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间歇性心眼小了。
为了泡温泉他专门带了泳裤,去更衣室换好之后,就披着浴巾往温泉走。
这里有大汤池有小汤池。
小汤池各有特色,有的是温度不同,有的是各种佐料。
甘鑫选了一个没人的泡进去,热气蒸腾总算是没这么横眉冷对。
还跟在他身边当门神的秦源也跟着泡进来了,看看他,又看看池子。
这池子里放了中草药,功能介绍写了一大面墙,秦源研究了半天,又默默回到甘鑫身边没话找话。
“挺像煲汤的。”
甘鑫嘴角一撇:“煲什么汤?这像炖汤吗?”
秦源听到他开口眼睛就亮了亮,他依旧不明白甘鑫在发什么脾气,只是绞尽脑汁搭话:“天麻炖鸭。”
“还天麻炖鸭,你是鸭我是鸭?”
“啊?”秦源迷茫,他犹豫接话,“都可以?”
甘鑫怒拍水面!
鑫鑫火更大啦。
秦源依旧眼巴巴跟着过去。
他虽然不知道甘鑫究竟在气个什么劲,但是他更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冷处理。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大部分时候都是甘鑫围着他转悠。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向是甘鑫包容体恤得多。
秦源他也习惯了甘鑫无时无刻的体贴,突然这样被甘鑫瞪上几眼,心里还当真有点打鼓。
上次甘鑫生他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去年?前年?
秦源完全记不得了。
——————
“甘鑫……”
秦源在池子里迈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靠近甘鑫身边,人家就跟个青蛙一样几下游到对面去了。
秦源被拨开的水面中破碎的水珠拍到脸上,整个人就是一愣,他一下子沉下脸,顿了一会儿便转身,拉着扶手上岸去了。
池子那头看似偏头不理人的甘鑫就这么用余光盯着秦源上岸,整个人更鼓气了。
什么嘛!
他才摔了几分钟的脸,就已经不耐烦了,开始把他晾着了。
这人还好是单身汉,不然要是这个破个性去谈恋爱,不得把人家小姑娘怄得发癫。
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竟然是这么个渣男,怕不是要被人放到网上挂着骂。
甘鑫默默在这儿想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都开始在这儿双手抱胸连连点头了。
他想着想着,身边一沉,是有别的游客下了水,甘鑫下意识想要避让,却被人拉住了小臂。
“来,吃个温泉蛋。”冷面秦博跟个小媳妇儿一样捧着个小杯,杯子里是一颗白生生的蛋,看着俏生生的,“他们说是这里的特色,你试试。”
“我还以为你受够被我甩脸,要跟我冷战呢。”甘鑫嘟嘟囔囔接过来,咬了一口,发现是个流心煮鸡蛋,“这玩意儿也就你买,多少钱啊?”
“八十八。”
“啊?”甘鑫差点被一口蛋给噎晕,还是秦源给他拍了背,才没背气,“你要是直接发给我八十八,我可能更开心。”
“都发。”
秦源面无表情狗腿给甘鑫捏肩,长叹一口气,觉得总算雨过天晴了,捏着捏着又奇怪停手。
“你脖子上怎么了?过敏了?”
