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正直在一旁疑惑道:“妈,你不是说不愿意看爻的信吗?”
“我看了又怎么了,”洛雷拍了他清脆的一巴掌,说,“叫你多嘴!”
回南希伯的路程有三天,有洛雷和正直的护送,他们十分安全地从大荒回到了南希伯。
在城门曾经为“朝闻台”英雄们过举行送行的仪式,当时这里有数千人围观,繁华、壮阔,如今盛景不再,城门口的建筑被破坏过,成为一片萧败的废墟。
果然没出几里,他们就看到了正在打砸的游行者队伍,两旁的普通民居房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
因为要护送柯德拉,洛雷尽量避免惹事,强忍住没有上前阻止这群暴徒。
游行者似乎是神圣乜伽教的教徒,一直以来都是卡佩斯反对者。这群人崇尚朝闻台为女神的“净地”,而发布招募令、引导人们奔赴朝闻台的卡佩斯则是玷污净地的罪魁祸首。
一个游行者踢踹着房门,砸着民居玻璃,一边大喊:“你们这群为虎作伥的垃圾!不准支持卡佩斯!把选票投给列文德将军!不然你们迟早会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毒妇抛弃的!”
忽地,传来一声惨叫。有一只白骨恶犬从房顶窜下,咬住了此人的脖子,其他人见状立即撤退。
希什领着他的巡逻队伍从巷道中走来,他的神情愤恨,对骨犬说,道:“把他的头撕下来,扔到护城河里。”
骨犬听话地照做了,街道上响起了残忍的撕扯声。屋内的孩子不再哭闹,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似乎希什的气场比方才的游行者还要更具有压迫感。
希什还不解恨,用脚踩住地上的无头尸体,将对方残存的手指一根根地碾碎。他的手中闪过灰白色的光芒,用神赐将此人的骨头全部剥了出来。
旁边的佣兵都不敢劝阻,希什说:“把这死人挂到大街的路灯上去。”
洛雷终于看不下去,上前道:“公子,算了吧。这大白天的,民众还要出行,没必要给制造这种恐慌。”
希什抬头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道:“洛雷?你回来干什么?”
洛雷说:“我送小公子回来。”
希什一怔,他看向车厢中的“柯德拉”。和希什那双碧绿的眼睛对视的时候,荀听的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希什的白发长长了,乱糟糟的刘海遮挡着他的双眼,他的眼里是多到恐怖的血丝。他的形象不修边幅,神色尽是疲倦,和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少爷大相径庭。
卡佩斯是希什从小到大恐惧又敬爱的人,母亲在他心目中几乎代表着“强大”和“不可战胜”。卡佩斯被袭击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愤怒和自责的情绪几乎压垮了他。
希什看到“柯德拉”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大笑。那笑声令人背后发寒,他冲过来,想要揪住荀听的衣领,但被洛雷拦住了,他道:“你这个废物,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没死啊?你他妈的不好好待在臭尸堆里做你的英雄梦,现在回来干什么?”
荀听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希什对柯德拉的恨意已经深到这种程度。现在的希什并不冷静,他决定先保持沉默,不继续挑动他的情绪。
希什对洛雷大喊道:“你把他送出去,让他滚!”
洛雷身为卡佩斯的得力手下,也是希什的长辈,毫不示弱道:“你闹什么闹!小公子回来是帮忙的,你小子有多少脾气都给我憋回去!”
希什固执道:“好,你不让他滚,我来动手!”
“正直,你先带小公子过去,”洛雷道,“希什,你试试看!”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十四出现了,他的身边还跟随着蜉蝣。
蜉蝣终于找到了希什,他焦急地跑到了希什的身边。
蜉蝣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人类语言了,他抓着希什的胳膊,磕磕绊绊地说道:“母,母亲……醒了,上午……”
希什愣道:“什么?”
十四随后通知洛雷,道:“您终于到了,总统等了您一个上午,她让您把柯德拉公子送到她的房间来……”
“等等,她的伤怎么样了?”希什眼中的愤怒终于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真情实意的急切,“母亲上午就醒了你为什么不叫我!我这就收队,回去……”
“公子,”十四犹豫了一会儿,道,“总统只说见柯德拉公子,我想应该是商量政务,您先等一会儿吧。”
希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再吵闹,看着载着柯德拉的车进城。他无缘无故地呵斥身边的佣兵队,让他们滚回去,原地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荀听有些担忧地看向希什的方向。只见他在阴影中独自站了一会儿,忽然,希什蹲下身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蜷着抱起了脑袋。以这样的姿态在残破的房屋残骸中,他像一株落魄的菌类。
蜉蝣担心地蹲下来,歪头,试图看一眼希什的脸。
母亲的爱与不爱表现得十分明显。
从外地赶回的柯德拉刚到城门口,她便第一时间将他召到身前来。而即使卡佩斯已经苏醒了半天,也不会想起来见一眼在门外守她三天未寝的希什。
洛雷将荀听的轮椅推到了卡佩斯的床前。
卡佩斯并不喜欢寒暄,她看到柯德拉还活着,只问了一句:“身体还好吗?”
