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心里骂特温真是疯了,有人迫不及待看着这场上演的好戏,还有人仍旧沉浸在人鱼的美貌中。
人鱼对危机天生的敏锐感让它猛地睁开眼睛,将将错身与刺来的蹼爪擦身而过。
它在睡眠状态被打扰,心情极度不爽,看清对面的成年人鱼后漏出些许讥讽表情,像逗猫玩一样灵活地躲开绿尾人鱼的攻击。
绿尾人鱼紧追不舍,于此同时它脖子上的项圈正在不断加大电流量,表皮已经蒙上了一层烧伤的焦黑。
会议室的人看到人鱼因为忍受巨大苦楚,速度肉眼可见的提升,它的攻击更快也更凶猛,赫瑞斯甚至不免被划破了脸。
蓝色的血液在水中丝丝散开。
它浅色的瞳仁闪烁出凶残与暴戾,脊背略略拱起做出攻击姿态,一扫之前的惬意。
很奇怪的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他们以为接下来的场面一定很凶残。
但两只人鱼并没有继续争斗下去,保持着这个姿势互相面对面直视着对方。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下一步,很快有人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不应该是声音,是一种水的震动,空气的共鸣。
有人反应过来惊讶的指着水中的人鱼说,“看啊,人鱼它们在互相交流!”
“它们在说什么?”
“快点!快录下来!”
晏越眯起眼睛,静静观察赫瑞斯的一举一动。
很快,那只人鱼咆哮着叫了一声,速度提到了极限,人类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绿色的影子和金色的影子纠缠在水域中。
结局很简单,绿尾人鱼被赫瑞斯刺破了胸膛。
众人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有些唏嘘。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场面——
水域中绽放大量的蓝雾,他们看到那只绿尾人鱼的头颅缓缓脱离身躯浮起,甚至能看到脖颈正在喷射的动脉。
像浇花的水管。
这并没有完,金尾人鱼提着它的身躯,蹼爪轻轻一拽将它的残肢撕扯下来。
碎尸混合着残肢在水域中绽放开血雾,赫瑞斯竟在撕咬着绿尾人鱼的残尸,大口吞咽着。
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天使般姣好的面容此时犹如地狱的鬼魅,埋在血雾中。
有些人吓得脸色苍白,还有接受程度比较低的直接冲了出去疯狂干呕。
现在没人会被它那张脸欺骗到,他们确确实实的想起了这是一只凶残的野兽。
“砰。”
桌子那边的晏越沉着脸将手里的资料抛在了地上,强压怒火。
众人屏气凝神,像鹌鹑一样不敢吱声,他们确定从今天开始就没办法保持中立了。
因为晏越和特温之间的斗争已经不会缓和了。
“你最好祈祷那条绿尾的没什么问题以及我心情好,否则你最好每天晚上都睁着眼睛睡觉,因为我会在深夜把你这张脸皮撕下来做皮鞋,剩下的部分绞碎了喂海狗。”
他就这么在所有人在场的会议室警告特温,可偏偏这样没人觉得他在开玩笑。
能养着这么一条人鱼的研究人员能是什么善类啊?
说完这句话他大力推开会议室的门离去。
有一些人不想跟着特温的零零散散也离开了,还有一部分因为那个数据给了自己一部分启发匆匆离开。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留了下来,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幕。
金尾人鱼耳鳍微动,停止撕咬与吞咽的动作,向身后的水域望去。
凶恶的神情在此时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眷恋和沉迷。
好像恶煞重新变回了天使的模样。
它舔了舔唇上的血,像是丢垃圾一样抛开绿尾人鱼的残尸,转身迅速向那个方向游去。
特温看着它的变化若有所思。
第10章 吃了他。
机械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让试验员差点呕出去,只能在晏越旁边捂着鼻子强迫自己不吐出去。
晏越扫了一眼池里的人鱼,把试验员支出去。
“去切断跟会议室水域的连通,让谈寺把他们系统黑了,在门口守着,谁敢闯进来不用问我直接崩了。”
试验员踉跄着接住抛过来的枪。
金属质感的枪在手里格外沉重。
他犹豫问到:“那莫里亚当斯上校呢?”
