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打开车门下去,朝着茶室里面走去。
玻璃门被推开,把手上悬挂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
站在前台的员工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欢迎光临。”
坐在里面的人几乎在每一次听到铃铛响,都会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在迎接和送走好几个人后,终于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人。
向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上目光。
孟此霄瞬间僵持在原地,几乎是要凝固。
尽管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准备,设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可在这一刻,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先生?先生?”
不远处的服务员的声音将他的理智唤回。
孟此霄朝着对方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朝着里面的位置走去。
“小……”向殊连忙将话头收了回去。
尽管在对视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深呼吸一口气,控制住颤抖的声线:“孟先生,我们进去吧。”
孟此霄的声线同样不稳的“嗯”了一声,他甚至担心再多说几个字就会暴露更多的情绪。
他们本来是订了包厢,对方却一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
两人进入单独的室内后,坐了下来。
茶艺师进来给他们烹煮上茶水,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香气。
“不好意思,久等了。”
他已经是提前了很久过来,没想到对方更早。
向殊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也才到。”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服务人员,对方不动声色的礼貌点了下头,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关上了包厢门。
随着服务员的离开,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座茶室坐落在较为安静的老城区地带,周围来往的行人没有商业街那么多。
又是在私人交谈的领域里,愈发显得静谧。
但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落在桌面上,空气中带着浅浅茶香和糕点香。
横向移动的木质门没有那么隔音,隐约能听到外面细细的交谈声。
听不到具体的说话内容,恰好不至于让他们在陷入沉寂之时,只余尴尬。
向殊不想太过于直接,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看他的脸,看他的穿着,看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此来猜测对方这些年的生活,过得好不好。
可等孟此霄将视线落过来时,她又有些胆怯地挪开,举起杯子佯装喝水。
孟此霄也想好好的看看对方,想念了二十多年的人,现在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很难克制住。
可又担心会有些冒犯。
最后,是孟此霄有些迟疑地打破了安静:“听说您是从海城过来的,是不是很辛苦?”
向殊连忙摇头,忍住鼻酸,脸上带上几分笑意:“不辛苦,你呢?过来远吗?”
听到对方的声音,孟此霄捧着杯子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摇头轻声道:“我就住在附近。”
“哦,哦,挺好。”
再次沉默了下来,横亘的时间太久,对彼此现在的生活都感到陌生。
一个律师,一个老师,本应擅长言辞的两人开口却如此艰难,不知道该挑起什么话题。
孟此霄不想陷入长久的寂静中,顺着刚刚的话题道:“是三年前从一位老人家那里买的房子,然后重新进行装修。”
“是我朋友推荐我在这种地方生活,说是可以增加点活气,周围居民的生活气息比较足。”
孟此霄想到什么说什么:“屋子很漂亮,里面有个院子,种了很多花。”
“但我好像不太适合养花,看过很多教程,做过很多功课,可惜总是长势不太好,但我男朋友很擅长。”
“我还挺不服气的,他养得那么随意,但花就是开得很好。”
孟此霄想,如果他是在写作文,一定是一篇低分的流水账。
但面前的向殊听得很认真,眸子里浸着一层水光,时不时带着笑意点头。
直到两人面前的杯子里空了下来,向殊伸手去拿茶壶。
孟此霄不会让长辈去给他倒茶,也连忙去拿茶壶。
“我来吧。”
他们的手在壶柄上短暂的相触,两人都愣了一下,向殊把手收回。
孟此霄给对方的杯子里添好茶,又看了眼对方的手:“是受伤了吗?”
向殊垂头看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指腹:“之前不小心划伤了。”
因为紧张,刚刚手指不自觉地碾压着那块地方,创可贴已经有点卷边,边缘处隐隐渗出了一丝血迹。
“我让服务员送个新的创可贴。”
“不用了。”向殊叫住他,“我包里带了。”
她一边将旧的那个撕下来,一边低声道:“以前穿布鞋走几公里的山路那么多年也觉得没什么,倒是现在,穿高跟鞋有时候会脚痛,就在包里时常备着创可贴。”
孟此霄看她准备草草地换上新的,迟疑道:“我来……方便吗?”