荀听道:“多亏了洛雷奶奶的照顾,我好多了。”
于是卡佩斯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做一些事。”
卡佩斯直入主题,说:“柯德拉,一直以来你的公众形象都是温和、平易近人的,在民众中有大把的支持者。你的父母曾经参与过叛军,反对党之中有不少人对你有感情在,他们把你看作他们的潜在帮手。现在局面一团糟,你失踪又回来的事情,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我需要你与反对党周旋。与此同时,去安抚你的支持者,告诉他们迁徙政策的合理性,并且激起他们对反对党的愤怒。”
“我会让希什暗中助你,如果你需要做点‘不干净’的活,无论杀人还是越货,就安排他去做。”卡佩斯说,“如果你需要我来演戏以取得反对党的信任的话,我会配合——比如你现在捅我一刀。”
“……”这番话听得荀听惊心动魄的。
看卡佩斯的神态,他应该经常和柯德拉这么商量事情。
对卡佩斯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偏爱。希什和柯德拉都是手里的工具,只是她用着顺不顺手的区别。
荀听道:“……导致您受伤的这场袭击,是您特意安排的吗?”
“是,”卡佩斯淡淡道,“我知道,有很多极端信徒趁着我疗养,在城中猖狂放肆地打砸抢掠,这也是我想看到的。”
虽然残酷,但卡佩斯说得没错。这样会让民众知道,到底谁在保护他们,谁又是引起破坏的那一方。
荀听思考了一会儿,默然接受道:“我会完成您给的任务的,不过您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卡佩斯道:“好。”
说着,疲惫的她躺进了柔软的床铺中,说道:“我安排你最后一批迁徙,和我一同殿后进入晟塔。你有什么意见吗?”
荀听摇了摇头。
这场短暂的会面结束,卡佩斯说:“如果没意见,那你就去休息吧。”
荀听忽然提到:“母亲,希什他很想见您。”
卡佩斯闭上眼睛,道:“等我睡醒了吧。”
荀听忍不住道:“我觉得您可以适当地给他一些认可,他其实……还挺好哄的。”
“之前你也老这么跟我说。”卡佩斯继续闭目养神,她道,“你知道吗?希什跟赫伊曾像出个花儿来,我见他,老是心烦。”
荀听隐约察觉到,“冷血”的卡佩斯还是在乎赫伊曾和希什父子的。
卡佩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她嗤笑一声,她道:“对了,我这‘伤’还得闹得再大点,装得更久一点儿。”
卡佩斯道:“赫伊曾他躲了三年,这回一定把他引出来。”
第165章 阴谋与围捕
上一命临死之前,荀听托却杀把启动大脑星辰的一只微型日晷交给了弥尔蓝,而弥尔蓝不负众望,将火种收集的图鉴补充了三个。
现在只剩下“维洛斯”“图特”“刹门”三簇火种了。
明明弥尔蓝就和战止序共体,刹门的火种却在这三年里没有收集成功,荀听觉得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现在担心并没有用,他需要先抓到赫伊曾,再去与弥尔蓝会合。
南希伯的破损程度超乎了荀听的想象,大部分的分区已经沦陷,主城的一半面积遭到了大荒的侵蚀,从高处望去,那里如同林立着一栋栋用黑淤做成的建筑。
灾难加速攻击着人类的居所,第三批迁徙人群刚刚出发,还有最后三批,生存之地的紧缩让剩余的人们惶恐不安,他们一边攻击着卡佩斯政府,一边用尽手段抢夺着入塔名额。
只要明确了人们疯狂的动机,荀听就很容易在其中周旋,他在原世界就是一个善于管理和博弈的人。他抓住了一个不言而喻的原则:只要是“已在迁徙名单”上的既得利益者,都会站在他们这边。
荀听让卡佩斯“妥协”,公布了一份假的迁徙名单,并额外添加了三批次。他利用这些珍贵“空名单”当成货币,一部分与敌对党交易,另一大部分暗中下放,直到名单全部填满。敌对党的头目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到了悬崖边上,而这群人不知险境,沉迷在柯德拉为他们织造的特权中。
紧接着,卡佩斯重伤不治、宣告死亡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了轩然大波。
敌对党领导者之一的列文德将军最终当选总统,掌握了决定权。但他发现剩下的资源根本无法迁移名单上的那么多人,柯德拉给他们做出的全都是空头支票。列文德手握着牵扯各方利益的“债券”,勃然大怒,此时柯德拉却全身而退,潜入地下。
