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林从口袋里拿出湿巾,压住翻滚着的浓稠情绪,尽可能心态如常地帮虞藻擦着脸蛋:“吓着了?”
虞藻还没想明白黑蛇是怎么逃跑的,闻声,他谨慎地偷看林的表情,轻轻点点脑袋:“有点。”
吓到是正常的。
天真的小护士只想好好工作。
谁料,看似寻常的菲斯图尔,关着的不是普通病人,而是能眨眼间夺人性命的怪物。
虞藻看起来惊魂未定,林把他抱坐在腿上,伸手拍着他的后背。
伦极其烦躁。
刚刚他看着小护士和黑蛇纠缠不清,现在看着小护士和林纠缠不清。总之不管是谁,换了几l个人,似乎都轮不到他。
他始终是个旁观者。
而小护士也对黑蛇与林露出类似依赖、撒娇的神色,唯独对他,又凶又大声。
伦很嫉妒。
他想了很久很久,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小护士不愿意对他露出好脸色?
论外貌、身材,他不比林差。林有的,他都有。
他的级别看似和林差不多高,但其实他远远高于林,从分配的住所就可以看出,林的住所是公寓,而他的是一整间套房。
为什么对林格外信任?为什么到了他这边,又不愿意了?
为什么这么偏爱林?
林可以,黑蛇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伦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四周物体像突然失去重力悬浮在半空中,且小幅度摇晃,紧张而又扭曲的氛围侵袭而来。
虞藻惊讶地看着四周这一幕,他眼睛睁圆,落在伦身上。
伦这才猛地惊醒,怕吓着虞藻,按下黑色手环边缘的按钮,英俊的面庞瞬间惨白,似乎正在经历极其痛苦的折磨。
心率恢复正常。
四周的物体缓缓落回原处。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伦将袖口往下扯,挡住手腕的手环,虞藻欲言又止,想问,却不敢问,最后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臂。
细嫩白皙的手腕变得粉红一片,血管明显的肤肉上,多出两枚红点。
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伦的脸色更难看。
所有人中,就他的进度最慢,他连虞藻的小手都没摸过。可现在,虞藻竟然被一只臭蛇标记了
林的目光幽深,虞藻盯了半晌:“黑蛇他是毒蛇吗?我会不会被毒死?”
林:“毒死倒不会,不过……”
他犹豫要不要跟虞藻说。
小护士胆子小得很,万一跟他说了,他日思夜想、时刻害怕,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但不说吧,万一他一个没注意,之后出什么意外,又该怎么办?
虞藻受不了林吊他胃口,他伸手扯扯林的袖口,仰起粉白漂亮的脸蛋,细声细气地问:“不过什么呀?”
跟撒娇似的。
虞藻忘了旁边还有个可以帮忙答疑的伦,又或者是他已经全然忘了伦的存在,伦在一边就跟透明人一样,望着他和林之间的小互动。
被忽视的伦,控制不住妒火道:“定位器。”
虞藻被突然出声的伦吓了一跳,细细白白的手臂搂着林的脖子,濡湿的睫毛高抬,又惊又惧地看了过去。
看他这样,伦就知道这没良心的小护士是真忘了他的存在。又或许是,他从未被放在心上过。
“没听懂吗?小护士,那我再说清楚点。”
伦来到床沿、他们的身前,像强行挤入的第三者,伸手捏起虞藻的下巴尖,“它的作用和定位器差不多,以后你去哪里,黑蛇都能找到你。”
虞藻的瞳孔放大,微微上挑的眼睛,因这个举动而变得有些圆钝。
漂亮湿润的眼睛里装着伦的面庞。
伦被里面的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掩盖不住的嫉妒与酸味,像被抢走妻子的无能丈夫一样。
手指轻轻揉了揉虞藻的下巴尖,虞藻紧张地抿了抿唇,目光依旧直直落在他的脸庞,等待他接下来的言语。
现在的虞藻,终于不再将全部注意力落在林身上,而是专心致志地注视伦。
这下轮到林露出不满、类似拈酸吃醋的表情。
伦莫名感到暗爽,像终于能独占小妻子那般,方才的不悦与不痛快烟消云散,心情如雨过天晴般明朗。
他故作凶恶开口。
“你已经是蛇王认定的王后,等黑蛇找到你,你就会被拖回蛇巢,然后一次又一次……把你的肚子搞烂。”
“……再让你为他们家族,生下一窝窝的蛋。”
“你干什么老吓我”
虞藻紧张兮兮地睁大眼睛,等待伦告诉他答案,结果说了半天,伦就说了这个。
他哪里听不出伦在故意吓他,可他明明知道伦在吓他,可还是被吓到了一点儿。
黑蛇好像真的不是人,是蛇。
还有什么家族?黑蛇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是一个大型家族?蛇王、王后又是什么?
