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西岭的双眼在灯光暗处发出属于猎食者的绿光,他不靠近,就那般闲庭信步地看着两只狗绕着纸箱狠扑,悠悠道:“江警官,你死了就可以惩治坏人了,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正义吗?你死了,就可以引来高层的调查,这样的话这些狗也都能获救了,这难道不是变相的保护弱小吗?”
江小鱼的心砰砰直跳,在斗犬的咆哮声中他跳至另一处纸箱。就在他跳过的瞬间,原先的纸箱被犬扑倒,有一只犬疯狂撕咬着箱内的训练仪器,另一只犬对着江小鱼如今所处的位置再次袭来。
“你放屁!”江小鱼大喵一声斥他,又对斗犬们喊道:“冷静!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也不是你们的猎物!我可以听懂你们讲话,冷静下来!”
他想通过言语安抚狂躁的猎犬,可它们像是被药物控制住了,对待江小鱼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
他几番跳跃,直到仓库中再如可供他躲避的杂物。
江小鱼喘着粗气,闪身避开又一次的飞扑,平稳落地。
随着吴西岭的指示,两只斗犬开始朝江小鱼逼近,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将江小鱼夹在其中。它们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呼吸中有腥臭气直扑江小鱼的面门。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大脑在此刻高速运转。两只斗犬朝他齐齐扑来的一瞬间,他猛地向上一跃。
肾上腺素地飙升让他跳跃至从未有过的高度,在空中滞留的几息间,那两只斗犬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它们似乎把对方当成了敌人,开始疯狂地互相撕咬起来,空气中充满着野兽般的嘶吼和腥臭的血气。
江小鱼顾不得爪上的痛苦和肺部撕裂般的痛感,趁着空档,迅速跳跃至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那两只狗斗做一团,江小鱼大喘几口气,转身面对吴西岭,眸中火种愈烧愈烈:“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这不是正义,这只是你为自己罪恶寻找的借口!黄鹂也好黄鹭也罢,你们打着保护和复仇的幌子,伤害无辜而已!不要想道德绑架我!我心中有自己的正义!”
吴西岭像是听到了可笑的东西,抱着腹部笑得直不起来身。
江小鱼的精神高度紧绷,他瞅到了一处通风口,正当他打算溜之大吉时,吴西岭停了笑。
“你的嘴皮子很利索。”他擦擦眼角的泪水:“只可惜啊……”
随着他的话语,江小鱼被地上升起的透明装置罩住。
“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你死在狗嘴下,毕竟那估计留不了全尸,又怎么能够让你的家人看见?”吴西岭手上拿着一个遥控器:“还是用毒气吧?尸身完整一些呢。放心,毒气会抑制你变身的能力,你会用猫身死去的,也算我做善事了~”
喷气装置发出一声滴音,蓄势待发将要启动,江小鱼使劲砸着玻璃,可一只猫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
亱莲支着脸侧,双腿交叠斜靠着座椅,状似在听吴泊讲话,实则目光一直看着腕间的机械手表。
那是一个智能装置,可以接收到江小鱼脖间领结里的定位信号。小绿点在表盘转动,随后停在一处许久。
亱莲心想大概是小家伙发现目标了,正在观察吧。可随着绿点的不住跳动,代表着江小鱼的心跳也愈发剧烈。亱莲察觉不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骤然起身,面上习惯性地戴着温和冷静的面具:“吴叔,我去趟洗手间。”
吴泊说:“好,我让人领着你。”
“不必。”亱莲弯起眼睛,转身直走。
吴泊担心让人跟着会让亱莲心生被监视的不快,恰巧这时有个明星走了过来,他便将注意力从亱莲身上拉了回来。
出了斗兽场,亱莲再也掩不住心里焦急,跟着表盘的指示大步飞奔起来。
表盘中属于江小鱼的心跳传递愈发剧烈,亱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飞速赶至信号所在位置,仓库大门紧闭,亱莲顾不上被人发现,寻准高处的一处通风窗口,一拳砸了上去。
一拳未破,又是一拳。
鲜血自拳间涌出,亱莲瞳中的金色灿如烈日。再次重重一拳,玻璃伴随鲜血破裂开来。
吴西岭吃惊于这人力量的强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道身影从窗中跃进屋里。
亱莲屈腿下落,原先板正的发丝凌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蝼蚁而已,你竟想伤他。”
他的气势太甚,眼中的杀意骇人,让吴西岭的呼吸停滞一瞬。
“亱莲!”江小鱼捶着玻璃,神情焦急地指着头顶上的喷气装置。
亱莲瞬间知晓,盯准吴西岭手中的遥控器,朝他发起猛攻。
拳脚相撞,吴西岭根本不料这人的力量会如此强大。几招之下便落了下风,被一拳砸倒在地,手中的遥控器也应声摔落。
亱莲见状就要去抢,却敏锐察觉出危险侧身闪避一躲。
吴西岭化作斑鬣狗,喉间发出嘶吼朝着亱莲再次飞扑。
可即便是变身后的吴西岭,也依然不是亱莲的对手。在一个巧妙的闪避之后,亱莲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了斑鬣狗的胸口。
吴西岭发出一声哀嚎,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挣扎几下,失去动静。
亱莲没有去管倒地不起的吴西岭,而是立刻冲到玻璃囚笼前。他手指飞快地按动着遥控器,很快就找到了打开机关的方法。
“咔嚓”一声,玻璃门应声而开。
江小鱼踉跄着冲出囚笼,狠狠扑进亱莲的怀里。
亱莲的心脏止不住地急跳,巨大的恐慌感经久不消,他疯狂亲吻着小黑猫的耳朵和脸侧,声音因后怕而痛苦颤抖:“你吓死我了!”