虚假繁荣仅仅维持了三十天,第四批迁徙开始时,人员与名单上的严重不符,许多与敌对党利益不强相关的人员被踢出了迁徙车队。于是当天,南希伯城内发生了暴乱,在卡佩斯残党的推波助澜之下,任期不满一年的列文德总统被杀,南希伯的民主选举制彻底崩溃,柯德拉被推举上了管理者之位。
荀听宣称城内半数资源已经被列文德势力转移,新政府难以维持庞大的迁徙人数,但是秉持着“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承诺,他们将开拓一个“预备名单”,进入预备名单的人可以优先被转移到较为安全的驻地,等待着加入正式迁徙队伍。
虽然这听上去还是很扯淡,但毕竟目睹了列文德的背叛,柯德拉的策略至少让他们看到了诚意。实际上,“预备名单”和“没有迁徙资格的名单”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人们等待的地方变得不一样罢了。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之后,除掉了碍事的敌党,虏获了疲惫的民心,卡佩斯的原策略丝毫没有改变。
荀听完成了卡佩斯交代的第一个任务,第四批迁徙顺利完成。
现在的南希伯主城萧索冷清,和大荒之中的废弃营地差不多,巨象市场停运,被拆除以填补资源空缺。只有菩提树空中花园还维持着原先的宏阔华丽,它飘荡在高空,巨树的银叶长青,象征着这里曾经的繁荣。洛雷从大街上巡逻回来,荀听看出了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不悦。
洛雷说,她有一位老朋友,本来在预备名单上,但他今天在家中自尽了,听说是当初为了搞到迁徙名额砸上了家中所有的钱财,到头来却一场空。他妻离子散,孤独死去,洛雷去替他收的尸。
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我也不懂什么政策,什么利弊,总统要做什么,我就支持什么,我知道她是对我们好……哎,快点结束吧,我们死了太多人了。”洛雷也不知该和谁抱怨,她不忍看向落魄的南希伯,只叹息道,“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啊。”
荀听只能保持缄默,他知道,上位者眼里的小谋略,是下位者性命攸关的大劫,可他又不得不做。
他的第二个任务则是抓捕赫伊曾。
卡佩斯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很久,二次迁徙还没有彻底结束,牵头者之一就突然横死,此时给各方造成的震惊不小。连乜伽教皇都亲自赶来南希伯,与总统代理人商议后事。各个家族以及太安城,也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来使者慰问。
荀听腿脚不便,招待的事儿就落到了希什和十四肩上。希什糟糕的状态好转了一点,但他还是看柯德拉不顺眼,连他养的雪山狼贴近荀听,都会遭到主人的呵斥。
希什躲着他走,荀听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机会。
就在他们散播卡佩斯死亡消息的第七天,黑太阳教会的成员异常增多。居民避难所遭到了异教徒的袭击,洛雷等佣兵赶去维护。
与此同时,斯图亚特和西德尼恩家族的使者前来拜访。
西德尼恩家族派来的是他们家没什么地位的小少爷。
而斯图亚特家族派来的是一位女性。怀霏的养母——也就是上一任王后——年轻时期曾经留学南希伯,和卡佩斯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位使者便是王后曾经的同窗与佣人。
两位使者分别由希什和十四迎接,荀听把重点放在了西德尼恩家的小少爷身上。小少爷希望探望卡佩斯的遗体,荀听同意了,他让十四派出了两倍的人手暗中盯梢对方的行动。
但想象之中的意外并没有发生,西德尼恩家的小少爷只是为遗体献上了一朵花就离开了,荀听只好说:“别让他走,把他请进会客厅,我亲自去审他。”
另一边,斯图亚特的女使者跟随着希什看望了遗体。女使者上前,低头垂眸,为棺中苍白安静的卡佩斯哀悼。她对一旁的希什说:“当初……王后被怀霏杀死时,卡佩斯曾派人去给她的墓前摆放了一朵白羊绒。卡佩斯说,斯图亚特王后是她可敬的对手。”
希什神色憔悴冷淡,对这个话题兴趣恹恹。
女使者悼念了遗体很久,对憔悴的希什道:“公子不必伤心过度了。”
希什不喜欢被陌生人说教,道:“我没有。”
“确实,”女使者抓紧了棺椁边缘,露出一丝苦笑,道,“伤心有什么必要呢?”