他真会被黑蛇拖回蛇巢吗?
今天虞藻被带进逃生通道里,光是待了那么一小会,都怕得不行。
而蛇巢,听起来阴森潮湿,也许四周还会遍布着嘶嘶叫的蛇类,他稍微一幻想,小脸就煞白,眼圈也跟着通红。
虞藻躲进林的怀里,林愣了一愣,紧跟着,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传来,“你真的很讨厌”
“我最讨厌你了”
说完,虞藻又怕伦反过来凶他,于是把整张面庞埋进林的胸膛,双手捂住耳朵。
就算伦要骂他,他也听不见。
伦的神色一僵。
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虞藻窝进林的怀里,说讨厌他。
他全程吃力不讨好,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得到,反而换来一句讨厌。
伦迟疑片刻,朝虞藻走近,却被虞藻用力踹了一脚。虞藻一只小皮鞋掉了,另一只小皮鞋来不及脱,在伦的裤子上留下灰扑扑的印子。
虞藻明显很讨厌他,讨厌到了极点。伦看着裤腿上的印子,又看着虞藻黏林的画面,冷冷地扯了扯唇:“谁稀罕你喜欢。”
虞藻不说话,林抱着他哄。
这一幕刺眼极了。
伦扯了扯领口,心口涌上一股比发热期更加难熬的烦躁。
他想去阳台抽个烟散散心,林却不咸不淡地,把他当他们奴仆一样使唤:“给他找件衣服。”
这件衣服上,都是黑蛇的味道。
他已经被讨厌得死去活来,他们抱在一起黏糊,他还要帮他们找衣服?
他还没这么下贱。
但看到虞藻偷偷瞄来的、带着凶气的一眼,心头燃烧正旺的火,莫名其妙地浇灭了。
伦还是在故作腔调,语气生硬道:“我哪来他的衣服。”
林:“你的衣服也可以。”
伦掀起眼皮,目光幽深地看着林。
林好像是故意的。
知道他心情不好、很烦躁,却故意在这时候使唤他,火上浇油。林也知道虞藻讨厌他,于是故意让他去拿自己的衣服给虞藻穿。
林明明知道虞藻会拒绝。
果然,虞藻闷闷不乐道:“我不要穿他的衣服。”
又告状一般,在林怀里抬起粉扑扑的委屈小脸,眼尾偷偷瞄了伦一眼,很小声地控诉,“讨厌死了。”
伦的心跳错拍。
好……好可爱。
刚刚说讨厌的也是虞藻,现在胆小地打量的人也是虞藻,自以为很隐蔽其实很明显的目光,恼怒、好奇、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情绪全写脸上了。
不过伦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为什么虞藻那么喜欢粘着林?明明最早和虞藻认识的人,是他。
虞藻还没出生时,他就看过虞藻的模样,虽然B超什么都看不清,不过通过那团小蝌蚪一样的形状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胚子。
可爱死了。
林看过吗?
可凭什么,他来得最早,混得却越差,连空有力气没有脑子的米森都比不上。
米森在虞藻心里,也许还能算个备胎。
他呢?他连备胎都不配是。
伦的面庞一点点冰冷下来,充满自嘲,真够可笑的,他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连当备胎都排不上的一天。
够了,就这样吧。不要再像傻子一样,被迷得团团转。
虞藻偷偷瞄了一眼过来,怯生生的目光带着强撑的凶相。
伦原以为他清醒了,但在看到这一眼之后,他像没有尊严的蠢货一样,打开衣柜,为虞藻精挑细选了一件漂亮衣服。
跟送衣奴似的,冷脸送来套着防尘袋的衣服。
“这件可以吗?”