向殊猛地抬头看向他,忍着声音,竭力维持平稳道:“嗯。”
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孟此霄抽了一张纸,沾了点温水,然后小心地握住对方的手指,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将她指腹上干涸凝固的血块拭去。
等清洁干净后,拿过创可贴覆在上面,动作很轻。
向殊近乎出神的看着对方的脸,长睫垂着,看起来神态很认真。
在她眼中,怎么看都是带着一股乖巧劲。
晌久,对方低声开口道:“好了。”
向殊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两人的身子都僵住了,孟此霄抬头,和向殊对上了目光。
终究是没能克制住,眼泪重重地砸了下来,向殊缓缓松开手,偏开头随手抹去脸上的水迹。
她笑了下,带着鼻音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都喝完了一杯茶,我才想起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向殊,是一名诉讼律师,在23年前,我有另一个名字,叫向回。”
“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在逃离原生家庭后,我想了很久,新名字叫什么。”
孟此霄没忍住眼眶泛热,听着对方娓娓道来的轻言。
“还记得,以前我有多么想从那座山村里出来,但真的太难了,我一度以为我的人生就那样了。”
“但我不一样,我特别幸运,我有一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侄子,他让我见到了外面的天空。”
“我想努力过上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想要接他出来,直至我们都拥有好结局。”
“所以,我取了一个‘殊’字。”
是特殊的殊,殊途同归的殊,代表着不同与超越的殊。
孟此霄眨了一下眼睛,哑声应了下来。
“真好听的名字。”
他朝着人笑了下:“我好像也没好好介绍过我自己,我叫孟此霄,在Q大任职。”
“好巧,在23年前,我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向遥云。”
“但我和您不一样,我很喜欢那个名字,因为是我姑姑给我取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姑。”
向殊眼眶里的眼泪重重的砸了下来。
孟此霄将纸巾轻轻放进了对方的掌心,停了一会儿,将泪意忍了回去,然后才继续哑声开口道:
“至于现在的这个名字,是福利院的院长妈妈给我取的,因为和姑姑取的名字有类似的寓意,所以我也很喜欢。”
向殊捏紧掌心里的纸,然后听到对方的声音愈发轻,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用不敢靠近的语气悄然道:
“好久不见了啊,姑姑。”
伴随着这声轻唤,一瞬间那些所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措与生疏都瞬间消弭。
向殊陡然情绪决堤,举起手掩住脸,声音闷在掌心里,嚎啕大哭。
她的声音抽噎:“对不起,小云,真的对不起。”
孟此霄只感觉心脏处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伤心又茫然。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很快就听到对方的答案,崩溃又无助:“只有我离开了那里,是我回去晚了。”
孟此霄难过又惊愕:“您、您怎么能这么想?”他仓惶摇头道,“您没有错,那怎么会是你的错,没有我,你早就能离开了。”
他终究是没忍住情绪,眼泪落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那几年为了我,辛苦了,是我拖累了您。”
对方一个人本来可以过得更加轻松,也能不被禁锢地迈开更大的步伐。
向殊猛地抬头,似乎同样为这话感到愕然。
她确认道:“展会那天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孟此霄想到当时的场景,无措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才避开我啊。”向殊颓然失神。
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是各自互相歉疚着,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过得好。
身体出了那座牢笼,心却被囚禁在里面,没有一个人真正出来过。
想着这里,向殊就一阵窒息,感觉心上洒了一把玻璃渣,渗进血肉里,传来细密绵长的痛楚。
“不要这样想,不要。”
向殊仅紧紧攥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我不害怕一个人面对外面全然陌生的世界,可我一无所有,我只怕你跟着我受更大的苦,甚至一口饭都吃不上。”
“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向殊泪如雨下:“我从来没怪过你,是不是吓到我们小云了?”
