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景:“……”
实在不怪谢执玉要将注意落在宁南景那玉符上。
这东西从他们开始说话起,就不停在闪动,也不知是何人给宁南景发来的传讯,那细微的震动声响几乎一刻不停,宁南景还偏偏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越是如此,便反而越令谢执玉在意。
宁南景勉强同谢执玉笑了笑,捏着玉符飞快转身,显然不打算让谢执玉看到他玉符之上的内容,他飞快回複了几条传讯之后,这才再转回目光,对谢执玉露出讪讪笑意。
宁南景:“执玉,你看……还是晚上过去比较好吧。”
谢执玉皱眉,道:“此事我本不心急……”
宁南景松了口气:“那还是今日晚上再过去吧!”
谢执玉:“……”
在谢执玉看来,今日的宁南景是有些古怪,可此事拖延到晚上倒也无妨,如今他心中只记挂着要如何同师无衍说清他心中的想法,琢磨此事可比研究剑谱要困难,他实在难以分心。
宁南景离开时,谢执玉也不曾去多看,只是见着宁南景走到门边时又掏出了玉符,似乎正同玉符那一边的人激烈交谈。
于是谢执玉想,宁长老好像公务繁忙,若无他事,他还是不要去烦扰宁南景了。
自宗主青阳上仙回到宗门后,宁南景手头的公务,其实已算不上有多繁重了。
近日本是他难有的空闲,这日子他实在过得开心,直到这两日,他接连收到了数个请求他办事的委托。
此事他乐见其成,于是前后忙碌,跑前跑后将事情处理完了,到了今日,他终于能够坐着等待结果,真正好好休息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先拿出了玉符,飞快给玉符那一边的人发去传讯。
【宁南景:您还是现在过去吧,我都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宁南景:东西我一早便送过去了,您要準备什么,直接过去便好,不过动作还是得快一些,否则这天色一黑,许多东西便看不清了呀!
师无衍:……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宁南景:嗯?有吗?无衍长老,您看错了吧,我没有着急啊!
师无衍:……
宁南景:总之此事还是早做準备,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跟您一道过去布置!
师无衍: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宁南景:好好好,记得天黑之前离开哦!
师无衍:……】
宁南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已将一切事情布置妥当,他最后从玉符上选中一人,也给这人发去了传讯。
【宁南景:行了,都布置好了,咱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应遥:会出事。
宁南景:啊?出什么事?
应遥:你们剑修谈恋爱,到最后一定会出事。
宁南景:?】
他又在屋中对着那几册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 却压根没有琢磨出任何结果。
应遥说,他们剑修该有自己的办法,于是谢执玉将面前的书册拿开, 召出自己的灵剑,摆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又盯着灵剑苦思冥想, 开始思考剑修自己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
毕竟此事在剑修之中没有先例, 他与师无衍大概是剑修总为数不多有道侣的人了, 他若要找人学习, 便只能从师无衍身上琢磨, 可师无衍这人……罢了罢了,他不学也罢。
师无衍只在狐狸的情期时主动,那时他至少失了一半的理智, 行事不知要比他平日的模样直接多少,可谢执玉是人,人又没有发情期——
不,人也能有理智全失的时候。
谢执玉想起了应遥送给他的那几坛酒。
应遥可说过, 这酒连师无衍都能喝醉, 那对谢执玉而言岂不轻松?他先喝些酒, 让自己进入诸如师无衍情期时一般理智减半的状态,而后再来思考此事,或许便能茅塞顿开。
就算没有结果,反正宁南景让他入夜后再去师无衍洞府, 东西也要到那时候才能备齐,他有的是时间醒酒, 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执玉下定决心,重新将应遥给他的酒取了出来。
他以往几乎从不喝酒, 对这东西也没什么偏好,心中总觉得喝酒误事,影响修炼,而他又不易喝醉,如今为自己倒满一杯酒,一口饮下,也不曾有任何感觉,同喝了个味道古怪的水没什么区别,他便又再饮了几倍,蹙眉去看自己摆在桌上的灵剑,心中却还是全无半点想法。
谢执玉没办法了,他想自己或许还是喝得不够多,应该再饮几杯,便干脆将那一坛酒都喝了个干淨,这才隐约有了两分醉意。
可就算如此,面前的灵剑还是灵剑,他也还是不谙风月什么都憋不出来的剑修,他心中仍旧没有任何想法,至多是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想要将自己準备的东西立即便付之行动。
可细说起来,他其实也没特别想过什么,他请应遥为他备酒,又让宁南景準备了些许能用于布置师无衍洞府的物件,只是他审美匮乏,心中想着那些故事中私奔时的海誓山盟,脑子里便也只有诸如结契或是婚礼时的红绸色彩,请宁南景去準备的,大多也是这些东西。
