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旋淡淡地笑。
“阳子下来了,”于佳阔的声音惊动楼道里的声控灯,“走吧小椰。”
这片学区房虽说环境好,但是年代久远了些,看上去老破旧,建筑风格是那种筒子楼,楼道还贴着各类补习班的广告,不隔音,这么晚了,还能听见家长辅导孩子作业的声音。
楼盘底下有条暗黑的小巷,安装的不是声控灯,是个昏黄的小路灯,照在小巷通道里,很有故事感。
顾嘉阳刚拉肚子,等于说吃完还要拉完才走,这会儿和党郝从江旋家里出来,“我们就走了啊江旋,谢谢你的窜稀火锅。”
“毛病?”江旋笑骂。
“开玩笑哒,”顾嘉阳挥手,“过几天我爸赶海回来了,你们过来搭把手搬一下喔。”
“得,放假老师不给我找事儿你给我找事儿。”党郝啧了声。
“帮啊,”花雅说,“帮。”
“阳总发话能不帮吗?”于佳阔笑着说。
“你呢江旋?”顾嘉阳问。
“嗯。”江旋单手插兜应。
“耿直!”顾嘉阳拍拍胸脯,“都是我的好哥们儿!”
“走了江旋,”于佳阔挥手,搭上花雅的肩,“拜拜,过几天见。”
“拜拜。”江旋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四个少年勾肩搭背远去。
花雅回头看了江旋一眼,少爷又朝他挥挥手。
他们刚好赶上桐县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上没有多少人,花雅一眼就注意到坐在前排的白裙子女人,这么冷的天,她只单穿了一件薄纱连衣裙,他喉咙一紧,猛掐自己的腿肉。
疼痛唤醒意识,那个女人消失不见。
手机备忘录停止在一个月前,周海军再次出现他面前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老妈,他就忍着,谁也没有说。这玩意儿好像是因为情绪引起的,每当他比较消极时,老妈就会出现,这一个多月倒是正常了些。
刚刚他又看见了,可他现在也不消极啊。
于佳阔在旁边儿闷觉,他眼神就一直盯着前排的那个空座位,直到下车,老妈没有出现。
不,老妈在他前面走着。
“小椰,小椰?”于佳阔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妈回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随后如风沙一般飘渺消散。
“嗯?”花雅侧头看了眼于佳阔回,视线逐渐清明。
“前面是有什么吗?你看得目不转睛的。”于佳阔疑惑说。
“没什么,”花雅敛定心绪,“你刚说江旋咋了?”
“噢,我说江旋来这边适应的还挺快......”于佳阔重复了一遍。
回到了家洗漱完,花雅心神不定,又好像是某种驱使,翻出老妈的那堆书找照片,没有来得及吹干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在泛着书尘味儿的书页中留下深色的痕迹。
终于在包着红纸书皮的旧版词典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他缓缓地拾起照片,看清楚里面的人时,瞬间不可置信地紧拧着眉头,瞳孔一缩。
泛黄的照片里,分明就是第二个江彧。
那人站在天安门下,笑出江彧从来都不会展露的弧度,一身军装笔挺英气,眉眼透露出正直的善良。
他浑身顿时冰冷,颤抖着将照片翻了个面,背后写着——
花理!离婚你就是想去找鞍城那个白月光是不是?
每个人的声音像循环播放一样响彻在他的耳边,使他的大脑彻底嗡鸣,种种迹象连接在一起形成完美的环,这就是事实。他该说些什么呢?世界好小吗?还是说缘分?可就算是缘分,也是孽缘。
江枫是江旋的爸爸,那个自动退出的女朋友就是他的妈妈。
花雅苦笑一声,这算什么?
有了这层关系,那他和江彧的相遇绝非偶然,江彧肯定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所以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江彧,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江旋知道吗?听少爷上次讲的故事来看,好像并不知道,可这只是好像,并非绝对。花雅手心泛冷,从头到尾,他都被人蒙在鼓里,和江彧在一起的一年里,他就好似被扒光了在男人眼中行走。
他只听到江旋口中的男方视角版本,那女方视角的版本呢?在外婆眼中,老妈的故事又是怎么样的呢?
“江枫?”花丽珍皱眉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小椰,你为什么会知道江枫?”
“是这个外婆,”花雅将照片递到花丽珍面前,眸子沉静,“我昨晚收拾书,它掉了下来。”
花丽珍拿起照片,浑浊的双眼颤动,不自在地回,“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么?”花雅轻声说,“可我想听老妈和他的故事。”
“你妈妈和他没什么故事!”花丽珍倏地站了起来,放大了声音激动说,可立马反应过来,又缓缓地坐下,哀叹道,“都过去了,小椰,都过去了,咱不提他好不好?”
