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微动,喃喃低语的复述着那一遍遍钻入耳内的话语,说得缠绵,听得刺耳。
“喜欢她……想娶她……”
嗤笑声响起,温余的脸上却满是阴寒与冷酷。
他的声音低哑而凉薄,带着一种怪异的腔调,却让人有瞬间的恍惚,脊背发冷,只仿佛那声音响起的刹那,便见天色骤暗,万物静寂。
“你是我的。”
第67章
陆鸣沧是在两天后的傍晚见到的温余,这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的下雨,天色也阴阴沉沉,还未到夜晚,泥泞的大地就已经被黑暗笼罩,阴涔涔的风在山林间呼嚎,寒冷冻人。
因为和帕特·纳斯卡达成了合作关系,陆鸣沧得到了不少对方“友情赠送”的金银珠宝,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关怀用品。
再加上温余送来的一批东西,陆鸣沧家现在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贫穷破烂,实际上内里除了狭小一点,各方面的物品俨然已经是一个小贵族的标准。
帕特·纳斯卡还派人来给陆鸣沧在旁边搭了个小屋棚,用来放置陆鸣沧那些放不下的东西。
实际上帕特·纳斯卡在第一次见陆鸣沧的时候就邀请过他去温莱尔小镇上居住,他如今占据着猎魔公会,住的是温莱尔小镇最豪华的大庄园。
可陆鸣沧拒绝了,说自己还是眷恋着这小地方,暂时不打算换地方,帕特·纳斯卡也没有强逼他,这才留下了几个护卫。
陆鸣沧这几天都没有离开屋子,他一直在等温余的回音,本以为胡列纳他们通知到后,温余就会来找他,可谁知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续空等了两天,温余都没有来,连那头白虎也不见踪影,陆鸣沧满心焦急与忧虑,就怕温余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虎他倒没有那么担心,因为那头白虎能化为灵体状态,且灵性十足,很可能是感觉到他周围多了其他人,所以就藏了起来。
但温余是陆鸣沧说想要见的,虽然还没完全确定温余对自己的感情,但陆鸣沧却莫名的有一种自信,不管是否与感情有关,接到他传达的消息后,温余一定会来找他。
可渐渐的,这种信心被忐忑与迟疑吞噬,陆鸣沧的心里一团乱麻,他无法确定温余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或是温余被帕特·纳斯卡的人发现了,挟持了,在或者,是温余根本不打算来见他。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搅得陆鸣沧做什么事情都没心思。
要不是身边还有帕特·纳斯卡的人盯着,陆鸣沧都想要亲自去找温余了。
尤其今天帕特·纳斯卡还派人过来和陆鸣沧“商量”进入密林的时间,陆鸣沧就知道他是等不及了,这更让陆鸣沧心思沉重。
幸好这两天天气确实不好,今天又一直下着雨,陆鸣沧才有借口把日期又往后推迟了两天。
温余来的时候,陆鸣沧正在坐在靠窗的木桌前编花环,窗户半阖着,有细微的雨丝伴随着冷风吹落进来,掀起一股凉意,但陆鸣沧并没有在意。
因为今天少见的寒冷,房间里烧上了炭火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不同于以前的空阔与破败,如今的小居所物品丰富,焕然一新。
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换了新装,唯一一件与这些新物显得尤为格格不入的,是陆鸣沧身前的这张靠窗而摆的用母桌子。
说是木桌,实际上是一块破旧的长木板随意搭成,这东西之前被卡窗户的大白虎不小心扒拉到,掉在了地上,后又被陆鸣沧重新收拾了起来。
换新物的时候,陆鸣沧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心理,似乎就是一瞬即逝的一个小想法,在其他人奇怪的目光下,他保留下了这张长木板。
现如今,桌子上摆放的东西依旧不少,不过全都被规规整整的收拾进了崭新的金属盒子里。
只有那株白虎衔取过来的玫瑰花还依旧摆在之前的小碗中,放于窗下。
陆鸣沧能看见这枝玫瑰花的模样,它仍然绽放着,散发着微光,似乎被窗外的雨滴打到,花瓣与枝叶小小的颤动着,娇艳而美丽。
陆鸣沧作为一个盲人,在金手指不存在的时候,他能看到的东西很少,除了童话书和那些灵体动物,唯一还能看清的就是这株奇特的玫瑰花。
所以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喜欢看着这朵玫瑰花发发呆,有时候童话书会出来和他聊天谈剧情,除此以外,贝萨也时常来跟他闲谈。