可他心中觉得,师无衍与这些东西不太相配,而他自己若是穿上红衣,大概也有些古怪,可他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饮酒之后,他停滞的思路一点也没有因这醉意而转动,他只是更莽撞了一些,干脆收了灵剑,毫不犹豫出了门,去了师无衍的洞府。
待走到外头,他看着外头那豔阳高照,莫名便觉心情甚好,步伐不由轻快了许多,路上无论见着什么人,他都忍不住要朝那人笑。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全无来由的好心情古怪,哪怕心中还在为待会儿他要去做的事情苦恼,可这苦恼之意也已减澹了许多,像是不论如何,他就是觉得今日之事能成。
待到师无衍的洞府之外,谢执玉并未看到他请宁南景準备的东西,可这已不重要了,谢执玉自己一股热血上头,心跳也跟着有些急促,前期準备如何他都已无所谓,他直接便进了师无衍的洞府,寻到那日他们拆贺礼的小亭内,取了应遥的酒,将酒放在了小亭内的石桌之下。
然后要做什么……谢执玉一点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有无穷的自信,面上还挂着笑,一面回首往身后一看——师无衍竟就站在他几步之外的花园内,正异样沉默看着他。
谢执玉:“……”
师无衍:“……”
谢执玉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能喝醉啊。”谢执玉小声说道,“幻觉都出现了。”
师无衍:“?”
又过片刻沉默后,师无衍迈步朝着谢执玉走了过来。
他先前似乎在做什么事,可那不重要,谢执玉如今几乎失了大半的理智,师无衍朝他走近,他所有注意便都落在了师无衍身上,眼中再难有其他。
谢执玉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师无衍无奈开了口,问:“你为何在此处。”
谢执玉这才勐然回神,意识到眼前的师无衍显然不是他酒醉的幻觉,原本说要外出处理宗门事务的师无衍,不知为何真在此处出现了,谢执玉立即反问:“师尊,您不是有事吗?”
师无衍:“……你说你要闭关修炼。”
谢执玉还是不去回答师无衍的问题,道:“您提前回来了?”
师无衍顿了一顿,似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仓促道:“是。”
谢执玉这时才迟钝反应过来师无衍方才问他那几句话的含义,他略有些尴尬,小声道:“真巧,我修炼得也差不多了。”
师无衍:“……”
师无衍似是终于从他二人这通莫名的交谈中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握住谢执玉的手腕,将手指搭了上去,稍一查探,便知谢执玉是在说谎。
什么已修炼过了,谢执玉的修为毫无变化,这小子从初回与他一道双修开始,唯一一次好好修炼,还是那日师无衍与他待在一块的时候,那时候有他在一旁盯着,谢执玉修炼还算认真,除此之外,谢执玉显然便再也不曾将心思放在修炼之事上了。
若只是这段时日不曾努力,便也罢了。
当初谢执玉因为体内魔血离开宗门,而后百年,大约是困于魔血阻碍,他这修为几乎没有半点长进,回到宗门之后还不努力,如今他二人能够一道双修,谢执玉只需将他体内因双修而得来的那些修为炼化,应当便能够突破了,这可几乎能算得上是天上掉下来的修为,谢执玉竟也不懂得早些将这东西化作己用,时日一长,若这未曾炼化的修为散去,保不齐他还要觉得后悔。
师无衍忍不住蹙眉,心中略微多了一分愠意。
自谢执玉长大后,师无衍便几乎已不怎么去盯谢执玉的修行,毕竟谢执玉已不是小孩子了,修行有多重要,他自己心中清楚,谢执玉也的确不让他失望,可如今看来,这百年一过,谢执玉倒另生出了几分懈怠,至今还不知去努力。
“你究竟做什么去了?”师无衍攒眉道,“不许同我说谎。”
谢执玉:“也……也没什么……”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发觉今日谢执玉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对,面上似乎也有些微红,凑近了去嗅,谢执玉身上竟还带了些酒气。
谢执玉显然是喝了酒才过来的,可以往谢执玉几乎从不饮酒,今日谢执玉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师无衍正要询问,却又听谢执玉小声冒出一句:“您不也在说谎吗。”
师无衍:“……”
师无衍无从反驳,他移开目光,原是想着既然谢执玉已发现他未曾离开宗门,那他也不必再说谎掩饰,反正此事到了最后也是要告诉谢执玉的,师无衍便干脆道:“我是回来备些东西的。”
谢执玉小声道:“那还真是巧。”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注意到谢执玉摆在桌下的那几坛酒,他宗门内不会有这种东西,虽说他从不曾限制弟子们带酒回来,可这看着像是合欢宗内那几样甚为出名的酒……
师无衍终于将今日宁南景的古怪与他二人在洞府内撞见一事联系了起来,他知道宁南景与合欢宗有来往,那日应遥的贺礼能出现在他的洞府之内,显然也是应遥所为,今日谢执玉这酒大概也是宁南景带来的,那宁南景想方设法希望他入夜后便离开,总不会是因为谢执玉也托了宁南景办事,待到入夜之后,谢执玉便要过来了吧?
