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作者:云依石  录入:12-07

十六抬眼望着这座巍峨高大的城门,不单是这片城墙、这座京城,这个天下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是十六的殿下。
“来者可是从江南而来的十六公子?”
十六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照旧没有表情,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
守卫查验过后,态度愈发恭敬,退开半步抬手道,“陛下有亲口御令,十六公子回京后立即入宫面圣,其余人等交由大理寺处理与安置。”
十六下马谢了旨,朝后指向唯一的马车。
“车里是有功的女眷,不可轻慢,把她先送到齐黍县主府上吧。”
守卫没有质疑,赶紧领命。
新帝的口谕好多天前就下来了,宫里甚至专门派了人在城门处等着,只为了一看见十六公子就飞速回宫报信。
这位据说是新帝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的公子多么简在帝心,正阳门的守卫们全部认识深刻。
帝命不能耽搁,十六交代了这一句,便翻身上马,顺着打开的城门单骑奔向皇城。
沿路街道两侧,看见骏马影子的人心中纷纷疑惑,不知马上的人是谁,竟能在登基大典前的京城中策马?
嘉泓渊靠着绝对称不上舒适的金銮龙椅,在空旷的大殿中出神。
登基大典之前,一概朝事罢免,往日站满文武大臣的奉天殿安静到寂寥,明亮的地板与柱子反射着晃眼的光晕。
方才在这里,嘉泓渊接见了一个人。
庶人嘉泓瀚的正妻,晋州解氏的嫡女,曾经的晋王妃。
有皇家血脉的宗室处理起来,比其他人家麻烦得多,嘉泓渊可以抄斩世家,却不能大手一挥把嘉泓瀚的妻小赶上绝路。
从法理上说,他们是大裕皇族,是太上皇的血脉;从情理上说,他们是新帝的弟媳与侄子侄女。
嘉泓瀚叛逆当死,但死罪不能波及到他的妻小身上,毕竟真的论起“祸及家人”,整个皇族都包含在内。
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嘉泓渊只能把这些人送去守皇陵,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世代不许离开。
在被“送”去皇陵之前,诞下嘉泓瀚唯一的儿子的解氏女递上话来,说有要事要面奏陛下。
新帝日理万机,当然不是一个罪人之妇想见就能见的,但嘉泓渊破例在奉天殿召见了她。
因为解氏女用疯狂挣扎、大闹、寻死等方法递入他耳中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十六”。
她似乎可以笃定,这是新帝的命脉。
嘉泓渊已经稳稳站在了胜者的位置上,不介意在十六没有回来的无聊时候,听一听走投无路的穷寇能讲出什么笑话。
确实是个笑话,嘉泓渊低低笑了一声,眼神一片冰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一时没有把它握起来。
十六,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意,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可以轻易拿捏他的命脉的人。如果这样的人都有可能欺瞒他,背叛他,那他该怎么做呢……
嘉泓渊的手指动了动,将要握起时,殿外突然传来禀报声。
“说。”
“启禀陛下,城门急报,十六公子已经回京,马上就要进入皇城了。”
嘉泓渊闭上眼睛,靠实了背后凹凸不平的龙椅。
“让他骑马进宫,直接来奉天殿。”
高高的天空平白响起一阵惊雷,乌云转瞬遮住阳光,奉天殿前平整宽阔的空地上刮起一阵狂风。
秋华年听见惊雷声音,赶紧让人把各处门窗关好,晒在外面的衣物都收进去。
夏日的急雨从来不讲道理,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瓢泼雨水就从天上倾泻而下。
大理寺的人把迟清荷的马车送到了齐黍县主府上,车夫冒着大雨叩门,金三打开门把人迎进来,秋华年听见消息,顺着风雨连廊来到前院。
两年不见,迟清荷已经完全成人了,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那个心事重重的忧愁少女的影子。
迟清荷屈膝拜见县主,秋华年扶住她,见她一脸疲色,知道她这些日子绝对没有好好休息,赶紧让人给她收拾屋子,又派红翡跟着她。
“九九的丁香院厢房空着,院子里的丁香花开得很好,你安心住下,和九九好好叙叙旧,有什么事情让红翡去做。”
九九已经撑着伞从夹道过来了,叫了声清荷姐姐,一脸惊喜地跑过来。
“存兰跟着桃红婶子住,我正愁一个人住没意思呢,清荷姐姐就来了。”
“我做了一种洁发的膏药,特别好用,今天就给你试试!”