“我那时候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已经认不清人,我是不是对你很凶?”
孟此霄反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凶,一点都不凶。”
他红着眼眶,认真道:“把您送出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想要您过得好,您怎么可以自责?”他同样为这个发现而感到窒息,反复呢喃道,“我想您过得好,不要自责。”
向殊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我不自责。”
“我过得很好,只是很想你,现在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我也是,过得很好。”孟此霄轻声道,“就是总记挂着您。”
向殊扯起一抹笑,声音却带着哽咽:“是不是太没道理了,我们居然给自己戴上以对方为名的枷锁。”
孟此霄鼻尖一酸,也笑了出来,然后摇摇头:“没有了,被您取了下来。”
“我也……是。”
因为那句“过得很好”,也为彼此能过得更好。
以此往后,他们都不用再带着任何歉疚地去好好生活。
向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让语气更加轻松道:
“所以,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不用反复念叨平游村的故事了?那也太糟心了。”
孟此霄点头:“当然。”
他们会有很多关于“过得好”的事迹去分享给对方。
向殊问道:“比如?”
“比如,下次见面,我会说……”
孟此霄看着她的脸,缓缓开口道:
“向律师,最近都是胜诉,真了不起。”
向殊哽咽地应了一声,然后眸子里带着碎光道:
“孟教授,最近科研上有了新突破,恭喜。”
“或许,这会是我的答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气氛已经完全轻松起来,可孟此霄依旧感到热流上涌,盈满了眼眶。
可能是因为,时光倒流,他们回到了那个逃离的夜晚。
他被姑姑牵着手,成功出了那座梦魇般的山村。
直至这一刻,他们终于得以真正的解脱。
两人都整理好了情绪,和对方分享着自己这几年的生活。
孟此霄想了想,开口道:“当初在孤儿院没待几年,就被资助,来到了北市,后面没有受多少苦。”
向殊点点头,她没有过多地询问对方是怎么去到孤儿院的。
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对方明显刻意避开了那个话题。
他只想向她呈现他真的过得很好的状态,那她自然不会深究。
起码,现在不会当着他的面深究。
向殊握住他的手,最后双手合拢,将他的手捂在掌心中。
“怎么夏天手还是这么凉啊?”
孟此霄轻声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质问题。”
“你太瘦了。”
说着,向殊就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他。
“对了,这是礼物。”
孟此霄看着那个盒子没有动,向殊笑了下:“愣着干什么,打开看看。”
孟此霄这才伸手,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长命锁,由黄金和上等好玉制成。
造型精巧,还采用了花丝镶嵌工艺。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开口道:“这个太贵重了。”
向殊眉眼低垂了下来,显得有些失落。
“我看过很多人在收到父母和亲近长辈的礼物时,都是很坦然的,也会欣然向他们主动索要。”
“你是在跟姑姑客气吗?”
“……”孟此霄拿回盒子,“我收。”
向殊瞬间笑了:“嗯。”她轻声解释道,“也是出来后,我才知道,外面很多疼宠家里小孩的长辈,都会在百岁周岁送上长命锁平安扣这些,是好寓意。”
“我也想你有,虽然晚了些。”
孟此霄的指腹轻轻碰着上面的花纹:“不晚,一点都不晚,我很喜欢。”
向殊很高兴,可高兴过后,她又轻叹了一声:“孩子太优秀了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她神态惋惜:“我好想你现在找我要钱、要车、要房子。”
“甚至给我惹点麻烦,姑姑给你去解决、给你撑腰,可你现在好像都不需要。”
孟此霄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您会很头疼。”
“是会头疼,但我也高兴。”
“我真的是想把一切都给你。”向殊看了会儿那块长命锁,又抬头看向他,认真道,“我们小云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孟此霄只感觉心脏处遭到了最柔软的袭击。
向殊的目光落到了他手腕上的平安扣红绳,补充道:
“也是你男朋友想要带给你的话。”
孟此霄愣了一下,缓缓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氤氲着白雾的茶盏。
他轻声开口道:“是不是他和您说了些什么?”
