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作者:云依石  录入:12-07

他身上的朝服,是正三品的样式,登科一年便直上青云,真是令人眼热心妒。
文晖阳的诏书写得文采飞扬,庄重恢宏,配上杜云瑟金玉击鸣般的声音,在高耸的大殿内外回荡。
最后一个字落下,天空中的云彩突然全部消散,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下,照亮朗朗乾坤。
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昭新”,取大道昭明,吐故纳新之意。今岁结束,明年便是昭新元年。
属于昭新帝的大裕,到来了。
元化帝毫不停留,在诏书宣读完毕后径直走出了大殿,人群垂首低头,目送这位雄主帝王不断扬起的衣摆,直到他彻底退出象征着天子无上权威的奉天殿。
登基大典还未结束,主体仪式完成后,刚刚接过玉玺的昭新帝要封赏天下。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减赋税和开恩科都是惯例,也都是会被无数人歌功颂德的实实在在造福万民的好诏令。
礼部官员捧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开始宣读。
大赦天下会将犯人的罪罚减轻一等,但不是所有犯人都可以享受到的。谋反、谋大逆、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等罪名不在大赦范围之中,统称为“十恶不赦”。
所以那些被关在牢房中的谋逆世家的人,不会因为大赦逃脱刑罚。
大裕这几年风调雨顺,在秋华年这位齐黍县主的带动下,农业技术不断提高,全国粮食产量一直增长。
有了这个底子,昭新帝直接减去了今年与明年两年里天下所有农田五成的赋税,圣旨宣读后,许多对税收有了解的臣子暗暗诧异,想明白缘由后,心里不约而同升起对齐黍县主的佩服。
除此之外,开恩科之事也正式昭告了,恩科会连开乡试、会试与殿试,今年八月加开一场乡试,明年昭新元年在京城开设会试与殿试。
如果云成今年乡试顺利中举,明年他就能不浪费机会,入京下场一试了。
宣读完这些大的惯例,终于到了封赏具体的人的时候。
按照礼制,昭新帝要先加封给自己写继位诏书的人,这个人的身份上去,才能显得自己的继位更加顺应天命、完美无缺。
秋华年站得靠前,在文臣队伍中看见了穿着正式朝服的文晖阳。
文晖阳面色平静,双眼中含着坚定的光,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双手平握象牙笏板,在诏书宣读之前,突然一个侧步迈出队伍。
秋华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文晖阳马上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198章 封赏
殿内的人都看到了文晖阳出列,宣读圣旨的礼部官员停下动作,悄悄看向坐在高高丹墀上的昭新帝。
杜云瑟意识到什么,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但这个场合下,除了昭新帝,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声。
嘉泓渊平静地问,“文爱卿有事要奏?”
短短一句话,让无形的压力在恢宏的大殿中加剧。
文晖阳面色不变,手持笏板躬身道,“臣有事想请陛下开恩。”
“但说无妨。”
嘉泓渊没有在意,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能臣一点小小的冒犯无伤大雅。
文晖阳吐了口气,他能感到云瑟和华年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能感觉到两人的焦急,但他没有动摇。
他曾是当殿直谏暴怒帝王的状元郎,曾是拔剑斩亲王帽缨的意气书生,曾是一人一马云游天涯的潇洒浪客。
年岁让他学会了审时度势和隐忍,却不能磨损他的勇气与一往无前的决心。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已经不想再等下去。胸中浩然之气蕴养二十载,为的是蓬勃爆发的一日,而非苟且妥协。
由他来开这个口,是他多年的夙愿,也不会让孩子们承担失败后身份暴露的风险。
他这辈子走到今日,完成这件延迟了二十年的事,称得上有始有终,再无缺憾。
文晖阳抬起头,直视丹墀之上等待他开口的昭新帝,说出在心中默念万遍的奏言。
“庶人嘉和晏曾贵为亲王,却久谋叛国,欺君犯上,罪无可恕。”
“其人虽已伏诛,此前种种恶行却未完全查实……”
“为显陛下仁厚之德,明君之范,臣请陛下重查嘉和晏过往二十载所办公案,平反冤假孽案,为逝者安魂赦罪,为生者讨还公道。”
嘉泓渊坐在龙椅上,修长的眉毛突兀地皱了一下,身体微不可查前倾了一丝。
文晖阳继续朗声说道,“臣有此请,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臣昔年曾受孤竹梅氏之人救助,梅氏在汾王之乱中被嘉和晏定罪,满门英烈背负骂名,亲朋遗孤凋零散落,令人哀叹惋惜。”
“如今既已查出嘉和晏早早便包藏祸心,他当年办理汾王之乱时定的罪,必有蹊跷之处,不可轻信。”
