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返回走廊,而是走进与书房相连的露台,探头向下看了两眼,随即单手撑住露台的围栏,翻身跳向地面。
书房位于建筑二楼,与地面有一定距离。谷绪纵身飞跃,落地时悄然无声。
起身后,谷绪收起建筑外的屏障,从容穿过两条街道,进入一家店铺,从货架上取出一袋面包,来到柜台前付账。
店主热情接待了他,收下晶币后,目送他走出店门。
谷绪在门前踏上飞行器,回程时绕过豪宅正门,看清试图进入建筑的一群人。
“法乌提?”
认出是监狱看守,他果断调转方向,背对谷连的豪宅飞走。
在他身后,看守们打开建筑大门,从正门进入大厅,迅速奔向二楼的卧室和书房。
在卧室中,他们发现谷连的尸体。
谷连的死状惨不忍睹,全身多处骨折,脖颈缠绕大片淤青,一只眼球破碎,另一只向外凸出,鼻梁和几根手指被压得粉碎,皮肤上布满古怪的斑痕。
“他是窒息而死。”法乌提蹲下身,仔细检查谷连的尸体,当场得出结论,“这些痕迹很像中了狼蛛的毒。”
路德拿起地上的通讯器,闻言转过头:“狼蛛?”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银腹狼蛛。”法乌提翻过谷连的眼皮,查看他身上的斑痕,“伤口在眼睛上。”
银腹狼蛛。
看守们不由得停下动作,彼此交换目光。提到银腹狼蛛,他们同时想起一个人。
“17549,他来过这里?”
“极有可能。”
“这个人死去不久,如果真是17549,他一定还在城内!”
法乌提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沉声道:“这件事需要禀报喻非阁下。另外,这个人死了,他无法指证拉佩,我们要找到别的证据。”
对几人来说,当务之急是完成喻非交代的任务。是否抓捕谷绪,还需要从长计议。
喻非阁下的确下令详查此人,但没有要求他们进行抓捕。
“我们已经被停职,没有抓捕逃犯的职责。以我们的能力也抓不住他。”路德相当务实,拿着通讯器走近谷连的尸体,抓起他的手指按在上面,光屏立刻点亮。
“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们的运气的确不错。
通讯器中保留大量与拉佩联络的消息,掌握这些证据,将坐实拉佩是故意将谷绪投入监狱。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造成严重后果是事实,他必须承担责任。”
看守们拿起通讯器,准备马上撤离。不想刚刚走出大门,就与米勒等人撞到一起。
这队人从酒馆出来,米勒终究不放心,强拉着几人来到街上巡查。
“就当是例行巡逻。”
他的同伴都在抱怨,打着哈欠埋怨他多此一举:“一定又是误报,何必浪费时间。”
话音尚未落地,说话的人就被现实打脸。
双方在门前相遇,米勒认出法乌提,立即摸向腰间配枪。他的同伴也立刻酒醒,迅速掏出武器。
“你们怎么在这里?”米勒侧头看向法乌提身后,空旷的大厅幽暗无声,隐隐有血腥味飘散,他的神情陡然冷厉,语气中带着质问,“你们做了什么?”
“议会武装?”
看守们料定城内会有布置,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竟然和对方撞到一起。
这间屋子的主人死于非命,他们出现的时机太不凑巧,无论怎么看,身上都存在重大嫌疑。被米勒等人当面撞见,就算有办法澄清,难保不会被人泼脏水,在调查过程中做手脚。
议会一直拖延质询,明摆着要将喻非阁下扣留在第一区。今天的事情闹出去,势必给阁下带去麻烦。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源头上斩断可能。
“杀光他们!”
