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杀静静地看着他失控的表情,道:“你看起来没有可以信任的价值,你准备拿什么让我们相信你的话。”
“我没让你相信我,却杀。我要阻止这一切是我的事,意义也是我说了算,难道你的相信就有什么价值吗?”
“你不试图说服我,却大费周章地让我来这地底下,难道就是让我听几个拙劣的故事?”
“当然不是,”496号张开双手,沐浴着地下的赤光,道,“我的陨石黑血不够了,这个世界的恶名薄之血变得过于稀薄,祂已经对我失去作用了……所以我要取你一些血,‘备用’。”
因为荀听从未提起,却杀不知道这一些血指的是多少,更不知道496号空间的“自己”早就被面前人熬成了一只惨不忍睹的畸形血人。
却杀看向了弥尔蓝,道:“战将军,有利器吗。”
弥尔蓝一个激灵。她的刀剑已上缴,不过她记得战止序的袖口处常年挂着一把匕刃,以在紧急时取血用。
却杀用它划破了手心,沥出了一摊鲜红的血。血珠逐渐滴落在湿润的地面,被雨水稀释。
496号盯着却杀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在用眼睛吸食那些滴落的血,道:“这些不够。”
“我知道不够,”却杀说,“又不是给你的。”
496号斗篷下的眉毛慢慢挑起。
“凭你的实力,以往的每一次阻拦行动,完全可以自己出面破坏,却要弯弯绕绕地躲在暗处,让教会和赫伊曾出马,搞得十分麻烦。”
日珥大父,也就是496号的行踪一直讳莫如深。直到他们进入蜃楼市撞破“造物主”的真面目,496号才开始真正露面。
却杀的言语一针见血,他道:“你在忌惮荀听,你知道将他逼到绝路,他总能杀了你。就像他怕你一样,你也怕他。”
496号嗤笑:“你可真看得起他。”
“当然,不用他来。”却杀的手心流淌出的鲜血凝成一把剑刃,他驱动了刹门神的神赐。
血刃的尖落在地上,激起一圈涟漪。
刹门神“锋刃”的神赐似的血液打造的武器尖锐无比,在破空时,震得风声嗡嗡作响。
却杀说:“我就能杀了你。”
弥尔蓝背后一凛,心道:“不好,要打。”
果然,面前一阵剑风掠过,却杀连人带刃已经闪到了496号的面前。
496毫不意外地伸手,似有一道透明的墙壁迎面挡住了刀刃。
“战止序”也只好在此时出手,暗红色的恶血从地下涌起,血浪紧接着朝496扑了过去!
496“啧”了一声,保持着伸手动作,扩大了遮挡范围。
“恶血”发动之后,弥尔蓝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她还没有适应刹门神赐带来的晕眩,单膝跪到地上,腹中也传来一阵剧痛。
496号讽谑:“战将军还是不要出手的好,灰烬蛇可和鼠火不一样,你腹中的蛇眼最喜欢刹门神的……”
声音戛然而止。
那道被阻挡的血浪突然落了下去,血滴散落在地,溅起水花一片。
原因不是弥尔蓝停止了驱动,而是阻挡物消失了。
496号一整只伸出的手臂断掉。
弥尔蓝眼中的演绎似乎被切换了慢镜头,她看到却杀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496身后,上挑的刀锋留下一道红影。
却杀面色冰冷,一只手迅捷地嵌住496号的脖颈,猛地将对方整个人摁倒在了血泊之中。血刃紧接着刺入他的肩膀,将他另一只手也报废。
他熟练地用496号的血续长了剑刃。
“战将军不必出手。”却杀踢开了496号掉落在地的残臂,居高临下地踩住对方的脖颈,睨着他,说:“我记得,你弄伤了荀听两次。”
496号的斗篷滑落,和荀听一模一样的脸泡在恶血里,这张脸露出狰狞的笑,他喉中含血,语气饶有兴趣,道:“你说哪位?我也是荀听。”
“不是你,我是说我的荀听。”却杀一用力,脚下传来令人寒毛直立的“咔叽”声响。
496号的喉管似乎被碾断,他吐出一摊鲜血来。
却杀的嘴角同样流下来黑色的液体,可仅从平静的表情中全然看不出他正硬扛着腹中蛇眼造成的剧痛。
“第一次在蜃楼市,你断他的胳膊和左翼,第二次你弄折了他的翅膀,”一抬手,剑斜刺入496号肉身,力度却足以穿透对方的骨头。因却杀提前踩断了对方的喉颈,496号连呻吟声都没机会发出。
却杀道:“这是叫你还上的。”
被制服在地的496号并没有露出惊色,反而是狰狞地笑了。
周围的蛇尸洞穴像是活了一样扭曲,朝中间的人簇拥过来。实际上,这并不是灰烬蛇尸主动复苏,而是496在操纵空间。
却杀很久就发现496的能力非同寻常,强大到可谓“任性”,他仿佛是可以任意移动空间的高维建筑师。496号一介凡人之躯,如果不依靠“神力”,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却杀不再耗下去,一剑刺入496号的胸膛,可他竟然发现,刺入的过程没有丝毫阻力。