江小鱼的眼角被泪水染湿,他说不出话来,无法形容自己面临死亡时的恐惧。
害怕再也看不见两个爸爸,害怕再也看不见爷爷奶奶,害怕再也无法和院中的猫狗嬉戏,害怕再也见不到亱莲。
他趴在亱莲的胸膛里嚎啕大哭,爪子痛极了,心害怕极了。
亱莲又何尝不怕?他半膝跪地,眼角有着失态的泪水。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小黑猫哭得哽咽,许久后才在亱莲颤抖地安抚里平静下来。
亱莲小心兜着他的屁股站直身体,举目四望,发现那只斑鬣狗已不见踪影。
“他跑了。”江小鱼嗓子还哑。
“没关系。”亱莲的心跳恢复平缓,语气冷静下来,眸中结出一层寒霜:“我会抓到他的。”
他仰起头,闭上双眼,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将额边散落的碎发尽数捋至脑后。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在他白皙的脸侧划出几抹妖异的痕迹。那抹艳丽的红色与他冷峻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野性。
江小鱼吸着鼻头,用脑袋去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疼不疼啊?”他的嗓音里带着哽咽和自责:“我是笨蛋,这怎么可能不疼?”
亱莲轻笑,再次亲吻江小鱼沾着血水的脸侧:“你不是笨蛋,你是我的宝贝。”
待江小鱼彻底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担忧怎么收拾现场。
“怎么办……埋伏失败了……”
亱莲撕开衬衫一角裹住掌心,安慰道:“无碍,已经知道这个机构从事非法经营,剩下的无非是确切证据而已。吴泊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何惧揪不出他整个身形?”
江小鱼想想也是,即便吴泊发现他们来势不对,他也不敢贸然对亱莲动手。
小黑猫松了口气,在仓库中探查起来。
“我之前四处躲避时就发现,这里应该也是吴西岭的办公地,可能会有一些线索……”江小鱼爪间疼得麻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四处扒拉着寻找线索,突然注意到了办公桌上摆放的一张照片。
他盯着照片里的一行人,凉意自脚涌至头顶。
“怎么了?”亱莲询问,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吴泊、沈齐和沈挈、杨菓、怎么还有陆风烟?”
照片中十几人,光是亱莲认识的就有这些。江小鱼喉间拔干,念出自己认识的几人:“蒋飞、丁志满、还有寺潇山……”
过往案件中的好些嫌疑人,竟然都出现在了同一张照片里。
如此大的动静怎会不惊动机构里的守卫?
容不得江小鱼多加思考,他指挥着亱莲将照片取出来,又翻出个笔记一样的小册子装进亱莲西服的内口袋,这才重新缩回亱莲怀中,装出一副颤抖受惊的样子。
也算不得装,毕竟冷静下来后爪中剧痛涌上,他实实在在地疼了。
亱莲盯着他爪缝中的丝丝血迹,眼里心疼不已。小黑猫也注意到了亱莲被衬衫衣角包裹着的鲜血淋漓的手掌,眼眶周围的毛发本就哭濡了,如今又有要湿的架势。
亱莲低声安慰几句,用无碍的那只手将他兜住,面对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守卫。
即便身形略有狼狈,他也依然风度翩翩,就那么立在那里,淡淡看吴泊问他:“亱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吴泊已从寺潇山的口中察觉出了些许异常,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亱莲怀中的黑猫上,笑着问:“你这猫怎会在此?”
