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笑语嫣然。
余晖靠在冰冷的墙边,端着一杯淡酒,舞池里的人玩得很疯。
外面的人看这些人光鲜亮丽,羡慕无比,而这些人却只能在小小舞池里短暂释放自我,宛如笼中雀。
他们的家族是联邦手里的利剑,被选中的人为国拼杀,剩下的人恪守规矩,经营家族。
一半死,一半生。
余晖垂下头,满面淡漠。
从贵族到元勋,弥漫着尸体腐朽和珠宝铜臭。
他莫名想到了他和落霜的结婚证,没有一张合照,连姓名都要隐匿,甚至在和他结婚之前,斯科特都很少见到落霜本人,听说一直待在军部接受训练。
余晖突然觉得落霜很可怜。
不过他没有资本怜惜落霜。
元成和其他人应酬了一下,而后陪着舞伴跳舞。
余晖没有想到元成居然已经走到元勋阶级。
方才听说他被一位女上将选为丈夫,但那位上将前不久战死沙场,元成主持完丧仪,这才能出门。
元勋家族不会亏待他,代价是他不能喜欢任何人,不能和任何人婚配。
舞蹈结束,舞伴挽着元成走了两步,两人体面的分开。
余晖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寂寥。
绚烂的灯光掩盖了他的心绪。
余晖不敢去问他的落寞为谁而生,本分地将酒杯递给他。
“你是个乖孩子,还有一个事情,组织托付你我完成。”
“嗯?”
宴会很快结束,余晖一直没有理会身边的流言蜚语,他和落霜连认识都谈不上,更不会多恩爱,他们的议论都是事实。
想必他如今经历的一切,都是元成走过的路。
他们必须忍受。
夜深,余晖疲惫地回到家里,斯科特引他进门,“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
他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极其压抑,一时想不通。
斯科特小心地凑到他耳边:“落先生在家,且心情不好。”
余晖歪歪头,不理解。
和他有什么关系?
斯科特看这俩人一个都不开窍,愁坏了,“您要用点宵夜吗?”
“可以,有点饿。”
晚上一直在喝酒,肚子里空空如也。
余晖已经欣然入座,斯科特还是一脸忧虑。
“还有事情吗?”
“您......要不要去找落先生一起吃饭?”
“他没有吃晚饭吗?”
“没有。”
斯科特苦着脸,虽然落先生一顿不吃饿不死,但他担心这两口子不和谐,殃及池鱼,一屋子工作人员都跟着战战兢兢,实在是辛苦得很。
他们只想安安心心地工作!
余晖想起元成的话,可是……落霜那么冷淡......他深吸一口气,对上斯科特寄予厚望的双眼。
“我尽力一试。”
“您加油!”
“......”
这下轮到余晖苦着脸:我往哪儿加油啊!
就算是个柴油加热器,也捂不热那块大冰箱。
若不是元成的妻子前不久去世了,余晖还打算请教一下婚姻的经营方式。
他硬着头皮来到书房门口,深呼吸好几下,始终下不了手敲门。
好容易鼓起勇气,抬起手,门开了。
再次对上落霜那双漂亮却冷淡的眼。
“站在门口干什么?”
落霜在里面就听到门口大喘气的声音,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余晖敲门,耐心耗尽。
“您要吃晚饭吗?”
落霜没理他,自顾往前走。
余晖见他下楼,这......应该是吃的意思吧?
余晖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鹌鹑一样。
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隔得超远。
余晖明显饿了,将面前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落霜似乎胃口不佳,只是动了几筷子。
斯科特看向余晖,眼神那叫一个愁啊。
吃饱喝足之后,余晖终于意识到,落霜的不高兴,好像是冲他来的。
元成晚上才刚说过,起码得让落霜信任他.....
他正想着,落霜已经起身离开。
余晖三两步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袖子,“落先生!”
落霜转过身,居高临下,凤眼微垂,“嗯?”
第0005章 偷着来,很高兴?
余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落霜面前,“我在宴会上尝着味道很好,就带回来了。”
他试探着露出笑容,因为不甚熟练,笑得微僵。
落霜看着他手心里的糖,突然不想当一个绅士。
“我不喜欢吃糖。”
他丢下一句话,抽走余晖手里的袖边,转身离开。
余晖将糖重新攥在手里,收敛了脸上别扭的笑意。
看吧,他就知道会这样。
听说落霜一直在军区,那么冷淡铁血的人,怎么会喜欢吃甜的呢?