编花环是陆鸣沧找到的,额外打发时间的乐趣。
花环的材料是帕特·纳斯卡的手下摘来的,这些人虽然是帕特·纳斯卡派来盯着陆鸣沧的,但名义上他们被借给了陆鸣沧当护卫,所以最起码表面上,他们是听从陆鸣沧的吩咐的,这些都算是免费劳动力,陆鸣沧当然是不用白不用。
有了帕特·纳斯卡的“帮助”,陆鸣沧一跃从贫民成为了有钱人,虽不至于像大贵族或者富绅那么富有,但也足够他安度一生。
陆鸣沧并不在意钱财,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最起码让他和温余的贫富差距变小了那么一点点。
陆鸣沧一边慢悠悠的编着花环,一边随意的想着各种事情,走着神。
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叩叩”声,似是手指敲击木窗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动静,陆鸣沧第一个想到的是贝萨,她就喜欢趴在窗户上和陆鸣沧讲话。
列文·亚德里斯是带着他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走的,留下了三儿子和他的三个女儿,离开前他曾拜托过陆鸣沧,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贝萨,陆鸣沧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想到让一个瞎子去照顾他的女儿,但基于贝萨女主的身份,以及贝萨确实性格也很不错,陆鸣沧对她一直印象很好,所以他还是答应了列文·亚德里斯的这个请求。
而从列文·亚德里斯离开后,贝萨前来寻他聊天的次数也变多了,按她的话说是她三哥不允许她随意离开家门去镇上,没了新书籍看,她太过无聊,所以跑来找陆鸣沧玩。
陆鸣沧也没阻止,一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对待,和她聊聊天,把帕特·纳斯卡送来的小甜点等送给她吃。
今天贝萨也是在他这里吃过下午茶才离开,所以一听到窗口的声音,陆鸣沧下意识就以为是贝萨。
也没注意到原本一直漂浮在他身侧叽叽喳喳的童话书突然不见了踪影,陆鸣沧抬起头就对着窗口笑了笑,声音里夹杂着无奈道。
“怎么又来了?还想吃小蛋糕吗?可这个不能多吃,等会儿晚餐就吃不下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呢,你这小丫头也不怕生病了。”
意外的窗外并没有声响,陆鸣沧的话并没有得到“贝萨”的反馈。
就在陆鸣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窗外没有人时,就听“咔擦”一道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突然在陆鸣沧面前响了起来。
陆鸣沧听得真切,当他侧耳想要分辨的更清楚时,天上一道巨大的雷声轰鸣而落,动静之大,震耳欲聋,陆鸣沧一个不查,只感觉脑袋嗡嗡而响,他下意识的蹙眉伸手压住了耳朵,吸了口冷气。
这破天气。
而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明明陆鸣沧压着耳朵,那声音与话语却清晰的印入了陆鸣沧的脑海。
“你在找谁?”
声音又低又哑,飘飘荡荡,仿佛沾染了空气中的冷意,带着一种压抑的,凛冽的幽暗。
直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与一股夹杂着湿冷的熟悉花香味扑面而来,陆鸣沧才骤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意识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出现了,陆鸣沧呆了一下,既而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愉悦与激动,这股情绪来的强烈,冲散了心间所有的阴霾,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掌控了陆鸣沧的整个心神。
陆鸣沧骤然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因为太过开心,身体里所有的细胞因子都在欢欣雀跃,以至于他对其他情绪的感知变得迟钝,没注意到面前人语气中所带的沉沉情绪。
陆鸣沧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语气带着欢喜与亲昵,喊道。
“温余,你来了!”
