发一样,耀眼夺目。
赛特斯在门前久久驻足,或许是因为不愿打扰那些忙碌的身影,他终究未能鼓足勇气跨进门槛。
轻轻合上门。
转身的瞬间,他在心中暗道。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的友谊。彼此温暖,彼此扶持
“鉴于生论派贤者纳菲斯拒绝加入本次计划,我将代替他加入本次实验。”
学者紧张地上前一步,似是有些忌惮。
——哪怕事先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他的语气仍旧有些虚浮,但眼神还算坚毅。
背手站立于眼前的男子,与传闻中所描述的一般无二,仅是一瞥,便能感知到那周身弥漫着好似能够凝聚成型的黑色浓稠的恶意。
男人的身姿半隐半现,映射在明暗交错的角落,那鸦嘴面具映着森冷寒光,犹如幽深的寒潭,令人胆寒。
博士身上最令人注目的就是脸上独特的鸦嘴面具,其次就是整张脸上唯一露出的地方一一那张色泽极淡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