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发热,后背浸出汗来,恍惚间以为是在家里,于是下意识嘟囔,先是小声说脚疼,接着又口渴想喝水,一会儿抱怨身上很冷,下一秒又觉得热。
“老实点。”
操,怎么这么难伺候。
段煊扶住他,被闹得眉心直跳,简直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这个时候,来不及思考,反应过来时已经连拉带拽地把人安置在床上,又找来温度计给他测体温。
果然是高烧。
他拧了拧眉,想起对方刚摔断腿,估计吓得不轻,没来得及休息又遇上尸潮,早上洗澡后头发也没擦干,发烧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紧接着,他又突然反应过来——郁酌在他床上睡下,自己倒是没地方睡了,刚才就应该直接把人送回去!
虽然狠狠皱着眉,但他动作却没停,倒了杯热水,又拿来退烧药,僵硬而不失熟练地给他喝下去,正要转身,却手上一紧,被郁酌拽住了衣袖。
郁酌手心带着汗水,脸色是发烧后的红晕,眼神望过来时,像是注视着他一般,语气很委屈。
没来由的,段煊心里漏了一拍,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是很有攻击性的,下一秒,却听见他说:“平时睡觉前,你都会和我说说话的。”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段煊原本都顿住脚步了,听到这话,如同临头泼了一顿冷水,反应过来后,几乎要冷笑出声。
好的很。
静默中,他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抿了抿嘴,最终冷着脸看他一眼,粗暴地用被子盖住他祸国殃民的半张脸,啪嗒一声关上灯,转身离开。
睡他的床,喝他的水,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把他当成不知道哪一任的相好。
刚才就该直接赶他出去。
而郁酌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喝过药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不适感退去很多。
刚睁开眼时,他还以为自己还睡在那张破烂小床板上,心想难道是睡习惯了,居然没觉得硌人,清醒几秒后,终于注意到陌生的环境,记忆也渐渐回笼。
他只记得昨晚翻窗户进了别人房间,没想到屋里的人居然是段煊,不知怎么的,对方也没赶他出去,但之后的事情就模模糊糊,不怎么清晰了。
这症状看来应该不止是发烧,更多是那管药剂起了作用,睡了一晚药效过去,所以才会恢复这么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到这里,郁酌蹙起眉,意识到他不得不回去找机会一趟,得找到解药才行。
思索几秒,他翻身下床,打量四周。
“条件不错啊。”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面积不算大,该有的却一应俱全,桌椅电器,各类摆设,看起来不像在末世,倒像是普通的家居房。
郁酌心里啧了一声,转过头时,突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于是凑近去看。
是退烧药,已经开过了,还剩四个花花绿绿的胶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潦草写着:“早上喝完。”字体遒劲,和本人如出一辙。
这下他是真觉得意外了,毕竟段煊每次见到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却在这种事情上出奇的细心。
半晌,他捏了捏药盒,听见哗啦响声后,接着便出了门。
近中午,基地里人很少,大都有序地忙碌着,郁酌熟练地避开人群,从前几天就打听好的一处防守薄弱的围墙边翻了出去。
双脚踩上基地外泥泞的草地,他抿了抿嘴,悬着的心却放下来些,回头朝着墙内望了一眼,没再停留,按照昨天的计划悄声离开。
末世之后,人类的数量不断缩减,各种野生植物却仿佛得到滋养,疯狂生长,形成遮天蔽日的树荫,风起时,各种摩挲声聚集缠绕,干扰丧尸的判断,反倒安全很多。
郁酌独自在外面生活过近一年,就算现在被限制了发挥,但一两个丧尸还是能应付。
他呼吸声很轻,神色看上去有些散漫,却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
寂静中,没走多久,察觉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郁酌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听了片刻,他眉梢微扬,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转过身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利刃破风声响起,对方脚步倏地停住,僵在原地,看着锋利银光从眼前闪过。
郁酌扣住刀柄,下一秒,刀刃已经抵在来人颈间,稍稍一动就能划破他的喉咙。
“郁……郁少爷——”男人站在树后,猛地一抖,脖子上渗出几滴血珠,结巴道,“我没恶意,您别杀我。”
郁酌没理会他,目光落在另一侧的灌木后:“还有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他抹了脖子喂丧尸。”
话音刚落,灌木丛中就站出来一个人,和这个男人穿戴着一样的装备,步伐沉稳,神色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却并不惊慌,反而朝郁酌点了点头:“郁——”
“周烈,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别这么叫我。”
郁酌打断他,三两下用绳子将两人紧紧捆住,在他们的包里翻翻找找,问话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李桐时报的信?”