甘鑫肩膀一缩,不知道是不是泡温泉太久了,竟然听出些咬牙切齿:“是呀,过大敏了。”
一米八六的过敏原,巨大一个。
甘鑫寻声看过去,发现是秦源的一个硕士师妹阚德卿。
小姑娘性格外向,是当初课题组里第一个和甘鑫加上微信的成员。人挺好的,就是嘴不把门,总是劲儿劲儿的。
“哎,师妹。”
阚德卿师妹穿了一身长袖全身连体泳衣,看着像个运动健将。
一开口就是笑。
“哈哈哈哈,一口一个师妹的,甘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啥了。”
甘鑫也笑:“哪有,叫师妹不是亲热点嘛。”
阚德卿目光挪向他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就看着秦源对他微微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甘鑫毫无所觉,还在叭叭。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不多睡会儿。”
“我昨天晚上泡了觉得没尽兴,今天又来舒服舒服哈哈。”阚德卿一向秉承着嘴上绝不吃亏的心态反问道,“还说我呢,你们不是也是现在来泡温泉的。”
甘鑫随便解释一声:“我这特殊情况嘛。”
“咋的?”师妹一听到特殊两个字就挑起眉头,“昨晚忙啊~”
“你这个奇怪的荡漾语气是怎么一回事?”甘鑫警惕挑起眉头,开玩笑严肃道,“我警告你收回去啊。”
“哟,你看这脖子!”阚德卿突然靠近,吓了甘鑫一跳,他后退两步想要和人家小姑娘保持距离,却被师妹伸出指尖点了点侧肩,“热情似火嘛,是被哪个狂蜂浪蝶蛰了啊。”
甘鑫脖子一缩,心中一慌,好在下一刻就恢复了镇定。
“……胡扯,就是过敏了。”
他脸上笑容淡了些,看着是一本正经不高兴的样子,阚德卿见势不对也立刻认了怂。
“哎呀,你别生气甘哥,我就说着玩的。”
甘鑫咽了口唾沫,连连摆手。
“行了行了,知道知道。”
“那甘哥我去那边池子泡去了,你们玩。”说话没把门的师妹立刻撤退,一个转身就是要溜,“甘哥拜拜,师兄拜拜。”
“拜拜拜拜。”
甘鑫把人轰走了,一扭头就看着秦源虎着一张脸站他背后。
甘鑫一时间忘了刚刚还在赌气,埋怨道:“你咋回事啊?一点不搭理人,没礼貌。”
明明是秦源的师妹,非要他去寒暄,还差点将他一军,多别扭。
秦源却伸手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肩膀,正好覆盖着他肩头的痕迹。
甘鑫又是一愣,面前人的表情太严肃,他都没有见过秦源这般模样。
“咋……”
“谁亲的?”
“啥呀!”甘鑫都不知道自己脸色一白,只是拧眉解释,“都说了是过敏了,你还在这儿瞎说什么。”
秦源却一点不退让,反而强调。
“你撒没撒谎,我心里比你清楚。”
“嗨哟,你多了解我啊。”甘鑫肩头被捏得滚烫,像是有火在烧,嘴上却还是百折不屈,“吹得神。”
秦源已经看着他,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甘鑫和周围人隔开,仿佛这个温泉中没有其他的声音一般。
他俯下上身,压低声音在甘鑫耳边开口。
“不要逃避问题,到底是谁亲的?”
甘鑫耳根一红,甚至觉得头皮发麻,越是不满。
他又没做错,凭什么反而被过错方审问。
“都说了不是不是……就算是被亲的有跟你有屁关系啊!”
又不是我的谁。
秦源一向这么喊。
周围人叫甘鑫老板,叫他甘哥,亲近的叫他小甘小鑫,甚至喊他鑫鑫的。可秦源却总叫他甘鑫。
连名带姓,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从他们最开始认识的那天起就是这样,无论他们俩在一起经历过多少事情,携手面对过多少艰难风雨,秦源也从未改变过他的习惯。
甘鑫的甘,甘鑫的鑫。
甘鑫叫秦源太多名字。
他有时称呼秦博,有时一口一个源儿,他总是或玩笑或亲昵的喊这个人。
可他却只是秦源口里的甘鑫。
明明昨天晚上秦源还缠着他不肯松手,口口声声的叫着鑫鑫。
甘鑫他还会因为不知从何处流出的蜜糖,甜到心脏紧缩而不安。此刻他才恍惚明白,热情冷却后的糖浆坚硬得可怕。
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的胸膛戳个对穿,戳出碗口一样大的窟窿,让他浑身的热气都泡个干净,哪怕仍然泡在温泉里也热乎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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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下属,需要仰着你的鼻息。你也不要想着对我呼五喝六,我就会怕了你,任由你审问。”
甘鑫也不懂他的心口怎么突然就开始漏风。他明明是最了解秦源的人,他明明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尴尬事件。
可在此时此刻,他被沉下脸的秦源直呼姓名,仿佛质问的瞬间,他只想拔出身上扎人的刺,反击回去。