几人当机立断,彼此间配合默契,没有任何预兆欺身上前,联手夺取武器,迅速占据优势。
议会武装人数占优,却压根不是法乌提等人的对手。仅是一个照面,半数人就倒在枪下。
为杜绝隐患,看守们将事情做绝,不仅对米勒等人痛下杀手,还把尸体丢进建筑,当场放了一把火,烧毁所有证据。
火光燃起后,看守们快速撤离,专门挑选偏僻路径,避免撞见任何目击者。
“法乌提,这个证据还能用吗?”路德站在飞行器上,握着通讯器皱眉。
“当然可以。”法乌提明白路德的担忧,告知他不必担心,“这名商人幡然醒悟,主动联络我们,将指控拉佩的证据交到我们手上。这些议会武装人员意图阻止,冲出来向我们开枪。我们被迫还击,才造成这场不幸。”
“商人很不走运,死在他们手里。我们拿到证据杀出重围。对于他们的死亡,我们可以负责,但大火是怎么回事,我们完全不知情。”
法乌提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第一区不会仅派出这些人,议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许是其他人想要栽赃陷害,才故意毁尸灭迹。”
“这样的确能解决问题。关于17549,难道也要隐瞒?”路德说道。
“我会如实禀报喻非阁下,具体如何决策,全由阁下定夺。在阁下做出决定之前,事情最好保密,以免横生枝节。”法乌提一锤定音,路德等人也不再有异议。
一行人驾驶飞行器穿过城内,在夜色的掩护下走进一家旅店。
推开店门时,恰好听到有人谈论主城西区拉响警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看到火光,在富商的居住区。”
“估计又是一场仇杀。”
“也有可能混入星盗,之前的悬赏令不是还在?”
“天晓得,总之,和我们无关。”
“说得也是。”
听到众人的议论,几人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顺利办理入住,没有引来任何怀疑。
贝尔特站在休息室门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敲响房门。
声音传入室内,喻非睁开双眼,因被打扰感到不悦,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阁下,请您移步会议室。”贝尔特声音紧绷,不希望惹怒门内的男人。就在不久之前,他徒手撕碎三部机器人,而且是持有武器的型号。
贝尔特永远忘不掉当时的画面。
房间内犹如飓风过境,桌椅翻倒撞上墙壁,机器人被风旋切碎,遍地都是散落的零件,根本无法组装修复,只能全部报废。
如果换成是人……
贝尔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陷入惊惧时,房间的门向两侧滑开,有着暗红色头发的的男人出现在门后,直接越过她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目送喻非的背影,比尔特长舒一口气,擦去额角冒出的冷汗。
“很好,又安全一天。”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冗长的质询再度开始。
相同的问题来回重复,质疑的角度愈发刁钻,喻非仍能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执政官阁下,我可以为自己解释,拉佩和吉斯议员如何澄清立场?”
面对无理的攻击,他没有半分退让,有理有据发出质疑,让多名议员陷入自证的困境。
相比成功抵挡虫潮的前任监狱长,这些人很难摆脱身上嫌疑,随着会议进程不断重复,全都变得焦头烂额,感到心力憔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执政官挡在前面,容许他们获得喘息之机。
这份幸运能否一直持续,却没人敢抱有太大希望。
“囚徒集体越狱,后果极其严重,这是对权威的挑衅。你身为监狱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阶梯会议室中,执政官安德烈声如洪钟,妄图以气势压倒对方。
喻非坐在质询台上,向后靠向椅背,交叠两条长腿,双手交握置于腿上。暗红的长发浑如烈焰,发尾垂过肩头,与黑色外套形成鲜明对比,浓烈的色泽近乎刺痛人眼。
面对安德烈的指控,他短暂垂下眼帘,眼底浮现暗色,难掩凛冽的杀机。
“安德烈,我之所以坐在这里,不是为听你废话。继续胡搅蛮缠,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执政官勃然大怒,精神力猛然爆发,悬浮在头顶的光屏剧烈震颤,屏幕画面混乱扭曲,随时将要熄灭。
“我说,这是在浪费时间。”
相比议员们的惊慌,喻非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向前离开椅背,手指点开通讯器,无视震荡和冲击,当着众人展开一面光屏。
屏幕中滚动文字和图像,是法乌提从双星城发回的消息。
内容截取自治安官拉佩和谷连的通话,包括两人是如何密谋将谷绪送入监狱。
“数量可观的晶币和能量石,就能够不经审判,换取一个人入狱。而这个人正是重刑犯越狱的关键。”喻非滑动屏幕,全方位展示图像,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尊敬的执政官阁下,在你看来,这件事该如何评判?”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预料。
任谁都无法想到,喻非被扣押在第一区,仍有机会搜寻证据,给议会致命一击。
安德烈的脸色很难看,碍于喻非的举证,他的立场变得相当被动。
要么仓促结束这场质询,蒙混种种不公;要么将拉佩视为弃子,坚持和喻非纠缠。
如何取舍?
