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二爷爷!”
裴有志站在门口,大声地喊了起来。
但这么扯着嗓子喊了老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只有院子里的狗叫得更吵更烦了。
而院内房子大门紧闭,怎么看都是没人的样子。
裴有志也意识到了这点,逐渐尴尬:“他应该在家才对啊……这个点该吃饭了,他肯定也快回来了,肯定会回来的……”
“就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对对对……我现在就打电话。”
裴有志连忙掏出手机,可拨通电话后,久久等不到回应,始终没人接听。
裴有志就更尴尬了,赔着笑脸:“……这,这老人家用不惯手机,出门不爱带,也很正常……但他肯定会回来的,总要回家吃午饭的,各位再等等,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特意开了这么久的车过来,还晒太阳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今天要没见到人,他们肯定不会回去。
“我们等没关系,能见到人就好。”沈厉川说,“但要是等了也没见到人,你可就要想清楚了。”
“……”
裴有志咽咽口水,面色难看了几分:“要不各位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等,我去找找看……老人家串门也不会走太远,我去附近找找……”
但这时,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看到几人站在门前,出声询问:“……你们找谁呢?”
裴有志见到对方,瞬间双眼一亮:“……叔叔!哎呀叔叔你来得太好了,我是小志啊!前两天才跟你们打过电话的裴有志啊!”
裴有志喊得亲热,实际关系一点不亲。
虽然都姓裴,但他跟裴慢慢养父母都不亲,跟这家更是绕着弯了。
不过这两天受沈厉川威胁,他急得到处找人,倒是将这些亲戚都认了一遍。
对方看裴有志的眼神明显淡淡,估计连姓名跟长相都没对上号。
“……哦,哦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
“嗐,我是真有急事要找二爷爷帮忙,但我要接二爷爷过去,二爷爷就是不肯,我只好将人带过来了。”
裴有志凑到矮壮男人身旁:“这几位大老板呢,有钱,特别看重这件事,亲自过来的。”
“……”
男人看看裴有志,又看了看陆泓景跟沈厉川,再看看两位年轻大少。
觉得裴有志没说假话后,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院门打开了。
“进去说话吧,外面站着怪热的。”
尽管进去也差不多,只是少了点没被太阳晒到的光线,空气里的温度跟沉闷差距并不大。
“二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在田里忙活呢,哪里有空回来。”男人请他们进屋,“坐吧,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幸亏有男人回来了,否则等不到老人家,裴有志怕自己要被手撕了。
为此裴有志特别殷勤地帮他们擦了擦凳子,等着他们坐下后,自己还是在边上站着。
“叔叔,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我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事。”
裴有志当然不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只说裴慢慢现在出息了,要当大明星了,有大老板看中了他的能力,要跟他签什么什么样的合同,但因为裴慢慢身份有问题,手续办不出,养父母又不在了,只好回这边问问,想办法将手续补办一下。
“这两位就是看中孩子的老板,他们特别看好跟孩子的合作,也特别重视这件事……我说孩子的手续有点问题,需要回这边再问问,他们就亲自过来了。”
谁会管到底什么样的合同,又什么样的手续,男人听他说完这些,依然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孩子的养父母都不在了,又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都不知道该找谁办。只能东问一点,西凑一点,最好是能找到当年情况的知情者……叔叔你要知道的话,千万告诉我们啊。”
男人还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也说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哪里还记得……况且我都没见过那孩子,一点不熟,根本不认识啊。”