毕竟他是世界上最了解秦源的人,了解秦源的色厉内荏,也了解秦源对他的无法狠心。
怒火和不知道从哪儿升起的酸气蒙蔽了他的理智。
甘鑫张了张口,他可以攻击秦源的刻薄自大,可以指责秦源的傲慢无礼。
他甚至可以告诉面前的男人,你有多难以相处,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找得到能忍受你的人。
忍受你的事业至上,忍受你的冷漠态度,忍受你的古怪个性中的控制欲和占有。
甘鑫相信他只要再开一次口,哪怕只要说一句,他必然可以看到这个总是冷淡自持的高智商聪明人慌乱而脆弱的眼神了。
他会像是被摔破的水晶一样四分五裂,并且会因为自尊心而驻足不前,只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痛苦,直到这道口子在心上结一道难看的疤。
“我……”甘鑫张了口,魔鬼仿佛占领了他的躯壳,可他最后却是偏过了头,“我不想说气话大家都不开心,但是秦源你这个语气,我太生气了。我昨天照顾你一晚上,你现在来质问我昨天去哪儿鬼混了?你有点良心吧你,秦大博士后。”
他不想说气话,伤秦源的心。
当年他发过誓要保护好秦源的,自然谁也不能欺负了去,他自己也不行。
秦源几乎是下一刻就开始道歉,他甚至无法直视甘鑫失落的眼睛。
“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我没有要刺你的意思。”秦源想要解释,又欲语还休,“我只是……”
他只是嫉妒,嫉妒那个想象中的敌人。
嫉妒所有出现在甘鑫身边的人类。
光是幻想未来也许会有一天,甘鑫的身边会出现一个被他所爱护的身影,秦源都觉得自己胸口紧缩。
明明他才是一直陪伴在甘鑫身边的人,他们俩才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有外人旁插一脚。
甘鑫就该是他的,也只该是他的。
“你是什么是?”甘鑫见这人说了一半就卡壳,似怒非恼的拍了他胳膊一把,“我看你是个大王八犊子。”
秦源不开口默认了这一爱称。
大王八犊子也行吧,只要别和他置气就行。
秦源垂下眼,湿漉漉的睫毛带给他超乎寻常的可怜模样,他一向是清楚自己的外貌优势的,也更是知道怎么样的姿态会让甘鑫心软。
“我不该跟你态度不好,也不该说话硬邦邦的惹你不开心……”
“行了行了,大庭广众的别东拉西扯了。”
甘鑫伸手想把这个故意卖乖的无耻之徒拍开,却被人压住了肩头。
正如他了解秦源一样,秦源也最是知道他吃哪一套。
他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美人垂泪,更加受不了秦源低头。
就是那年他做了肺部手术,看到秦源在他面前落了那一滴泪,都把他刺激得直接戒烟,哪怕最开始烟瘾犯了也不敢偷摸抽。
秦源的手正好压在甘鑫的侧颈,覆盖着那些暧昧的红痕。
秦源用指腹轻抚,擦过那些红痕,好像恍惚之间好像看见无数吻的缠绵。
他刻意压下心里的疑虑。
如果是吻痕,可是昨晚和甘鑫抵足而眠的是他自己没有外人。
如果不是吻痕,甘鑫又何必去和师妹扯这个谎呢。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此时此刻甘鑫愿意把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好。
他只怕甘鑫伤了心。
元旦回来日子就过得飞快了。
春节的脚步就这么越来越近,所有的学校都放假了,街边巷尾都开始张灯结彩,有新年氛围起来。
秦源课题组正式放假,他就待在家不去学校,正好每天跟着甘鑫开店。
小柳放寒假回了家,只剩下带孩子的赵姐轮班。
不过有秦源在,他们人手也不算紧张。
秦博看着阳春白雪,做事还是干脆利落的。
他眼里有活,理货、入库、上架、称重、收银……桩桩件件他都搞得清楚明白。
有他在店里,甘鑫都松好大一口气。
平时他不太好让店员搬搬抬抬,都自己上,现在有秦源在,他就轻松多了。
“那个薯片卖空了,去补点。”甘鑫一边收银一边和称重台那边的秦源说道,“还有草莓挑一下,有坏的就处理丢掉。”
“嗯。”
秦源冷着一张脸应声,手头动作一点不慢。
该要放出来的货利利索索就被放上了架子,他又几个大跨步去到水果那边,把有磕碰伤的草莓挑出来特价,坏掉的就直接扔掉。
他面无表情,脸色冰冷,手下的动作却轻柔小心,好像他挑的不是什么草莓,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秦源满眼都是手上的活计,却不知怎么的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甘鑫看着两个年轻女孩儿明明在在前台准备结账,看到秦源就像是看到什么偶像明星,互相示意无声尖叫。
明明人还在这儿等着交费,心却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好帅好帅。”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生跟甘鑫打听道,“这是你们家店员吗?”