希什对她此番言语感到疑惑。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女使者擅自伸手,碰了碰卡佩斯的脸,但那真实的冰冷使她的手指蜷缩了回来。她说:“我说,你有什么必要为她的死而悲伤呢?一个处处针对她的女人死了,卡佩斯都愿意祭奠上一朵花。而对真心爱她、为她流泪的人,她却嫌麻烦。”
希什皱眉,他通过摇曳的蒸汽灯看到了女使者的面容,才发觉她的眼神空洞,眼白中布满了血丝。这些天,希什敏锐的察觉力被疲惫掩盖,此时终于警铃大作,他身边的雪山狼也朝对方狂吠起来。
希什立即施展神赐,并在脑海的共识场中对“柯德拉”说:“你别他妈审西德尼恩那边的人了!赫伊曾在这儿!”
“什么?”荀听啧道,“你拦住他!我们马上过去。”
女人迅速抓起了卡佩斯躺在棺中的尸体,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黑色的眼珠。
骨犬立即冲上前去,撕咬女使者的脸,被强力打散后,大量的碎骨甩落在地。赫伊曾真正的脸终于从残破的脸皮下露出,他长发披散,表情狰狞,如同月光下的一只鬼魂。
赫伊曾背起了卡佩斯的躯体,捏碎眼珠,在面前凝聚了一个小黑太阳的漩涡。
当他要穿过传送黑洞时,希什知道一切攻击都来不及了,急切的他心生一计,大喊道:“爸!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
赫伊曾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希什。
估计希什自己也没想到,他会下意识地喊出这么一句来,自己也懵了,这使得他的表情在赫伊曾眼里无比地真切。
出乎意料地,赫伊曾笑了起来。
他似乎很欣赏希什露出受伤的表情,他轻轻道:“宝贝,我孕育你,将你养大,只是为了拴住卡佩斯的,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样。”
“……”方才还懵怔的希什仿佛被泼了一桶凉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时,赫伊曾背后的卡佩斯突然动了起来,她的瞳仁猛睁,发出晶蓝色的光芒——是蜉蝣附身了她的身体。
希什从白色树地回来之后,就丧失了灵魂脱出的能力,但身为精幽族的蜉蝣还仍然会这一“技能”。他趁赫伊曾犹豫的时候,直接夺取了卡佩斯身体的控制权。精幽身体轻盈,而人类身体沉甸甸的,一时让他不太适应,摇晃了几下之后才站稳。他迅速远离传送黑洞,朝希什方向跑去。
希什提醒道:“小心!”
赫伊曾察觉了端倪,用“空间爆裂”挡住了蜉蝣的去路,抓住了卡佩斯后背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蜉蝣跌落在地时,胳膊被散落的骨头划破,一股属于人类的奇异痛感冲上他的大脑。他趁机抓住了一枚骨刺,可他不敢伤害赫伊曾,只能颤抖着地抓在手里,被赫伊曾抓住领子,重新捉回去。
赫伊曾说:“从她身体里出来。”
蜉蝣看见赫伊曾阴森的笑容,心中害怕极了。可这时,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竟然将骨刺捅进了赫伊曾的腹中。
之后,他翻身而起,摁着赫伊曾的脖子,将猝不及防的他压倒在地,死死地牵制住。蜉蝣就这一瞬间脱出卡佩斯的身体,而那双蓝色眼睛恢复了她原本的色彩。
是卡佩斯本人苏醒了。
她压在赫伊曾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赫伊曾,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手腕,笑道:“大少爷,好久不见,我找你找得好苦。”
这双眼睛唤醒了赫伊曾尘封已久的敬畏,他懵然看着卡佩斯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卡佩斯……你没死?”
他恍然大悟,扭曲地大笑起来,道:“好啊……卡佩斯!你没死!你又骗了我,你骗了所有人!!”