虽然知晓小家伙瑟瑟发抖的模样是装出来了,可亱莲仍旧难忍心中暴虐的情绪,反问道:“你问我?”
这人一惯温和的面具上此时是不加遮掩的冷冽,吴泊竟有些不太习惯,脸上的笑意顷刻一僵。
这时有守卫凑到他的耳朵,小声与他说了什么。
亱莲冷言:“虽说我这猫顽皮,可你的员工竟敢放狗伤他?要不是我感知不对过来营救,你要怎么赔我?”
吴泊瞬间知晓吴西岭在打什么主意,他已从寺潇山的口中隐约猜出亱莲怀中的这猫便是万家的孩子,也是一个小警察。但不管亱莲带着警察进来是为了什么,只要万千里的孙子在自己的场地里出事,他定难逃其咎。他心里发狠,面上却带笑,一副告罪模样低头说:“这真不好意思,我这儿的员工差点伤了你和你的猫,我已让人去追,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媳妇猫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看得江小鱼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把毛脸贴人胸膛上,夹着嗓子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示意自己很害怕。
亱莲端起受伤的手抚着猫,就那么静默站在那里。
初春凉夜中,气氛沉到吴泊的脸上开始冒汗。
大概多了一分多钟,眼见吴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亱莲这才微微一笑,给了彼此台阶下:“那便麻烦吴叔了。”
“应该的,应该的。”吴泊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有些后悔招了这么一尊大佛进来。
官场上盘根错节那么些事儿,他想着这么大的利益市场,能再拉个保护伞下场何乐而不为?却不知这伞早就有了主人,早已给别人撑上了!
吴泊看着亱莲的轿车缓缓驶出视线,眼底冷若冰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畜生给我找出来!”
一出机构大门,亱莲便指挥司机:“去医院。”
江小鱼先被处理完伤口,趴在病床上翻着照片背后的线索和上级打报告:“吴西岭的办公室里有线索,他留下了下一次的赌会时间。”
金戈追问:“什么时候?”
“3月3日。”
金戈看了眼日历:“那就在两个星期后。洛阿布那边也取得了进展,过两天便会通过训犬师的身份埋伏进去,届时我们再做部署。”
江小鱼的爪子被裹得跟粽子似的,依次点过照片上的面孔,问:“师父,吴泊应该已经知晓警方在查他了,那这赌会,他还会继续开吗?”
金戈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莫名的笃定与冰冷:“当然会,他这人自大且藐视法纪,哪怕是最后一场,他也定会开下去。况且今晚的前会他既已召开,为了安抚胃口大开跃跃越试的观众,下一场的赌会他也势必要按时举行。”
吴泊如今就是即将被架在火炉上烘烤的羊。不开,他会被等待开席的观众活吃,开了,他会被架上法律炙烤。
可法律是他蔑视已久的东西,比起那不要人命的、不温不火的法律判决,他肯定要更在乎观众一些。所以这场赌会,他为了维持信誉,一定会依期举办。
江小鱼将爪子停在照片中一人的头顶,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的低沉:“你很了解他。”
金戈静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废话,他可是警界大人物,师父也和他打过许久年的交道。”
闲聊一般,江小鱼问:“师父,你女儿叫什么来着?”
“金铃啊,你那猫脑子也摔了啊?墓碑不是都见了几次了?”
“是金铃还是金林啊?”
金戈像是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什么金林金林的?你脑子真摔到啦?又变成不认人的小痴呆了?”
江小鱼沉默,竟没理会他的挑刺。
金戈说:“行了,今晚辛苦你了。目前事实明晰,剩下的就是找寻证据,你受伤了就好好休息,等局里接下来的部署吧。”
电话匆匆挂断,江小鱼不知在想什么。亱莲手上缠着纱布,坐在他的身旁问:“怎么如此低落?”
江小鱼勉强咧开嘴笑了一声,同样裹着纱布不怎么利索的前肢往亱莲腿上一倒:“猫想回家了。”
今夜的突发状况太多,等到车子停在江小鱼的家门口时,时间已近凌晨一点。
两位父亲一直没睡,站在院门前朝着远处张望。见车停了,叶青徐松了口气和万柯摇对视一眼,笑着上前准备接猫:“电话也打不通,不是说只是参加个普通宴会吗?怎么会弄得这么晚?”
案情都是保密的,即便是家人也不知晓。
亱莲抱着猫下车,脸上带着歉意:“手机落在家中,又出了点事,耽误久了些。”
万柯摇注意到了亱莲受伤的手和江小鱼包裹严密的前爪,脸色不好,直觉不对。
叶青徐倒没想那么多,将猫抱进怀里语气心疼问:“怎么搞得?”