甘鑫默默接腔。
“一半一半吧。”
不是店员,但是他们家的。
小时候骨骼还没长开,显得斯文秀气,像个英气女孩。
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有不长眼的混混跑来纠缠。
有的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可怜小美人,自说自话的把他当做大哥的战利品,骚扰调戏。有的只是单纯看不惯他的长相,觉得他娘们儿兮兮,一副讨打相。反正无论如何,总之就是看不惯罢了。
为此,他没少受罪。
他跟甘鑫两个熟识起来也跟这个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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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都是班上的第一。
秦源是全科第一,甘鑫是全科倒一。
两个人在一个班,就好像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根本搭不上趟。
秦源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得晚,看着瘦弱又苍白,像棵脆弱的漂亮豆芽菜。
他每天为了读书殚精竭虑,看到一个劲往上贴的男男女女避之不及。
秦源那个时候身无长物,唯一能把握的就是一路高飞猛进,考到重点大学去,彻底离开他穷困的家。
甘鑫的靠近在他眼里和其他绊脚石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这坨石头更臭更硬更好看点。
反正爱美是人之常情,人对好看的人宽松些也理所当然,秦源习以为常,完全不为所动。
结果后来他被这个臭石头救了一场。
原因非常荒谬,有个校外的黄毛追他们学校女生不成,又听闻女生心有所属。
一时之间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知怎么的这个锅就背到了秦源身上。
理所当然一般的,秦源就在放学路上被黄毛带着人堵了。
秦源毫无胜算,他长得高,但是人消瘦而虚弱,没有反抗的力气。
好在他挨打惯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才最不容易受伤。
他熟练的护住自己的命门,然后等待着对方出够气。
甘鑫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秦源面无表情,看着这头小牛犊子挎着个包路过。
他已经习惯被人抛弃了,就算是平日里腆着脸扑上来的人,这种时候也只会明哲保身,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甘鑫却冲过来了,他甚至没关心被欺负的人是谁。
他只是单纯的见不得自己校友被欺负,就这么莽撞的冲上来了。
那天甘鑫像一个英雄。
独属于他的英雄。
——————
“源儿!”
甘鑫一声惊呼,把秦源从那一天的夕阳和少年意气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在!”
甘鑫一副半死不活样子捂着腰趴前台那儿痛苦不已,眉毛眼睛挤在一起。
“我腰痛。”
“腰突犯了?”
异口同声的默契,也是岁月不饶人了。
这是他当年开网约车落下的病根。
没办法,那时候二十出头,总觉得身体是铁打的,能扛能忍,每天除了洗漱休息,其他时间全放在开车上。
每天光是听着订单叮叮叮的有钱到账,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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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开网约车的还不算多,挣钱相对后头轻松不少,他一天又足够拼,每个月到手都能有三万多,好的时候还能过四万。
甘鑫本来觉得这行还不错,可以咬着牙干下去,反正只要能挣到钱,累点也就累点,没多大关系。
结果秦源远在异国他乡就开始投反对票了。
“甘鑫,你每天的休息时间太短了。”
秦源那时候和他天各一方,光是时差就有快十个小时。他这边天大亮,那头已经漆黑,他这边太阳西沉,视频那头晨曦微亮。
好在那时候已经有视频通话,有了网络,哪怕天涯也是咫尺。
“你每天坐着的时间太长了。”
秦源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绷成一张弓。
他的脸上都是不赞同。
“换个作息正常的工作,现在这个挣得多也换。我这边不差钱,你不用每个月汇款。”
甘鑫那时候听了就笑。
嘴上说的是好的好的,其实根本不听,还觉得这个挣钱多的行业好得很呢。
——————
“嘶!”甘鑫趴着,被按摩秦师傅按得满头冷汗,“你轻点捏,我……靠!”
“谁叫你这两天吹了风,都叫你降温穿厚点了。”
秦源双膝落在甘鑫两侧腰边,整个人跨跪,臭着脸按摩。
就他这手艺也不知道都是为了谁,才去他们学校医学院的康复中心学的。
“我以为没……啊事!”甘鑫为了风度自己不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属于自作自受,活该差点被按到垫子里头去,“轻点,你可别把我按断了。”
“老实点。”
秦源反手给了甘鑫一下,拍得一弹。
“叫你嚣张。”
秦博心疼,但嘴硬。
秦源没防备被戳了个正着。
他的弱点甘鑫最清楚了,秦大博士看着冷冷冰冰,实则是个敏感肌,挨不得碰不得,哪怕就这么一戳,都得把人缩成虾米。
“叫你欺负……哎!”
甘鑫正想刺他一句呢,就给秦源身形不稳,眼看着就快失去重心往外偏,给吓了一跳,腰疼都顾不上了,连忙去拉,“源儿!”