问题的关键在于,喻非手里是否还有别的证据,除了拉佩之外,他是否还掌握更多人的把柄?
安德烈陷入两难,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议员们也是忐忑不安,尤其是之前被拖下水的数人,脸色都是异常难看。
现在是拉佩,接下来会否轮到自己?
他们该如何摆脱困境?
拉佩坐在位置上,脸色灰败。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遭遇背刺。那个贪婪的商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家伙,竟然敢暗中留下证据。
依照他对执政官的了解,自己极可能沦为弃子。甚者,为消除后患,他的家族都无法幸免。
先例并不罕见。
利用,舍弃,然后斩草除根。在必要时,执政官一定会痛下杀手。
可怕的猜想浮现脑海,拉佩冒出一身冷汗。他不敢赌安德烈会大发善心,只能设法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这件事……”
眼见安德烈要做出决定,拉佩突然站起身,当场打断他的话,大声说道:“我认罪!”
什么?!
议员们诧异转过头,惊愕地望向他。
“他疯了吗?”
事实上拉佩没有疯,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拉佩不去看震怒的安德烈,硬着头皮说道:“我承认收受贿赂,听信商人谷连一面之词,将无辜者送进监狱。但是,我与越狱一事绝无干系,更没有勾结重刑犯。”
“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喻非看着他,语气漫不经心,“狡辩不能使你免除责任。”
“我愿意承担责任,愿意接受审查,直到真相大白。在那之前,我自愿进入十二区接受羁押,我的家人也可以接受看管。”
反应快的人终于明白,拉佩压根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想借机脱离议会管辖,摆脱执政官的控制。
第一区的权力足够大,却也有无法触碰的盲区。
在巨星上,十二区是一个特殊存在。
沙漠中心与世隔绝,议会可以将囚徒送进监狱,却无权指挥监狱内部。在监狱大门关闭之后,必须遵守十二区既有的规则。
在越狱事件发生之前,十二区和第一区还能维持表面和平。
事情发生之后,第一区的做法引发不满,喻非的家族公然违抗议会的决议,向所有人摆明立场。
他们无视押送命令,将飞船交给喻非。其后更发布公告,宣称囚徒集体越狱。
消息以光速传播,监狱固然会丧失一定威慑力,第一区却将颜面扫地,因不发出通缉令备受质疑。
是什么促成这一切?
安德烈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用力攥紧双拳,直至掌心感觉到刺痛。
拉佩的背刺突如其来,他感到十分震惊。事情已经发生,他不可能让对方把话咽回去。
为今之计,只有一种选择。
安德烈不去看拉佩,直接忽视他。阴鸷的目光落向质询台,对上好整以暇的前任监狱长。
即使万分不情愿,他也必须承认在这场搏力中棋差一招。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议员拉佩承认受贿,他将卸任一切职务,直至整件事查清。鉴于此事牵涉多名议员,质询暂停,监狱内部暂时免去惩戒。”
说到这里,安德烈突然话锋一转,双手按上桌面,看上去正气凛然,眼中却满是恶意。
“喻非阁下,对你的指控暂时取消,你将官复原职。身为一名监狱长兼十二区治安官,你有责任抓捕越狱的逃犯。”
图穷匕见。
他可以不追究喻非的责任,如对方所愿结束这场质询。他甚至可以取消惩罚,让监狱中所有人恢复职位。并且,他还会解除限制,允许喻非自由往来各区,离开巨星也不会遭到阻拦。
作为交换,喻非需要肩负起职责,抓回外逃的囚徒。
严珣,伊戈尔,荷斯,谷绪,都在追捕的名单之上。
要么抓住他们,要么被他们杀死。
除非喻非彻底叛离政府,不然他只能徒手接住这柄利刃,哪怕刀锋会切开他的手掌,使他鲜血淋漓。
喻非迎上安德烈的视线,能轻易捕捉到对方的恶意。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仅是敲了敲手指,平静地出言提醒:“容我提醒,执政官,第一区没有发出一份通缉令。”
除了对谷绪的悬赏令,议会没有对任何囚徒发出追捕。十二区发出公告,安德烈始终未做出回应,分明打算冷处理。
这种情况下恢复他的职位,要求他去抓捕逃犯,无疑是一种笑话。
喻非优雅地站起身,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到安德烈脸上,语气淡漠,却能听出挑衅的味道:“在对他人提出要求之前,执政官是否该自省失职?”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骤然安静。
众人的目光聚向两人,气氛愈发凝重,空气为之凝固。
“我可以发出通缉令。”安德烈沉声道。
“可以?”喻非冷笑一声,揭开执政官虚伪的假面,“这难道不是你的职责,反而需要更多提醒?”