文晖阳迎着满殿意味不一的目光,话语毫不停顿,掷地有声。
“臣不需任何官职、爵位、金银封赏,陛下若想赏臣之功,便请下旨彻查梅氏冤案,寻找梅氏遗孤,恢复其身份与家族名誉。”
“梅氏沉冤昭雪,臣,死而无憾。”
文晖阳震起宽大的朝服衣袖,俯身拜下,不再说一句话,亦不肯退回行列,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决心。
文晖阳不只是闻名大裕的大儒,执笔即位诏书的文臣,还曾教导过嘉泓渊学问,有帝师之实。
他在登基大典上出列,想用所有功劳换皇帝重查恩人家族的旧案,找回并善待此家族的遗孤,理由堂堂正正,还能给皇帝一个好名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昭新帝都不该拒绝。
但嘉泓渊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大殿中每一个人都心中忐忑,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文晖阳闭上双目,再次震袖以大礼拜下,额头触在冰凉的地板上,“臣,请陛下重查梅氏旧案。”
大殿一片寂静,昭新帝异常的态度让群臣心思浮动,就在秋华年和杜云瑟忍不住想出列时,坐在最上方的嘉泓渊终于回神。
他的神情被通天冠前垂下的冕旒遮住,无人能够看清。
“文爱卿知恩图报,朕自然应允。有功当赏,封赏已经定下,爱卿不必推辞。”
嘉泓渊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已经适应了去做一位合格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文晖阳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此时才察觉到冷意,他在心里舒了口气,再次行礼谢恩。
在文晖阳的判断中,请求昭新帝重查梅氏旧案,难点在于此案牵扯到干系重大的汾王之乱。当年之事虽然是嘉和晏查办的,但派嘉和晏去办案的人是太上皇,最后批准嘉和晏送上的折子的人也是太上皇。
如果新帝要顾念太上皇,认为“子三年不易父政”,那么重查梅家旧案就根本不可能推进。
因此文晖阳才想在登基大典封赏功臣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功劳和封赏请求新帝答应此事。
文晖阳教导过尚是太子时的新帝,在他看来,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时候。
好在他赌赢了,虽然新帝的情绪有些许异常,但只要能为梅家申冤,文晖阳无所畏惧。
负责宣读圣旨的礼部官员小心翼翼看向丹墀,得到昭新帝的示意后,刚开了个头的封赏仪式终于再次进行下去。
文晖阳升职为翰林院学士,成为翰林院的一把手,同时加赠正二品资德大夫,昭新帝显然认为文大儒还是一直留在翰林院搞尖端学术研究比较好,这也最合文晖阳的意。
文晖阳后第二位受封的是栖梧青君,诏书中写的功劳是识破乱臣贼子的阴谋诡计,于宫乱中保护了太上皇。栖梧青君已经足够尊贵,新帝给他的封号加上了“护国”二字,让他的地位更高了。
第三位稍有些出乎意料,不是杜云瑟也不是吴深,而是秋华年。
秋华年听见宣旨的官员念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出列接旨。
栖梧青君此前偷偷给秋华年透过底,新帝有意直接封他为郡主,但宗室勋贵间反对的声音非常大,认为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此事暂且搁置了。
秋华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态放得很稳,没有特别期待,谁知反而得到了一个惊喜。
嘉泓渊的倔劲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宗室们反对本朝出现一位非皇亲国戚的郡主,打压秋华年,嘉泓渊明面上暂且妥协,反手就给秋华年家又封出去一位乡君。
秧秧小朋友还爬在摇床里不会走路呢,身上就落下了一个爵位。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肯定没有功劳,只能是承袭父亲的功劳。而在裕朝礼法中,只有郡王和国公的孩子可以封为乡君。
所以这个郡主虽然没落在实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处于一个“如封”状态。
嘉泓渊封赏自己人时从来不小气,大约是觉得在爵位上让秋华年吃了亏,所以在其他地方更大方。
秋华年在元化帝手里受封县主时,没有得到封地食邑,只有二百亩的土地,但这一次,昭新帝给他把“县主”落实了。
原河间府现天津府下属的蓟县,正式成为了他的封地。虽然蓟县的县令依旧由朝廷统一任命调度,但他可以留用一部分蓟县的税收,还可以在这里征收徭役,动用土地。
虽然县主看字面意思是“一县之主”,但有裕一朝来,还从未出现过县主真的有县作为封地的先例,昭新帝的这个封赏,可谓创新。
圣旨宣读完后,那些站在殿内外的老牌宗室、勋贵们尽是面色复杂,不知自己当初的反对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究竟是索性让齐黍当郡主划算,还是让他有封地更好?
