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头顶响起,谷绪寻声望去,小巧的机械蜂鸟从天而降,目光灵动,外形逼真,看上去十分漂亮。
“谢谢,不必了。”谷绪谢绝机械蜂鸟的帮助,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停留在城内的集市上,作势打开通讯器,记录下详细的路线图,“我找到了。”
“祝您旅途愉快。”机械蜂鸟振翅飞走,彩色身影穿过大厅,和另外几只小鸟错身而过,寻找下一个服务目标。
谷绪关闭通讯器,没有抹去搜索记录,直接迈步离开大厅。
在他身后,屏幕中的画面重新滚动,相关记录传入主城智脑,没有发现异常,很快就被新的信息覆盖。
航空港外直连高架桥,桥梁跨越不同城区,交通贯穿整座城市。
离开航空港大厅,谷绪没有租赁代步工具,而是找到附近一家飞行器商店,用晶币买下一架单人飞行器,以商人身份录入讯息。
这架飞行器是新型号,价格相当高。
做成一笔大生意,店主满脸堆笑,额外赠送谷绪两块能量石,能够维持数个小时飞行。
“感谢光顾。”
谷绪收下赠品,简单熟悉过驾驶系统,旋即离开中心城区,一路向西城区飞去。
记忆中,他父亲的亲戚们都住在这里。
这些人贪婪卑鄙,手段下作无耻。他们与治安官沆瀣一气,霸占少年所有财产,把他送入监狱。甚者,少年父母的死也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飞行器穿过街道,夜风迎面吹来,掀起乌黑的发和外套下摆。
谷绪单手按住控制板,目光眺望远处,漆黑的瞳孔波澜不兴,眼底深处却酝酿无限杀机。
主城西区居住大量商人,他们大多身家豪富,部分还有舰队和议会背景,手下掌握大量运输船,积攒的财富难以计数。
谷连就是其中一员。
他拥有二十艘大型运输船,超过一百五十艘中小型货船和客船。
此外,他还霸占谷潜经营的星际航线,在短时间内赚得盆满钵满。并依靠财富开路,成为第六区掌权者的座上宾。
财富,美人,地位,荣誉,他应有尽有,可以尽情享受。
但在一年前,这一切于他还是可望不可即。
一年之前,他只能在谷潜手下经营一艘运输船,依靠运送货物维持生计。别说财富荣耀,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摸治安官府邸的大门。
现如今,一切天翻地覆。
谷潜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妻子也死了,儿子被扔进监狱,如山的财富被瓜分殆尽,连房子都被别人霸占。
谷连丝毫不为他惋惜,更是这一切的推手之一。
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谷潜不死,他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人。只有让挡路的人彻底消失,自己才有机会获得这一切。
夜风荡开落地窗,吹起轻薄的窗纱,在地面落下散乱的影子。
谷连突然从梦中惊醒,失重感令他恐慌,身体陡然发麻。
烦躁焦灼一同涌上,他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控制不住狂乱的心跳,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收到治安官的通讯,谷连再也没能睡一个好觉。
谷绪,谷潜的儿子,本该在监狱中囚禁到死,没想到竟然能逃出来!
强大的精神力,吞噬能量,成功越狱,至今不知去向。
“怎么可能?”
谷连撑着手臂坐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凉意从足底侵袭,未能使他冷静下来,反而愈发焦躁。
“这简直荒谬!”
他实在难以置信,治安官口中的人会是谷绪。
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在幸福中长大,志向是一名种植师,从没想过考入军校。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成功策划越狱,和其他囚徒一起逃离十二区,至今不见踪影。
为了抓住他,议会发出悬赏令,布下天罗地网。
治安官拉佩特地发来通讯,要求他不得离开第六区半步,态度异常强硬。
“或许他会来找你。”
谷连清楚自己都做过什么,自然也能猜出治安官的打算。
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他就是陷阱中的诱饵。
可是凭什么?
谷连不甘心。
参与阴谋的不只是他一人,凭什么他来做诱饵,时刻面临生命危险?