“李桐时?”周烈迟疑几秒,似乎在回忆他是谁,接着便否认了。
“他离开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行。”郁酌不知道信了没,没再继续问,只是包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忍不住皱眉。
察觉到他的意图,周烈微微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冷静道:“郁酌,老板他很想念你,上次给你下药,是那几个人没遵守规矩,已经狠狠责罚过他们了。”
“是吗。”
郁酌扔开背包,手里的匕首转了一转,心道刚才体力还是消耗太大了,盘腿坐在他面前:“既然这样,解药呢?”
“只要您愿意回去,解药立刻给您,老板也保证,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即使被狼狈地绑起来,他也从容不迫,似乎确定郁酌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安静地等待回答。
回到从前。
郁酌在心里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扬起眉,冷笑一声:“不可能。”
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他没浪费时间,紧了紧两人手脚上的绳子,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绕着树干缠绕几圈后,打上一个死结。
“周哥,半个小时就能解开,这还是你教我的。”
说完,郁酌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把他们身上的武器搜刮一空,转身要离开。
“您问起李桐时,是见过他了吧。”
没走两步,周烈的声音却再次从他身后传来:“这附近只有一个基地,您这两天是待在那儿吗,您宁愿躲在那种地方也不肯回去,老板知道了,会很失望的。”
明白他的未尽之言,郁酌脚步一顿,却仍然没有停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十分钟后,郁酌在心里狠狠骂了句,看着熟悉的基地围墙,认命地翻回去,忍着微疼的手腕,想到周烈的话,决定提醒他们一声。
谁知在基地里找了一圈,却没见着几个人。
他环顾四周,沿着小路走了一阵,没走多久,远远地看见侧门边的空地处围了一大圈人,正热闹地说着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骂声从远处响起。
“段煊!你是不是要造反,还不快放开我!”洪望浑身上下被绑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大骂一通,看起来却像是待宰的牲畜。
郁酌微微挑眉,上前几步,停在人群外,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段煊身上。
段煊脚下是几级高的台阶,听洪望这样说,却是勾了勾嘴角,周身气势慑人,眼底透露出几分不带感情的冷酷来,抬起脚,狠狠踩上他的肩头。
“想让我放了你,先问问大家同不同意。”
见此情形,郁酌询问站在身旁的赵叶芳。
“这个洪望,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要带着这么多物资和武器逃走,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赵婶气愤道:“要不是他今天早上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运东西,被段队长发现,我们这些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问清楚前因后果,郁酌眯了眯眼,心想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落在洪望身上。
这人懦弱又自私,居然还挺有胆,知道昨天的事情被捅出来后,在这儿不好混下去,想出来这种办法。
洪望被段煊压制住,全身上下绑成了麻花,根本无法动弹,那几个手下也被捆成一排贴在墙边,被余思莹看守着。
他不死心地挣扎:“你凭什么!我才是这个基地的首领,我现在要走,带走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其他人对洪望仅剩些许敬畏之心,也在这些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要不是现在食物珍贵,恨不得用鸡蛋砸烂他的头。
“队长,别废话了,把他丢出去。”蒋自明早就看他不顺眼,在旁边出主意。
段煊没理会洪望的鬼哭狼嚎,只是松开脚,转头看向围观的众人。
“大家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这里临时停留,我前几天和队友商量过,打算今天就继续往北边赶路。”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昨天广播里的话让他十分在意——B市建立起丧尸病毒研究中心,有军队镇守,持续招募幸存者加入。
这样的消息他收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真实可靠的,总是失望而返,而这回虽然同样不知道真假,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除此之外,北方比起这边地广人稀,危险性小很多,许多队友的家人也幸存在B市附近,因为信号断联而不方便联系,仅仅能够确定他们还活着,这样看来,他们在这里已经停留足够久,该按原计划向北了。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哗然,不愿意他们离开,郁酌却眼神一亮,心中盘算着,如果是往北方走,那也正好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如果能顺路一起,还能借机躲开那些难缠的尾巴。
见众人都有些骚动,神色不安,段煊向他们解释了决定离开的原因,并分享出广播里的信息。
“如果有人愿意一起离开,我们不会拒绝,当然,洪望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们,大家可以选出新的首领,基地里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话音落下,底下嘈杂的议论声顿起,显然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一路上,段煊没有加入过任何基地,凭着雇佣队伍杀出一条血路,也逐渐声名鹊起,几乎所有基地首领都对他的实力有所耳闻。
和他一起离开的确是个好选择。
可大部分人从末世爆发起便待在这里,父母亲人俱在,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广播就选择离开生活已久的家园,不仅是担忧死在路途中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如果消息是假的,他们又该怎么办?