安德烈肃然看向喻非,无视对方挑衅,目光逐渐暗沉。
“通缉令发出,希望你能尽快执行。”
“我拒绝。”
“什么?”
“第一区要求我卸任,我尊重议会的决定。如今证明指控是无稽之谈。我作为被无端指责的受害者,有权拒绝议会的任何要求。”
“喻非!”
“不必激动,执政官阁下。”喻非随意掸了掸衣袖,态度无比轻慢,“麻烦不是因我而起,我没有义务为此尽力。”
如果安德烈咬住不放,那么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入狱的少年,突来的虫潮,迟迟才到的支援,以及久候不至的救援。
最关键的,从未发出的通缉令。
拉佩主动认罪,成为事情的突破口。继续追查下去,必然有更多议员承受不住压力,像他一样设法求生。
就像多米诺骨牌。
喻非清楚这一点,安德烈同样知道。
无意继续浪费时间,喻非起身离开质询台。即将走到会议室门前,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拉佩说道:“拉佩议员,我不再是监狱长,仍是十二区治安官。鉴于你自行认罪,我允许你前往十二区。”
拉佩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感谢吗?
为能进入监狱表示感谢?
无论如何都很奇怪。
在他陷入纠结时,喻非已经打开会议室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安德烈没来得及拦住他,腕上的通讯器突然闪烁微光,是来自第六区的消息。看到姗姗来迟的情报,安德烈勃然大怒。
“该死的!”
如果这份消息能提前送达,他不会如此被动,任由喻非占据上风。然而他亲口宣布质询结束,如今再想羁押喻非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出安德烈神色不对,拉佩先众人一步冲出会议室,紧追在喻非身后。
盯着他的背影,安德烈目光阴沉。
以为躲入十二区就能平安?
“你太天真了,拉佩。”
他可以舍弃任何人,但绝不容许背叛。拉佩知道太多秘密,为剪除后患,他也绝不允许这个人活下去。
大厦走廊内,拉佩一路小跑,仍未能追上喻非。
寻找无果,他索性前往停机坪,命令飞船准备起飞。
“返回第六区。”他需要做出妥善安排,才能动身前往十二区。
登上飞船时,拉佩也曾经犹豫,此时返回第六区是否太过冒险。然而,进入十二区后未必能再出来,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冒险。
地勤人员看到他,露出奇怪的神色。拉佩没有时间解释,迅速召集随行人员进入指挥舱。
等到塔台发出讯号,飞船离开主城,加速向第六区方向飞去。
喻非先他一步来到停机坪,进入飞船指挥舱,却没有马上下令起飞。
黑色的飞船停在跑道前,喻非坐在指挥椅上,几名异人看守在控制台前忙碌,熟练的敲击光键。
屏幕中一分为二,左侧是议会大厦,拉近能看清建筑内的人员行动,右侧是十二区监狱背景,坐在办公室内的男人和喻非有五分相似,容貌俊美非凡,颇有几分正派气质。
可惜这一切都是表象。
等到男人开口说话,正派的气质荡然无存,邪气萦绕全身,随意一个眼神都像是不怀好意。
“质询结束了?”
“是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喻炎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下把枕在手臂上,一只手胡乱抓着头发,暗红色的短发堪比丝绸,任凭他怎样糟蹋,始终保持顺滑,不见一丝杂乱,“我不想留在这里,没有美人,也没有任何娱乐,简直就是折磨!”
“你口中的折磨,我忍受了很多年。”喻非架起一双长腿,轻易堵回对方的抱怨。
“好吧。”喻炎感到沮丧,下一刻又抖擞起精神,“无论如何,你总会回来的,对吧?”
“是的。”
“能给我一个日期?”喻炎的眼睛亮了。
“不能确定。”
“什么?”