“是你抢走谷潜的大部分遗产,也是你逼迫他的妻子去死,更是你控告他的儿子,让谷绪进入监狱。”
拉佩以议员的身份参与对喻非的质询,却在过程中被拉下水,无法洗清身上嫌疑,被搞得心力憔悴。
为摆脱困境,他会不择手段,可以舍弃任何人。
别说推动谷连成为诱惑,即便是让这个人去死,只要能抓住谷绪,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谷连不甘心沦为诱饵,却根本无法离开第六区。
拉佩下定决心提前部署,别说离开双星城,谷连甚至走不出西城区。他像一头困兽,脖子被拴上绳子,只能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在反抗我之前,想一想你的家人,你在军校中就读的儿女。如果你违背我的意愿,我不保证他们的下场。或许他们也会被送入监狱。”
拉佩的威胁异常有效。
谷连不敢赌,只能认命留在家中,等待宣判时刻到来。
为防止他鱼死网破,拉佩向他透露城内进驻议会武装,谷绪一旦露面,马上就会被抓捕。
“你的生命很安全。”
安全吗?
一天,十天,一个月,一年?
只要谷绪没被抓到,他是否要一直持续这样的日子?
谷连坐在床边,弯腰捧住自己的头,手指用力抓扯头发。
回想和治安官的几次通讯,他愈发感到绝望。如果抓捕如此简单,又何必大费周章设置陷阱,强行困住他做诱饵?
强大的精神力意味着什么?
他不傻,完全清楚!
谷连越想越是沮丧,看到敞开的落地窗,正要起身关闭,一种可怕的压抑感陡然降临,令他全身寒毛倒竖。
谷连一动也不敢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全身的血液好似被冻结。
落地窗明明敞开,却没有一丝风流入。
整栋建筑变得异常安静,被看不见的屏障包裹,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可怕的禁锢令人窒息。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紧不慢,十分有规律。
刺耳的刮擦声时隐时现,像利刃划过墙壁,延伸过整条走廊,停在谷连的房门外。
脚步声也停了。
谷连僵硬地转过头,惊恐地瞪向房门。
门后发出声响,没有通过识别,门锁正在被暴力破坏。
谷连用力咬破嘴唇,血腥味刺激神经,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够活动。他立即扑向床头抓起通讯器,颤抖着手接通,对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声响越来越重,卧室的门已经岌岌可危。
他一把扔掉通讯器冲向墙上的挂画,从画框后取出一支激光枪,快速填装能量石,将能量推至最高。
他背部紧贴墙壁站立,双手平举,枪口对准房门。
伴随着一声巨响,金属打造的房门遭到破坏,猛然向内撞开,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来人现身的一刻,谷连果断扣动扳机。
白色光束疾射而出,穿透少年的肩膀,血色向后飞溅。
谷连不敢停顿,当场连开数枪,除了第一枪命中目标,其余都被闪过。
“怎么可能?!”
谷连难以置信,眼前却失去来人的影子。
鬼魅般的身影冲入室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欺近他,凉意扣上手腕,剧痛顿时袭来。腕骨发出脆弱的声响,谷连被迫松开手,激光枪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钝响。
一只苍白的手扣住他的脖子,钢箍一般扼住他的喉咙。
双脚被迫离地,一点点被少年提起,谷连感到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真切地面临死亡,他的眼球开始充血,拼命发出求救的声音。
“救……命……”
通讯器的屏幕闪烁微光,数秒后熄灭,也带走他最后的希望。
噩梦降临,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西城区的一家酒馆中,米勒等不到回应,以为和之前一样又是虚惊一场,咒骂一声熄灭光屏。
“怎么回事?”
“估计又是误触。”
“那个商人?”
“是的。”米勒耸了耸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人总是疑神疑鬼,已经第四次了。”
“算了,不提他,免得扫兴。”
议会武装进驻双星城,日复一日,谷绪始终没有出现,倒是谷连杯弓蛇影,数次造成误会,让众人烦不胜烦。
鉴于之前的几次误报,他们忽略这次异常,继续开怀畅饮,对着舞台上的美人吹起口哨。
热闹的氛围中,米勒突然生出一阵不安。他端起酒杯,不自觉看向通讯器,心中浮现一丝疑惑。
真的又是误报?
他是不是该去看一看?