与其将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面前,他们宁愿让这个结果永远变成未知,永远满怀希望,却不会被打破幻想。
因此,即使有人跃跃欲试,但真正愿意一起走的人却寥寥无几。
“赵婶,您要离开吗?”收拾东西时,郁酌问赵叶芳。
“我?”
她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听他这样问,脸上露出笑容,朝基地后方的坟地看了一眼,眼神很深。
那里原本只是片未开采的空地,因为基地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而变成坟场,原本被大家忌讳不吉利的地方,到了现在,也成为了和家人团聚的场所。
她亲手给丈夫和儿子解脱,也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他们。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跟着年轻人折腾了。”赵婶这样说,接着,又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将郁酌叫到身边,塞给他一把糖果,“收着吧,我这些年攒下来的。”
出发时,和他们一路的除了段煊的队友,还有杨茴以及几个年轻人。
一共三辆车,都经过严格的改装,铜墙铁壁一般,以此抵御丧尸的攻击,郁酌本想找一辆看起来最舒适的坐上去,还没来得及仔细选,就被余思莹拉上车后座。
见他上车,段煊撩起眼皮看向他,又很快收回视线,没说话,也没提起昨晚的事情。
余思莹笑眯眯地看他:“小少爷,没想到啊。”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敢和他们一起上路,这样一看,他就算不能打也没什么,起码看着养眼。
听见她的称呼,郁酌不自觉蹙眉,却没说什么,笑了一下,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有家人在那边。”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朝车里扫了一眼。
除了余思莹和副驾驶的段煊,另外两人是生面孔,不过看起来几人应该是认识,举止间很有默契。
这车在末世前价格昂贵,舒适度都是有保证的,上路后,郁酌以为就算颠簸应该也能勉强忍,谁知开车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一段路开得曲曲折折。
以前赶路时,他启程前后都有人照顾妥帖,路途中也是无微不至,没想到这次碰上硬茬,不要命似的在路上疾驰,他本来就晕车,没过多久就脸色发白,不怎么说话了。
一路颠簸。
“不舒服吗?”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余思莹朝驾驶座的椅背踹了一脚,“卜成开车就是这样,性子急,习惯就好了。”
卜成把着方向盘,听到她的话,没响应,反而拖着声音道:“队长,要我说,刚才出发前就不该多问那句,走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么多活人聚在一起,不就是给那些丧尸加餐嘛。”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郁酌一眼,显然是十分看不上他这个拖后腿的。
郁酌被颠得没脾气了,神经却格外活跃,见他嘲讽自己,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怜,嘴上却没客气:“不好意思,我现在还算是你队长的救命恩人,要是碍着你眼了,你也只能先忍忍。”
“你——!”