“瞧您这话说的,怎么会不认识呢,以前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肯定见过孩子的。”
说着,裴有志走到男人身边。
也不需要偷偷摸摸了,而是正大光明地拿出了一个红包,塞进男人的手心。
“这是两位老板的见面礼,他们是真心看重这件事,诚意满满的……合作要能定下来,慢慢绝对大有出息,到时赚了大钱,想想是谁帮他把身份手续搞定的,肯定更少不了您的……”
红包是裴有志自己准备的。
这些年从陆家这边吸了这么多血,可算让他吐出了一点。
不过到头来还是给了裴家人,也就他们一家最清楚这家的德行。
手里捏到扎实的红包,男人的表情当场就变了。
打开朝里面偷偷瞥了一眼,确定都是红的后,漠不关心的脸上立即覆盖了笑容。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帮帮你们吧。”
态度说辞跟之前简直就是两模两样。
“这事你们问我,那算问对人了……当年他们把孩子抱来的时候啊,我没几天就过去看了。”
沈厉川默默捏紧了拳头。
闷热的空气让他的耐心一点点流逝,但最后的理智压制着他忍耐,继续听下去。
“这孩子身份手续有问题也是正常的……实话跟你们说吧,这孩子压根不像领养的,八成是从外面哪里买来的。”
男人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说话自然就不怕死,什么都敢说。
可裴有志知道,听到男人这么说,后背唰唰直冒冷汗。
“唉哟叔叔,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显然已经被红包收服:“我看两位老板都是大方的爽快人,要真想办好手续,那肯定得找对正确方向是不……要是两位老板介意这点,那我就不说了。”
“不,你继续说吧。”
沈厉川恶狠狠地捏着拳头,心头又冒火又像滴血。
“我们不在乎他是怎么来的……我们只是想搞定他的手续,你说得没错,找对方向才好办事。”
男人笑了笑:“我就说嘛,两位老板见多识广,这种小地方的花招算什么,肯定见过更多的。”
裴有志赶紧打断:“叔叔,你说孩子是买的,有证据不?”
男人笑了一声:“你要那种实打实证据的话,我是拿不出来,但我当年亲眼见过的。”
“说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结果牙齿都快长一排了,明显满周岁了,糊弄谁呢?”
沈厉川拼命压制着翻滚的情绪。
连陆泓景都一怔。
这就能对起来了。
原来是“养父母”对小家伙的年纪动过手脚,真是他们将裴慢慢的年纪做小了一岁。
“那么好模样的小孩,又是小男孩,真要领养也轮不到他们啊……别说十多年前了,就算是现在,照样也轮不到他们。”
年纪小,模样好,四肢健全没有任何先天疾病,放在哪里都是抢手的香饽饽,本地走关系都不一定能排上号,在外地就更不用说。
“再说吧,这种事在十多年前也不稀奇,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表面上不说罢了。他们无儿无女的,也只能去买一个了啊,不然能怎么办呢?”
裴有志的后背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他们见到裴慢慢的时候,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差一岁根本不明显。
而且那时裴慢慢长得又瘦又矮小,别说五岁了,就算说成三四岁也有人信啊。
见沈厉川都快碎掉了,陆泓景问道:“那能找到当年的中间人吗?”
他说:“最好是能把具体情况问清楚点,好办手续,之后还要核对细节……方便我们提前做准备。”
男人点点头:“我懂我懂,老板们有门路,这点小事根本不算难题。”
“但中间人是谁我就不确定了,虽然这种事不稀奇,可人家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啊。”
陆泓景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麻烦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吧……之后事情办成了,我们另有谢礼。”
陆泓景看向裴有志,示意他赶紧再给个红包。
裴有志倒还真有准备。
不过这次还没掏出来,男人摆手说道:“但这我是真不确定了……虽然我说大家心里都知道,可这事真要说出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蹲牢子的事,谁敢正大光明说自己是做这个的?”
“……”
“不过要说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我倒知道一个,你们可以去他们那问问,兴许这事就是他们牵线的……就算不是他们牵线的,他们也更有可能认识牵线人。”
裴有志连连点头:“那真是太好了,那就拜托叔叔了,他们住哪,现在过去方便吗?”