“挡住他,你打不过他。”
观察室很快只剩一人一鱼。
它靠近池边眷恋地看着他,金色的长发染上了诡异像是剧毒的淡蓝,唇角还残存着血肉。
它将那些血肉舔入口腔中,双手按住地板一撑,轻松跃出水面。
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面前的人类烧穿一个洞。
晏越面无表情看着它爬到自己面前,直到那只黏腻冰冷的蹼爪握住了他的脚踝,他毫不犹豫摁下了控制机关。
“滋滋滋——”
电流声中止了它的动作,它吃痛的缩回手臂,无辜地看向晏越。
好像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伤害自己。
但晏越捕捉到了那双非人瞳仁中一闪而逝的阴沉。
他蹲下身子,捏着它的下巴,冷漠地说:“它跟你说了什么?”
人鱼没有回他的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蹼爪贴在他的手背上一触即分,虚掩在上保持距离,不敢再碰他。
蔚蓝色的眼睛清澈无比,顺从地让面前的人类捏着自己的下巴,还要小心翼翼防止张嘴时自己的犬齿刮伤了他。
“chi...bu?”
这副顺从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一分,安慰自己要不然还是算了。
但晏越没有,他甚至半笑不笑勾了一下唇角,全然没被人鱼这番模样蛊惑。
“没有不让你吃,你把那间屋子里的人类全吃了我都让你吃个饱,我问你,那只人鱼跟你说了什么?”
诱导并没有生效,人鱼刚才那副顺从模样一扫而空,本是温柔的眼睛骤然变得森冷,讨好之色被浓郁的兴趣取代。
“人...”
“吃...!”
它缓慢吐出单音节直到最后的音落地,长尾一扫卷着他劲瘦的腰身跃入水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电流在水中迅速蔓延,晏越不可避免的呛了几口水。
此时电流密密麻麻爬到他身上,手腕被粗粝的蹼爪用力一握,手心的麻醉剂便脱手而出。
“呃...”
被电流反噬,他身上那些还没好全的细小伤口全部崩开。
赫瑞斯将他揽在怀中,但却没有任何温存与旖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底被饥饿感充盈。
猎物终于到手,它轻轻凑近了他的脸庞。
似有似无的香气骤然扑面而来让它冰冷的肌肤不受控燥热起来,瞳孔因为兴奋而略略收缩。
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青色的血管、肌肤的纹。
可下一秒,细小的黑色纹路爬上了它的身躯。
它皱起眉停止进食,鱼尾暴躁的甩动。
纹路越爬越多,越爬越快,迅速吞没了整条鱼尾,像大漠中被施加诅咒的法阵。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兴奋,它强壮的身躯此时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浓重的香甜气味陡然爆炸开来要将它的意识刺穿。
在感官的三重刺激下,那只蹼爪死死扣着怀里的青年,将猎物狠狠摁在自己胸膛。
胸膛贴着胸膛,心跳隔着心跳,像是怪物占据着自己的宝藏。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连周遭的空气也变的灼热,他们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晏越感觉脖颈处搭上了一个沉重的头颅。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费力将捆着自己的手臂掀开,脱离人鱼的桎梏游到了岸边。
在水中泡了太久,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门外守着的试验员看到后连忙给他披上大衣。
晏越没有耽误时间,握紧了兜里的一块鳞片进入实验室。
这片是他被赫瑞斯卷进水下时拽下来的,乍一看光鲜亮丽闪着金黄的色泽,可跟另一块相比就很明显了。
那是之前污染物入侵时他在标本室门口捡到的,比现在的要通透不少。
他一直在实验室呆到深夜,直到钟表的指针停留在7的位置,试验员过来看到里面的灯还是亮的吓了一跳。
“教授还在里面?”
谈寺比他早来一些,望着实验室里的灯点点头。
“太恐怖了,什么叫天才,天才就是连睡觉的时间都在做研究,本来能力就比不过,这种自律能力更是比不过了。”试验员摇摇头,拉开凳子开始今天的工作。
没过一会儿,实验室的门被再次拉开,他们只来得及看到晏越的背影。
他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研究室,临走前将资料放在了谈寺和试验员的桌子面前。
“教授怎么了,好像状态不太好的样子?”试验员凑到谈寺身边问。
谈寺看向那个虚掩的门,里面的桌子上堆满了资料,有些散落在地面。
晏越是个很具有规则感的人,很少将资料放的这么乱。
意识到了什么后他跟试验员打开了那个文件夹,越往下看越心凉。
试验员更是放空自己,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不是因为刚抓上来的时候被耽误了救治时间,我们又怎么会现在在这里束手无策。”
试验员支着头很颓废。
“从我来这里开始就被针对,他们压根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处处想要逼死我们,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帝国为了人类,只是为了那些名利地位而已!这个忒亚已经腐朽到了极点,甚至根本就不该存在!”