秋华年笑着轻咳了一声,打断这对兴奋的好姐妹,“清荷,送你回来的人去哪里了?”
“十六公子奉皇命入宫了,其他人包括案犯都在大理寺。”
九九听见十六的名字,看了眼秋华年。她还记得在杜家村时来家中住过一阵子的神秘“哥哥”,后来也在京城家中瞥见过几次对方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九九总觉得,那位十六哥哥和自家的关系不简单,华哥哥也非常关心他。
秋华年暂时不好解释十六和自己的关系,让九九带迟清荷去自己的小院休息了。
赶了十来日的路,又遭了一场大雨,要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才行。
秋华年想到已经入宫的十六,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十六这次出去有没有受伤,他肯定也累了,希望汇报完任务后,他能好好休息一下。
登基大典时,应该有机会见面吧……
紫禁城,谨身殿配殿,这里距离天子起居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本来是个小书房,新帝入主皇城的第一天就让人把它收拾出来,摆上了床榻与生活器皿。
十六在奉天殿见了圣上一面,就被他吩咐人带到了这里,让他收拾好再回去。
风尘仆仆、污颜残面,确实不是面君的样子,十六不甚在意自己的模样,但他最懂得规矩。
宫人们迅速而有条不紊地送上了热水与一应器具,不敢多看,飞快退远了,新帝的习惯还没被摸清,没人敢做出一点踩雷的举动。
尤其是在新帝召见解氏女后心情明显不悦的时候。
十六想到快些回去的命令,飞快除去脏污的衣衫,把自己泡进热水里。
温热的水本该抚慰疲惫的身躯,十六却浑身一个激灵,皮肤各处传来剧痛,他抑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
十六飞速按了几个穴位,用特殊的吐纳法调整呼吸,眉头深深皱起。
在江南迟氏的时候,为了演好戏并取信于人,他吃下了他们给的秘药。
其实并不是什么难解的奇药,十六的身份没有暴露,对一个知道些秘密,作用仅仅是威胁和牵制迟清荷的分家的仆役,迟氏没有下太大成本。
在世道的压迫下,对寻常女子与哥儿来说,贞洁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迟氏给的药利用的就是这个。服下药后,必须每七日服一粒解药,否则就会春性发作,神志不清,露出种种痴态。
迟氏倒台后,负责控制十六的人在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毁去了解药与药方,让十六一时找不到替代。
那时最重要的事是稳定局面,为新帝扫清隐患,为了不让蠢蠢欲动者觉得有机可乘,节外生枝耽误了事情,十六没有声张此事,只是凭借自己的药理知识,悄悄配制了一种仿制解药,拖延发作时间。
等他回京,就能到太医院让圣手查阅典籍,调配真正的解药了。
十六晃了晃脑袋,计算出自己心跳速率比正常快了几分,并且还在加快。
这一路几乎没有休息,他的身体的抵抗力被削弱了,被热水一刺激,秘药卷土重来,仿制解药不太顶用了。
皮肤上的刺痛好了一些,但身体内部,一种陌生的、奇异的、让人感到不妙的感觉却正在酝酿。
十六哗啦一声从浴桶中起来,肌肤脱离热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向大脑传去疼痛作为抗议。
十六没有停顿,随便抓了件中衣穿在身上,推开窗户跳入滂沱大雨中。
他抿着薄薄的唇,数不清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与眼睫,浇透了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十六看得出,许久未见的陛下心情不悦,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唯一的作用就是遵循命令。
陛下命令他快去快回,他要再拖一下药效,去奉天殿汇报任务后,再去太医院。

雨幕之中,一道熟悉到与灵魂绑定的声音传入十六耳中。
十六转头看去,穿着龙袍的嘉泓渊站在屋檐下,檐角落下的雨线连成帷幕,让他像映在水中的幻影,他长眉紧皱,面色晦涩不清,看上去非常不悦。
陛下为什么来了?是他耽搁了太久,他不耐烦了吗?以前不会这样的,或许?十六不确定地想。
登基为帝,人会变吗?是啊,从人变成了真龙天子,这是应该的。
十六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该请罪,但无休止的大雨冲走了他的体温与理智,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呆愣愣的。
下一秒,幻影般的嘉泓渊啧了一声,从屋檐下出来,把十六往屋里拉。
大雨一视同仁,不因人世的尊卑有任何保留,瞬间砸湿了他。
十六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想给他挡雨,嘉泓渊身体弱,但抓在十六小臂上的手像铁钩一样,十六的体力已经低到了极限,无法挣脱他,两个人以一种别扭怪异的姿势跌撞进了配殿。
嘉泓渊拖着十六往前走了几步,“为何要去雨中?这难道是什么暗卫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后贴着的人突然玉山倾倒般直直下坠。嘉泓渊想撑住他,但没有力量,只能延缓跌倒的速度,两人一起落在了地上。
