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敖、敖仓,”长板凳结巴着回问他,“你去、去哪……”
说是没见过几面,说是几百年未见,两灵却仿佛相熟许久的好友,异常和谐地叙起旧来。
陆垣从旁看了一会儿,忽地嘴角轻勾。
“哥哥?”羊小球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
“没怎么。”陆垣摇摇头,目光却愈加幽深,只不过是眼前这一幕让他串起了一些事而已。
他在拿下敖仓眼中的黑箭后,曾见过敖仓的三段记忆,其中第一段记忆里,敖仓也有一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友,想来极大概率就是这位阿文了。
敖仓是妖族老祖,那么阿文应该也是,第一段记忆中的另外两位亦然。
一个是性情直楞,偶尔有些火爆的敖仓;
一个是说话结巴、天性温吞,窝在一处几百年不动一下的阿“文”;
一个声音男女杂糅,疑似雌雄一体;
最后一个气质威严,被尊称为白祖。
单拎出来未必明显,可一旦结合起来,这四个妖族老祖的身份简直一目了然。
“若真是那四个神兽,倒也配的上一个‘祖’字——不,不对!”
陆垣正想感叹妖族四祖身份,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敖仓在第一段记忆中曾提过“小白的预言”,第二段记忆中土拨鼠妖阿黄说起“白祖”时,敖仓立刻问他“是哪个白”。
如此说来,妖族必然不止四位老祖,因为他们有一大一小两个白祖。
大的想必就是气质威严的那位,至于小的……
虽然原因不明,但修真界的文化和陆垣前世的非常像,他回忆着前世的各种神话故事,寻找灵感。
“名中带白……又擅长预言……”
忽然间,陆垣想到什么,一下顿住。
说来倒真有一种神兽符合条件。
雾蒙蒙的空间,白衣童子盘膝而坐。
从身量上看,他不过三、四岁大,一身白衣,长若及地的长发亦是雪白。
此时的他正闭着眼,双手置于膝头,食指虚捏、掌心向天,呈持诀打坐状。身前则端放着一块四方玉盘。
一人一盘,除此之外,空间另无一物,空极了,也静极了。
直到一个传送漩涡于半空浮现,一只狐狸掉了出来。
那狐狸全身青色,毛尖泛着一层灰,显是上了年纪。
他小跑几步来到白衣童子身侧,人立而起,恭敬地拢起前爪,如同作揖,口吐人言道:“白祖,我已将两个徒儿派去六合域。前几日大徒弟送回消息,说他们进了一处名为擎天的秘境,想问我那里是否便是妖族希望所在。按您吩咐,我没回话,不做干预,一切任他自行定夺。”
白衣童子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一般。
“白祖。”半晌,像是忍不住压抑的气氛,青狐犹豫着小声问道,“那里真的存在妖族希望吗?”
白衣童子动了动唇,终于开了口,内容却让青狐震惊不已:“说不好。”
“说不好?怎么可能?您可是……上天入地,世间万物,您无所不知,怎么会说不好?”
“有道是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可若涉及定数本身,我如何能看得清楚?”白衣童子悠悠说道,“妖族命运如何、修真界的未来如何,我……不敢算。”
不是不能,是不敢。
不敢……
“是与您之前说的那场影响修真界命运的对局有关吗?对局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竟至于让妖族老祖不敢妄算,青狐说着,视线难以控制地移向玉盘:“是否与天地盘里的——啊!”
只不过瞥了一眼,连盘面都未看清,青狐的双眼便一阵剧痛,流出两行血泪来。
“静坐!调息!”白衣童子对青狐喝道,“你可真是大胆,几百年的修为也想看那两位的对局。”
“两、两位?”青狐调动妖力,压下血气,却仍不要命地好奇着,“您是说对局的有两位?”