496胸前的黑袍破碎之后,那空无一物的胸膛露了出来,昏暗的环境忽地如白昼般明亮。
剑刺入的部分整齐地消失了。496号的胸膛只是一道裂缝,裂缝之后才是无尽的深渊——那身体深处黑得如同星夜,但这“星夜”却不是空洞广阔的,它的形态是无数的发光的圆泡挤攘在一起,仿佛每一颗脓疱都是一只黑洞,孕育着即将爆炸的宇宙。而数不清的圆泡中还包含着人脸一样的内容物,整颗畸形的脑袋上填满两只巨大的眼睛。
在它们被他人注视的一瞬间,所有内容物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却杀的身上。
这些光泡的形态让却杀想起了圣甘城上方正在孕育的“大胚胎”,那个象征着世界末日的东西。
此物的凝视让却杀受到了莫名的震颤,瞳孔生理性地抖动着,身体内部的气息开始紊乱,疯狂地横冲直撞。
却杀作为煞的容器,感受到了煞因直视此物而感到痛苦。
496号胸膛中藏匿的神祇远在煞之上……
却杀硬生生扛下了神智动荡的冲击。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墙壁上,直视造成的白光登时退散。这里重新恢复回了地下蛇窟的环境,刚才的那一幕仿佛只是梦幻中的插曲。
却杀第一次亲眼看到496号的身体恢复过程:肩膀断裂处垂落黑色的光泡逐渐组成肉臂,他被砍断的右臂正在慢慢“生长”,
而那仍然连在胳膊上的左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手举起了起来,朝却杀一抓。墙壁被无形之力塑形,怖人的蛇尸涌动,将却杀裹了起来。
496明明可以直接将扭曲空间的压力作用在肉体之上,却一直没对却杀使用。
不像是怜悯,更像是在玩弄猎物。
496号笑道:“爻,我是不可战胜的。”
却杀看着他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东西,那是超出他认知的东西,他道:“你究竟变成了什么?”
496号虽然不喜欢却杀发问的态度,却有问必答,他道:“我的身体里装着‘万物归一者’掉落的碎片,祂允许我携带祂,作为祂观察世界的眼睛。”
“‘万物归一者’……”却杀默默地吐出了祂耳熟能详的另一个名字,“厄婴?”
496号笑容不减,却杀皱眉。
荀听明明是被选中对抗厄婴的人,现在的496号却反其道而行,成了这位最高神祇的容器。祂给了他超越一切的恐怖能力。
这是496号预谋已久的结果吗……还是绝望至极时才这样做的?
却杀不屑道:“原来你只是想推进毁灭的进度而已,真亏你有心思去编织诋毁千年计划的谎言来说服我。”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说谎。”496号坚持道,“千年计划是个谎言,人类的努力根本不值得一提……”
话音未落,他的左臂在空中甩出了一道血迹,“啪”得落地。
在他断臂的同时,困住却杀的洞窟也松落了下来。
是“战止序”动的手,她颤颤巍巍地用剑支撑着身体,说道:“爻司!他的空间控制能力必须用手才能施展……我们快走!”
却杀趁机离开原地,搀扶起战止序来。
而失去双臂的496号站立不动,静静地看着他们,嘴里念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咒文。
弥尔蓝的腹中剧痛突然加深。496号根本不着急除掉二人,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说:“杀死你们又不止一种方式。”
剧烈的疼痛在腹中扫荡之后,紧接着就是蛇主所说的“穿肠破肚”。
弥尔蓝的瞳仁一缩,双眼失去了鲜活的光亮。蛇从她腹中钻洞而出,还有几条在皮下游动,弥尔蓝在千钧一发之时刺了那条咬向她内脏的蛇,疼痛让她昏厥了过去。
却杀的症状则更为严重,蛇如同乱箭一样,从内部刺穿他胸膛、腹腔和四肢,并将他可活动的肢体紧紧缠死。
却杀的沉稳和强大来自他的认知和能力,而此时496号已然成了超常巨物的冰山一角,本体是他难以预估的。
他第一次心生一种茫然感。
却杀砍断了手臂上纠缠的蛇,扒住正在紧勒他脖颈的蛇身,让自己不至于窒息。
他身体内部的骚动异常。有东西在缠紧他柔软的五脏六腑,敏感的脏器可以感知到每一只鳞片湿滑的触感。
腹中之蛇在却杀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游窜,突然蛇头转向,咬向了他的心脏!