光亮的木质地板光可鉴人,几乎看不出缝隙,他们的衣服、头发、气息和湿漉漉的雨水搅混在一起,无比狼狈。
嘉泓渊伸手去探十六的身体,摸到一片滚烫,他想喊人传太医,又想起附近的宫人全被自己赶远了。
他本打算等十六收拾好后回到奉天殿再好整以暇地问他,但看见这个人后,就完全忍不住,索性自己过来了。
嘉泓渊不想让自己质问十六之事被任何人知道,这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所以过来之前,他让所有宫人退避三舍,谨身殿配殿附近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现在这样,像是他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嘉泓渊心里莫名一阵烦躁,他厌恶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眼下脱离掌控的,还是最要命的十六。
“我出去喊人传太医。”
嘉泓渊要起身,发现自己大半个衣袖被十六压在身下,他去推十六,没有推动。十六大概是想自己起来,但大脑的指令传达到身体,只有微弱的移动。
他的思维还算清晰,不想嘉泓渊担忧,哑声解释道,“只是一种普通的秘药,太医院有完整的解药配方,无碍的。”
嘉泓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觉得无碍,他拽着自己的衣袖问,“为何密报中没有提及此事?你该立即回来。”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十六的意识就不清醒了,他扯住嘉泓渊衣袖的另一端,以一种平时绝不会有的眼神看着他。
“我、我……”
十六面色潮红,瞳孔散开,身上那一层薄薄的中衣经过雨淋又经过跌倒挣扎,已经几近于无,还没散开的部分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漂亮有力的曲线。
嘉泓渊猛地转过头去。
“我……”十六的手没有松开,嘴里念叨着只有开头第一个字的句子。
嘉泓渊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高大的屋顶,苦笑一声。
本来是想问十六为何在几年前打着自己的名义去宫中制器坊办了一件事,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解氏女拿出铁证才知道此事的。
但现在这般情景,还问什么问呢?
嘉泓渊转回头,定定地看着十六,十六神情涣散,没有任何反应。
他太信任十六了,他觉得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所以十六知晓他所有的底牌和手段,能不需要任何证明就以他的名义调动他的势力。
如果有一天十六想杀了他,恐怕他到被暗算死都不会察觉吧?
嘉泓渊记得听到这件事时,那种万箭穿心如坠深渊的感觉。十六对自己并非毫无保留,很早就有事瞒着自己,用自己的名号去做了什么。
他具体做了什么甚至不重要,重要的是隐瞒的行为,发现了一次,就会让人疑心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数不清的次数。
嘉泓渊善于算计人心,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有权衡与保留,这样活着实在太累,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块安全地,在名为十六的安全地里,他用本能去盲目信任,以此对抗心中的疯狂与麻木。
但现在,出了问题的是安全地。
嘉泓瀚和世家并非一事无成的草包,他们早早就在调查太子的弱点,发现了十六,并找出了能击溃太子心防的证据。
只可惜太子的计划进行得更快更周密,这些东西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嘉泓瀚就葬身在嘉泓渊的剑下了。解氏女此时来说,只是心智疯狂后不计后果的怨毒报复。
前晋王妃疯狂的大笑声像报丧的寒鸦,激起帝王心中山崩海啸般的暴戾。
嘉泓渊抛下一切权衡与理智,不管杀了她会引发什么后果,直接赐了白绫。侍卫们把还在大笑的女人拖走,奉天殿很快重回安静,但有些东西却再也不能平静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但这怒气面对真正的源头时,却像热刀插进了牛油里,一点也发不出来了。
十六依旧紧紧抓着嘉泓渊宽大的衣袖,他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本能,反而让身体机能全部发挥出来,力道根本不是自幼体弱多病的嘉泓渊能抗衡的。
嘉泓渊皱眉,他知道十六无论何时都会贴身携带兵刃,想从十六身上找出来割开衣袖。他的手搭到十六的腰上,还未往里探,十六突然含糊不清地呻I吟了一声。
这声音与殿外瓢泼雨声混杂在一起,在嘉泓渊耳中犹如平地惊雷,僵硬瞬间从手掌蔓延至全身。
嘉泓渊自幼生长在重重宫城之中,记事前便是一人之下的明日之君,从来没有人敢用淫I邪之事拐带他。