“……嗯。”
沉默数息,白衣童子终是点了点头,他睁开一双没有黑瞳、尽是眼白的眼,望向身前方盘。
方盘内有灰、白、黑三股气,翻涌不息,纠缠难清。
灰气占了绝大部分,盘踞在盘面上,如给方盘蒙上一层阴霾;白气占住了靠近中心的一块区域,据守一方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周边试探、扩张;黑气体量最小,且依附于白气,如同最忠心的跟班一样,跟在白气后头征战四方。
打眼一看,这是一局灰气和白气的博弈,仔细一瞧却又另有玄机。
原来那黑气心思不浅,偷偷在盘中各处留下许多不起眼的气团,与其说他在帮白气争夺地盘,不如说他是驱虎吞狼,利用白气打压灰气,自己则潜伏在侧,伺机等待,好坐收渔翁之利。
白衣童子没说为何盘面上有三股势力,他却言称是两方之局,更没说对局双方是灰、白、黑中的哪两个,他只是对青狐道:“这场对局,你、我、妖族、人族……修真界的每一个,都不过棋子而已,我们左右不了胜负,只能观战。”
听到这话,青狐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更白了几分:“对局的、对局的莫非是……”
“嘘!”白衣童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我不能说谁在对局,也不敢去算谁会赢,但我知道我们必须希望谁赢,哪怕——”
白衣童子出神地望着玉盘,在心中补全后面半句话。
哪怕这意味着背叛。
“加入吧,加入我们绝对大赚!”
万火域,一条板凳被一只丹炉和一个小男孩左右围住。
“老朋友,加入我们吧,多年好友,我能骗你?”敖仓说。
“小板凳,加入我们吧,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但秘境不骗秘境,我也是不会骗你的。”羊小球道。
两灵一唱一和,卖力宣传着陆垣的游戏化秘境经营方案,劝说阿文入伙,只是这话说着说着就有一点跑偏。
“不用你思考,一切按境友设计的方法,照做就好。”
“没错,我哥哥在坑骗修真者方面绝对是这个,跟着他走一定没差。”
“你担心麻烦?放心,每项工作都不麻烦,苦活有那群修士自己干。他们出工出力出灵石,完了最后还感谢咱们呢!”
“有时也会骂,不过你别害怕,我哥哥说了,骂是玩家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从不挨骂的策划不算好策划。知道对一个策划的最高称赞是什么吗?”
阿文:“是、是什……”
羊小球叉起腰,自豪一指陆垣:“当然是尊称一声狗——”
“咳,咳咳!差不多行了啊!”
陆策划连咳数声,叫停了这场逐渐危险的对话。他真怕羊小球这熊孩子一个没看住,带俩秘境一起“夸”他狗策划。
那场面,哪怕是这张久经玩家冲刷的老脸,也遭不住吧。
“说回正事,阿文,你愿不愿意签订契约?”陆垣道。
阿文拙于言辞,在敖仓和羊小球连珠炮一般的夹击下,早已忽忽悠悠,板凳腿都要软趴了,此时陆垣一问,才得以喘息。
“我、我、我……”他陷入沉思。
他是天性温吞、不善交际,却不是真的喜欢孤独。以前敖仓在时,他虽然总窝在秘境一角,从不现身,但偶尔睡醒后看一眼敖仓在忙什么,也是很有意思的。而自从两百多年前,他打了一个盹醒来后,敖仓莫名消失,他也越发寂寞,早盼望敖仓归来、秘境恢复热闹。也因此,他才会在陆垣等进到万火域后,第一时间现身相见。
“我、我愿意。”
阿文郑重地点了点板凳头,尽管他还是不太懂游戏是什么,经营又是什么,但睡了两百多年,是该起来了,和新伙伴们做点不同的尝试听起来就很不错。
“好,欢迎你入伙。”
陆垣也非常满意这个意外签下的新秘境,行动温吞没关系,多一个秘境多一份服务器,在策划手里,算力再差的服务器也能找到用武之地。
就这样,双方达成一致,陆垣快速拟出条款,和境灵阿文签订契约,正式结成同盟。四个秘境之灵也重新坐下,听陆垣讲述接下来的打算。
“我这次来万火域,主要目的是建设移动平台。”陆垣给阿文简要介绍了一下什么是移动平台,以及当前的建设进度。
“在我的秘境中,一名叫元乐的器修正在学习各种灵力器件的炼制方法。”陆垣道,“他出身万火谷,我的计划是等他学成后回到万火谷,依托这里的炼器资源,炼制灵力器件。”
“可、可以的,这里器、器修足……”
阿文想说万火谷器修足够多,生产个把法器没问题。
陆垣却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一个两个的问题,是——算了,光坐着聊也说不清,这样吧,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万火谷。”
他提议道,毕竟只有充分了解万火谷和器修们的现有情况,才能有针对性地做出策划与打算。
万火谷,修真界六大宗门之一,一个全部由器修组成的宗门,总驻地建在万火域,此域也因此有着全修真界最大的法器买卖市集。
“法器买卖我能理解,但这是什么?”