真没用,连讨好人都做不好。
余晖把剩下的糖全放在餐桌上,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斯科特恨铁不成钢,差点把落霜的后背瞪出个大洞来,想劝慰余晖,然而对方已经垂头丧气地上了楼。
“唉......何必撮合他们俩呢,搞砸了......”
斯科特平时瞧着落霜是个随和的人,怎么今天闹这一出?
太不给人面子了。
余晖回到房间,稍显落寞,手里捏着工作室的设计图纸,斯科特已经找人去修理,等到装修完毕,就能将元成给的东西藏到休息室里面去。
他计划得很好,但心里总牵挂着,图纸在手里捏来捏去,最后烦躁地丢开。
总归是因为落霜的态度。
元成下达了命令,不说要和落霜多恩爱,好歹不能水火不容。
可是那人......实在太难接触。
他只是装傻瓜而已,不是真傻,他看得出来落霜对他很不满。
可?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该去宴会吗?
那是别人邀请他的,他没有犯规,也没有闹事,到底是哪里让落霜不高兴了?
那人实在太难讨好。
烦死了——!!!!
余晖闷闷不乐,拆了方才的那颗糖,尖牙瞬间把它咬破。
不吃拉倒,爱吃不吃,真讨厌。
落霜,真讨厌。
余晖抱着枕头,一拳又一拳地砸。
他宁愿落霜像余家人一样对他很糟糕,打骂或者侮辱,要来就来得糟糕些,让爱恨分明,憎恶明显,别拿钝刀子磨人。
落霜不算好,也不算坏,这种状态最难搞。
余晖砸了两下脑袋,亏他之前还因为对方的美貌而晃神。
再美貌,也是个讨厌鬼。
想罢,又对着枕头揍了好几拳。
嘴巴里的糖咬成了碎渣,甜得心腻,让人恶心。
他漱口刷牙,一头闷进被子里,势必要忘记今晚的一切,就当没有伸过手。
余晖安慰自己,这么多年不该习惯了被人这样对待吗?落霜不爱吃那就不吃呗,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打人,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想着,心里还真舒坦了些,乐呵地捧着设计图纸,这是第一个属于他的私人财产。
虽然来源于落霜,但是......但是什么呢?
余晖皱着眉,这种情感太复杂,他理不清。
夜深人静,落霜在房间里给自己换药,怎么也包不好。
不想假手于人。
不论是在军部训练,还是上阵作战,只要没有昏迷,他的伤势都是自己处理,联邦军部的医生只负责检查他的身体恢复情况。
今天屡次手残。
落霜气闷,把纱布丢在一边,看着胸口狰狞的伤口。
血腥混着药味,刺鼻。
伤口快要结痂时,痛痒如百足之虫钻入体内撕咬翻滚,从胸口钻入心脏啃咬着某个地方,令人心痒难耐。
他看向门口,披上外衣。
路过余晖的房门时,落霜停顿了一刻。
视线落到门把手上,短暂停留。
他没有开灯,三岁起就和白虎训练,八岁那年,曾在广袤森林里潜伏七日,恰巧遇到间谍组织暗送军火,他和白虎一路潜藏,最终端掉了一个窝点。
早就习惯在夜里行走。
餐桌上的小盒子里竟然还有十几颗糖,包装纸在月光下格外亮眼。
落霜扫了一眼,没有靠近,转而去了别处。
和落霜一样没有睡觉的人,还有斯科特。
他想起这小两口就着急,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余晖那落寞的眼神。
做背景调查时,他知晓余晖从小紧衣缩食,在家里不受待见,受了不少苦,还让他自己走到庄园门口,丢了脸面,沦为其他家族的笑柄。
斯科特越想越睡不着,打算去花园看看昙花。
谁想房门才开一条缝,一道影子就从面前划过。
这个时候会是谁?难道是余晖没有吃饱,下来觅食?
斯科特想着要去给他做点三明治,一探头,发觉那人身高不对劲。
他扒在墙边,定睛一看。
是落先生!