“他们住在隔壁镇上,我知道地址,等会儿把地址写给你们。”男人道,“但是我跟他们关系一般,也有七八年没见面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搬家……只能说,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行。”裴有志赶紧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麻烦叔叔把地址告诉我们了。”
男人将地址写给了他们。
几人自然也不会再多做停留,立刻就驱车前往。
距离不算远,大概就七八公里。
但因为对路况不熟,这边的道路又窄,七绕八绕的,绕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地址是正确的。
他们顺利找到了房子,房子大门看上去半新不旧的,很难判断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住着。
能确定的是敲了半天门,照样没有人来开。
气温达到一天最热的顶峰,一行人又一直饿着肚子,连午餐都没吃。
尽管没人说什么,但气氛恐怖压抑到裴有志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要不,要不各位先去吃点午饭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要是有人回来,我立刻打电话通知你们。”
这一早上过得是太艰难。
算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奈何这些消息实在叫人心头沉重。
连陆时祈都因太长时间没进食而开始情绪烦躁。
最后“打手们”在镇上找了一家小餐馆,随便打包了几份快餐,他们坐在车上吃了几口,应付应付就完了。
其中一个“打手”心地还挺善良,也没想饿死裴有志,特意给他打包了一份。
只不过裴有志没能上车吃饭,他就坐在人家大门口扒拉盒饭。
人多难免显眼。
又是这么多男人,待了这么长时间,看上去好像不法分子前来讨债。
最后住在隔壁屋的老太太没忍住好奇心,开了窗户的一条缝,担忧又严肃地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找谁啊?隔壁没人住的,人早就搬走了。”
一听人搬走了,裴有志连饭都不吃了,将饭盒一放,赶紧上前询问:“阿婆,隔壁真没人住啊?”
老太太说:“早没人住了,搬搬走都快十年了……你们什么关系啊,找他们干什么,这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有志也算灵活,听到老太太是这种态度,连忙接上:“是啊!他们真不是好东西!”
“十多年前欠了我们家好多钱,死皮赖脸至今没还,我实在气不过,今天特意带人一起来讨债的!”
老太太问:“……他们欠了你多少钱?”
“……欠了几十万呢!阿婆,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老太太“哟嚯”了一声,但窗户缝开得更大些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儿子儿媳死后没几年,他们就搬走了,在这里住不下去了,只能搬走了。”
裴有志顺口问了声:“为什么住不下去了?”
老太太将窗户整个移开,伸出双手,绘声绘色地形容:“哦哟……你不知道这户人家背地里干的都是什么事,真正丧尽天良啊,早就该死了!”
“听说他儿子儿媳就是出车祸,被火活活烧死的,连骨灰渣子都没剩……阿弥陀佛哦,老天真是有报应来的!”
但听到这个死法,沈厉川就觉得情况很不对劲了。
因为太熟悉了。
这么惨烈的死法,他心里只有裴慢慢那么一起。
而老太太还在继续说着:“当年他们多少风光的啦,儿子儿媳在城里,还在首都呢,说给大老板家干活的,大老板很客气,赚了不少钱呢。”
“背地里搞什么的……卖小孩的啦!”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的,当时好多人找来他们家买小孩的!”
老太太满脸嫌弃:“就这样的人家,被烧死都活该……结果啊,听说他们死掉后,那大老板还给了好多钱,傻啊,真的傻啊,给这种人家钱……后来他们就搬走了,外面房子早就买好咯,这些年都没回来过,没脸回来的!”
老太太每多说几句,沈厉川的脸色就凝重苍白几分。
当这些细节竟能跟他们家的情况一一对应起来后,沈厉川再也忍不住了,立刻上前问道:“……这户人家姓什么?!”
老太太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一跳,没有立刻回答,只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沈厉川问:“他们家是不是姓马?!儿媳妇是不是姓周?!”
老太太顿了顿:“……是啊,你这不是知道吗。”
“……”
得到确认回答的那一秒,沈厉川只觉得五雷轰顶,肝胆俱裂。
当年带着裴慢慢去医院的司机跟保姆就是一对夫妻。
一个姓马,一个姓周。
这么多年过去,沈厉川对他们的长相早就模糊,可对于他们姓氏却从未忘记。
惨案发生后,他们又额外准备了一笔丰富的补偿金给这对夫妻的家里人。
因为切身体会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想尽可能地安慰另一户人家。
直到事情过去十五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对看似老实的夫妻,竟然就是害他们失去孩子的凶手!