——好像哪一个都很糟心。
眼睁睁看着新贵崛起,马上就要挤走他们的地位,抢夺他们的特权与资源,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接下来受封的是杜云瑟和吴深。
杜云瑟和说好的一样,成为了正三品的直隶府天津府的知府,两府合设为天津府的消息正式公布,也震惊了一帮人。
吴深则受封伯爵,封号定疆,可见昭新帝对他的器重与期待,他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伯爵。
以后便是一长串需要封赏的人,一些人在奉天殿,一些人则不在这里,需要稍后由专人把圣旨送出宫去再宣读一遍。
值得一提的是,清荷因为立功,也被封为乡君,同时赐封号“诗池”,她这一支的迟氏旁系不会受到主家牵连,有举人功名的父亲还被恩赏了一个县令官职。
原本的翰林院学士石琛被文晖阳顶了官职,自己往上升了升,大摇大摆成了工部侍郎。
文晖阳得了满意的职位,却是从同僚手中拿来的,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石琛却压低声音悄声对他说。
“我很早就想去工部了,要不是陛下需要我在翰林院观察拉拢新科进士们,也不会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
“工部正在督造大船,我这一去,大有可为啊!”
有人爱研究典籍文章,两耳不闻窗外事醉心学术,有人却爱大开大合的制造业,石琛显然是后者。
这场封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新帝登基大典大赏功臣,肯定要把该赏的一个不漏全部赏过,秋华年站到后面,腿都有些麻了。
他悄悄看了眼侧前方的栖梧青君,发现对方也在走神发呆,再往上看丹墀上的昭新帝,对方的脸被冕旒遮住,看不清晰。
文晖阳今日在殿上突然请求昭新帝为梅家申冤,秋华年事先并不知情,也没有相应的准备。
不过昭新帝已经当殿答应了,皇帝金口玉言,不容反悔,他可以暂且放心,等待调查结果出来。

登基大典直至傍晚才结束,封赏完群臣后,紧接着便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因为后宫没有皇后也没有太上皇后,所以无人主导贵眷们的宴饮,昭新帝原本想请仍住在长乐宫中的文太妃出面,但被文太妃婉拒了。
最后这个角色只能落在栖梧青君身上,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至少比没人管好。
栖梧青君现在全称栖梧护国青君,有裕一朝来,此前只有一位公主和一位青君曾被冠以“护国”的头衔。
一位是开国皇帝的姑母,加封护国长公主,这位长公主是位神人,曾在开国皇帝率大军出征时独自坐镇后方,严守一座三十万人的城池三个月不被敌军攻破;另一位是开国皇帝生的哥儿,自幼擅长武艺,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后来被封护国青君。
这两颗闪耀的明星都是立国乱战时升起的,裕朝建立后,一代代公主和青君们全部养在深深宫城之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没有出过这般厉害的人物。
时隔上百年,裕朝又出现了一位护国青君,封赏结束后,许多人精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栖梧青君是番邦胡女所生,血统尴尬,不受当时的皇帝喜爱,一度连正式的青君名号都没被封过。
后来元化帝即位,念着栖梧青君生母当初照拂之恩,对他颇为宠爱。但两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了,栖梧青君那时太小,身上只有帝王的恩宠,并没有进入权力中心,身上没有实权,因此贵族和世家们对他的态度仅仅是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昭新帝即位后,栖梧青君不但没有失去圣眷,还更上一层楼。
昭新帝与元化帝不同,明显是要重用栖梧青君,那些追着权力的影子跑的人精们敏锐地意识到,新的通天梯出现了。
贵眷宫宴以栖梧青君为首,秋华年很快就发现,今天真心奉承青君的人一把一把几乎数不清,话里话外,都在试探青君驸马的事。
晋州解氏卷入宫变,全族被抄家没籍,昔日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一夕之间崩溃瓦解,锦绣堆里的公子小姐们哭天喊地,沦为世代官奴。
唯一的例外,就是栖梧青君的驸马解檀光。
从某种程度上讲,解檀光身为解氏嫡系,自然在抄家没奴的范围内,但谁叫他尚了青君。