斯科特没有轻举妄动,悄悄趴在门缝偷窥。
落霜在客厅溜达了一圈,从橱柜里摸了个小猫雕塑,捏在手里看了几秒,放回原位,走到精致的桌灯那儿,开了关,关了开......重复起码五次。
把小客厅里的东西全部霍霍了一顿,又转换阵地,把冰箱开了关,关了开。
斯科特怀疑落霜梦游。
不会吧,军部管理严格,若是他梦游,绝对要关在医院里治疗,怎么可能放他回家。
看着落霜到处走了一圈,在餐桌前停留几秒之后,立刻一步三个台阶,步履不甚稳重地上楼了。
斯科特不解,挠头,听到落霜回房,他才顺着对方走过的路线走一遍。
东西都摆回了原位,唯有桌上的花有些蔫,他收走花,隐约发现少了点什么,但没有细想。
他走到花园才记起来,余晖把剩下的糖放在餐桌上就走了,他担心明天余晖要吃,用小盒子装了放在原位。
斯科特脑子一懵,快步回到餐桌边,小盒子不见了!
落先生把它带走了!
斯科特战术性后仰,寂静地嘲笑。
次日上午,余晖洗漱换衣,他得亲自去看看工作?楓室的修建状态。
昨晚睡得很好,早就晚上的不愉快忘干净,他笑着冲斯科特问好,“早上好。”
斯科特笑容灿烂,完全没有昨天的苦闷,“您要去工作室吗?”
“嗯,我吃个三明治就行。”
斯科特把他送出门,才瞧见落霜下楼。
他不知是余晖故意避开,还是落霜听见余晖走了才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上将今晚的偷感很重,还想偷大家的海星~
工作室外部已经装修完毕,只剩下休息室的壁柜还在修缮。
“您确定要留出这么大的内嵌空间吗?”
工人见尺寸过大,担心余晖不了解大小,特意给他画了个范围,“我们从未做过如此大的内嵌,空间浪费程度很高。”
“就是这么大,我要存放一些健身器材。”
“好。”
工人见他有打算,放心动工。
余晖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巨大的净化器在不停地抽空屋子里的有害气体,声音很吵。
脖子上的钥匙震动了两下,余晖躲进卫生间,把可辛放出来,“怎么了?”
“元成留了消息给你?还没跟我说呢。”
可辛憋坏了,站在余晖腿上伸懒腰。
余晖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想起了元成当时的表情,给他说不出的压抑。
“最高任务,是找出白虎的主人。”
余晖没有见过白虎,听说是只和可辛一样的灵兽,战争敏感度极高,它的主人是稞罕极为忌惮的那位上将。
“是白虎?”
“元成是这样说的。”
灵兽一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融合在主人身体里作战,这次因为间谍运作,白虎为了保护受伤的主人,不得已下场作战,掩护了那人的身份。
“他们竟然圈禁它这么多年……!”
可辛咬牙切齿,小猫脸再怎么凶狠,看着都很可爱。
余晖:“征战多年,再这样下去,白虎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可辛闭上眼,当初瑞克联邦侵入它们的故乡,带走所有的灵兽,残暴镇压,驱策它们成为战争机器,研发的战甲踏平了所有反抗的国家。
因为瑞克联邦的残暴利用,不少灵兽永远死去,可辛是唯一一只逃出联邦监狱的灵兽,是稞罕人收留了它。
“我们一定要带走它。”可辛扒在余晖肩上,语气是前所未有地坚定。
这只小猫往常总是吊儿郎当,爱看狗血小说,说话总是中二不已,这次竟正经八百地望着余晖。
余晖摸摸它的头,“如果我们能为稞罕夺走白虎,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打探白虎主人的身份,能杀则杀,不能杀就从长计议。
如果能带回白虎,绝对是有益无害。
他们在卫生间里小声说话,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赶紧收声,可辛眼里还浮着怨恨,余晖贴着它的脑袋亲了一口。
他们有着相似的恨。
余晖有时胡思乱想,如果余家人对他好一些,他可能不会下定决心成为间谍组织的一员。
白天不能想人,刚想到,电话就响了。
是他父亲的妻子。
“小晖,你虽然出嫁了,但你还是余家人呀,我们都很欢迎你回家的,什么时候带上姑爷回来看望爸爸妈妈?”
余晖瓮声瓮气地说:“他......他不能去,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就今晚吧?姑爷不会介意吧?”