向殊垂头笑了:“确实联系过我,但他想说的是他说,我想说的和他没关系。”
在见面之前,对方给她打过电话,恳请她在交谈中,能不能对孟此霄明确地表达类似含义的肯定态度。
说得挺隐晦的。
或许是因为算是孟此霄的隐私,也因为孟此霄不想让她知道,程蔚朝没有详细说明原因。
可到真正交谈的时候,不用多说,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着重强调这个。
没有人比她更懂那种感受,明明名与利都已经得到,可就是不敢让自己过得更好。
一想到向遥云不知道在何处,甚至已经去世,漫天的愧疚与哀痛立即上涌。
她有什么资格去享受生活,有什么资格去得到喜欢的东西?
多年以来,夜不成寐,总觉得哪里都不配。
所以,那些话并不是因为程蔚朝的恳请,她才会说。
就算对方没有联系她,她也会如此。
因为她真切就这么认为,孟此霄毋庸置疑、天经地义的,合该得到一切好的。
向殊调整了一下呼吸,不能深想,想到孟此霄同样是以这种心态过了这么这么多年,她就觉得情绪又有些忍不住。
于是,向殊皱了皱鼻头,佯装轻松道:“我才是你姑姑,我能不知道吗?”
孟此霄笑了出来,他都明白的。
真正好的感情,就算不说出口,也能从方方面面感受到温度。
他看着手中的这块平安锁,是多年前就已经打好的。
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程蔚朝那边,他有点想捏捏对方的脸。
他估计为这事都愁死了。
想到这里,孟此霄不由得心软软。
程蔚朝了解他所有的心病,知晓他的低价值感和配得感。
并且他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根源都在向殊身上。
不管他们未来过得多么好,不管类似的话程蔚朝说多少遍,那道伤痕或许会变浅,却仍会长久地刻在心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向殊的一句肯定,比这么多年来所获得的实际成就和赞美都要有用。
所以就算相信向殊,程蔚朝还是忍不住在她面前提了一嘴。
孟此霄笑道:“是不是有点傻傻的?”
向殊想了想,她和程蔚朝仅有的两次见面还是在海城,一次是在酒店,一次是在艺术展上。
对方身形修长挺拔,眉眼生得很深,模样极具攻击性。
谈吐举止间,看似很好相处,但绝对不是容许他人轻易冒犯的模样。
起码之前短暂的会面,尽管对方对她的态度很礼貌尊敬。
但常年身居高位的气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会不由自主从骨子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何况她也上网,不说新闻的真假,但那人的性子也能窥见一二。
恣肆张扬,任意妄行。
说实话,这样的人和孟此霄口中的“傻”完全沾不上边。
而且对方看上去绝不像身居下位。
这样想着,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对面的青年身上。
样貌漂亮精致,清瘦单薄。
其实因为过于冷漠疏离的气质,并不显得弱势,反而带着点气定神闲的控场感。
但也抵不住这两人之间实打实的力量差距和体型差距,程蔚朝更是肉眼可见的性格强势。
想到这里,向殊不由得眼前一黑。
她手指微张,撑着太阳穴。
之前满心只想着和人见面,其他的事暂时还没有机会去深究。
现在细想下来,只感觉满脑子都在噼里啪啦的炸着鞭炮。
“姑姑?”
向殊有些气弱道:“我听齐源说,你们在一起应该还没多久?”
“嗯,八月底在一起的。”
现在一个月都还不到。
向殊点点头,斟酌了一下用词,但终究没插手人家情侣之间的私事,只问道:“他对你好吗?”