驸马与青君结亲,用的是“尚”而非“娶”字,同时在管理宗室事务的宗人府中登记身份,被纳入皇族体系。
所以,只要栖梧青君想袒护他,解檀光就能像解氏的外嫁女一样,逃脱被没入奴籍的命运。
解氏如日中天时,能与解氏结亲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解氏的女子和哥儿们一个比一个抢手。
然而树倒猢狲散,解氏涉嫌谋逆被抄家后,许多解家夫婿怕他们带累自己,纷纷用一纸休书将夫人或夫郎逐出家门,撇清关系。人情冷暖,令人心惊。
相比起他们,在外人眼中对解驸马抱有极大恶意的栖梧青君却一直没有动作,青君府的大门谁都叩不开,没人知道解檀光的现状。
之前栖梧青君有宠无权,血统不纯,性格嚣张跋扈,是块烫手山芋,大家都不愿惹麻烦。
现在栖梧青君摇身成了护国青君,当初避之不及的家族,一个个都打起了送驸马尚青君的主意。
所以打探解驸马的情况,就成了他们的重中之重。
秋华年轻松看出了里面的门道,他也有些好奇,栖梧青君对解檀光到底是什么想法。
与这些外人不同,秋华年不止一次见过二人相处时的样子,感觉并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剑拔弩张。
他看着栖梧青君强压不耐敷衍叽叽喳喳的贵眷们,心中失笑。
栖梧和解檀光一定有什么别人不清楚的过往,这些人的主意打错了。
秋华年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宫宴上,他一直在等十六。
十六回京后就失去了消息,今天宫宴,秋华年觉得十六肯定会趁自己入宫悄悄过来见一面,然而一直等到宴会进入尾声,他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想到文晖阳请命重查梅氏旧案,昭新帝已经当殿答应,秋华年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不过秋华年的心里还是有一些疑云。不同于文晖阳,秋华年知道十六就是梅氏遗孤,也确信昭新帝肯定知道此事。
以十六的功劳和在昭新帝心中的地位,按理来说,昭新帝登基后,应该很快就下旨为梅家洗清冤屈。然而此事却被拖到了登基大典上,拖到文晖阳当殿求情,昭新帝才应诺下来。
秋华年不清楚背后的原因,眼下十六不出现,他不敢轻举妄动。
宴会结束,众人离席,秋华年咬了下牙,找上喝了许多酒水的栖梧青君。
栖梧面颊绯红,眼神飘荡,见他有话要说,挥了挥手让身周的人全退远。
秋华年试着扶他,栖梧哈哈笑着把他的手按下去,“我要是这点酒就走不动路了,也太丢护国青君的脸了。”
今天所有人恭维他都叫他护国青君,栖梧用它开起玩笑。
两人并肩走在宫城中,宫道两侧高高的红墙遮掩住天空,夕阳投了半墙,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栖梧脚步很稳,身体却在轻轻摇晃,他很熟悉这座皇城,带着秋华年漫无目的地散步,把身后的人群甩得远远的。
他侧抬起头,看着宫墙上那一道长长的光暗界限,嬉笑起来。
“夫弃妻,父杀母,弟噬兄,子犯父。”栖梧压低声音,揽着秋华年的肩膀笑着说,“子穗,你看这皇城里唱不尽的好戏,有时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每一个字都大逆不道,秋华年下意识寒毛竖起,又被搭在肩膀上的手重重压了下去。
“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你说说心里话。”
秋华年吸了口气,维持住心跳,“殿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栖梧摇了摇头,“因为我从你眼中看不到对皇家的顺从。”
秋华年停下脚步,栖梧看着他笑,语气感慨,“你敬畏皇权,你接受它高高在上,但你心中并不顺从,不觉得它是天理所在。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不同,但也花了好久时间,才确认了你的真实想法。”
“放心,这是个大秘密,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
栖梧竖起手指放在唇上,眨了下眼,旋即脸上又失去了颜色,兴致缺缺地继续朝前走去。
秋华年快走几步追上他,“殿下在为宫变的事难受吗?”
作为新帝党羽中的核心成员,秋华年知道宫变的真正过程,栖梧青君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在皇家父子之争中,站在了新帝一方。
“弟噬兄,子犯父”就是由此而来,但前两句“夫弃妻,父杀母”又是从何说起?