喻非靠向指挥椅,视线对上喻炎,说出让他表情僵硬的答案:“我准备前往第六区,暂时不会返回十二区。”
“天哪!”
喻炎失去希望,双手抱头发出哀叹。
喻非的通讯器突然发光,不顾喻炎的哀嚎,他主动结束与对方的通话,随后点开光屏。
法乌提出现在屏幕中,他身处一条小巷,不远处是热闹的街道。通过敞开的巷口能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也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阁下。”
“什么事,法乌提?”
“17549,我们失去他的踪迹。不过可以确定,他目前还在双星城。”
“我会尽快前往双星城。”
“是。”
屏幕熄灭,两人结束通话。
喻非不再耽搁时间,下令飞船立即起航。
“设定航路,前往第六区双星城。”
“是。”
一名异人按下光键,能源灯渐次亮起。
飞船底部喷出涡旋,黑色船身垂直上升。达到一定高度,船舷四周出现能量波动,飞船隐入天空,眨眼间消失不见。
通讯器另一端,法乌提和路德打过招呼,分别朝不同方向搜寻,意图找到谷绪的下落。
两人离开不久,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对面,距离法乌提方才的位置不超过百米。
“被发现了?”
他驻足片刻,快步隐入人群。中途与一名看守擦肩而过,依旧没有被发现。
城区道路上人来人往,各式飞行器在头顶飞过,高大的建筑表面不时飘过暗影。谷绪没有驾驶飞行器,选择乘坐悬浮列车穿过主城西区,进入更加繁华的东城区。
桥梁横跨半空,列车穿行时,频繁有光影在眼前掠过,短暂迷惑乘客的视线。
悬浮列车在一栋高楼前停下,乘客陆续走出车门。谷绪行走在人群中,始终不被注意。
等到最后一名乘客离开车厢,悬浮列车再次启动,沿着桥梁呼啸而过,仅留下截断的残影。
东城区名为集市,建有数座高达百层的商厦。
谷绪走入商厦一层,迎面是宽敞大厅,大厅中心是整排升降梯,他随意挑选一部走了进去。
升降梯完全透明,站在梯厢中,对外界一览无余。
显示屏位于头顶,屏幕中的文字飞速跳跃,失重感短暂带来眩晕。
到达预定楼层,数字静止不动,梯厢门向一侧滑开。门外直连数条悬空走廊,每条走廊前都有机器人指引。
谷绪拿出通讯器,示意需要修理。
“请往13号商铺。”
机器人指明方向,谷绪走向左侧第二条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家虫族经营的商店,三面墙壁摆满商品,五层柜台由底至高悬浮,可以横向移动。
机器人在门前迎宾,店员守在柜台后,身上统一着装,翅膀在身后张开,从外表判断应该属于鳞翅目。
“欢迎。”
谷绪走入商铺内,向店员说明来意。
“修理通讯器?”第二层柜台的店员飞落到谷绪面前。他有一双全黑的翅膀,像是蝴蝶,实则是夜蛾,一种很漂亮的昆虫。
“是的,能修吗?”这只通讯器是从谷连家中取回,他尝试过指纹和瞳孔识别,并且更换过能量石,始终无法开启。
“这是很早的型号。”店员摆弄着通讯器,很快发现问题,“缺失一枚零件,装上去就可以,问题不大。”
说话间,他带着通讯器飞回柜台,三两下更换零件,又飞回来交给谷绪。
“你可以试一下。”
谷绪接过通讯器,手指按在上面。和之前几次不同,屏幕闪过微光,证明可以正常使用。
“三枚晶币。”店员开出修理费,价格一点也不便宜,“这个型号的零件不好找,只有我们店里才有。”
谷绪点点头,并没有讨价还价。
他痛快付出晶币,婉拒店员推荐的新型号,转身离开商厦,再次登上悬浮列车返回西城区。
他没有入住旅店,这几天一直住在曾经的家中。
谷潜夫妇先后身亡,少年被送入监狱,家中的财富遭到瓜分,这栋三层小楼一直被封闭。
金属结构的建筑不会轻易破败,却因缺乏人气显得荒芜。
利用精神力伪装,谷绪在小楼来去自由,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包括相隔不远的邻居。
大门封锁,他轻松攀登上二楼,顺着露台翻进去,打开落满灰尘的卧室。
房间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张床,其余摆设都被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