“外婆,那天来我们家里找江旋的那个男人,”花雅顿了顿说,“是江枫的弟弟。”
“江枫的儿子,是江旋。”
“你说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来桐县?”花丽珍一听炸了,“鞍城不够他们待吗?狗屁!都他妈是狗屁!”
外婆情绪失控的模样花雅有很多年都没看到了,他呆愣地坐着,听外婆里里外外将江家上下骂了个遍。
“你妈妈原配被变小三儿,你知道江家有多咄咄逼人吗?他家有权有势,不得了咧,找到村里让村长带到我们家里来,我寻思着什么事儿呢,人直截了当叫你妈妈离开他儿子,说他儿子有婚约了,”花丽珍起身来回踱步,激愤说,“当时我们家院子围着一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那个年代,女孩子被人找到家里,简直就是羞辱!”
花丽珍又走过来握住花雅的手,“小椰啊,你妈这一辈子都要强,可惜命苦啊,后来你妈生了你,村里说闲话的人很多,她把房子买到城里才好了些,你爸吃软饭的,经常拿这件事儿戳你妈的心口啊。”
“你说的那个江彧,我那天看到他就觉得很眼熟,没曾想真是江家的人,他和江枫的儿子来桐县干什么?来看我们家现在过得好不好吗?啊?江枫呢?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当年事儿闹起来的时候,他美滋滋地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呢!”
“他去边防当兵了,”花雅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心脏,“在一次边境冲突中,他......牺牲了。”
“什么?”花丽珍哑然,沉吟,“算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你今天不拿出这张照片来我根本就不会记起这些事儿。小椰,你那个同学江旋,少跟他来往,他们那类人,我们越远离越好。”
“嗯,”花雅垂眸看着照片,“知道了,外婆。”
扳手拧的螺丝第五次从车盘掉落,花雅长呼一口气,烦躁地将扳手扔到一旁,他钻了出来,点了根烟抽。
手表震动,上面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不是江彧就是江旋的,他都没有回。
他俩现在人在鞍城,在电话里说不清。
“小椰,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于佳阔摘下手套坐在他身侧喝水,“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咋了?”
“很明显么?”花雅问。
“很明显,”于佳阔点头说,“你脑门儿明晃晃地刻着‘我很不高兴,别烦老子’。”
花雅笑了声。
“谁惹我们小椰了?”于佳阔佯装板着脸,扒拉起工装衣袖,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阔哥给你撑腰。”
“真的吗?”花雅泯灭烟头。
“真的。”于佳阔说。
“有你这份心就好了,”花雅笑着说,“没谁惹我,就有点儿情绪不高。”
“那你为啥情绪不高啊?”于佳阔问。
“阔儿,咱能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么?”花雅叹气说,“情绪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对吧,待会儿我就好了。”
“好吧,”于佳阔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链状,“我不问了——下午去赶海么,掏贝壳去。”
“行。”花雅应道。
“哎,江旋给我打了个电话,”于佳阔掏出兜里振铃的手机,“喂,江旋?小椰,小椰在我旁边呢,他修车没带手机,噢,好的。”
说着,他把手机给了花雅。
花雅顿了几秒,才拿到耳朵跟前接听。
“我明天就回来了。”江旋嗓音轻快地说。
“江彧呢?”花雅淡声说。
电话那头的江旋呼吸都停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有点儿不爽,“问他干什么?”
“我问你,你就说。”花雅说。
“你咋了?”江旋立即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他明天跟我一起回来。”
“嗯,”花雅说,“我还要忙,挂了。”
“小——”江旋话还没说完,花雅直接掐断了电话。
于佳阔懵逼地听着花雅清冷的语调,疑惑说,“你对江旋怎么那么冷淡?是不是你俩吵架了?”
“没有,”花雅重新钻到车盘底下,“阔儿,你不是说不问了么?”
这句话把于佳阔吓的,冷脸小椰还是很可怕的,他安安静静地又喝了口水,顺便回了个江旋才发来的消息。
-江旋:你惹他了?
-于佳阔:我怎么惹他了?你惹他了吧!
-江旋:他出什么事儿了么?