两天焦急的等待与忧虑化为绵绵的情意,陆鸣沧像个刚陷入热恋又与爱人短暂分离,刚重聚的小年轻一样,带着满心喜悦,直接不管不顾的倏的站了起来,踮着脚向前倾身,将身体探出了窗户,抬起双臂朝窗外的青年环抱而去。
冰凉的雨水一瞬间淋湿了他半面的身体,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指尖触碰到面前人的一点衣衫后,直接勾手将人拽了过来,然后将自己湿漉漉的脸颊用力的撞入了对方的怀抱。
隔着一层石墙,一扇狭小的窗户,陆鸣沧与温余在漫天大雨中紧紧相拥。
心脏跳得剧烈,融入噼里啪啦的雨声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明显。
不知是恍惚还是真实,陆鸣沧突然感觉身上滴滴答答流淌在皮肤上的冰凉突然消失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也在一瞬间静寂下来,只有彼此悦动的心跳和隔着一层柔软布料紧贴的胸膛散发的灼热温度。
“噗通,噗通”
是与自己心脏的节奏相应和的心跳声,却比雷鸣还要震响。
这一刻,无人言语,他们只是安静而紧紧的贴着彼此的身体拥抱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密网将他们与这个世界分割开来,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独属于他和温余彼此的天地。
似乎已经无需再确定什么了。
陆鸣沧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他喜欢温余。
热烈且疯狂。
他们拥抱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直到陆鸣沧感觉自己腿都垫酸了,他才终于从飘飘然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不过还是勾着唇边的笑意,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温余的颈窝,声音里带着一些小小的似埋怨更像撒娇的意味,软声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差点伤心死。”
温余没有回答他,垂着眸静静的看着怀里金发青年昳丽漂亮的脸庞。
外面漆黑一片,四周安静异常,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但当雨滴淋到陆鸣沧头顶时,却仿佛被一道力度阻碍了住,水滴自动滑开落向四周,一点都沾不到陆鸣沧的身体。
陆鸣沧看不到这个景象,他只以为是温余撑了伞,而实际上,这是温余用神力拢起的一个保护罩。
为此,温余本就不稳定的神力更加的岌岌可危,反噬的痛苦在身体中肆虐。
他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身体不至于溃散,置于窗框之上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绷紧,手掌下断裂的木窗框断口处的刺尖却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可温余却并没有抽走手,他稳稳的维持着固定的动作,将陆鸣沧抵来的小腹阻隔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粘。稠的血液缓缓的流失,带着晶莹的暗光,在流落之处生根发芽,却又很快被控制了生长。
嫩芽在木窗,石壁上招摇着晃动着身体,想要生出颓靡的艳花,却无法逃脱主人的压制,只能蔫蔫的维持着柔软嫩芽的形态。
这一幕奇特而惊人,却无声无息,连温余自己都不曾在意。
他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都在怀中的漂亮青年身上。
身体被陆鸣沧的手臂禁锢,隔着衣服传递着灼热的温度,脖颈间有流动的气息掠过,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而这股令人颤栗的悸动,连通心脏,混入奔流的血液,传遍了温余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侵染了他的思绪。
听见他喊他的名字,那喜悦兴奋的模样,那直白的表露与紧密的拥抱,仿佛他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日思夜想的爱人。
所有的一切都让温余惝恍,不自觉的悸动,甚至将之前勾起的愤怒与冷酷都全部掩盖遗忘,以至于当他注意到陆鸣沧被冰冷的雨滴淋湿,几乎是本能的,怜惜与温柔蔓延开来,强行使用神力,为他撑起了一片温暖干净的小空间。
直到身体中传来神力反噬的痛苦与精神的疲惫,才让温余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在这一刻倏的紧紧攥了起来,手背青筋暴起,用力的甚至微微颤抖。
温余觉得一切都很恍惚,很虚假,他不知道这个正倚靠在怀里,紧搂着他的青年,所表现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他真实的,真正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着喜欢他,却又喜欢着别的人,他为什么能如此的花心?
明明是他先说的喜欢他啊……
是欺骗?为了他的身份?他的富贵?还是说……只是觉得耍他很好玩?
是误会?他有难言之隐?