试验员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
想起来忒亚的日子,从路上莫名其妙被撞、饭菜里被吐口水到宿舍莫名跳闸。
诸如此类他憋屈了太久从未发作,只因为知道只要跟着晏越,会有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的一天。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又被狠狠打压,接下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况且那只金尾人鱼已经厮杀了两只珍贵的人鱼,第一次尚且刚糊弄过去,这另一次还没解决呢。
这几天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来自忒亚学者的不满与议论,矛头直指晏越。
偌大的房间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晏越身上。
忒亚此时正航行在海上,晏越拉开通向甲板的门,咸湿的海风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站在角落叼起了根烟,看着一望无际的海绵,只有偶尔几个海鸥划过。
都说数年留在海洋上的士兵会压抑得心疾病,需要一些发泄和取乐的方式。
但他十数年都呆在实验室,没有任何的发泄方式,仅凭一个念头才能支撑下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跟海风共抽了一根烟,双手插着兜放空自己望向没有尽头的海平线,直到快灭尽时才将烟嘴拿下来摁灭。
跟他猜想的结果一样,赫瑞斯开始病变了。
感染病变一旦完成,那么使用人鱼血制作的所有抗体将不具有普适性,他将功亏一篑。
‘复生’计划便是重启突破抗体极限值,让感染时间不再成为扼住喉咙的门槛。
但这只是表面上想让人看到的。
这项经过十数年尘封再次开启的计划远没有表象如此简单。
在接取任务时,他受到了国王的召见。
国王已经很老了,坐在华丽的座椅中,跟他说:
孩子,人类的成就不该止步于时间。
手掌细细密密的伤疤好了又坏,新生出来的肉稚嫩柔软,被鳞片割出一道道红痕。
最后,晏越将那个颜色最深的鳞片抛进海底,离开了甲板。
屋里的试验员看到晏越回来,激动地想要冲上去,但脚步一顿。
如果晏越也没办法了呢?
“指数已经稳定了,不会下降只会上升,它会变成污染物,要抹杀掉吗?”谈寺问。
“其实再捕捉一只人鱼并不是那么艰难。”
晏越摇摇头,很难再捕捉到比赫瑞斯更强壮的人鱼了。
他从桌面上杂乱的文件中精准挑出记录赫瑞斯所有数值的那一本,拿起笔迅速在上面圈圈画画。
赫瑞斯的指标上限是经过调整的,在未调整前已经跟以往有记录的最高数值持平。
在已有记录制造出的最强抗体,可以让测试人员抵抗污染光线九分五十四秒,距离十分钟的这六秒让整个人类停滞了十年之久。
如果赫瑞斯成功突破成熟期,那么作为种子的它则意味着成为了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复生’计划才能真正的获得突破性进展。
晏越眼神晦暗不定,“有人鱼成熟期提前的先例吗?”
谈寺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至少在现有案例里没见过。”
“催化它的成熟期,从现在起逐渐增加抗体的注入量,把感染数值压到最低突破成熟期。”
试验员呆住了,“可是从来没有人工催化成熟期的前例啊,况且现有的抗体效用只有这么大,即使是直接给它注射抗体也没办法让数值压到最低了,除非...”
谈寺皱起眉,这个答案太过于让人震惊。
晏越将手里的笔丢出去,“除非让它再迫近感染爆发期,重塑阈值。”
“但是这样很有可能会让它彻底变成污染物,恐怕还没等迫近爆发期就会吸引大批的污染物聚集攻击忒亚,到时候别说实验,连命都没了,而且这样极大可能被帝国监控发现!”试验员大惊失色。
“那就把帝国的眼睛蒙上。”
“这片海域处处都是监视。”谈寺有些不赞成。
晏越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离开这片海域不就行了,况且我还有点账要找人算,不离开这片海域倒是麻烦。”
试验员在心里替这艘船上所有惹过他的人祈祷了一番。
“但布拉德利不会轻易改变航线。”谈寺说。
晏越直起身子笑了一下,“布拉德利不行,有人可以。”
于是他换了一件衣服,敲响了莫里亚当斯办公室的门。
第11章 有其他人的味道
奥凯西德高望重,时常被邀请参加各种会议与宴会,但他年事已高,因此通常是作为他学生的晏越代替他参加。
莫里亚当斯这个名字在他人口中并不少见。
亚当斯家族本就是勋贵,又凭借着显赫的战功而在帝国政坛屹立不倒。
莫里更是少年成才名声大噪,又因生了张多情俊逸的脸,在内外两个战场上的人气都极高。
这样的莫里亚当斯从小习惯被追随,当晏越到来时并没有太意外,微笑着对着软椅示意:“请坐。”
他甚至注意到晏越叠在膝头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体贴地让贴身保镖给他倒杯热水。
保镖是个阳光大男孩,笑起来会漏出尖尖的虎牙。
“教授,有事吗?”