-于佳阔:没有啊,没出什么事儿啊,昨晚我俩回家都好好的。
-江旋:行,我明天回来。
-于佳阔:【ok】
花雅心里憋着气儿,等到江彧要回来的第二天,主动给男人打了个电话。这些事,不是说他忍着不说就过去了,他必须要问明白,他是说为什么一直看不透江彧,明明家在鞍城,事业有成,盘踞在桐县这个小地方,知道他的所有事儿,现在一细想他都觉得很可怕。
“回来了么?”那边电话接听后,花雅问。
“还在路上,两个小时,”江彧车里还有导航声音,“怎么了吗?”
“嗯,问你些事儿。”花雅说。
“那我待会儿直接来找你吧,”江彧说,“顺便去吃个饭。”
“你吃完饭再来,”花雅生硬地说,“我怕待会儿咱俩都没心情吃饭。”
江彧稀奇地笑了声,“哟,这是咋了?”
“急什么,”花雅嗤声,“好好开车,我挂了。”
还不到两个小时,江彧就给他发了个桐县定位,看来是顾不上吃饭一脚油门轰到底。
他打车来到日落大道,时间也正逢冬日的日落。
江彧下了车站在桥边看海景,余光感应到花雅的身影,转过了头,深邃英挺的五官因为背光显得有些阴霾,直直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少年。
“这两天——”他正准备开口,花雅一掌重重地按在他的胸口前。他错愕的眼睫下垂,才注意到花雅手心下的......照片。
江彧讶异地挑了挑眉,趁花雅手放下去照片掉落的瞬间,接住那张薄薄的照片,眼底充斥着淡凉。
“问江枫?”江彧说。
“他没什么可问的,”花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问你答,配合么?”
“嗯,配合。”江彧点点头,目光还在照片上。
“你知道花理对么?”
“知道。”
“江旋知道么?”
“他.....知道一点儿但不多。”
“你为什么会来桐县?”
“因为你。”
“因为我?”花雅蹙眉。
“因为你。”江彧肯定说。
“你和我相遇是你的蓄谋还是偶然?”
“蓄谋。”江彧这才将黑眸目不转睛地盯在他脸上。
花雅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因为我来的桐县?”
“故人所托,”江彧说,“你还记得去年暑假,江旋奶奶对你说的,她想起了两个故人么?”
“一个是花理,一个就是江枫,”江彧沉着地说,“当年我爸处理这事儿没处理好,对你妈妈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江枫,他还没牺牲前就对我说过,让我帮忙对你们家照顾这点儿,但我那几年在国外很忙,等我来到桐县时,你妈妈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你和你外婆,所以我在那个雨夜捡到了你,让你跟我走。”
“江彧,我该相信你吗?”花雅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微眯眼说,“我该相信你吗?如果我没发现这张照片,你是不是要一直骗我?”
江彧没有说话。
“从现在开始,从我的生活中远去,”花雅一字一句地说,“这无关曾经,无关上一辈的纠缠,我只是觉得和你们远离我会比较好一点。”
“小椰.....”江彧皱眉,“你是在害怕对吗?我当初选择隐瞒就是考虑到你会害怕,会排斥,这也是我能想出最优来弥补你们家的方法了,我不是想着不告诉你,起码得等到你考上大学,生活稳定以后,而不是在你最稚嫩的十七岁,你也说过啊,少年人不用考虑太多。”
“就这样吧,”花雅抿唇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江彧,你得承认,我们永远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了?”江彧手快地攥住少年的手腕儿,低头说,“江枫没能力保护他的爱人,我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两天解决好鞍城的事儿,还有一年,只要这一年江旋不来捣乱,你安心备战高考,之后会一切顺利,相信我好吗?”
花雅使劲从他手中挣脱,“我回家了,别来找我,别在我眼前晃。”
江彧放任花雅转过身的背影离他远去。
花雅心里其实并没有很挣扎,知道一切事儿后甚至看得很淡,和江彧的聊聊可以说算得上非常平静。
他就一个目的,远离江家的所有人,他不想悲剧重复上演,不想外婆再受到第二次伤害。
但是——
他家大门口站着江旋。
心脏开始激烈跳动,他突然觉得有点儿累。
江旋戴着鸭舌帽,微低头长腿屈膝身体倚靠着墙,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流畅的下颌线,听见他的脚步声,抬头望过来,顿时站直了身体。
“怎么不进屋?”花雅淡淡地问。
“才来,”江旋看着他,滚了滚喉结说,“和江彧谈得怎么样?”