市集入口,陆垣站在一块木牌前,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那块长条木牌的牌面上刻着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图案:一个打了叉的椭圆。
“意思是市集内不卖圆形法器?”
“是蛋!”羊小球也积极猜着,“意思一定是市集内不卖蛋!”
“哈哈哈,都不是。”敖仓却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在立这种木牌。”
“这么说,”陆垣问他,“你第二锚地封闭前,木牌就有了?”
“何止啊。”敖仓说,“万火谷入驻万火域的时候就有了,我看这群器修的心结是过不去了。”
陆垣:“心结?什么意思?”
敖仓:“啊,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也很简单,万火谷早年并不叫万火谷,器修们性情大多直率,起名也相当直白,就叫自家宗门为“炼器谷”,总部也设在其他域。后来有一日,万火域被修真者们发现了,因为灼日流出的熔浆极适合炼器,炼器谷众修便商议着花灵石买下此域,作为宗门新的驻地。
“可是这时万法门忽然派人出来,指说那灼日是他们的。”敖仓讲道。
万法门,陆垣也有所耳闻,同样是六宗之一,但相比其他五宗,万法门十分低调,只听说是一个由体修组成的门派。
“万法门为什么说灼日是他们的?”羊小球听故事入了迷,“万火谷又怎么说?”
“万火谷当然不信了,让他们拿出证据。”敖仓许是想起当年从旁围观到的争执场景,乐呵呵道,“也是奇了,万法门拿不出证据,也不肯放弃,就一个劲儿说灼日是他们的。万火谷的器修们当时就火了,一个个气到不行,认定万法门的体修在发疯找事,大骂一通,两宗也由此结下了仇。”
严格来说,是万火谷单方面结仇,万法门的体修别看体格强悍,脾气却异常地好。
“为了针对万法门,万火谷不仅改了宗门名,同样采用‘万’字开头,还向全修真界发了话,说凡是万火谷出身的器修,终生不为万法门打造法器。”
原话是,反正你们这群体修总说锻体不用法器,那就干脆一辈子不要用好了。
“同时万火域拒绝任何万法门修士入内。”敖仓指着木牌上的椭圆,“你们看,这不是石头,也不是蛋,其实是头。”
羊小球:“头?”
“对啊,哈哈,因为万法门的体修都是光头,这木牌是不让光头进的意思。”
体修、光头……
陆垣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可惜未能抓住,索性将关注重点放在了两宗的争论中心上。
“所以那灼日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全场最有发言权的阿文,“是你的能力吗?”
“不、不、不……”
谁知阿文竟晃了晃脑袋,说自己也不知道。
他磕磕绊绊地叙述说,灼日是随万火域一同诞生的没错,但阿文自诞生以来便有一个明确感觉:灼日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一个外来物。
至于从何而来,阿文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类似灵力的力量,不断以熔浆的形式流出。
“我、我也无法、法靠它太、太近。”
更奇的是,两百多年前,随着敖仓消失,几千年如一日的灼日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从一刻不停流出熔浆,变成偶尔停歇,就像力量将要耗尽似的。近些年来更是每天都会暂停数个时辰,万火域都因此有了白昼黑夜之分。
听到这儿,陆垣忍不住仰头,凝望那高悬于空的火球,忽然眼神一顿。
他、他好像看见一个黑点在球内游动!
可凝神再看,却又只见通红一团,哪里有什么黑点,之前一幕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境友、境友?”敖仓叫他,“你好久不动,是看出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陆垣收回视线。
算了,那灼日若是连万火域的境灵阿文都不能靠近,他便是有心探究,也无力探索,更何况眼下最要紧的是器修。
一行人于是继续往前走,领略万火域全貌。
熔浆从灼日流出,降落下方积出一个巨大的熔浆池,继而往四面八方流去。
整个万火域的风景便好似陆垣前世的江南,河道交错、水网如织、亭台楼阁、风景秀丽,只不过那水是灼热逼人的熔浆,那楼是一座座炼器不歇的炼器作坊。
不同于其他宗门,万火谷没什么长老、堂主之类的职务,炼器师们按修为向宗门租用土地,修为越高深,越能靠近灼日居住。外围地块则因为熔浆温度偏低,或租给外来炼器师,或用来开办法器集市。
因此,与其说万火谷是宗门,不如说是同盟——由无数大小炼器坊组成的炼器同盟。
“组织松散、手工作坊、水平良莠……”陆垣做出总结。
这可不利于生产工作的开展,小规模还行,一旦规模扩大,生产力必然难以跟上。
“看来我的担心并不多余。”陆垣说,“若想快速搭建出移动平台,就必须在万火谷推动起流水线式的工业化炼器方式。”
“流、流什么线?”敖仓和阿文面面相觑。
羊小球则早已习惯,反正管它什么线不线的,跟着干就完了:“哥哥,你说吧,怎么推动?上新游戏吗?什么样的新游戏?”