母后死后,他一心复仇,每一份心力都用在获得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又因为身体原因遵医嘱一直没有大婚,也没有在房里放人,所以对这种事情虽然有所了解,却并不熟悉。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十六中的那种秘药究竟有什么效力。
嘉泓渊心中生出一股新的截然不同的愤怒,可惜迟氏的人几乎都被斩杀了,这腔怒火无处可算。
他重新看向十六的脸,哪怕在这种时候,十六久经训练已成为本能的自制力仍旧在发挥作用,除了面色潮I红,皮肤轻微颤动,他没有露出太多失态的样子。
他就这样失神地看着嘉泓渊,非常的安静,手死死抓着嘉泓渊的衣袖,仿佛这也是一种本能。
嘉泓渊垂下头凑近他,观察他的眸子,乌黑的湿发长长垂下,搭在十六的脖颈与胸膛,微凉很快染上温热。
“为什么拉着我?十六,你在想什么?为什么?”
嘉泓渊的心跳很快就与十六一样激烈,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让他去触碰那个此前一直不敢迈过一步的界限。
问清楚,和他问清楚,在他的心里引出情爱的种子,让他不可能再逃开自己……
他颤抖地靠得更近了些,让两人呼吸交错,起伏声音如同呓语,像游荡在山中雾气间的精魅,迫不及待要抓住通往阳光的最后一根脆弱藤蔓。
“为什么,十六,告诉我好不好?”
“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告诉我,让我继续信任你。”
他凑得越来越近,两具单薄的湿漉漉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颤抖都是一体一般。
“十六。”
“十六……”
“……梅望舒。”
十六无神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下一刻,他突然用最后的力气仰起头,干涩的嘴唇抬起一点点,便贴上了最近的热源。
嘉泓渊的脊背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撑在硬实地板上的手臂一点点落下。
十六疯了,他也疯了。
一道惊雷落下,殿内响起沉闷的动静,不像春光暖室,而是两个溺水的人在疯狂挣扎,想将对方托上去,却一起沉入更深的暗流。
残风袭室卷珠帘,一夜急雨催青梅。
十六再次恢复意识,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今夕是何年。
他仍躺在配殿的地板上,但身上盖了锦衾,窗外一片漆黑,雨应该是停了,殿里点了灯烛,嘉泓渊侧身坐在烛火旁出神。
十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没有发出一丝动静,默默观察嘉泓渊俊美无铸的侧脸。
陛下有烦心事,他只有在陷入最艰难的陷阱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十六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结合此时的情景、身体的感觉与秘药的效果,他的大脑先一步得出结论,伪装绵长的呼吸瞬间乱了。
嘉泓渊突然转头,十六看见他映着烛火的漆黑眸子,眸中倒映着躺在地上的自己。
十六每一寸身体都在无声颤抖,一股生涩的酸痛的感觉从心底钻出来,顺着肠胃呕出心肺,比最难熬的训练还让他手足无措。
他无法思考这究竟是什么感觉,来不及细细体会,只想马上恢复到熟悉的状态,把一切都掰回正轨上。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瞬间撑起身体,手抓着锦衾裹在身上,跪了下来。
“属下……办事不力,冒犯圣驾,请陛下治罪。”
嘉泓渊伸出的手默默停在半空,他低头看着十六的发旋,沉默片刻,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好。”
他越过十六,径直离开了配殿,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十六纷乱无序的心上。
嘉泓渊来到殿外,不远处侍候的宫人们全部规矩站着。陛下进入配殿后半日不曾出来,宫人们全都提心吊胆,但没有圣命,谁也不敢靠近询问。
嘉泓渊脸沉到能滴下水,宫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自觉分开两路跟在他身后。
“吴嬷嬷。”嘉泓渊突然开口。
“去照看十六,等他方便的时候,召太医院案首给他请脉。”
吴嬷嬷稍愣了一下,又听到新帝压重声音道,“悉心照料,尽善尽美。”

元化二十四年六月十日,天帝赦罪,万里无云。
秋华年凌晨五点打着哈欠睁开眼,被杜云瑟从床上扶起来。
夏日天亮得早,纱窗外已经隐隐有微光,清晨的寒意与未散去的残梦交叠在一起,空气中浮动着祥和的味道。
秋华年在杜云瑟怀里蹭了蹭,贴着他的体温,抗拒起床。
杜云瑟的拇指一下下刮过他的耳后,指肚有一层常年握笔形成的薄茧,带来微微的痒意。
秋华年笑着缩了一下,人清醒了不少。
“唉,好久没有这个点起床了,你每天上班真不容易。”
杜云瑟把秋华年抱下床,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穿好鞋,去一旁的珐琅脸盆架洗漱。
“等我们到天津,就不需要这个时间起床了。”
秋华年用丝帕擦掉脸上的水珠,回头问,“定好日子了吗?”