而老太太口中的傻子,就是他自己!
沈厉川几乎站立不住。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摆旋转,令他头晕目眩,就要这么休克窒息而死。
将所有已知信息进行汇总整合, 关于当年真相的猜测,便逐渐有了大概的方向。
能明确认定的是——裴慢慢会到裴家并非巧合,而是一场蓄意为之的阴谋。
促成这场阴谋交易的, 就是死在那场车祸大火中的司机保姆。
真相迟到了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 上千个日夜。
沈厉川一直以为是受害者的两个人,原来是两个罪该万死的恶魔,就是造成这场悲剧的源头!
虽然其他部分的真相难以再还原,毕竟买卖双方都被车撞死了,但符合事态逻辑,所有动机的推测就一个——
裴家夫妇多年无子,肯定动过买个孩子的念头。
他们或许是特意来首都找司机保姆商量这件事,也可能是在首都跟司机保姆偶遇。
总之他们看中了裴慢慢, 也知道司机保姆私下能做这些勾当,所以逼迫司机保姆帮着他们偷出这个孩子,满足他们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愿。
不是沈厉川为保姆司机说话,而是最符合当时情况的可能,就那么一种。
当年他们一个是住家保姆,一个是住家司机,几乎整天在家里待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用到,不是能随随便便出门的。
沈厉川对他们没特别印象,那就说明他们做事还算老实本分, 没犯过什么大错误, 和其他人相处也还可以。
那么这对夫妻大概率已经金盆洗手,处于找了个踏实工作, 准备洗白上岸的阶段。
即便没有,私下还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那也不可能对着雇主家的孩子下手。
因为目标太明显了。
要不他们真是疯了。
要不就是真没得选了,不得不这么做。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不像疯了,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如果裴家夫妇在起歹念以前见过裴慢慢,那说明他们两对夫妻刚开始相处还行。
这也不难理解。
他们是同个小地方出去的人,住得近,先前大概率就认识,在首都遇上后,关系自然也更亲近点。
可能是司机保姆给裴家夫妇看过孩子的照片,也有可能是哪次他们去过沈家,见过真人。
因为裴慢慢出生后,家里举办过很多回大大小小的宴会派对,有时人手不足,就会从外面招点临时工,很多都是佣人介绍过来的朋友。
虽然他们没有近距离接触孩子的机会,但远远看一眼的机会总是有的。
总之裴家夫妇通过司机保姆的关系见到了裴慢慢,从而对他起了想要占为己有的心思。
否则司机保姆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将裴慢慢偷出去,另外再找个孩子对他们来说肯定更轻松简单。
只能是裴家夫妇非要沈家小孩,说不定还跟司机保姆撕破脸,把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当做威胁,让司机保姆不得不冒险对裴慢慢下手。
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
以这样的事情作为威胁,要是成功,裴家夫妇能得到一个心心念念的男孩。
失败了也没任何损失,说不定还能将司机保姆送进去。
司机保姆自然惧怕过去的事情暴露,为此只能铤而走险,将裴慢慢偷了出去。
反正将孩子偷出来后,裴家夫妻就算同流合污,司机保姆再也不用受他们胁迫。
虽然事后暴露的概率也很大。
可人在受到这种威胁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拯救自己的。
失败了说不定是等死,但什么都不做,他们的结果只有等死。
万一运气好成功了,那就是瞒天过海,无事发生,到时候他们换个工作,换户人家,又能重新开始岁月静好。
机会就在裴慢慢生病那天,两个人终于能单独带着裴慢慢出去了。
在出车祸之前,将孩子交给了裴家夫妇。
当年的道路监控不像现在这般天罗地网,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总有那么几个能进行秘密交易的地方,而一岁的小孩勉强也能全部包住横抱。
孩子交出去后,他们可以伪造孩子还在怀里的假象,用身体进行刻意遮挡,说不定百分之几的幸运概率发生,真能糊弄过去。
之后再在医院或路上的某个死角处,弄出一场疏忽的意外,是不幸将孩子弄丢了。
只要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当年也判不了多严重,最多做点经济赔偿。
他们要再死皮赖脸哭穷,不肯拿钱出来,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当然,这些推测真假与否,也无从查证了。
他们能知道的,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司机保姆的所作所为,用一场惨烈的车祸烧得他们尸骨无存。
而对当时的裴家夫妇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
司机保姆一死,再也没人知道裴慢慢是怎么得来的了。
他们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作假孩子的年龄,仗着司机保姆无法再开口,又霸占了他们的经历,说在首都做司机保姆的是他们,孩子是他们在此期间领养来的。
只是没过半年,他们也遭到报应,同样以车祸的方式死去。
解恨吗?