却杀猝然双膝跪地,他的身体如同被爬藤植物覆盖的花盆,那些可怖的根系深扎在肉体之中,疯狂地汲取着土壤中的力量与血液。
迫不及待的蛇主扭动着蛇身,挪了过来。他五只奇长的手抓住了却杀的脸,用力抬了出来。
却杀的下颌与脖颈的连接处被蛇穿透,那像黑色捆带一样的蛇钻穿他的口腔,在他白净的脸上猖狂地爬动着。
蛇主眼放金光,期待着能在仇人的脸上看见恐惧慌乱的神色。
可是即使处于这般境地,却杀仍然面无表情,淡然的蓝眸中反而倒映出了蛇主丑陋的脸。
蛇主愣住,恼羞成怒道:“你个天生的杀业之徒!明明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却没有任何悔过之心!”
蛇主想挖出却杀湛蓝的双目,伸出的爪子却被496号扭断,496号说:“我可没有允许你做这些多余的事儿。”
蛇主抓住自己断掉的手,禁不住地哀嚎。496号的左臂已经长好了,他吩咐蛇主道:“你给我保管好他,我还要用。”
“好、好的,是……是我冒犯。”蛇主的冷汗直冒,他的疼痛缓解了之后,指着战止序,问道,“那……那她怎么处置?”
496号斜睨了一眼表情僵硬的“战止序”,说道:“她死了,你随意处置她吧……上一次伐火没弄死她,这一次最好保险一些,烧成灰。”
正在空中寻人的荀听心跳突然增快。
他抓向自己的左胸膛,愣了一会儿。他看着自己的手上结出一片白霜,随后慢慢消散、褪去。
系统提示,他失去了一次磨尔狄的“心脏护甲”。
荀听瞳孔颤抖。
他把心脏护甲赠予了却杀,失去便说明护甲为他挡下了一次致命的冲击。
荀听却没有丝毫的庆幸,他的心跳变得疯狂起来。
在却杀还有行动能力的条件下,他不可能让敌人袭击到这样主要的部位。
他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了。
荀听想起却杀说的,下次见到496号,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是因为自己,却杀惹怒了496吗?
还是说……
荀听的血液涌上大脑,使得他疲劳过度的双眼充血。此时,系统又蹦出了另一条让他更加不安的信息。
达成成就【外神凝视】
“我们是蚂蚁。”
该世界的人类首次真正凝视第一阶梯的朽神。
奖励:2点神犀
“……”
这个世界的厄婴诞生之地在圣甘城上方,那脸状胚胎还在生长,没到毁灭之时。这个成就属于荀听“提前”拿到的。
荀听自然地将它与却杀面对的危险联系在了一起。
目前真正接触过厄婴的人只有来自其他世界的496号,那和他在一起的却杀最有可能是这个“凝视”之人……
荀听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他现在必须找到却杀,一刻也不能耽误。
他直接翻看了厄婴图鉴中的请神名单。
要请万能的朽神殉做到“找寻和空间转移”,需要耗费神之化身的一条手臂,之前怀霏断臂来请朽神殉做的就是这个。
或者进阶版的祭品:一只眼球和背骨碎片。
荀听飞落到地,与搜山的队伍会合。悬铃焦急得没有顾上称谓,问道:“王后,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荀听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来,把一双翅膀伸展开来,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命令,“帮个忙,把我的翅膀砍下来,剁碎。”
“什么?”悬铃惊讶地张嘴,道,“为什么?”
“你敢听他的!”希什出声拦截,转头训斥道,“荀听,老子刚给你翅膀养好,你又要发什么疯?”