在米勒犹豫不决时,他的同事一把按住他肩膀,再次将他拉回酒局,让他无法再继续深想。
通讯器另一端,望着熄灭的光屏,谷连彻底陷入绝望,以为死期将至。不承想掐住脖子的手忽然松开。
脱离可怕的桎梏,谷连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捂着喉咙,发出嘶哑的咳嗽声,嗓子里一阵剧痛。
两只短靴抵在他的头前,靴帮包裹住脚踝,靴根有暗色花纹,出自加尔什城的工艺。
谷连颤抖着抬起头,望向背光而立的少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漠,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如同被星兽盯上,死亡近在咫尺。
谷绪短暂环顾房间内,视线重新回到谷连身上。
月光偏移,银辉落入室内,光芒覆上少年的肩膀。外套被激光穿透,破损的布料边缘残留焦黑。流血的伤口已经痊愈,不留一点疤痕。
谷连惊骇欲绝,因恐惧抖如筛糠。他试图向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无路可逃。
一只短靴踩住他的手指,坚硬的靴底缓慢碾压,带来骨头的碎裂声。
“夜安。”
冰冷的声音响起,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底不见丝毫波澜,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夜色下,法乌提一行人乘坐的飞船抵达第六区。
安全员登船进行排查,看守们汲取在古达岛的教训,给出的资料完美无缺,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雇佣兵?”
“是的。”
一行人常年面对囚徒,言行气质很难改变,能伪装的身份屈指可数。不想再遇上麻烦,索性装作第八区的雇佣兵,倒也颇具有说服力。
治安员再三核对资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和地面同事通报之后,离船予以放行。
“允许通过。”
飞船穿过检查通道,飞向位于主城区的航空港。
彼时港口异常忙碌,等待的时间不断延长。看守们的飞船排在队伍中,短时间内无法降落。不想节外生枝,他们只能耐心等候,这一等就超过半个小时。
主城西区内,道路上人迹罕至,娱乐场所内却是灯火通明。
米勒等人忙着寻欢作乐,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将肩负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无视谷连发来的求救,以为又是虚惊一场。自然也不会知道等候许久的目标就在城内。
住宅区远离喧嚣,入夜后异常地冷清。
一座商人豪宅里,强大的精神力竖起屏障,隔绝建筑内外。
谷连的卧室位于二楼,此时落地窗洞开,房门破损脱离门框,一把激光枪和一只通讯器散落在地,彼此相隔不到两步。
房屋的主人缩在墙角,背部紧贴着墙壁,因恐惧瑟瑟发抖。他的一只手不自然垂落,三根手指虚软无力,骨头已经被踩断。
谷绪站在他面前,俯视陷入恐慌的男人,瞳孔中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容。称得上俊朗的轮廓,眼珠和头发颜色很深,却不是黑色,更加接近深棕,和谷潜父子截然不同。
“谷连,我需要一份名单。”
声音从头顶传来,谷连颤抖着抬起头,嘴巴开合几次,发出沙哑的声音:“名单?”
“我的父亲并非死于星盗袭击。”谷绪矮下身,又一次扣住谷连的脖子,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强迫他平视自己,“阴谋的主使,背后策划的黑手,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凡是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谷连瞳孔缩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脑海中浮现数张面孔,他却强行压下去,没有说出一个名字。
“不,我不知道。”他声音艰涩,妄图依靠狡辩拖延时间。眼角余光瞄向通讯器,只要扑上去,只要抓住机会,或许他还能向外求助。
看出他的心思,谷绪没有赘言,一只手扣住谷连的脖子,另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
与严珣同行期间,他从对方身上学到一些有趣的知识。例如用精神力伪装自己,或是控制特定的目标。
至于搜寻记忆的方法,则是由南希身上的遭遇反推。具体而言,这是属于喻非的能力,粗暴,凶狠,却简单有效。
“不愿意说,没关系。”
他会自己寻找。
危机感笼罩全身,谷连惊恐万状。他试图挣扎,却是徒劳无功。此时此刻,他像落入蜘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距离死亡越近,根本挣脱无望。
磅礴的精神力在室内涌动,床具、吊灯以及墙上的饰品都开始震颤。精美的挂画来回摇摆,某一刻从高处脱落,砸在地上发生一声钝响,边框出现裂痕。
冰凉的手指持续收紧,指甲边缘锋利异常,轻易划开谷连的皮肤。
鲜血滑过眼球,涂抹一片暗红。
可怕的力量拧成钢针,精准扎进谷连的额心,刺穿他的大脑。
一瞬间,谷连嘴巴张大到极限,因剧痛五官扭曲。痛苦达到极致,他全身剧烈颤抖,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谷绪没有任何怜悯,精神力在谷连的大脑中横冲直撞,搜寻他想要的答案。
过往的记忆纷乱复杂,走马灯一般闪过,画面由清晰到模糊,由明亮到灰暗,转变的交界弥漫血色。
记忆被强行抽取,过程无比痛苦,谷连抖得愈发厉害。
仿佛有一只锤子砸开他的颅骨,挖出他的大脑,胡乱搅动他的脑浆,让他陷入永无止境的噩梦。
随记忆一同涌现的还有他的情感。
嫉妒,恨意,懊恼,杀欲。
他与谷潜是堂兄弟,幼年的时光也曾美好。
两人长成少年,人生轨迹发生改变。正如在岔路前分离,越行越远,永远无法再相遇。
谷潜拥有俊美的外表,聪明的头脑,极富魅力的人格。
他成功考入第一军校,毕业后没有入舰队服役,而是借用在校期间的人脉组建商队,经营规模连年扩张,更成为第六舰队的供应商,积攒下惊人的财富。
此外,他还拥有令人羡慕的家庭,人生可谓一帆风顺。
反观谷连,自进入青春期后,诸事变得不顺。学业、事业、家庭,没有一样能让他顺心,生活变得一团糟。
谷潜邀请他加入船队,谷连表面上感激万分,背地里却嫉恨交加,对自己的堂兄弟恨之入骨。
“高高在上的施舍,虚假的好心。”
“凭什么如此不公平,凭什么他能拥有这些?”