像是知道秋华年的疑惑,栖梧在前方自顾自地说,“我说的这些,发生在上一代皇家,也发生在这一代皇家,发生在数不尽的过往里,很有可能也会发生在未来。”
“这是一个诅咒,是啊,是诅咒。”
栖梧看着快要消失的夕阳,口中喃喃。
“凡人凭什么自称皇天贵胄,理所应当享受天下万民的供奉?老天是要诅咒他们的,谁也逃不掉。”
秋华年沉默许久,看着夕阳打破寂静,“殿下醉了。”
栖梧又笑起来,“别怕,不止我这么想,下半辈子被困死在这皇城里的新天子也这么想呢。”
就算栖梧说的是真的,秋华年也理智地明白,在封建王朝永远不要触碰皇权的底线。
他只是默默听栖梧青君说着,没有做任何回应与评价。
“我的母妃,是被我的父皇暗中赐死的,因为当时天象混乱,她出身卑微,又命数不祥,克了天子。”
“养我长大的阿嫂,是被我的血缘兄长毒死的,但他能成功,归根结底,是她的丈夫为了权力,先放弃了她,置她于险境。”
“我杀了我的驸马的亲人,毁了他的全族,他要恨我一辈子。”
“我的小皇侄……”栖梧笑着抖了一下,“他迟早也逃不过的。”
“你想和我问十六,对吗?”
栖梧极其敏锐,他早在几人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出十六对秋华年的态度不一般。
对在危机重重的深宫中活下来的人来说,这是必备的本能。
秋华年心跳加速,顾不得别的,直接开问,“十六怎么了?”
栖梧没有意外秋华年的反应,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十六的事,是陛下防得最严密的。”
“我只知道这两天他一直住在谨身殿配殿中,太医院案首也守在里面,可能是病了。”
“可能?”
“十六住的那么近,又宣了太医院案首日夜照看,但是陛下却一直没有去看过他,也不许别人去探望。”
栖梧看向秋华年,“你应该明白,这很不正常。”
秋华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栖梧又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或许有关系。”
“陛下两日前深夜秘宣礼部尚书入宫,询问立后相关事宜,但之后我便没再听见下文。”

立后?秋华年的眉毛深深皱起。
新帝登基之后,朝廷里关于选秀大婚的折子一直没断过,但直到现在,嘉泓渊都没有做过正式的答复。
秋华年隐隐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为此心中忧虑。
现在十六在谨身殿配殿中一直不出现,新帝召礼部尚书询问立后事宜,二者之间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栖梧青君言尽于此,没有再透露更多,他肆意潇洒,也知晓分寸,只有这样才能一直维持住情谊。
秋华年直到离开宫门,还在思索十六的事,金三赶着马车在长安东门外等他们,杜云瑟扶起秋华年的手,示意他安心。
二人目光交接,秋华年心里蓦地一松。
文晖阳就走在他们旁边,他今天在大殿上不声不响做完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事情如愿完成,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终于记起别的来。
迎着两个孩子探究的目光,文晖阳摸了摸漂亮的胡须,讪笑两声。
方才他有一瞬间想偷偷溜走,结果秋华年和杜云瑟默不作声地一左一右把他围了起来,从午门一路到长安东门,根本不给他闪人的机会。
文晖阳在心中长长叹息,有些本以为会压在心里一辈子的事,居然有重见天日的时刻。
秋华年对等在外面的如是说了一声,让如是直接赶马车去他们府上。
如是瞧了眼齐黍县主,又瞧了眼长吁短叹的自家先生,麻溜地遵循了县主的命令。
家里是谁在养如是心里门清,指望文先生,自己和他主仆二人早就一起喝西北风了,听县主的准没错!
回到府上后,秋华年让人去收拾花园中的临湖水榭,把窖藏的美酒取出来,再采购猪羊鸡鸭与各色鱼鲜,速速制备一桌酒席。
夜幕降临,夏日的燥热逐渐褪去,一阵清风拂过荡漾的水面,将凉爽的水汽送入水榭打开的轩窗。
水榭建在岸边三尺高台上,半面凌空于湖上,下面撑着结实的柱子,室内点了烛火,旁边还放着反光的镜子,提供充足的照明。
一抹温馨的暖黄色灯光从窗户透出去,一点点融入静谧的深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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