“不会吧......我得回去问一声。”
两人说了几句,暂时把晚上的聚会敲定。
照理说,余晖是不能参加的,但她几番保证,只有家人。
回去问问斯科特吧。
余晖最后叮嘱了工人几句,赶紧返回落霜的家。
他私心不想不回去,那位母亲是个口蜜腹剑的笑面虎,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背地里借着父亲的名义指使佣人折磨他。
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才能,都要被母亲忌惮。
余晖感到厌烦。
头颅被无形的力量压住,怎么都抬不起来,有时他演得很迷茫,他到底是在装窝囊,还是真窝囊?
装得太久,他快要看不透。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找到了白虎的主人,为了带走白虎,他真的能下手杀人吗?
只因对方是瑞克联邦的人,他就能狠下心,掠夺他人的性命吗?
他做得到吗?
余晖深吸一口气,呼吸都在颤抖。
时局动荡,很多事情不是凭一己之力便能改变或是成功,别想了,走一步是一步。
余晖询问了斯科特,对方表示可以参加家宴,但必须在晚上七点前回来。
“落先生不会介意吗?”
余晖还是想挣扎一下,但这次斯科特不知是怎么了,竟一句话都不帮他,看不明白他的情绪。
“您可以去询问一声。”
斯科特冲他挤眉弄眼,鼓励他上楼。
单是看见楼梯,落霜那双冷淡的眼就浮现在脑中,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令人胆寒,连回想都会战栗。
“我......还是直接去吧。”
余晖往斯科特手里塞了设计图纸,转头就跑了出去。
比起去面对余家人,和落霜说话也很糟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选择那把砍了他好多年的刀,起码被砍的感觉是熟悉的。
斯科特震惊地看着余晖的背影,连挽留都来不及......
唉......落先生啊!
都怪落先生。
他想着昨夜落霜的举动,并不是讨厌余晖,甚至亲自下来“偷”糖,应该是拉不下面子?
只要有人主动点,落先生应该不是个冷漠的人吧......
没想到余晖竟然如此畏惧他。
斯科特愁得直摇头。
他刚送走余晖,落霜下楼了。
斯科特向他问好,将晚上的菜单递给他。
落霜不接,眼神转到斯科特手里,一张图纸?
“余先生回来过了。”
“嗯?”
落霜拿过图纸翻看,看不出情绪。
斯科特直觉落霜不高兴,努力保持微笑:“他去了家庭聚会。”
“......”
落霜一言不发,将简洁的图纸翻来覆去地看。
斯科特拿不准他的意思,刚要开口,落霜已经擦肩而过,坐进单人沙发。
“斯科特。”
“是。”
“你怎样称呼我的丈夫?”
斯科特头疼,话题转变太快了......
“余先生。”
“理应如此?”
斯科特被他扫了一眼,瞬间明白,这和上次关于休息室的询问不一样,这是又生气了。
“不......我会叮嘱所有人改口称余先生为夫人。”
“嗯。”
落霜将图纸放在小几上,自行翻书。
斯科特给他端来热茶,以往落先生从来不坐在这里看书啊......
今天是怎么了?
余晖视死如归,回“娘家”。
他家里亲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都很多,每个家里的家主都跟播种的机器一样,没完没了地生生生。
生个锤子生,生那么多人,害得余晖一个都记不住。
余晖笑着跟所有的亲戚打招呼,笑容带着标准的、公式化的:两分怯懦、三分畏惧、五分窝囊。
承受着所有人的挤兑和调笑,余晖早就习惯如坐针毡的滋味,不由得在心里把和落霜相处的感觉与之对比。
他竟宁愿被家人欺压,也不愿意被落霜冷淡对待。
想到落霜从未对他做过过分的事情,不禁觉得自己真是犯贱,竟然会主动选择来受辱。
神经病。
余晖对外傻笑,对内自骂,真是忙碌。
“余晖,你可是嫁了元勋啊,落先生对你好吗?”
“对啊,落家可都是军部的人,听说长相凶狠?”
“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
众人打趣着,眼神逐渐变了颜色,满是令人难堪的揶揄。
余晖知道元勋家族的规矩,自然不会泄露落霜的长相和姓名,只能傻笑应付一下。
许是想起落霜的冷淡,笑容有点苦。
那群人像是逮到了痛脚,可劲儿问:“真的很丑吗?满脸横肉?”
“那肯定凶神恶煞,上阵杀敌的人,煞气重着呢!”