各种思绪在温余的脑海中翻滚着,纷杂而紊乱,想到那些溯洄镜中陆鸣沧言笑晏晏对待别人的模样,说着喜欢贝萨·亚德里斯,甚至愿意为了给她摘玫瑰花而深入密林,一股汹涌的愤怒便从温余的心中陡然升起。
不,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清醒过来的温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中已全然不见迷茫。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他再接触那些人。
是他的,那便只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欺骗也好,背叛也罢,即便是扬起笑脸对他做戏,什么都无所谓,在他身边就好,只和他在一起就好。
心中定下了决定,温余却并没有立马做什么动作,即便脸上布满了寒霜,身体紧绷着,忍受着神力反噬的痛苦,他依旧只是静静的看着怀里的青年。
看着他像小动物一样蹭着自己的颈项,说着软软糯糯的话语,温余顿了顿,然后松开了紧攥的手掌,缓慢的抬起,圈住了怀里人的后背。
他的眼眸低垂着,冰蓝色的眼睛被睫毛的阴影覆盖,将眼瞳的颜色映衬得深邃而浓重,像滴了墨汁的天空,酝酿着风暴,夹杂着一丝微暗的似忧伤也似期许的光芒。
嘴唇轻轻的蠕动,咬了咬舌尖,温余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压抑情绪中的冰凉与讽刺。
启唇轻声道。
“嗯,我来了。”
“来接你。”
“你……”
大概因为情绪缓和,理智也回归了身体,陆鸣沧终于注意到周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想到他的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陆鸣沧心一跳,想说出口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他匆匆从温余的怀抱中脱离开来,收回了自己探出窗外的身体,半侧过身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声响。
安静的过分。
陆鸣沧拧着眉,心中闪过一抹怪异。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声。
可除了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炭盆里时不时的噼啪声,其他还是什么都没有,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温余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瞬的暗芒,神情淡漠,声音镇定自若,开口道。
“你问的是那个看护你的人?我来的时候看到他出去了,怎么了?”
这话随口拈来,根本经不起细究,但温余却毫不在意,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陆鸣沧的反应。
那人是他用神力移走的,连带着旁边那个棚里盯着这里的其他几个人,他们现在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屋子里,正在沉睡。
温余有些好奇,陆鸣沧会不会发现什么,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可实际上,陆鸣沧只是短暂的顿了一下,然后就很摇了摇头,仿佛一点没都不在意似的说了一句没事。
说完他朝温余笑了笑,又说道,“我怕他们为难你,既然他们不在,你快进来吧,外面下着雨,淋湿了会生病的。”
“好。”
温余又看了他一眼,才淡淡应声,转身离开窗边。
陆鸣沧感觉到温余离开了窗口,连忙也跟着往门口移动,在此期间,他在心中低声唤了唤童话书,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陆鸣沧脚步微顿,一瞬间,各种思绪冒了出来。
他的房子不大,再加上下雨,帕特·纳斯卡留下的那几个人便在旁边搭的棚子里休息,只留下一个人看顾着陆鸣沧。
在温余来之前,那个人就坐在门口,虽然不怎么和陆鸣沧说话,但陆鸣沧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陆鸣沧回忆了一下,似乎在窗口响起动静之前,整个情况就变得不对劲了,按照常理,窗口的动静,那人应该比他更早发现,出现的又是温余这个对那人来说的陌生男人,作为“保护”陆鸣沧的护卫,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如果那人真的是离开了,为什么他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因为见到温余太激动,所以他忽视了周遭的一切?
那么,童话书又为什么不见了?
他突然想到之前童话书曾告诉他的一件事,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个又一个疑惑与猜测。
不过现在并不是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管温余隐瞒了什么,他喜欢温余这件事是确定的。
陆鸣沧整理了一下情绪,压下心底的异样,继续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温余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湿润的凉意。
陆鸣沧将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
有些湿润,不过并没有湿透,陆鸣沧松了口气,但温余满身的寒意还是让陆鸣沧担忧,连忙拉着他冰凉的手往火盆处靠近。
“烤烤火,需不需要换身衣服?”陆鸣沧问。
他现在的新衣服也多了好几件,都是没穿过的,料子也很好,温余应该能穿。
温余却拒绝了。
“没事,没怎么湿,烤烤火就干了。”
陆鸣沧点点头,坐到了另一边。
火盆在桌子和床的夹道内侧,温余就坐在桌子前的木凳上,陆鸣沧则坐在床边,他们并没有坐在一起,但依旧靠的很近,膝盖贴着膝盖。
炭火很暖和,炙烤着周身,耳边有火星迸溅的噼啪声,除此以外,意外的沉默。
两人都心事沉沉。
直到此刻静下来,陆鸣沧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散发着冷意。
刚刚他冲动的钻出窗户拥抱温余,虽然被温余遮得及时,但还是不免淋到了些雨,现在冰凉的水渍沁透衣服,黏在了身上,吸收着身体的温度,陆鸣沧不觉得的打了个寒颤。
注意到温余的安静,温余被之前的思绪影响,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好,同时,心底莫名的产生了一股失落感,可他又感觉自己的这股情绪非常的不对劲,很不像他的性格。
似乎从温余出现开始,他的情绪就极易被影响,会不自觉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温余的身上,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触碰。
所以有些时候,他会产生一些超出他本性的想法,比如毫无准备的表白,或者直接做出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像今天这样在雨中的拥抱,而等到回过神,又开始不断的自我反思,这让他的思绪极其的分裂。
他本以为,这都是因为他对温余的一见钟情,可现在,他发现事情似乎还存在着更奇妙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是表示他不喜欢温余,对自己的喜欢,陆鸣沧能感觉到那是真实的,只是对于自己这过于兴奋的反应,他产生了一种浅浅的疑惑。
他有这么恋爱脑吗?