她其实反复问过齐源,知道他们是多年的感情了,也听对方说过,程蔚朝很珍惜,两人感情很深。
可她不由得想得更多,互相喜欢那么久,却最近才在一起,说明他们之间本就存在问题。
所以向殊想从当事人的口中亲自得到答案。
“很好。”孟此霄认真道。
向殊笑了下,诚实地开口:“我就想着他那性格还有背景,看上去不太会妥协,也不像会细心照顾人的,所以我有些不放心,担心你吃亏。”
孟此霄一愣,明白了对方的担心。
于是将这几年他和程蔚朝的事情细细道来。
他不是会轻易向别人倾诉的人,但姑姑不是别人。
他能毫无负担和防备的去和对方说自己的私事,甚至是那些都不好意思告诉程蔚朝的隐秘心绪,也能和姑姑说。
最后,他笑道:“其实他挺乖的。”
“乖?”向殊挑了一下眉,显然对这个形容不怎么赞同。
“乖得花边新闻满天飞?”
孟此霄:“……”
程蔚朝同样坐在茶室里,对面是坐立不安的齐源。
“齐叔,不是什么大事。”他劝道,“放轻松。”
“……”齐源一言难尽地多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你是轻松,你杯子早就空了,喝了好几口空气了吧?”
程蔚朝:“……”
他默默拎起茶壶,添了一些茶。
“是不是都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程蔚朝轻轻“嗯”了一声,正说着,两人的手机都响了一声。
齐源开口道:“谈完了,向殊还准备在这里待一会儿,我上去和她聊聊。”
程蔚朝也看到了消息:“我师兄现在下来了。”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朝着外面走去,一打开门,正好孟此霄下楼,撞见了他俩。
程蔚朝迎上前去,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孟此霄朝他摇摇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齐源,笑道:“齐老师,好久不见。”
齐源眼眶一热,哑声开口:“嗯,好久了。”
孟此霄往旁边让了下:“我姑姑在上面,您去和她说说话吧。”
齐源也没有拒绝:“好,改天我们再聊。”
看着人上楼,程蔚朝牵住他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给孟此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后,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
他转身仰头望去,就对上了向殊的目光,对方正抱臂站在二楼的窗边。
程蔚朝一愣,有些紧张地立直了身子,礼貌地点了下头。
向殊笑了下,同样礼貌又客气地点头回应,然后转身进入室内。
上了车后,程蔚朝连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之前情绪过于起伏,孟此霄感到有些疲惫,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
“恭喜我吧,我有家人了。”
程蔚朝鼻尖一酸,轻轻“嗯”了一声,抱紧了他:“恭喜你。”
两人静静地彼此依靠了一会儿,孟此霄才缓缓松手,语气轻松道: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姑姑说想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啊?我一起吗?”程蔚朝指指自己。
孟此霄挑了一下眉:“不想?”
“想啊!”程蔚朝有些紧张,“这是见家长诶!”
“对了,姑姑让我和你解释一下,说没有下来和你打招呼,是因为情绪还没有平复,状态也不太好,有些仓促。”
“她要准备准备之后再正式和你见面。”
程蔚朝笑道:“姑姑说的怎么和备战似的,该准备的是我。”
孟此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该好好准备。”
程蔚朝眼皮一跳,顿感不妙:“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咱姑平时也会上个小网,关注关注新闻,可有些人的花边新闻就拼命往她眼睛里面钻。”
“……”程蔚朝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连忙扒拉住孟此霄的胳膊:“你有帮我解释,对吧?”
孟此霄咬牙切齿道:“当然。”
他确实诚心想解释,于是和向殊说道:“那些新闻是捕风捉影,都不是真的,他不是乱来的人。”
向殊开口:“但去那些场合是切切实实的吧?总不会是p图,这孩子有点爱玩啊。”
孟此霄道:“是有些闹腾的性子,但就是喜欢热闹,去和朋友聊聊天,没干什么。”
向殊:“周围还围着陪酒的那种聊天?”
孟此霄其实挺平静的,也知道程蔚朝的性子。
有点小孩子气,真的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玩。
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的性子,不敢得罪,邀请他的聚会从不会乱七八糟。
只是有时候界限模糊,毕竟身处繁华,又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
若是某个聚会,有人搂着某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或女人进来,说一声是最近交往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