“余晖,那你可得抽空去佛寺里面逛逛,你这身板,镇不住。”
后面三个字说得怪恶心的,余晖笑都笑不出来。
果然,到哪里都是受罪。
他们说说笑笑,鄙夷地瞧着蠢笨憨傻的余晖,即使余晖嫁给落家人,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和便利,他们也不会为他感到一丝一毫的担心。
没有人关心余晖在落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甚至希望坏一点吧。
余晖早知他们的嘴脸,自然不会寒心,倒是注意到三姐今天格外高兴,她挽着三姐夫,说着挤兑的话。
三姐夫叫黎川,也不是个善茬,话里话外都在打探余晖的丈夫。
余晖故作凄苦:“他哪里会跟我说这个,我又不懂这些。”
“也是,我的研发要是成了,那可是大破稞罕的好机会,收复那块硬骨头就有希望了。”
黎川说笑着,不知吹水的成分有多大。
余晖迎合地笑着,被取笑太久,想出去透口气。
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不知被什么绊一跤,狼狈地摔在地上,左胳膊当时就麻木了。
他撑起身,瞧见三姐夫还没收回去的脚。
他在一阵取笑声中走向偏门,那边有处小花园,散心是最好的。
傍晚时分,花都是懒散的,余晖不打算多留,毕竟没有人在意他有没有参加晚宴,偷偷走就行了。
只是今天……他可不打算空着手走。
余晖来到佣人住的地方,径直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和花房的匠人交换一个眼神。
晚宴时分,佣人们上完菜,各位亲眷入座,余晖的位置空了出来。
余父略有不满,余夫人说道:“说是有急事要回去,孩子懂事,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
这个急事还能是什么?众人看向夫人的表情,都心照不宣。
怕不是那个莽汉在床上有急事吧。
大家嬉笑几声,继续说着闲话,家里的人难得聚齐,觥筹交错间,都喝了不少酒。
饭后送上水果,给黎川送水果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想必是某个佣人的女儿,在这边帮手。
黎川多看了她几眼,女孩可人一笑,退下前还送上秋波。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这一层隐秘的快乐实在让人上瘾,女孩的样貌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黎川跟夫人说了一声,要出去透气。
他循着女孩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一声响亮的掌掴传来,黎川加快了步伐,瞧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甩了女孩一巴掌,而那个可人的女孩正低声垂泪。
“你做什么!”
黎川上前揽住女孩的肩膀,将那个男人推开,低头要看时,女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布,男人扼住黎川的手腕,充满迷幻剂的布捂住了他的口鼻。
黎川醒来时,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
“从他身上摘下的定位器和窃听器,已经全部上缴。”
“嗯。”
手下将情况汇报完毕,径直拿了烧红的铁递给一身黑衣的人。
那人捏着凶器,缓步走到黎川面前,滋滋冒白烟的铁块利索地烫到了他的身上!
还什么都没问呢!怎么就开始上刑了!
对方似乎只是试一下而已,闻到肉味之后,就嫌黎川叫得太大声,拿开了刑具。
因为忌惮头颅皮下有植入某些仪器,黎川的脑袋上开了个洞,粗暴地接受检测,他的眼睛被血液模糊,艰难地抬头望着眼前人。
“是你!?”
黎川惊诧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余晖抬眼,淡然地扫过,又拿了烙铁往他身上烫,“你在研发什么?”
“......”
黎川咬紧牙关,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次是真的栽了......
但是余晖!怎么可能是余晖?
怎么会是余家最脓包的那个人?
谁都能踩一脚骂一句,任凭别人如何捏,这个软柿子都不敢爆,怎么会把他钉在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凛然的眼神?
怎么可能……
余晖问了几次,黎川居然还算嘴严,一字不说,封闭的房间里只剩肉糊掉的味道和惨叫声。
他问烦了,开启沉浸式用刑,挑选感兴趣的刑具,通通往黎川身上试。直到眼前人变得血肉模糊,余晖看看时间,轻声丢下一句:“其实给你用了迷幻剂之后,你就什么都说了。”
他们研发的迷幻剂,带有吐真的效果,该说的,不该说的,黎川都说了个干净。
包括几天前余父和他一起往外放高利贷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黎川张嘴欲骂,余晖一时手快,刀尖钻进口腔,整个人瞬间后撤,血液飞溅,一条红舌头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