“啊,还行。”花雅开了门进屋,外婆还没从面厂回来,江旋站在门外台阶,没有迈步,他对少爷说,“你进来啊。”
江旋走了进去,清嗓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嗯。”花雅坐在石凳上,垂眸应,“来,坐,我也给你说说。”
江旋正襟危坐地坐到他面前。
“你爸那个女朋友,姓花对不对?”花雅问。
“对。”江旋答得很快。
“我妈也姓花,”花雅慢慢地说,“江彧说你知道一点儿,但不多,你爸爸赌气你爷爷棒打鸳鸯的那个女生,是我妈。”
江旋整个人僵住。
“当年的事儿,我们后辈不在场,所以只言片语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谁说的是真,谁说的假,谁添盐加醋,谁扭曲事实,我们都不知道,”花雅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妈的确是最无辜的。”
“对不起,我......”江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此刻是最他妈讽刺的。
“江旋,我跨不过去这道坎儿,”花雅手撑着额头,疲惫地说,“真的。”
“别喜欢我了,不要喜欢我了。”花雅闭眼,“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里,离开?”
江旋心碎了一地,疼得他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
“我做不到。”江旋咬牙说。
“你凭什么做不到,你最应该做到!”花雅猛地站起身,浅棕色眸子泛着红,“你懂什么?你爷爷当年一脚踩碎了我妈的骄傲,因为有权有势,所以轻而易举,现在!现在我还能听见有人说我妈该死!是她的报应!但谁知道事实的真相呢?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花理,而你,不要成为第二个江枫。”
但是,但是他缺乏了横跨这条线的勇气。
过年了。
花丽珍织毛衣的速度很快,给花雅织了一件红色毛衣还给苗禾织了一件,沿海的南方过年温度没有其他地区那么冷,单穿毛衣加外套就可以过完整个冬。
花雅皮肤白,穿暖色调的衣服把他衬托得很有元气,除夕一早他和苗禾都穿着花丽珍织的红毛衣站在门前贴着对联,一高一矮的身高从背后看起来很有兄妹的温馨感。
花丽珍笑着双手叉腰在院里指挥,“小椰那边儿高了,哎,往下一点儿。”
“这样好了么?”花雅拿着对联,稍微扭头问。
“差不多啦。”花丽珍说。
花雅把人字梯靠墙搭着,“小苗,帮我扶一下,我挂灯笼。”
“嗯。”苗禾点点头。
花雅在上面挂,花丽珍就在下面给他递,忙活了半天,才把新年的几样活儿弄完,院子里的那些花藤架,青梅树都挂上了小红灯笼,喜红一片。
“这是什么哦?”花丽珍戴着老花镜,拿起石桌上花雅放的一盘线问。
“彩灯,”花雅从梯子跳下来,拍拍手中的灰,“我待会儿把它牵到葡萄藤上,晚上一开老好看了。”
“真的吗?”花丽珍嘿了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玩意儿咧。”
“跟隔壁于佳阔他们学的,”花雅说,“去年您不还说他们家亮堂堂的很漂亮吗?”
“我早忘了。”花丽珍笑着说。
这两年苗禾都在花雅家过年,苗强巴喜不得,说什么带苗禾去走亲戚会收红包,他不想给人回,只想白嫖,碍于亲戚又拉不下面子,每次暗地里骂苗禾收什么红包钱,多余的收不回还往外倒贴,赔钱货一枚。
看见苗禾跟别人的孙女儿似的,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个人的新年算不上多热闹,花丽珍还是会做一大桌子菜,然后掏出两个大红包发给他俩。
起初苗禾死活不肯收,就算收了也会找机会悄悄地放到花丽珍的卧室里,有次花丽珍生了好大的气,苗禾也不敢了,存在那儿去蹭饭时就买菜。
“新年快乐,两个乖孙儿!”吃完团年饭,花丽珍照例拿出红包喜笑颜开,“快快快,快给我这个老婆子拜年!”
花雅配合着老太太,端起酒说,“祝外婆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好,来,大红包!”花丽珍乐呵地说。
“祝奶奶,长生,不老,永远,不死,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苗禾跪在地上朝花丽珍磕了个响头。
“哎哟宝贝儿,”花丽珍被苗禾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粗粝的手指抚去少女额头上的灰,“好!奶奶永远不死,来,给你大红包。”
苗禾喜滋滋地笑了笑,眼眸亮晶晶的,“谢谢,奶奶。”
某五人帮群。
-于佳阔:@顾嘉阳@花雅@党郝
-于佳阔:吃完饭了吗?走,去海边放烟花啊。
-顾嘉阳:吃完饭了,走!
-党郝:再等等,我还没结束呢。
-于佳阔:@江旋,哦豁,少爷又跟我们一起放不了烟花咯。
-顾嘉阳:少爷发个红包!