“此事已经筹备许久,只待开始,陛下登基后马上就会下旨。”
“天津府会沿用原河间府的知府官衙,吏部已经派人去修整了,到天津后,我们一家可以直接住进去。”
华夏古代的行政建筑,上至皇城、王府,下至县衙,都采用“前事后寝”的设计,即建筑前后一分为二,前面用来办公务,后面用来住人。
对紫禁城来说,前面是文武官员上朝和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后面是后妃们的宫殿。对县衙来说,前面是县令升堂办公的地方,后面是县令家眷们的住所。
虽然规模、形制和地位高低天差地别,但本质上都是一个道理。
杜云瑟去天津府任知府,这是一府的最高官员,自然能带着家眷住进知府官衙里。
天津府是两府合并而成的直隶府,知府官级正三品,比普通知府高出两级,官衙按理说也该建得更加宽阔与华丽。
不过杜云瑟着急上任,没有时间扩建或新建知府衙门,把原本河间府知府衙门简单翻修一下,就能住了。
无论是杜云瑟还是秋华年,都不在乎排场等虚物,只要住得舒适顺心就行了。
想到要离开住了一年多的京城,秋华年心中升起一股不舍,不过这股不舍很快就被大展身手的豪情冲散了。
天津港设立,海运正式开启后,他终于可以了解这个时空其他国家的情况,去寻找那些珍贵的作物、技术和财富了!
虽然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出海,但组建队伍派他们出去探索世界也很有趣。
与此同时,天津港未来还会出现形形色色其他国家的商人与使团,想想就好玩,他可以研究一下,怎么快乐地赚洋人的黄金与白银,把国际贸易搞起来。
秋华年带着憧憬与期待,参加了新帝的登基大典。
这几乎可以算是封建王朝最盛大的仪式,把传承数千年的礼乐与规制发挥到了极致。
秋华年作为功绩满满的县主,位置非常靠前,只比栖梧青君落后一位,许多宗室出身的郡主、县主都排在他后面。
有些人觉得被落了面子,脸上带出一点不悦,不过仪式站位是礼部按照礼法和皇命严格排列的,不容丝毫质疑,没人敢在新皇登基大典上出一点岔子。
杜云瑟站在文武官员行列,同样是接近最前端的位置。
新帝的即位诏书由名满天下的大儒文晖阳写就,宣读则交给了文晖阳的弟子,前无古人连中六元的翰林院修撰杜云瑟。
秋华年站在殿内,能看清仪式的过程,更多人排在了殿外,站满了奉天殿前宽阔的场地,他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跟着礼部官员的高声唱喏一遍遍跪地起身。
饶是如此,进入皇城在奉天殿前参加登基大典,也是无数权贵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殊荣。
秋华年再一次见到了避居坤宁宫中的太上皇元化帝。
上次他见到元化帝,是一年前的万寿节,那时候的元化帝虽然年逾五十,却龙虎精神,一派雄主气象。
不过一年时间,元化帝急速衰老了下去,他的头发黑白参半,脸上的肉挂不住骨头,身形也迟钝缓慢起来,不像长了一岁,倒像长了十岁。
元化帝什么都没有多说,他淡淡地看着奉天殿内外的群臣,把象征国祚的玉玺交给了新帝。
杜云瑟单手捏着朝服衣摆,一步步走上高台,从礼部官员捧着的托盘上双手捧起明黄色的诏书,面向一片肃穆的人群,展开卷轴。
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今日之后,杜翰林就不会再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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