江小鱼自和金戈通了电话后就心情低落,此刻落进爸爸温暖的怀抱里,不知怎的就眼睛发酸,将脸埋进叶青徐的颈间,说不出话来。
“宝宝?”叶青徐有些慌地摸摸小猫的身子,捏着他的后颈皮将他的脸抬起来,才发现毛脸上满是泪水。
“是不是爪子疼啊?”叶青徐被他默默流泪的模样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发疼,眼眶也开始泛红。
万柯摇揽住叶青徐的腰肢,低声安慰道:“带孩子先进去睡吧,我马上就来。”
叶青徐也顾不得和亱莲打招呼,点点头抱着猫进了院子。
只剩两人,万柯摇冷然问:“什么情况?”
亱莲眼睫低垂,没在意万柯摇的态度:“今夜是出去办案。”
什么案子能让警方要求亱莲这样的背景帮忙?万柯摇纵横商场多年,到底不是吃素长大的,顷刻间明白这不是一般的案子。
他不在乎案情,只在乎小孩的情况,揪着亱莲的衣领将人压在车旁,咬牙问:“他的手是被谁伤的?又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亱莲只简单和他说了前半句的情况,后面的事他心中有所猜测,却不能提:“有些受了惊吓,您照顾好他。”
这还用他说?万柯摇磨牙,松开亱莲的衣领说:“行了,你滚吧。”
叶青徐抱着江小鱼回到房间,太晚了也不好洗澡,小心给猫擦拭干净,柔声问:“爪子还疼不疼?”
江小鱼吸吸鼻子,没什么精神地摇摇头。
叶青徐没逼问,低头吻吻小猫的爪子,低声安慰:“那我们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都睡醒了说?”
江小鱼不说话,叶青徐给他拉过小被子盖上,起身准备关灯。
刚一站直身体,就被猫爪子拉住,语气颤抖:“爸爸……”
叶青徐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哄:“怎么了?”
“不要丢下猫一个……”
叶青徐被他说得心都要碎了,眼角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爸爸不走,爸爸就在这呢,爸爸带着我们小鱼哪儿都不去。”
万柯摇赶回来看见这一幕,高大的身躯颤抖一瞬,脚步都差点不稳。
“大爸也在呢,咱们一起睡。”
两个人抱着猫回到自己的房里,把枕头拼在一起将小猫放在中间。
或许是精神实在困倦,江小鱼默默哽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叶青徐拍着小黑猫的身子,满脸担忧地和万柯摇对视一眼。
万柯摇低声劝慰:“没事,估计是工作上受委屈了,我明天托人问问。”
叶青徐点点头,将被子拉起来,把小猫的肚子盖住。
江小鱼做了个梦,梦见他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有一天,金戈拎了两袋子零食过来看他,笑着说:“明天我要带你师娘她们去山庄里野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他那时内向沉默,怎么会去打扰别人一家相处?便摇头拒绝了。
金戈也没勉强,揉揉小孩的头说:“那再过几个月,等到你生日了,我接你出来见见金铃,她和你一样呢,只不过她出生时就是那样了。”
江小鱼那时候太小,内心也封闭,那段总体黑暗的记忆被他锁在脑海深处,他也没能去深想金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没能等到见金铃,因为等金戈再次出现在福利院时,金铃已经死了。
没过多久,师娘也死了。金戈没说过,但报纸上报道过,江小鱼听人议论过。
一个女人跳楼自杀了。
那段过往对江小鱼来说,实在是模糊且痛苦的,等到记忆再次清晰些的年纪,金戈已经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大大咧咧的,邋里邋遢的,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二十五个小时都待在警局里。
他是完完全全的江南人,标标准准的前后鼻音不分,Ling还是Lin,他是真的分不清楚的。
江小鱼睁开眼,窗外阳光大好,刺得人要落泪。
今年的春天暖得格外早,院中的玉兰开始发芽,米粒大的花苞坠在枝头上。
江小鱼躺在树下的秋千里,看似懒洋洋的,实则,也的确没在思考。
叶青徐和万柯摇蹲在他的不远处休整花坛。
叶青徐偶尔抬头看过去,神色里难掩担忧。父子连心,即便小猫早晨起床时一副没事的样子,叶青徐也本能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好。
万柯摇依着叶青徐的吩咐将月季花苗从盆里小心移出,眉眼没抬直接安慰:“放心吧,我摇了人过来。”
叶青徐接过他手里的花苗,略微休整枝丫准备地栽,闻言问:“谁?”