-党郝:发红包!
-于佳阔:发红包!
-江旋:新年快乐。
红包有金额限制,江旋一口气发了二十个两百的金额,界面黄橙橙的一片,于佳阔他们几个抢嗨了。
“小椰!”于佳阔在花雅家院门扯着嗓门吼。
-江旋:新年快乐。
-江旋:转账【88888】备注:新年发发发。
花雅看着江旋单发给他的消息和超大金额转账,没回。
那天他给江旋说清楚以后,少爷缓了好久,才木讷地点头,沙哑地说,好,我清楚了。
自此,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他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星期前,今天除夕江旋给他发了第一条消息,从对话框来看,依旧是少爷的独角戏。
“佳阔喊你呢。”花丽珍提醒了他一句。
“噢,我知道,”花雅将手机搁在兜里,叹了口气,“小苗,走,去放烟花。”
“别玩太久哦。”花丽珍嘱咐。
“好的外婆。”花雅揽着苗禾的肩走出院门。
“嘿,你俩这毛衣好看,”于佳阔看着他俩说了句,“奶奶织的么?”
“嗯。”花雅说。
“明年我也找奶奶给我织一件红毛衣。”于佳阔羡慕。
“自备毛线啊。”花雅瞅了他一眼。
“哎操,那必须的啊!”于佳阔说。
“还要提前预约。”花雅忍着笑说。
“行!”于佳阔笑了声,“哎,江旋发的红包你咋一个都没领?”
“不想。”花雅淡声说。
于佳阔靠近了他一点儿,低声说,“你俩吵架了是吧?”
时间在流逝,再陌生的关系在时间的磨合下终究还是会变得熟悉,就像现在,他和江旋但凡有一点儿不对于佳阔他们也看得出来,然后问缘由。
无形中的一道线将他俩牢牢牵住,剪不断,理还乱。
“问他去。”花雅不想再继续欺骗,直接将锅扔给了江旋。
“那天修车我就问他了,他没给我说,”于佳阔说,“你俩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吵架了?好几次了都。”
“所以于佳阔就是个傻逼!”党郝骂道,“明明老街有家烟花爆竹的批发店卖得特别便宜,他非要让我去市场买!”
“老街那家不是没开门吗?”于佳阔瞪着眼睛说。
“开了!”党郝说,“阳子过来看见他家开着的!”
“操!早上我爸叫我买火炮都没开!”于佳阔说,“我他妈骑着电驴跑市场买的。”
“没事儿,就多几十块钱而已。”顾嘉阳宽慰说,“过年又不是没钱,刚不抢了江旋那么多红包吗。”
“......也对。”党郝沉思说。
“靠,江旋好像个冤种。”于佳阔乐了。
“我也在群里发个吧,”党郝说,“意思意思一下,虽然没他的多,但也算是发过了。”
“我也发。”顾嘉阳点了点头。
花雅没参与他们的红包战争,带着苗禾去点仙女棒玩儿,玩了会儿,党郝走了过来将酷妹支开,“小禾苗,你佳阔哥他们在炸狗盆,老有意思了,你去玩那个。”
“行。”苗禾玩仙女棒的面无表情一听炸狗盆来了趣儿,朝花雅打了声招呼跑过去了。
“是有秘密吗还把妹妹支开。”花雅看着手中的仙女棒说。
“我哪有什么秘密,”党郝笑了笑,“应该是你和江旋的秘密。”
花雅一愣,“咱们这几个就阔儿和阳子神经大条啊。”
“哎,他俩那是傻,你俩忒明显了,我没怎么琢磨都能看出来,也不知道其他人看出来没,”党郝啧,“尤其是江旋,一副恨不得宣告全世界的模样。”
“我俩没谈。”花雅说。
这下轮到党郝愣了,“没谈?我以为你俩谈了好久了。”
“怎么讲?”花雅挑眉问。
“先不说红榜这么显眼的特征,从我们这些上帝视角来看,江旋是追着你跑,你是无意识的在放任他接近你,比如在学校的时候,选座位不是在你对面就是在你旁边,早上你起不来他给你带早餐,都不给我们带!不小心控诉一下哈,给你接水,打饭时还帮你托饭盘,哦,上课时他爱走神看着你,”党郝一条一条地举例,“我先开始以为他把你当兄弟的照顾,后面他当着全校的面儿念情书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持着这股不对劲儿再看他对你做的事儿,哎我妈,反正张飞不会对刘备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