该说句世上真的有报应,老天开眼将他们收走了吗?
沈厉川却只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像他们这样的畜生渣滓,就应该被千刀万剐,被五马分尸。
地狱是该有十八层,层层是该有酷刑。因为沈厉川现在就想对着他们都来一遍。
可死了又算什么惩罚。
他也见不到地狱的景象。
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应该苟延残喘最后一口气,每天痛不欲生,但就是求死不得。
沈厉川总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能以相对良好的状态应对。
可听到这样的事实,还是觉得远远超出了心脏能够承受的范围。
五脏六腑就像受到千斤暴击,让他痛不欲生,当场能呕出血来。
烈日暴晒下,沈厉川内脏焚裂,眼前阵阵发黑,最后终究没能忍住,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回程途中,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谁都无法开口安慰沈厉川。
裴有志被赶去了另一辆车,因为现在所有人看到他都来火,恨不得把他打死出气。
连陆泓景跟陆时祈都觉得真相太惨烈了。
对裴慢慢来说,这是场阴差阳错的劫难。
但对父母来说,这才是真正堪称绝望的人间地狱。
陆时祈跟沈雾深一起分析作出这个猜测后,陆时祈都没了针对沈雾深的心思,此刻只为这样的真相感到遗憾抱歉。
回到家已是傍晚。
因为裴慢慢猜到了两个爸爸去做什么,凌玥跟忻艺也就没再避着他。
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立刻出门迎接。
“你们可算回来了!”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们失联了!”
“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怎么连个消息都不给人呢?”
直到他们下车走近,两个爸爸脸色不好看,两个孩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场面异常凝重。
事情似乎很不顺利,很不妙的样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凌玥走到陆时祈身旁,“时祈,怎么连你也这样了?”
“……”
对于凌玥的疑问,陆时祈也不知道能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叹了声气,很轻说道:“进去后再说吧。”
心头最不安的肯定是忻艺。
看到丈夫儿子这种模样,想也知道他们是知道了很不好的消息。
她努力做出冷静的模样,走到他们面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找回悠悠了,再难的事情不都过去了吗……”
像是安慰丈夫,又像是在给自己做内心建设。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都已经没事了……”
看到满脸担忧的忻艺,看到十五年后失而复得的裴慢慢,沈厉川用力压制的情绪终究没能忍住。
一进屋,甚至都没力气再保持站立的姿势,直接蹲在地上,抱着忻艺跟裴慢慢嚎啕大哭。
凌玥被这阵势吓到,立刻看向陆泓景跟陆时祈。
结果一直跟他们不对付的父子俩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凌玥走到了另一边,将这边的空间——连同跟裴慢慢一起,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可见情况是真的很严重了。
他们走到另一边的房间内,门没全部关上,留了条小缝,观察外边的情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凌玥捶了陆泓景好几下,“你们倒是赶紧说啊,要急死我啊!”
陆家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明显谁都不愿开口。
最后还是陆泓景承担了所有,将今天得知的所有信息跟猜测告诉了凌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