见他这样说,而段煊听见了却没有反驳,卜成心知可能还真被他误打误撞混出这样一个名头,恨恨地瞪他一眼。
安静几秒后,他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还没说出口,却被郁酌打断。
“有丧尸群,就在附近。”
上一刻他还神色懒散,转瞬间,他突然就变了神色,脸色仍然很差,声音却带上几分严肃,低声提醒大家。
听到他的话,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几人都下意识警惕起来。
车开了几个小时,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渐暗,正是丧尸活跃的时候,轰鸣的汽车声的确有可能招致攻击,但外面除了一条笔直的公路,四周都是平地,完全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怎么可能有丧尸群。
卜成被他笃定的语气唬住,只是紧张了一瞬,又冷笑道:“怎么,你是预感到它们要过来不成?”
但这一次,没等郁酌再说什么,车辆后排就传来人声。
谢衷一贯寡言少语,存在感极低,从赶路起就没说过话,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在休养生息,却在这时候悄无声息地坐直,比了个手势,低声道:“安静。”
他在这方面向来敏锐,这样做的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太过当真,而谢衷突然这样提醒,大家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变。
停车熄火后,他们给后方车辆发了个信号,悄无声息地将身体压低,卜成打开探测仪,检测附近的丧尸数量。
天色暗得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压压的浓云占据整片天空,没有树木的遮挡,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刮过,又被隔绝在牢固的钢化玻璃外,哐铛作响。
两分钟后,车内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段煊看着始终没有发出警报的探测仪,微微皱起眉,右手扣上消音枪的板机,却在转过头时,看见后座的郁酌动了动,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郁酌声音很轻,暗色中,只看见他颈间的项链闪烁一瞬,接着不紧不慢地侧过身,转了转探测仪的方向,似是随意地在后盖敲了敲。
很快,显示器上移动的红点逐渐增加,他轻声说:“来了。”
下一秒,平地与天幕交界处隐约出现极小的黑点,很快就越来越近,密密麻麻围成一片,形成漆黑而汹涌的浪潮,丧尸群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大规模由西向东移动。
丧尸通过声音和气味辨认猎物,行进时,口中时不时发出嘶吼声,有的只剩下半边身体,内脏露在外面,凝结着暗色的腐块。
也有丧尸拖着残肢,皮肉外翻,被蛆虫彻底蛀空,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车窗,似乎想看出什么,半晌,还是一无所获地离开。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腥臭味,它们将几辆车围得密不透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深渊。
郁酌的心跳禁不住快了几分,众人死死屏住呼吸,后背浸出汗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中却因为这只丧尸类似于凝视的动作而掀起惊涛。
没有思考能力的活死人,却在没发现任何异样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巧合,还是它真的在怀疑车里有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紧绷的神经掩盖,丧尸群的移动持续了十分钟。
眼看它们离得越来越远,车里的人终于松了口气,等探测仪检测不到一点踪迹时,这才发车上路。
道路两旁,大部分路灯遭到破坏,只有零星的太阳能板仍然完好,顽强地发出一点光亮,几辆改装车轧过宽阔的公路,卷起扬尘。
确定安全后,郁酌立刻恢复成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白着脸靠在车后座。
“你怎么知道附近有危险?”余思莹心有余悸,半晌,怀疑地看了郁酌一眼,却正好瞥见他失去血色的脸,神色难看,似乎十分不适。
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紧张道,“你怎么了?”
郁酌好一会儿才开口:“脚——”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压了压眉尾,蔫蔫道,“脚麻了。”
“……”
安静中,卜成不屑地嗤笑一声,一手搭着方向盘,转头对余思莹说:“你也别问了,我看他就是误打误撞,想找个停车休息的借口,难不成他还能比谢衷更早发现危险?”
这副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有多敏锐的觉察力。
于是话题到这里便结束,重新出发后,车速丝毫未减,车窗紧闭,通风口簌簌地换着气。
道路不算平整,郁酌又晕着车,虽然脸色白得不行,途中倒是一次也没吐,只是再三表达对卜成车技的不满,表示车程太长,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他也不是故意折腾,只是车上坐久了浑身不舒服,加上路程颠簸,让人耐不住,于是奄奄一息地在靠在后座,头发也被压得有些凌乱,软塌塌地垂在脸侧。
终于,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口时,卜成受不了了,咬牙道:“嘀咕什么?有本事你来开。”
“开什么开。”郁酌还没说话,余思莹倒先开口了,“没看见他腿上有伤吗,这样怎么开车?”