他拿的衣服是全新的。
虞藻骨气很硬,他才不要穿伦送的衣服,更不要穿伦的衣服。
他轻哼一声,刚要凶狠地拒绝,望见眼前明显用料不菲、裁剪精巧的衣服,整张小脸都明媚了起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回了肚子里。虞藻不想表现得太喜欢,于是绷着小脸,故作嫌弃,挑三拣四地说了半天,勉勉强强道:“算了,就这件吧。”
目光却很老实地落在防尘袋上。
又眼巴巴地看着伦,似乎在催促伦,快将防尘袋拆开呀,他还要穿呢。
伦的唇角勾起笑意。
他就知道虞藻会喜欢。
刚刚还下定决心不要当蠢货的伦,心情愉悦地拆下防尘袋,将衣服展示了一番,虞藻果然更高兴了,唇角高高翘起,连身子都朝他倾斜许多。
最后嫌坐在林身上费劲,他扯过伦的手臂,让伦坐在床沿,自己则主动爬到伦那边,坐在伦的腿上。
伦从未如此愉悦过,薄唇挑出一个弧度,哄虞藻开心后,他像做成了一件极其值得骄傲与得意的事。
他帮虞藻脱鞋时,看到他裤腿附近的鞋印。
这是虞藻踩出来的。
虞藻踩得不用劲儿,只在伦的西裤留下一点灰,连褶子都没有弄出来。
看着裤腿上没舍得擦去的灰,伦忽然“啊”了一声,视线偏移、落在虞藻明媚灿烂的小脸上,他才不得不承认。
事情好像变得有些麻烦了。
林看着伦帮虞藻换衣服。
他神色淡淡,但身侧缓缓收紧的十指足够说明,现在的他实在没有表面那么冷静。
伦为虞藻换的衣服,是全新且合身的。
他一开始以为,伦可能从他那儿拿了几l套他为虞藻定制的服装,但他刚刚看过,他确定,这不是他为虞藻定制的衣服。
伦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或许是在见到虞藻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为虞藻准备衣服了。
真的,怪可笑的。
伦帮虞藻换完衣服后,虞藻小脸欣喜,一直在摆弄他的裙摆。
短裤边缘带着柔软的蕾丝,摸起来一点都不扎手,美观度与舒适度并存,他太喜欢了。
虞藻刚刚都看见了,伦打开的衣柜里有许多衣服。
那些都是给他的吗?
虞藻又有点不好意思问,太不矜持了,但他又很想知道。
没等他出声,一旁传来冷淡的男声。
“伦,我有个问题。”林的语气淡淡,“前天,我公寓内丢了一个东西,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以为有小偷偷走了它,但这栋大楼的安保措施严密,我想不到哪个小偷会这么神通广大。”
林看向一旁衣帽架上挂着的白丝,随后,静静地望向伦,“可以解释下吗?为什么,它会在你这里?”
正在欣赏新衣服的虞藻,将好奇的目光望了过去。
坐在腿上的漂亮小男生,穿着他刚买的漂亮衣服,望过来的目光都是潋滟水光、带着勾人劲儿。
伦的心跳加快,眼珠子都要挪不动了,同时也因林的质问,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能因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这个小偷。
这里只有钟点工定时打扫,伦和林双方都很少回来。伦之所以知道林公寓的密码,是因为林会将一些重要文件放在公寓。
他们都把林的公寓当保险柜使用。
有时候伦也会在公寓里拿走粘液,送往A区。他想从公寓“拿”走点什么,太容易了。
恰好林又不常回来,少了什么根本无人知晓。哪怕昨夜小护士住在公寓里,林也没有跟着回公寓,而是继续选择住在办公室内的休息间。
伦不知道的是,林回来过。
实习生的休息室简陋,林将自己的公寓让给虞藻居住,可进入大楼的流程繁琐,他必须亲自带着虞藻来到公寓。
夜晚,虞藻身上是熨帖柔软的睡衣,衬得气质格外柔和温软。
乖乖巧巧坐在床沿,像等丈夫归家的小妻子。
林差点忍不住提出留夜的想法。但他还是有点理智的,太失礼,也太随便。
他不想给小护士留下坏印象,更不想给小护士一种,他会利用职权潜规则下属的感觉。
可他真的很想留下来。
许多个瞬间,林差点推翻理智,转身回到房间、钻进小护士的被窝。
但幸好,他理智也没有完全散完。
林只是回房间,想拿走那条被遗弃在角落、却仍然散发幽香的白丝。
可最后这点慰藉,都被偷走了。
伦没有回答,林再一次问:“可以给个解释吗?为什么我丢的东西,会在你的房间。”
他似乎很困惑,“是风吹的吗?什么风,能隔绝三道墙,把它从我的公寓,吹进你的套房?”