这下好了,秦源本来能稳住的也稳不住了。
他本是双膝跪着,脚趾支撑身体,为了避免压到某人的病躯,没敢多用力,怕挤着人。
被甘鑫这么猛不丁一戳,本来偏一下还能用手撑住维持平衡,可甘鑫这么奋不顾身拉他一把,秦源就只能往前倒了。
好在他这么多年锻炼身体,肌肉控制能力还行,无论如何是没有压实,终归撑住了身体,没把某个躺着腰痛的病号压扁。
“吓死我了你。”
甘鑫长吁一口气,他刚吓了一跳,玩闹归玩闹,真要伤到人,可是真不行的。
旁边就是床头柜,这要是磕到头了怎么得了。秦源这个闷瓜,也就是这个脑子聪明了。
甘鑫手还抓在秦源腰侧的家居服上,就听到耳边心脏跳声扑通作响,一半是他刚刚吓得,另一半却不是属于他了。
“……源儿。”
甘鑫抬眼看过去,却又一下子愣住。
秦源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毛毛的。
秦源也听不见甘鑫的呼唤,他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糊涂。
他好像模糊看到了湿润的唇角和红痕渐生的脖颈,但是这只是一瞬而过,快得像是跑马灯。
他回过神,目光却又集中在甘鑫的颈窝上。
前些天那些“过敏”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了。
但如果,他亲上去呢?
他低下头,却被甘鑫一巴掌推开了脑袋。
“属狗的啊,还拱人。”
甘鑫呵斥,指尖却扣紧了床单。
啊,鑫鑫紧张。
秦源的目光如芒在背,他连目光对视都闪烁。
秦源的眼神太亮,好像正午的艳阳,光是看着就快让甘鑫要汗流浃背了。
说起来,平日里他本来就很少和秦源目光接触。
这么一动不动的四目相对更是少之又少。
好端端的,干嘛要对视呢?
这么直勾勾看着,好像不管什么心思都显露无疑,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让人恨不得蜷缩成一团,才好彻底隐藏起来。
秦源明明是个人,怎么会跟个暖炉一样,这么烫啊。
他的目光是烫的,呼吸是烫的,指尖也是烫的。
目光落在甘鑫的脸上,烫出了眼里的水汽;呼吸拍在甘鑫的耳侧,烫红了耳垂的粉色;指尖抚在甘鑫的颈窝,烫颤了他躲闪的喉结。
秦源的拇指碰到甘鑫颈侧的时候,他的眼前闪过了无数迷乱的场景。
那是温热的,滚烫的,甜腻的,湿滑的,他仿佛化成了一条小龙缠绕着眼前人,吐露着所有的爱与欲。
——————
“我腰疼。”
甘鑫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古怪。
他好像一只委屈的可怜猫崽,翻着软乎毛绒的肚皮,撒娇恳求着主人不要欺负他。
他的腰哪里还是疼,他是软了个够呛。
好像腰以下都是棉花糖做的,统统化成了糖水,捞都捞不起来。
他看着秦源如梦初醒的眼神闪烁,看着秦源松开了摸着他脖子的手掌,看着秦源重重的吞咽了一下,总算是觉着逃出生天。
“看你还有劲头整人,看来是没多痛。”秦源终于换了姿势,不再禁锢着可怜的甘鑫,他坐在床沿上,双腿交替,是一个很倨傲的坐姿。
甘鑫这才强装镇定坐起,脸上带着刻意的夸张笑容。
“你平时还说我翘腿,你还不是翘腿,对腰不好不是你说的?”
“嗯。”
秦源应了一声,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却依旧维持着翘腿的坐姿。
“哎哟,说你装样还不……”
甘鑫的刻意调侃僵在脸上。
此时此刻他真想把昨天那个穿羽绒服不拉拉链的自己胖揍一顿。
不是挨冻就不会腰疼,不腰痛就不会按摩,不按摩他们就不会尴尬成这样。
甘鑫的目光扫过那双修长交叠的腿,内心刮起狂风。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鑫鑫窒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甘鑫最终也没敢弄个明白。
反正他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身起来,一边连声高呼他腰椎间盘突出的老腰已经不药而愈,一边连滚带爬跟身后有鬼在啃他脚后跟一样夺门而出,完全忘记了这房间是他的卧室,就算要走也轮不到他呀。
甘鑫直接在客厅沙发躺倒,整个人都躺成一张饼。
还是刚出炉的,脸烫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