话音没落,就听院口有人按铃。
叶青徐起身拍手去开门,蒋风花提着篮子里的万千里,笑着与他打招呼:“早啊,妈妈又来打扰你们了。”
过完年后,蒋风花自称母亲愈发熟稔,叶青徐仍旧不太习惯,含糊应了招呼:“您也早。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再去买些菜回来。”
蒋风花环顾一眼便瞧见了树下的小黑猫,脸上带着真切的笑说:“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吃什么都一样的呀,不用特别招呼。你等会儿,我和小鱼讲讲话,再与你一起出门买菜。”
她拎着老猫走到树下,脱了手套去摸江小鱼的身子:“哎哟,我们乖乖这是在做什么的呀?”
江小鱼来了些精神,睁开眼睛蹭蹭她的手:“奶奶。”
“哎~”蒋风花心里软软地应了,又心疼摸着他裹着纱布的前肢:“这是怎么搞得呀?是不是你大爸爸没轻没重搞的?奶奶就知道他不靠谱的呀,他哪里会带小猫崽的呀他?!”
江小鱼抿着嘴笑,刚想说不是的,就听万柯摇大声嗯了一声:“对,他大爸多不靠谱啊?多坏啊?什么都是他大爸搞的!”
他讲话抑扬顿挫怪得很,惹得江小鱼咧着毛嘴笑,鬼使神差地陷害人:“就是大爸爸。”
蒋风花听了嗔怪一声,举手就要去打万柯摇,万柯摇抬手挡着大喊冤枉。两个大人如此作态,无非是想逗孩子开心,江小鱼忘了片刻烦恼,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喊万千里:“爷爷,你吃过了吗?”
老猫两脚站在篮子里,两爪搭在秋千边,直起身想要跳到江小鱼的身旁。
叶青徐见小猫笑了,心下松了口气,哪里敢让万千里这么大的动作,忙过去说:“我抱着您吧。”
万千里嗯了一声,蜷进秋千里,将小猫揽在怀中给他舔舐毛发:“乖崽,和爷爷说,是不是被欺负了?”
江小鱼鼻子泛酸,扁着嘴摇头。
卷毛老猫说:“有事要告诉家长,什么事爷爷都能替你解决。”哪怕是拼了半生清誉和一身老命。
江小鱼有些钻牛角尖,在昨夜开始猜测金戈便是Lin时,他的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将要被抛弃之感。
他与金戈相识多年,虽说过程中有过龃龉,可毋庸置疑,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考警校,他做警察,目的是为了保护流浪动物这并不作假,可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金戈。
金戈是个很优秀的警察,无人可否认这点。他破案无数,年纪轻轻便任处长,他救过自己,在大学没毕业时就想过要收养自己,只是他当时的年纪和社会身份均不允许领养,只得作罢。
那段日子里他也曾笑嘻嘻地讲过:“对于变形人的新规定出来了,不需要什么年龄限制,只要成家就行。我和华月明结婚了,我可以领养小孩了,等小铃出生,我就将你领回去。”
他曾是个满腔热血的正义警察,是江小鱼懵懂时的榜样。所以江小鱼有些无法接受和相信,那个人会在泥潭之中,做出同流合污的事情。
万千里见小猫一直沉默不语,将他往怀中又搂了搂,闭上眼睛说:“不管发生什么,家人一直都在。你不是一个人,一只猫了,你永远有退路,也永远有后盾。”
树梢上的花芽明明只有一丁点大,却已有想要开放的势头。
江小鱼终是忍不住,将脑袋埋进老猫的怀里久久都未出来。
蒋风花带着万千里有多住几日的意思,叶青徐给他们收拾着房间,要出门时那母子俩也没让叶青徐跟着,万柯摇说买菜而已,去那么多人干嘛?
卷毛老猫在秋千上睡熟了,江小鱼想要下去看书,便弱弱咪了一声:“爸爸,猫要下去。”
叶青徐直起身,抬起手腕擦擦额角的汗,脱去手上的园艺手套说:“等会,爸爸给你铺个窝。”
秋千下有一石桌,上有一暖绒绒的猫窝。江小鱼团进去,开始翻看吴西岭的笔记。
他存了一些心思,并没有将东西第一时间交上去,打算先自己探查一番再说。
裹着纱布的爪子翻纸不太方便,江小鱼弄得艰难,看见笔记上写:雌性斑鬣狗通常比雄性更大更强壮,具有明显的体重和体型优势,可惜黄鹭是个空有蛮力却没脑子的蠢货,倒是废物黄鹂,有些难搞……
笔记中的零星片语可以看出,吴西岭对于这两个姐姐有着嫉恨。恨那个女人抛弃自己,只带着黄鹂和黄鹭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