“我要请神……”荀听已然拔出了匕首,刀尖处指向了自己的眼睛。
有人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卡佩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道:“别着急,我们人类的事先自己解决,万般无策之下再请他现身。大无序守门人毕竟位处二阶梯,目睹这种级别的朽神现世,在场之人都会受到冲击。如果你非要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召唤出祂,我会在这之前压制住你。冒犯了。”
荀听急促的喘息着,冲昏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丝理智。他推开卡佩斯的手,迫使自己冷静思考。
他将两次护甲机会全部赠予了却杀,第二次并没有紧接着用掉,至少说明敌人没有二次得手,或者没有继续伤害却杀的意思。
荀听攥紧了手,道:“好……但如果搜找期间,最后一层护甲破碎,我不会等一分一秒。”
卡佩斯妥协道:“可以。”
盘旋在空中的满月落到了卡佩斯的肩膀上。它虽然急切地想要找到主人,但还是把总统的命令放在了优先位。
她对雄鹰说道:“全体士兵,戴好‘神智囚具’,啊呜蒙信徒准备待命。”
她一挥手臂,雄鹰重新飞上高空,报信去了。
“神智囚具”即三十七经常戴来遮住面部的黑面罩,是南希伯佣兵的统一装备之一,有缓解清智冲击的效果。
荀听冷静下来时,才发现一件事。
自己明明没有说自己要邀请的神祇名字,卡佩斯却默认自己会请朽神殉,而且会请成功。
荀听瞥了一眼卡佩斯。
她原来早就猜出自己是“异乡者”重生的,一直陪着他们演戏而已。
希什依言戴好黑面罩,绿眼睛中含着怨气,没时间跟荀听发火,吩咐手下道:“去去去,赶快找!”
荀听重新飞上高空,用两点神犀强化了双眼,俯视熔炉山荒凉而散发热气的大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荒地上走来一个人影。
荀听虽与人影相隔甚远,却看清了那人的脸,他心中诧异,立即朝那人影俯冲过去。
他喊道:“弥尔蓝!你怎么出来的?”
“战止序”身上横陈的刺穿伤让他感到牙寒,荀听扶住她,说道:“我带你回营地疗伤……”
“不用,”她拒绝了搀扶,说道,“爻司还在地下。”
荀听道:“他怎么样了?”
战止序表情严肃,摇了摇头:“我晕了过去,不知道后续的事情,他们把我当成了死人扔到地面,焚烧我的‘尸体’。我趁机逃了出来。”
荀听的确发现她的身上有一些烧伤。但奇怪的不是伤口,而是弥尔蓝的神情。
她与战止序的违和感似乎全部消失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战止序。
……就是战止序?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荀听试探地问了一句:“……战将军?”
“是我,”战止序说,“你不用担心蓝,她只是睡着了。”
“……”
怪不得“弥尔蓝”有能力在危在旦夕时逃脱,原来这具身体已经归还给了她的原主人。
不出荀听所料,弥尔蓝的系统出了大bug,她的重生复活了战止序,但两个意识阴差阳错地挤在了同一个身体里。每当一者“死亡”时就会切换主人。
作为玩家的弥尔蓝是不死的,这个bug竟也让战止序获得“不死”轮回的权利了。
荀听问:“那她清醒时的经历,你都知道?”
“嗯,”战止序点点头。她认真道,“蓝很努力。我让她在我身体里,好好休息。”
至少出了bug的战止序和弥尔蓝现在判定是同一个人,他就算荀听以前说漏嘴也不算泄露身份。
荀听顾不上这个,问道:“你们被带去了什么地方?爻现在在哪儿?”
战止序指了指脚下,说:“熔炉山山体内部有一块潮湿的空腔,除非它自己向我们敞开洞口,否则进不去的。”
战止序继续说:“里面生存的生物和灰烬蛇,害怕火焰和干燥的环境,不敢出来他们甚至捉了一只雨祭祀专门为洞中降雨。连焚烧我的‘尸体’都要让原住民送到地面处理。”
说着,她用力一攥掌心,掌心的血沥了出来,滴到地面,形成了一摊“恶血”。
“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把他们逼出来……荀,借我血,”她红瞳中重新燃起专属于“战止序”的光,掷地有声道,“我把伏火赶来,烧山。”
既然熔炉山包庇敌人,那他们干脆就以恶制恶。
一颗如滚石般的火瘤从荒原之上燃烧开来,它的周围还跟随着大大小小的老鼠,它们慌张逃窜,时不时地跳入火瘤,与伏火成体融为一体。
在伏火的后面,战止序身覆魔面组成的甲胄,手持祭旗,驾驭着如潮水的“恶血”,像是在浪中驰骋的海神,伏火滚动过的地面留下如同焦油一般的黑色滚痕。
他们感受到熔炉山在颤动。
到达空旷之处,战止序将祭旗的尖矛面扔向了伏火成体。