说着,她又瞟了一眼对方虚弱的脸,心道这对他来说这可能确实辛苦,顿了几秒后,不禁想起以前听过的传闻,在心里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是被人怎样精心照顾着,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既然开不了——”
卜成当然知道他没法开,刚才这样说也只是想刺郁酌一句,被余思莹驳回后,他挑起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被身旁的人打断。
段煊坐在副驾,一路上没怎么出声,却在这时候开了口,止住他们的挣扎。
他简单道:“换我来吧。”
这次没人能有意见了。
驾驶座换人后,车确实稳了很多。
郁酌在后座微微抬眼,只能看到段煊棱角分明的小半张侧脸,对方眼神冷凝,驾驶时很专注,辨不出其他情绪。
打量几秒后,他移开视线,又朝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卜成挑了挑眉,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点笑容,接着才安静下来。
道路变得平稳,他终于舒服了,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很快就升起困意,没精神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半闭好一阵,昏昏沉沉,又因为背后硌得慌,始终睡不安稳。
车内很安静,只有车轮摩擦的细微响动,车载广播因信号中断而沙沙作响,只能关闭,发出细小的滴滴声,郁酌下意识侧过身,听得心烦,觉得很像心肺监护仪的警报,连带着空气中似乎也弥漫起消毒水味。
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其他车辆,这也算是好消息,毕竟在这种时候遇到人类,也许比丧尸的攻击更加危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郁酌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阳光有些刺人,他闭了闭眼,还没看清外面的情况,便感觉到车拐了个弯,半晌,速度也缓慢地降下来。
“滴——”声后,他清醒了些,下意识朝前面看去,段煊正按下对讲机,和另外两辆车简短通讯:“进入市区了,附近丧尸数量较多,大家注意警戒,两公里后在目的地停车修整。”
“队长,要休息了?”余思莹倏地坐直,朝车窗外看了看。
“嗯。”
道路两侧都是高楼,枝繁叶茂,整座城市却陷在死寂中,四处觅食的丧尸是这里唯一的活物,寂静中,即使刻意减下速度,汽车噪声仍然显得刺耳,时不时引来落单的丧尸。
段煊简单解释:“附近有栋大型购物中心,我们就在那儿停车,顺便增加一些补给。”
离开时,他们武器不算少,但实际上撑不了太久,不仅是要留给基地里的其他人,更关键的原因是——大部分物资已经被洪望耗空,又或是上缴给其他基地,以寻求庇护。
因此即使各类物品目前还算充足,但也需要提前做准备。
见终于要停车,郁酌顿时没了困意,贴着窗户往外看。
两三人先下车清理附近的丧尸,用简易的围栏做成防护。
卜成在车上待久了,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下车后三两下解决了危险,朝车里打了个手势,正要回来时,动作却一顿,似乎看见什么,接着转身朝另一边去了。
“他这是要去干嘛?”余思莹一愣,有些坐不住了。
段煊见状也皱起眉,本想叫住他,又担心声音太大会把丧尸引过来,只能不耐地敲了一下方向盘,按原计划去停车,让余思莹盯住卜成的举动,替他掩护。
虽然坐在后座,但透过车窗,郁酌也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行动轨迹,只见卜成顺着大楼外墙走了一段路,最终在其中一家店门前停下。
店门已经碎了,里面一片混乱,各种汽车配件散落满地,唯独展台上那辆配置精良的摩托车是完好的,除了零星灰尘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痕迹。
卜成站在原地打量几眼,也许是想试试车能不能发动,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转动钥匙。
“完了。”
看见他的举动,郁酌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而下一秒,眼看着卜成将手搭了上去,摩托车前灯也随之闪烁,郁酌闭了闭眼,在心里骂他蠢货,同时将右手扣上了车门,随时准备下车逃命。
瞬间,警报声响彻整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