师无衍只好问:“这酒……你让宁南景準备的?”
谢执玉饮酒之后反应迟缓,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师无衍又问:“你拿酒做什么?”
谢执玉:“……”
就算谢执玉喝了酒,也已壮足了胆气,可那几句话到了嘴边,他却还是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出口。
师无衍已在他面前坐下,道:“我也托宁南景办了些事情。”
谢执玉:“……啊?”
“他是不是同你说,让你入夜之后再来?”师无衍无奈叹气,道,“我说他为何非要我入夜后便离开,他怕是同你我二人都有承诺,我离开之后,他好再让你过来。”
谢执玉:“……”
谢执玉又迟钝想了片刻,这才终于回神,明白了师无衍这话语中的含义。
那也就是说,他与师无衍二人……都为对方备了些惊喜。
谢执玉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他说不想要什么结契大典,倒不如干脆与师无衍一道私奔,可除此之外,他连一句喜欢师无衍都不曾说过,更不必去谈什么海誓山盟了。
他有心弥补此事,所以才做了準备,可师无衍呢?师无衍对他又没有亏欠,他实在想不出师无衍究竟在偷偷準备什么。
谢执玉还是好奇凑近师无衍一些,问:“师尊,那您準备了什么?”
师无衍:“……”
方才谢执玉一眼看去,师无衍这洞府与上一回他来时相比,并未有多少变化,他看不出师无衍究竟準备了何物,只能盯着师无衍,等着师无衍来为他解释。
“那日我听你说……”师无衍这才终于开了口,面上神色看起来倒还略显得有些为难,道,“你好像很想去看他们的烟火与灯会。”
谢执玉眨了眨眼。
“原是想略微布置一些。”师无衍将目光转向这小亭之外,方才他正待着的地方,“可你来得太早,我还未準备好。”
谢执玉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看什么烟火与灯会,他有如此想法,不过是因为那日应遥写在仙门闲谈上的回複,他觉得这是寻常眷侣该去做的事情,那就算他是有些不太理解,也不知其中的趣味在何处,可若是与师无衍一道去做,他或许能够得出几分与之不同的感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无衍与他说如今没有地方有灯会时,他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他想看的从来就不是灯会,他想做的,是与师无衍一道去其他地方,想与师无衍一道去体验各种事情。
谢执玉终于垂下眼眸,默默看向自己放在桌下的那几坛酒。
说实话,这酒坛子看起来可并不怎么好看,他好像还忘记将酒杯酒壶带过来了,他总不能怂恿师无衍抱着坛子喝酒,此事想想都觉得奇怪,至于他原先让宁南景代为準备的什么红衣之类的玩意,宁南景还未送来,他便也干脆不提了。
谢执玉又默声停顿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那酒意已下去了,他好似忽而便胆怯了不少,好容易才清了清嗓子,鼓起了些勇气,道:“我是听说……凡尘中人,喜欢喝酒。”
师无衍:“喝酒?”
谢执玉:“是啊,他们没事就要喝上两杯。”
谢执玉:“……”
谢执玉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平常胡诌的时候,他什么话都能想得出来,怎么到了这紧要关头,他就只能干巴巴冒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了。
什么叫做凡人都喜欢喝酒啊?