“杀了他,抢走他的一切!”
记忆中的画面涂抹血色。
谷连的内心没有一线光,充斥负面情绪,如同弥漫恶臭的沼泽。
在抽取记忆的过程中,谷连的表情逐渐狰狞,四肢抽搐,喉咙里发出嘶吼,活像是一头困兽。
谷绪看着他挣扎煎熬,神情始终淡漠,眼底平静无波。
这个男人的内心令他回想起上一世,心中不断作呕,生不出丝毫怜悯。手下仿佛抓着一滩烂泥,他感到无比厌恶,毁灭的欲望铺天盖地。
突然,一幕画面在眼前闪过。
陌生的房间,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第六区治安官拉佩,谷连,还有几个穿着华丽外套的男人。
他们在举杯庆贺,祝酒词耐人寻味。
“为执政官!”
“为财富和地位!”
“为今后的荣耀!”
“干杯!”
房间中的人放声大笑,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庆祝运输船队的消失,庆祝数百人的死亡,庆祝阴谋的一环完美达成。
“分割第六舰队,这是执政官的命令。”
“切断所有供应,从外部向内蚕食,实现完全孤立。”
“设法进入第三区。”
“迟早有一天……”
记忆到这里变得模糊,画面陡然灰暗。
谷绪单手提起谷连,发现他气息微弱,双眼翻白,头无力地向下垂,随时将要断气。
“治安官拉佩,执政官安德烈。陌生的议员,他们来自第几区?”
谷绪猜出谷潜的死不简单,现实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和残酷。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从计划最初就不会有任何生还者。
谷潜不是主要目标。
事实上,这支运输船队更像是遭遇池鱼之殃。
“真正的目标是第六舰队。”
谷绪垂下眼帘,同时松开手。
谷连滑落在地,脊椎和双腿无法支撑住体重,他像无骨生物一样软倒,四肢时而抽搐一下,胸膛微弱起伏,代表他还活着。
“你不是主谋,但是阴谋参与者。”
谷绪没有忘记在契卡小镇见到的装饰品。那是少年珍藏的礼物,被谷连无耻霸占,又转手赠送他人,为自己攫取好处。
这件装饰品并非个例。
在走进这间卧室时,谷绪看到不下五件熟悉的摆设,包括墙壁上的挂画以及地上的激光枪,全部出自谷潜的收藏。
“卑鄙的偷窃者。”
被嫉妒侵蚀内心,时刻觊觎他人的人生。
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如秃鹫一样扑上来,贪婪地撕扯血肉,鲸吞蚕食。
谷绪俯视地上的男人,坚硬的靴底踩住他的头,靴跟用力,使他的头骨紧压地板,五官随之变形。
“谷潜死在阴谋中,他的妻子被迫自尽,他们的儿子被送入监狱,处心积虑的毁灭,可耻的手段。”
黑发少年一字一句说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不带有半分情感,仿佛在诉说陌生人的遭遇,割裂感使人心惊。
“你的贪婪需要付出带价。”
压力骤然增强,谷连鼻骨断裂,能听到清晰的声响。
“还有你的儿子和女儿。他们是天生的演员,伪装何等巧妙,欺骗、嫉恨、猖狂,简直和你如出一辙。”
听谷绪提到自己的儿女,谷连反应剧烈,他开始拼命挣扎,胡乱地摆动四肢,指甲在地板上抓挠,更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不、不要……”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但能听出担忧和焦急。
谷绪移开靴子,谷连奋力抬起头,他试图寻求饶恕,声音支离破碎:“求求你,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孩子。”
“孩子?”谷绪的声音中终于有了情绪,他一字一句提醒谷连,“你不应该忘记,你将一个更无辜的孩子送进监狱。”
回想少年的记忆,那种深刻的无力和绝望,理应让为恶之人感同身受。
“他们今天拥有的一切,全靠践踏别人的鲜血与生命,是依靠无耻的偷窃和掠夺。”谷绪抓住谷连的衣领拉近他,恐怖的杀意如有实质,眼底有暗潮翻涌,“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换成是你,你会吗?”