陆鸣沧蹙着眉不自觉的陷入思绪飘飞的状态,身体的本能使得他一点点不自觉的向温暖处靠近——火。
直到手腕被温余微凉的手掌扣住,伴随着低沉的话语,“小心。”
陆鸣沧才回过神来,心一动,便顺着温余的力度挤到了温余的身侧。
美人在前,他居然胡思乱想,这太不应该,管他什么原因,他都得珍惜今天与温余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毕竟很快他就要和帕特·纳斯卡那群人去密林里,他和童话书有一些计划,他们准备在密林里脱离帕特·纳斯卡一行人,然后去往男主的城堡做任务。
《美女与野兽》这个童话故事大部分的事件场地都发生在男主的城堡里,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在那里呆多久,而这段不确定的时间保守估计都得一个多星期,在这一个多星期里他都见不到温余,这就显得今天的相处时光更加的珍贵。
不是没考虑过将这件事透露给温余,而是童话书严令他不能将任务情况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世界意识察觉,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而且,陆鸣沧发现自己实际上也并不希望温余参与进这个事情中来,因为存在未知的危险性。
他有童话书的保护,自己也能打,即便他知道温余也很强,也许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可他依旧无法阻止自己不想要温余受一点伤害的心情。
这个想法细数起来肯定是不好的,但他控制不住。
也许也带着这方面的心虚,陆鸣沧很认真的向温余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走神了。”
这句话似乎也代表着一个信号,周围莫名其妙,安静凝固的氛围也被这一声打破,温暖重新涌动起来。
“在想什么?”
温余瞥了一眼陆鸣沧靠过来的身躯似随口的问道。
他拽着陆鸣沧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甚至陆鸣沧都感觉到了一点疼意。
“嘶,疼。”
陆鸣沧轻轻拍了拍温余紧捏着自己手腕的手,下意识的软声抱怨道,“你把我捏疼了。”
温余倏的松开了手,收了回去,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出声,他的表情并不好,愠恼中夹杂着一丝尴尬与别扭,不过他的目光却固执的黏在陆鸣沧的身上没有移开。
察觉到旁边突然沉寂下去的动静,陆鸣沧转了转头面向温余的方向,似注意到了温余的窘迫,陆鸣沧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脚,将炭火盆踢远了一点。
他并没有立刻解释什么,而是伸手撑着脑袋,歪头做思考状,顿了好一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道。
“我在想什么……让我思考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温余神情一暗,心底压制的恼怒不由得冒出了一簇小火苗,他攥了攥手心,将掌心底正在慢慢恢复的伤口神经质般的再次用指甲划了开来,鲜血立刻从指缝间坠落,温余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那冷漠的模样,仿佛受伤的并不是自己的手。
陆鸣沧看不到这一幕,他正在心中暗笑着,想象身边的温余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抓耳挠腮想要知道?这不太符合温余的性格,最大的可能是在生闷气,别扭又忍不住好奇的用那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看着他。
陆鸣沧被自己的想象中的温余撩动了心,他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拉长了声音将自己的答案公布。
“我在想——想你啊。”
原本预计要疯狂增长的怒火与妒火被青年笑意晏晏,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浇灭,温余甚至被说愣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一个轻弱的你字后就没了下文。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温余的眼眸中不断浮现,惊讶,羞涩,不可置信,怀疑,窘迫甚至还有悲伤与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