他们喜欢喝酒,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请应遥帮忙準备酒,又请宁南景帮忙带进来,那重点是在凡人喜欢喝酒上吗?
谢执玉又深吸了几口气,再改口,道:“凡人都是要喝酒的。”
谢执玉:“……”
谢执玉干脆掐了自己一把,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终于说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语,道:“我看凡尘中人,若是遇到值得庆贺的喜事,总是要喝酒庆祝。”
句末几字方才从他口中吐出,他自己便莫名有些心跳脸红,而师无衍竟然到了此刻也不回话,这多少令谢执玉有些为难,他只好再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得直白一些,道:“无论何等大事,无论什么重要关头,若要庆贺,似乎都离不开酒。”
说完这话之后,谢执玉深吸了口气,直接将他放在地上的那几坛酒搬上了桌桉,道:“可我想寻常之酒,对您似乎没什么效用。”
师无衍这才回话:“你想要我喝酒?”
谢执玉紧张道:“我自己已喝了一些了,师尊,您放心,喝不醉的。”
师无衍:“……”
谢执玉见师无衍不说话,还想着师尊对他的管教,怕不是要牵连到饮酒这件事上,他方才已因这段时日不好好修炼,而令师尊有些不满了,他竟然还跑去喝酒,又要诱骗师无衍也一道饮酒——他心虚了一些,匆忙再道:“只是有些微醺……”
师无衍说:“未曾準备酒杯?”
谢执玉噌地便站起了身,道:“是我疏忽,我将此事忘了,我现在就去——”
他甚至还来得及转身,师无衍已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他拉了回来。
“无碍。”师无衍说道,“也算令有滋味。”
谢执玉:“……”
谢执玉不觉得有滋味。
他不敢想师无衍对着酒坛喝酒是什么模样,哪怕这酒坛并不算大,那坛身还不到两掌来宽,可谢执玉连师无衍饮酒都有些难以想象,更不用说是这明显有些无礼的喝法。
可师无衍握着他的手,那肌肤相贴之处,好像比平日的触碰还要温热,谢执玉怔着呆了一会儿,便也还是坐下了,沉默着看向桌桉上的酒坛,心中万般懊恼,总算略略明白了应遥先前那话语的意思。
怪不得应遥说剑修不行,他现在信了,至少他是真的不行。
他这脑子里就是缺那么一根弦,哪怕他事先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去做,那不过是同师无衍说上一句话罢了,他竟然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他说要饮酒,本是想同师无衍说,那凡尘中人,在成亲之时,本是都要饮酒的。
谢执玉没有去参加过任何婚宴,不知听何人说过一些,凡人有交杯酒的习俗,他虽不想去折腾什么结契大典,可他愿意与师无衍二人一道,至少将这步骤做了,只要如此,那他也不算是从头到尾都对师无衍没有反应。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他特意弄来了酒,如今看来……倒像是要拉着师无衍一道买醉。
师无衍已去了坛上的泥封,见谢执玉始终不曾开口,他唇边还略带了些笑,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些。”
谢执玉带着数不尽的懊恼,抬眸看向了师无衍。
“你说那未入仙途的凡尘中人,若有大事,便需饮酒。”师无衍道,“此事倒也没错。”
他没有酒杯,却也并不忌讳,攥着酒坛边沿稍微尝了酒香,那不及入口的琥珀色液滴洒了些到他的衣襟之上,谢执玉一僵,目光不由便顺着师无衍的动作看去,再微微抬眸,正好对上了师无衍的双眸。
师无衍这才放了那酒坛,再弯了眉眼,迎上谢执玉的目光,轻声道:“合卺之时,也需饮酒。”
谢执玉:“……”
师无衍:“不知你我心意可是相通?”