谷连全身剧痛,视野中满是鲜红。
他无法反驳谷绪的话,狡辩和求饶都是徒劳。
“我给你名单,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谷连拼尽最后的力气,试图用自己知道的一切交换,“求你,不要杀他们。”
“你的秘密都在这里。”锋利的指甲边缘划过谷连额心,淡漠的声音如同死神在低语,“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自己放弃了。”
摧毁一切,碾碎所有,杀戮的欲望难以抑制。
黑发黑眼的少年掀起嘴角,獠牙尖利骇人。某一刻,眼角浮现神秘的纹路,很快又消失无踪。
“做了坏事,总要付出代价。”
看着眼前的谷绪,谷连全身僵硬,惊惧中近乎忘记疼痛。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无比荒谬,却让一切不解有了答案。
“你不是谷绪,你是谁?!”
强大的精神力,森冷的气息,残忍的手段,使人恐惧的存在,他不是谷潜的儿子,绝对不是!
谷绪歪了下头,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被揭穿的无措。
相反,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是与不是,对你都不再重要。”
谷绪站起身,没有再触碰谷连。
他随意打了个响指,银腹狼蛛终于舍得放开空间钮,爬出外套口袋,吐出蛛丝黏上墙壁,身体用力一荡,稳稳落到谷连的头顶。
“什么?!”
谷连恐惧地摆动手臂,试图挥开它。
这一举动激怒了银腹狼蛛。
它滑过谷连的额头,细长的节肢刺入他的皮肤,有毒的牙齿穿透他的眼球,注入致命的毒液。
鲜血喷出眼眶,谷连发出哀嚎,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毒液迅速蔓延,顺着干瘪的眼球流出眼眶,浸入他脸上的伤口。
不到片刻时间,毒素侵袭全身,谷连体表出现大片斑痕,呼吸变得极度困难。哪怕他拼命张大嘴,也没有一丝空气进入肺中。
斑痕很快覆盖全身,取代原本的肤色。
他仰面倒在地上,双手紧抓着喉咙,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在痛苦中结束生命。
“回来吧。”
银腹狼蛛顺着裤管爬回到谷绪身上,钻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谷绪越过地上的尸体,转身推开房门,依照搜寻的记忆来到书房,依旧是暴力破坏门锁,迈步进入房间。
书房内布置简洁,除了书桌和高背椅,以及挂在墙上的一幅风景画,再不见任何装饰品,和卧室中的豪华有天壤之别。
谷绪径直来到挂画前,向上掀起画框,现在藏在墙内的保险柜。
单手握拳击碎金属,谷绪轻松打开柜门。
里面仅有三样东西,一只拳头大的金属盒,熄灭的通讯器和一枚空间钮。
谷绪先取出空间钮,与费岚赠送的空间钮对比,两者材质接近,雕刻的花纹却完全不同,应该出自不同工艺。
通讯器十分眼熟,谷绪拿在手里,记忆同时复苏,正是少年被抢走的那一只。
金属盒普普通通,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看不出奇特之处。谷绪拿起来晃动两下,能听到沉闷的碰撞声。他用力捏扁盒子,盒盖边缘出现裂痕,一股能量溢出,沿着指尖蹿入他的体内。
纯粹,澄澈,无比契合。
谷绪正准备打开盒盖,精神力发生震荡,建筑外的屏障正被触碰,有人试图进入这座房屋。
想到谷连记忆中的议会武装,谷绪果断收起金属盒,将通讯器和空间钮一起装入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