在虞藻近乎天真的注视下,伦的脊背已被汗湿,他理了理虞藻的领口,语气轻松道:“也许是黑蛇做的吧,刚刚他不是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我的房间?”“这种喜欢在别人的床上乱搞的蛇,顺手偷点东西,也很正常吧?”
林:“是吗?但黑蛇今天才逃出A区,我的东西在前天就丢了。”
伦:“那就不清楚了呢。”
虞藻左看看、右瞧瞧,总觉着二人的气氛微妙。林明里暗里都在传达一种意思,但伦全程装傻。
他看得莫名其妙,打哑谜一样的对话,他听不懂、也不想听。
谁料林直接挑明了:“伦,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也犯不着装。他的白丝,被你偷走了吧?”
虞藻不可置信地看向伦。
若虞藻的态度稍微平静一点,又或是林不用“偷”这个字眼,也许伦还会爽快承认。
当他感觉到虞藻对他产生许些抗拒与警惕,仿佛他是什么跟踪狂、大变态一样,他就知道,他打死都不能认下这事儿。
小护士本来就够讨厌他了。
要是知道小护士知道伦趁他午休时,偷偷摸摸潜入公寓,在床头看他睡了半小时午觉,走时还不舍得离开,顺走了白丝。
他肯定又要生气了。
不得不说,伦虽然不会哄人,但很了解虞藻的脾气。
要是虞藻知道真相,伦在他心目中再也别想翻身,永远要因“偷窃原味”一事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搞笑,谁稀罕这臭……”
臭袜子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伦看到虞藻气势汹汹地望了过来,他的口风一变,语气转了个弯儿,变得无比谄媚,“虽然你的袜子很香,我很喜欢。但我还没那么变态,会来偷你的袜子。”
伦目光与语气无比真诚。
虞藻勉强被哄好,他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纵使是性情淡漠的林,在看到如此不要脸的伦后,也不由冷笑了笑。他意有所指:“的确。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偷别人穿过的白丝呢?该不会深更半夜,拿它来做点什么吧。”
“闻着上头的香气,想象白丝主人在身边。磨一磨,嗅一嗅,排解自己的寂寞。”
林慢条斯理地补充,“像个下流的畜生。”
“我也有一点想不明白。”伦冷硬地扯了扯唇角,“刚刚我和黑蛇打斗的时候,你在帮小护士看病,但是看病,需要趴在病人的腿上吗?”
“我都怀疑,要不是我和黑蛇停了下来,你会直接钻进他的裙底。”
林的脸色沉下。伦耸了耸肩膀,一副恣意随性的模样,“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了吧?不过林,当时你那想吃又吃不到的样子,真像被吊着胃口的狗。”
怎么又吵起来了。
虞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面颊贴着伦的胸口。
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听他们吵架。
林:“我身边缺一个助理,zao他很适合。过段时间,我会把相关文件准备好,你记得批准。”
“助理?”伦皮笑肉不笑,“你不是有洁癖,身边从来不需要帮手吗?”
林:“现在没有了。”
“你确定只是助理,不存在什么私心?”伦停顿片刻,在虞藻好奇的目光中,直白的言语多了一层修饰。
但伦冷静不到哪里去,他怕虞藻真的成了林的助理,那之后他们几乎每天待在一起,再迟钝、再单纯的小男生都要被玩熟了。
他的语气骤然犀利,直指核心,“——你不会对zao有兴趣吧?”
半真半假、玩笑般的语气,在场三个人,只有虞藻一个人没当真,以为他们真在开玩笑。
还看热闹似的等待林的回答。
林不答反问:“那你呢?你要和他旧情复燃吗?”
林把他们的婚约当了真。
也许现在他们的婚约不作数,可一想到他们曾有过这层关系,又也许在很久以前曾有过一段情,他克制不住嫉妒,更多的还是害怕。
害怕虞藻更爱旧爱。
害怕他们旧情复燃。
林的反问,让这张含着笑的风流面孔,一点点收敛起来。伦转移话题:“菲斯图尔是规章制度最严密的地方,同样也是最不容出错的地方。你的发热期和A区006、黑蛇的发热期时间相近……”
“你肯定不会趁这个机会,偷偷潜入小护士的房间里抚慰自己,让小护士帮忙熬过发热期吧?”
伦问,“你会吗?”
林:“那你呢?你的发热期也快了,你会吗?”
伦不正面回答。
他们在这里反问、迂回半天,竟没人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发热期还没得很。而且,我可没你那么下流的能力,我发热期,我会自己关禁闭,你呢?”