荀听一行赶到,将被压制的赫伊曾束缚住。希什扶住希什的母亲,不愿意再去看一眼嘶吼的赫伊曾。
荀听从头到尾只是总统的临时代理人,真正的权力仍然握在卡佩斯手上。为了保密,卡佩斯的假死只有荀听和总统亲信知道,卡佩斯死亡的消息也是他们下了血本放出去的,为的就是一石二鸟。
受了惊的蜉蝣则第一时间跑到了希什的身后躲着,希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过多亏了蜉蝣的附身,才唤醒了吃下“假窒息药丸”的卡佩斯,才及时把赫伊曾拦住。
“你们都活不了多久了。”赫伊曾突然说。
“你们都活不了了……”赫伊曾看着哀悼室里所有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的双眼闪过一丝阴狠的喜悦,他说:“496号造物主已经回来了……”
……496?
这个如同荀听噩梦般的数字让他身躯一震。
荀听瞳孔收缩,他感到背后阴冷,建筑周围刮起狂风。
远处似乎完成了什么仪式,只见南希伯的主城之上,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凸显出一只巨大的眼睛。有无数触须一样的长条物从眼睛处向下蔓延开来,他们扎入土壤,缠绕着大地之上的建筑,逐渐形成了一个呈碗状的牢笼。
大雨将至,那代表着灾难的大荒正在收缩,向里侵蚀着城镇。
天空中独眼刚刚眯开了一条缝隙,可以瞥见其中里面金灿灿的瞳仁。
荀听的系统发来提示:第三阶梯3-8底巢之眼。
那个古老传说中负责监视人类地下部族的怪物,如今重现人世。
3-8底巢之眼。
那悬在高空的黄色瞳仁是他的主体,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黑色丝状物类似它的触须,是它用来感应外界的部位,当底巢之眼睁开时,不允许触须包围之处有任何活物存在。
南希伯内的幸存者只能像古时的部落人类一样,将生活居所转移到地下,面对度日如年的黑暗。
被围困的人员有三千名左右。而其余大部分人在“预备名单”中,早已经被转移到南希伯主城之外的驻地了。讽刺的是,底巢之眼的突然出现,反倒让那群等待被选择的人们成了最安全的群体,说不定他们会感叹总统的远视,赞美柯德拉政府牺牲自己,拯救了他们。
卡佩斯自嘲道:“这就是多行不义的惩罚吧。”
不过更让荀听焦虑的是,他们现在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赫伊曾说496号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找自己……或者却杀。
荀听试图和殉沟通,可意识海中仍旧空无一人。
荀听不敢贸然请神,如果朽神殉已经消失,他不知道再举行祭祀仪式会造成什么后果,轻则献出祭品却一场空,重则请出其他不可控的东西。
正当他们焦头烂额时,科宗院找来了文献。
关于底巢之眼的记载可追溯到黑沼时代,在乜伽元带领下,以乜伽寰和英雄乌耳墨斯为代表的人类精英们,对囚禁它们的底巢之眼开启了讨伐。最终消灭了巨眼,使得人类重返地面。而讨伐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底巢之眼的大眼球有朝上和朝下两面,只要将他们同时射死,触须就能彻底收缩回去。当时部落种族的技术落后,底巢之眼所在的位置又相当之高,导致讨伐祂的战役相当艰苦,使部落几乎损失了上万人。
内部的眼睛具有监视作用,他们可以派出一定数量的人去地面诱引内部的眼睛,再选出人来驾驶飞行器,朝眼睛射上一箭。
外部的眼睛监视能力不强,起到的主要是观察外界的作用。但射击外部眼,他们得先出去。
黑沼时代对底巢之眼的讨伐完全是靠人海战术,一批批不怕死的人硬着气向外冲,触碰到触须的人化成乌脓,后面的人则迅速补位,最后竟然用堆叠成山的人尸挤出了一道可供一人钻出的缝隙。
以他们现在的人数是绝不能用这种方法的。
卡佩斯派了几名精英乌耳墨斯信徒,试图悄无声息地穿过底巢之眼的触须丛林,但是他们全部都没有回来。
荀听将自己的神明道具“蔚维达尔的戒盾”借给了一位探路的佣兵,对方虽然身体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却发了疯。
他的整个大脑侵蚀、萎缩,到了阿呜蒙信徒也无法恢复的程度,不久,他便全身腐烂,死去了。
只要被底巢之眼发现,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会受到伤害,而戒盾只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物理防具”。
现在,可能的办法全部被堵上,他们再次陷入了困境,只能祈祷外侧会有人来营救。
被围困的第九天,有佣兵从地面观察镜中看见,天空飞过去一只的大雁。
或许不是大雁,是其他鸟类或者巨兽族,无论它是什么,这只鸟儿的出现让佣兵欣喜若狂。但随后,他的喜悦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