谢执玉:“……”
谢执玉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师无衍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每一回好像都是如此,到了最后,他想说的话,总是要让师无衍抢先,可谢执玉还是怔着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师无衍却又垂眸看向了手中那酒,道:“合卺,便也罢了。”
谢执玉:“我原是想这么说……”
师无衍未等谢执玉说出后头的话语来,他便已倾身吻了上去。
谢执玉身上带着酒气,而师无衍这亲吻显也带了酒味,吻得越深,谢执玉便越发头昏,他脑中溷沌,也正是到了此刻,他好像忽而便明白了应遥所言那话语的意思。
用他自己的办法?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直接”二字外,他这人便几乎什么都不曾剩下了。
他喜欢师尊,以至于令他行事时总是畏缩,就像是患得患失一般,生怕会失去什么,倒最后反倒是连这直接二字都已忘记了。
而与他相比,师无衍在这件事上,至少要直白许多。
一但觉察自己的心意,他便几乎没有过多少犹豫。
他从不畏惧将自己与谢执玉的关系直接摆在所有人面前,也不再掩饰自己对谢执玉的情感,他的掩饰,多是觉得谢执玉有些太过放纵自己的欲念,而他身为狐族,并不喜欢这种屈服于情欲的感觉。
若说要学一学剑修的行事手段,那他的确可以从师无衍身上找到此事的解法。
他二人的关系,师无衍已在那日讲法时宣布过了,有仙门闲谈这种总是热于传播一切八卦的地方在,谢执玉相信苍州之内除了闭关之人外,已没什么人不知他与师无衍是道侣了,他不必再找个场合重複上一遍,可有许多事,还是得由他亲自去做。
待这亲吻结束,二人稍稍分开了些距离,谢执玉忽地又朝前凑了一些,在师无衍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眼中漾开笑意,道:“师尊,我忽而想起一件事。”
师无衍稍稍有些惊讶:“什么?”
谢执玉:“想起我究竟有多喜欢您。”
师无衍:“……”
他显然是因谢执玉这一句话而怔住了,可谢执玉倒还觉得不够,他几乎凑到师无衍面前,鼻尖相抵,他方再道:“我喜欢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师无衍:“……”
“可我以往好像总是忘记要告诉您。”谢执玉微微弯起唇,“此事从当年起……我想,应当是我终于意识到,师尊您究竟有多好看时开始的。”
师无衍一顿,终于讶然反问:“你觉得我……什么?”
谢执玉似是稍稍想了想自己方才说那一番话,他觉得他这话说得也不对,他从小就觉得他的师尊好看,可对师无衍生出与师徒之情全然不同的情念,还是在他弱冠之后,师无衍常教他练剑之后的事情。
而这所谓的缘由,也不是因为师无衍的容貌,而是因为师无衍那总是藏在冷澹之下的关切。
这情意的萌芽,好像就藏在师无衍的只言片语中。
谢执玉一直记得很清楚,师尊令他下山除魔时,总是多给他几瓶丹药,哪怕他要去斩杀的,不过是还未修出人形的普通妖兽;师尊令他闭关修炼,总会将那剑谱再细细同他讲一遍,哪怕这剑谱他早已看过了千万遍,早已没什么疑惑与不解。
可那时他总以为这是天下所有师尊都会做的事,而比起其他长老对徒弟的态度,师无衍对他好像还会更冷澹一些,二人之间总是疏离隔着一层网雾,以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靠近上前。
在那时师无衍与他解释前,他本就应该想到的。
师无衍对其馀人,连多馀一眼都不会去看,他人游歷闭关,他根本懒得去理会,安危如何,也难引得他半分关切,若非如此,仙门闲谈上也不会总有谣传,说师无衍大约修的是无情道,那心思不会落到他人身上半分,就算有人硬贴着他,总是跟在他身后,他大约连回眸多看一眼也不会有。
谢执玉早就该知道了。
只要他跟在师尊身边,师尊的目光,便不会自他身上移开。
“也不是好看。”谢执玉轻声说,“是从师尊您总盯着我练剑开始的。”
师无衍明显又是一顿,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谢执玉的话,极为不解问:“你……因为什么?”
谢执玉清了清嗓子,勉强压下自己几乎已要控制不住的笑,道:“糟了。”
师无衍已被他弄得满头雾水,实在不知谢执玉还要冒出什么话来,可谢执玉只是再与他一笑,道:“师尊,凡人常说七年之痒,你我之间,可不知要有几个七年。”
师无衍蹙眉:“凡尘中人寿命太短,他们这话语,对照的本是他们的寿元。”
“我看往后千年,您都只能与我相伴了。”谢执玉换了副假作遗憾的语调,道,“我听说凡尘眷侣讲究白首,不过看来您与我是没有可能了。”
当然,师无衍是个白毛狐狸,化人之后也本来就是白发,他从一开始就是白首,可谢执玉自己的容貌早定在了他弱冠之时,不会再有改变,若要改变,也只能用术法弄点小手段了。
“可惜,我不怎么喜欢白发。”谢执玉倒还理直气壮,“太多人是如此,大多又不合适,实在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