“问题不在于什么样的新游戏,而是如何上新游戏。”陆垣说。
如何推广必须因人而异,比如目前为止,他们秘境有两条发展玩家的路线。
六合域那边,修士玩家进秘境的初衷是探索与历练,所以一开始,陆垣将游戏包装成能够获得秘籍、灵石等修真资源的试炼,日后再一点点让他们领悟何为游戏。
鼎香域那头,白九夏依托掌塔办起娱乐包厢,他的客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娱乐来的,压根没想过历不历练的事,陆垣提供的便是休闲游戏,同时也不需要再花费心思引导他们领悟游戏的娱乐本质。
万火域却又是另一番情况,如今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推广工业炼器法,并非发展玩家,因此哪怕不用游戏方式,直接送秘籍给器修都行。
只不过——
“秘籍、掌塔游戏、通天塔模式……这几种方法都太温和了。”陆垣道。
万火谷屹立数千年,小作坊式的炼器模式早已深入人心,想发展工业化建设,除非陆垣亲自开马甲办厂打样,否则光靠潜移默化的影响太慢了,他们等不起也不能等。
必须下一剂猛药,让他们切身体会——
“嘿呀,不就是学习新方法吗?有什么难的?”羊小球摆摆手,“把那群器修抓来,一个个绑住,谁不学立刻咔嚓了,让我吃掉,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
陆垣:“……”
“你这就有点——嗯?”
陆垣一顿,仔细想想,羊小球的方法固然粗暴,但粗暴其实也有粗暴的妙处。
“阿文,你对万火域的掌控如何?会布置幻境吗?什么程度的幻境?”
在详细询问阿文的能力后,陆垣一抚掌:“好,就这么定了!弟弟,你这次建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我去把他们绑起来?”羊小球摩拳擦掌。
“绑?不,咱们来点更刺激的。”
陆策划不知想到什么,幽幽一笑:“让器修玩家们好好玩一场世界上最刺激的游戏。”
“老赵,干什么呢?这么认真?”
万火域一处炼器房,大胡子修士扛着一把长剑走过,瞥见好友坐在角落鼓捣法器,好奇问说。
“你说这个吗?”赵真人扬起手中一件长条状的东西,“是我炼制的通讯法器,我在和徒弟交流呢,就是那个被我派去六合域办事的徒弟元乐。”
“哦,那小孩啊。”大胡子将长剑往墙角一撂,也吭哧一声坐下,和好友交谈起来,“好像听你说过,他进了一个什么什么天的秘境。”
“擎天秘境。”
“对,擎天秘境!据说是守一宗那位老祖派人招呼过的秘境?怎么着,他在里头有收获吗?”
“他遇到一个炼器传承考验,这段时间不分昼夜地忙。不过快了,他刚刚发来消息,说还差一点就能彻底通过考验。”赵真人顿了顿,带着畅想道,“这个考验可不一般,我那徒儿此番若是顺利,说不定能带回一份特别的炼器传承。”
“不一般?”大胡子修士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老赵你和我说说?”
“不一般在它考的不是哪一种法器,是……”赵真人眉飞色舞,将徒弟向自己汇报的信息一一分享给好友,谁知好友听完兴致缺缺。
“听起来和老赵你推崇的什么融合炼器有点像,这种我不行,我不能和别人一起炼器。”大胡子修士一指立在墙角的长剑,“看到没,这柄长剑,我炼了十天,今日让徒弟看了会儿炉,废了。”
赵真人取过剑,左看右看,颇为不解:“炼的不错啊,哪里废了?”
“经别人手就是废了,我那徒弟也是废物,让他看炉是看火候,谁让他动剑的?”大胡子吹胡子瞪眼,“我跟你说这长剑的意思是,我炼器必须自己一个人炼,受不了别人掺和,一点都不行。”
“你啊。”赵真人哭笑不得,“如果有天没办法,必须和其他人一同炼器呢?”