伦恶意揣测着,“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熟睡的他里里外外玩个遍,就算他浑身是汗,床单都湿透了,也只会红着一张小脸,羞耻地去卫生间洗内裤,以为自己是单纯尿了裤子。”
“……”
他们含沙射影地吵着,虞藻昏昏欲睡。
起初,他还认真听他们吵架,但听着听着,只剩无语。
这到底有什么好吵的?
好幼稚。
虽然虞藻也没听太明白,但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有那么难吗?
被他们弄得,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难抉择的世纪难题。
眼皮愈发沉重,脑袋也跟着昏沉,虞藻的颊侧贴着伦的胸膛,脑袋一下一下地往下点。
困意浓重、来势汹汹,他没了意识,脑袋猛地下落。
一只手扶着他的下巴,另一只大掌穿进后脑扶着他的脑袋。
虞藻被迫抬起脑袋,睡意惺忪地看着他们二人。
“你们吵完了?”
虞藻的眼皮都没睁开,闭着眼睛抬起小脸,嘟嘟囔囔说话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伦与林异口同声:“吵完了。”
虞藻点点头:“那我要睡觉了,我……”
他一睁开眼,两个人同时朝他伸出手。
虞藻愣了愣,有点迷茫。
伦:“小护士,该选择了。今晚,你要他陪你,还是我。”
明明是选择今晚的住处,却被伦说的,像贵族宠幸玩物。
两道灼热的目光望来。
虞藻被看得惊醒,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睡意犹存的他,慢一拍地运转大脑。
选谁都不对。
而且为什么老让他选啊……他更想一个人睡觉。
天气这么热,两个人挤在一块热烘烘的,多难受。
“我……”
虞藻谨慎地看向林,这张冷淡俊逸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舒展开来。
他挪开目光,林的神色骤冷,比暴风雨天的海面还要阴郁。
笑意转移到了伦的脸上。
虞藻认真地看着伦,在伦得意又骄傲的视线中,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自己睡……”
笑意从伦的面庞消失。
他同林一样沉默着。
他们原以为,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虞藻选择了对方。
却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
虞藻一个都没选。
虞藻今夜住伦这里。
他睡过林的公寓,新鲜感作祟,他对伦的套间很感兴趣。
套间采光与朝向都很好,白天,虞藻可以躺在床上享受日光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醒来——虽然他比较怕热。
林少见的没有回办公室里休息,而是回到公寓就寝。
他仔细检查套间,每个死角都没错过。
伦倚墙嗤笑:“你这是怀疑我装监控器?我没那么卑鄙下流,要是我真想看什么,犯不着装这些。”
手指轻轻点了点眉骨,“我的这双眼睛,可比监控器好用。”
伦说得没错。
但林还是要检查。
林的侦查能力很好,他将套间里里外外都看了遍,着重检查马桶、淋浴间、床的位置。
伦还算安分,没有装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还是觉得不够。
万一有漏网之鱼呢?万一他刚刚错过某个细节,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伦装了特别微型的摄像头呢?
林决定再检查一遍。
“还没有好吗?”
床上传来窸窣的动静,以及困意浓重的软声。伦和林一侧首,就看见虞藻翻了个身,侧身抱住一个长条抱枕。
一条腿搭在抱枕上方,短裤下摆上卷,露出一层柔软的布料。身上披着的睡衣极其轻薄,在皎洁明月下如同浸了水,贴在漂亮的皮肉上。
虞藻刚被伦伺候完洗漱,鼻尖和嘴唇红红的,面庞透着一层水汽。
侧躺抱着抱枕的动作,让伦和林不由自主产生艳羡的情绪。
如果他们是这只抱枕就好了。
林放轻声音:“困了吗?”
虞藻:“嗯,好困。”说完,打了个软乎乎的哈欠。侧脸埋进抱枕间,嘟嘟囔囔的,“怎么还没检查完呀……”
他们说得房间里可能有脏东西,黑蛇留下来的脏东西,所以要好好检查,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在伦抱着虞藻去卫生间时,林将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但还是不够,他还是要继续检查。
疑心病很重。
像谈了恋爱,也会时时刻刻怀疑小妻子是否与别的男人私会的被绿幻想症患者。
“已经好了,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林关了灯,轻声哄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晚安。”
虞藻敷衍:“嗯嗯,晚安。”
伦一脸稀奇。
林居然舍得回公寓休息?
他还以为,林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讨要好处,比如在床边打地铺,又或是借着“保护”的由头,钻进小护士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