伴随着破风的呼啸声,那上一秒还巨大的火瘤轰然塌开,化作无数只四处逃跑的老鼠,烧灼的面积陡然增大,不只是地面上,散开的鼠火钻进地里,炽热的火焰光顾了每一寸土地。
“放火烧山”可比伐火畅快多了。
熔炉山剧烈的抖动造成了地震,地面上开始凸起岩坡。但战止序丝毫不畏惧,经历了一次袭击后,她动作熟练地攀上向她涌来的“岩浪”,又从最高峰滑下。
烧山的速度异常之快,所掠之处,如同烤焦蚯蚓的原住民破土而出,它们干巴巴的身体脱水、燃烧,在地面上打滚。
战止序视野不佳,在高空中的荀听则是她的眼睛。
荀听看见远处形成了一个圆圈,定睛发现,那是原住民。
这群身形怪异的原住民们大量地聚集在一起,以头抢地,似乎是有什么话对他们说。
与此同时,熔炉山的反抗也停息了。
荀听示意战止序暂停动作,飞到圆圈的上方查看。原住民们看到他之后,不再磕头,连忙朝一个方向爬去,时不时地还回头望一眼荀听。
这是在示意他们跟上。
熔炉山为了避免整个身体烧成灰烬,向漫山的伏火妥协,要为他们带路了。
荀听说:“哦,它们投降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战止序得知之后,伸手摘下了漆黑的魔面,身上的甲胄也随之褪去。
她甩了甩头发,刹门的杀意正使她血气上涌,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熔炉山没有深歌那样善恶分明,谁将祂打疼了,祂就帮谁。”
最后,这群带路的原住民停在了一片宽阔平原上,这里的沙土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原住民围成了一个圈,示意他们地下蛇窟的范围。
他们要在这儿,向下烧出一条路来。
荀听做好了标记,道:“你们可以走了。”
原住民们忙不迭地跳入土中,逃跑了。
此时已是深夜,环境温度很低,但战止序将被恶血包裹的伏火放出时,热度升腾,仿佛一块陨石大的熔岩掉进了黑暗里,照亮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伏火成体直直地向下烧去,好一会儿,周围红得如同火山酝酿。
伤口深度即将到达百米左右。
卡佩斯饶有兴趣地观赏这散发烘臭味的大坑,说道:“我们本来是要除伏火的,没想到最后居然要和伏火‘联手’,造成了第二个‘腐烂熔炉’。”
她没有任何紧张,语气仿佛在谈论什么好玩的功绩。
悬铃和现场面戴神智囚具的士兵们一样,严阵以待。
悬铃的眉心皱皱巴巴的,听着呼啸的风中夹杂着熔炉山的哭嚎。心中嘀咕:“到底哪个恶人想到的这个主意啊?”
此时,“恶人二人组”一个在地上监视着烧灼的进度,一个天上俯视洞口。
他们听见一种嘶嘶的游动声从蛰伏的地深处到地表炸开。
战止序与荀听心声同步,道:“来了。”
大量残存的蛇类、蜥蜴,还有不明生物,逃难似的从地下钻了出来,他们疯狂地远离炙热的地狱,一时间,洞口周围的位置被这些东西全部侵占,密集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荀听朝下面喊道:“如果你们不想地下唯一的庇护所被摧毁,立刻为我们打开洞口!”
就在他发声后不久,伏火猛然向下塌陷了一块,地面露出更大的缝隙来,从缝隙中“噌”地窜出一个东西来,随着它的身影冲向天空,长年干热的熔炉山地表竟然下起了大雨。
雨浇在伏火之上,冒出腾腾的水汽。
荀听在朦胧中看清一个人形:一个男孩用力地挥动着作为青色翅膀的双臂。他用怨念的眼神盯着荀听,说道:“吠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荀听没工夫和他计较恩仇,说道:“把雨停下。”
“我不!”男孩的声音明显有些费力,他执拗说,“我才不让你们得逞,只要雨把这些火浇灭,大家的集聚地就受到不会伤……”
它的话音未落,只见面前的吠渊之主瞳孔变为危险的金色。
本能让雨祭祀不禁缩起脖子,他打了个战。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吠渊的动作太快了,像抓住不值钱的走地鸡一样,捏住了他的翅膀。
荀听腰间的罐子突然动了起来,是他的那只雨祭祀在骚动。
荀听单手将她放了出来,她声音焦急道:“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也惊诧:“你怎么……你怎么在吠渊身边,还待在这样一个破罐子里?”
两只雨祭祀大眼瞪小眼。
雨祭祀姐姐解释道,“你、你跟我走吧,我找了你很久。原来的吠渊……已经死了,现在这只是一只脾气还算好的人类。”
姐姐似乎哪句话惹到了弟弟,男孩脸色一沉,重逢的惊喜消散。赌气似的,“唰”得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