“那我宁可——”
“真人!真人!”
忽然,炼器坊的杂役大叫着跑来,打断两人对话。
“做什么慌慌张张?”赵真人不悦。
“可是真人,不好了,过炉的熔道堵了!”
熔道是熔浆流动的通道,从天而降的熔浆在天火池中积聚,又顺着九大熔道流向万火域各方,途中,大熔道分作中熔道,中熔道又分出小熔道,大小熔道细密交织,供万火谷的器修们取火炼器之用。
不过熔浆是天火,内中并无杂质,不该出现熔道堵塞的问题才是。
赵真人和好友对视一眼,只觉事有蹊跷,对杂役吩咐道:“你先下去,我过去看看。”
大胡子修士:“我与你同去!”
事情紧急,两人不多耽搁,立刻动身来到熔道堵塞处,见那红至发白的熔浆中果然漂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件。
赵真人手捏法诀,凌空将其移出熔道,放于平地,才发现那是一块形状颇不规则的黑色石头。
“石头?哪里来的?”
“什么材质?为何能遇熔浆而不融?”
两人围着石头打量半天,以多年炼器师的经验,竟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如先搬去——”
赵真人话未说完,那石头忽地发出一阵刺眼白光,一股吸力随之而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
“什——”
“啊——”
两人堪堪惨叫一声,便双双给吸力带走,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时,已换了一处空间。
眼下是一处熔浆形成的巨大空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滚烫炽热的熔浆,赵真人与大胡子两人脚下各踩一圆台,勉强站立,彼此间隔着的熔浆如大河般奔流不息。
“随身法器都不见了。”
“储物袋也没了。”
两人检查自身情况,正自惊慌,两道白光接连闪过,两个人影凭空出现,落在了另外两个方位的圆台上。
“老徐?老郑?”
“你们怎么也来了?”
新来的两人一长眉一方脸,正是赵真人的另外两位好友:徐真人和郑真人。
四位器修好友站在熔浆池中,顶着热气一番交流,才得知徐、郑两人也分别因为一块奇石被吸进了此处。
“那石头是什么?”
“这里是哪儿?”
“这些熔浆……我们似乎仍身处万火域内?”
“我可不知万火域有这种地方!”
四人一通讨论,百十种疑惑、千万个问题,最终仍是化为一条。
“咱们……如何出去?”
此地到处熔浆,别说他们器修离了法器不会飞,便是会飞也飞不出,毕竟灼日生成的熔浆可不是普通灵火,哪怕常年生活在万火域的器修也只是借助炉具炼器,万不敢直接碰触。
而就在四人发愁之际,半空忽地一闪,一道火红现身了。
“那是……”
“灼日?”
“不,不对。”
“不是灼日。”
是一个类似灼日的大火球。似有灵智一般,在高空盘旋来去,嘻嘻笑着。
大胡子脾气最为火爆,心中存不住事,直接开问:“你是什么东西?是你把我们抓——啊!”
熔浆池激荡,一道熔浆翻射而出,擦着他的身体掠了过去,差点把胡子都烧掉,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圆台上,其他三人也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火球说话了,那声音冰冷无情,如同宣判:
“违反规则者,死!”
“拒绝试炼者,死!”
“试炼失败者,死!”
一连串的“死”字。
“你们有三次机会,完成试炼者,生!”
“试炼……”
四修士互相看了眼,修为最高的赵真人主动站出:“什么试炼?这里又是哪?”
“嘻嘻、嘻嘻……”
火球闪了闪,重新嬉笑起来:“你问这里是哪?”
它边说边以极高的速度在四人身边飞动,整个空间都因此回荡起那令人胆寒的声响:“这里啊,是万火域的禁地——”
“生死炼器场!”
“咦?怎么搞的……”
一处昏暗空间,器修元乐盘膝地上,手中摆弄着联络法器,眉头却是紧锁:“好奇怪,怎么没有回话了?”
刚刚,他正使用法器向师父汇报自己的考验进度,聊着聊着,那头忽然没了回音,元乐之后连发的数条信息也仿若石沉大海。
“也许有事吧。”元乐心想,他师父赵真人是万火谷有名的炼器大师,事务繁忙,突发急事也不稀奇,倒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