莫里的眼眶深邃,被那样含情的眉眼盯住会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
跟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谈情说爱是一大乐趣,但晏越今天是来谈判的。
“上次遇袭,多谢上校及时救援。”
面前的亚裔青年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莫里亚当斯回以微笑,“教授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我希望上校更改忒亚前进的航线。”
忒亚的航线由帝国审批确定,不可随意更改,晏越这个请求并不简单,甚至有些为难人了。
莫里问:“原因呢?”
晏越一直觉得政客也好商人也罢,甚至于研究人员,归根到底都是一类人。
都是赌徒。
一局开盘,买定离手。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因长时间吹海风此时隔着温热的杯壁终于汲取到了一点温度,也有了一些颜色。
“你是以保护‘复生’计划顺利进行为由主动来这里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帝国内部要政变了吧。”
他平静的声线不带有任何起伏就说出了这种传到帝国会引发骚动的话。
开朗的大男孩不知何时悄悄关上了门站在距离他一臂之远的地方。
那个位置刚刚好,无论是他想逃还是想发起攻击都会被马上制服。
“你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吗?”
晏越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莫里试图将他看穿,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深渊,什么都看不到。
“说说由?”
气氛在此时凝到了冰点。
“联盟动荡不安又四处起兵,亚当斯家族这个节骨眼不巩固势力把你送过来保护我一个小小的研究人员实在有点屈才。”
莫里微笑着反驳:“不要妄自菲薄,你对帝国来说很重要,是‘复生’计划唯一负责人。”
晏越顿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军官,继续说:
“拉斐尔家族丑闻牵扯到你们了吧。”
莫里轻笑出声:“拉斐尔还不至于让我们为难。”
“拉斐尔一个末流家族当然不值得你们为难,相比之下,他们私下里跟欧文伯爵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显然更棘手一点。”
莫里掀起眼皮,无形且冷漠地对面前这个亚裔青年施威。
这个人隶属谁的势力,又有多少存在的价值。
晏越坦然对上审视的目光,说:
“上校不必这么看我,只是因为本该来的人应该是大卫欧文上尉。”
保镖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听到这句话差点惊掉下巴。
难道他是猜的?
为了诈莫里亚当斯?
居然有人敢诈莫里亚当斯?
莫里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晏越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继续说:“上校此行必有其他目的,但我相信离开这片海域是我们共同的期望,毕竟这些无处不在又烦人的视线很麻烦,但如果前往沉没海域会安静很多。”
沉没海域隶属于第三联盟管辖,所有过往船只尤其是忒亚这种承载研究人员的军舰默认被条款保护。
在沉没海域能对忒亚发起攻击的只有海盗。
“但我完全可以在帝国管辖海域内完成我的事情,没必要冒险改变航线。”莫里说。
晏越放下手中的水杯,平静地说:
“我以个人名义起誓,未来我所在领域的科研势力会无条件支持莫里亚当斯个人而非家族。”
莫里看着面前这个从坐下就没漏出片刻胆怯与犹豫的亚裔青年。
高傲的天之骄子,连投诚都不曾弯下半分脊梁。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敌人畏惧他的力量,自己人畏惧他的手段,甚至畏惧他的姓氏。
他们祈求他,敬仰他。
很少有人跟他谈条件,更何况凭的还只是张空口支票。
晏越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东西,不像众多学者那样沉静而又内敛。
他像浩瀚星宇,远看并没有多么亮眼,但每一颗星星单拿出来都是那么闪耀。
深邃漂亮的眼睛藏在镜框之下却没盖住半分锐利。
过了许久,莫里勾起嘴角,同意了。
看来这场航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无趣。
“三日后,忒亚会改变航线。”
晏越起身点头示意,“那就麻烦上校了。”
他刚迈出几步,便听到莫里在身后叫他。
“晏。”
晏越回头看向莫里,询问做什么。
“这是我的诚意,你也需要不是吗?”
莫里看似笑着,但笑不见底。
待晏越离开后莫里饶有兴致地打开信息资料。
屏幕上的人更年幼,眉宇间更有几分藏不住的锋芒,那些影影绰绰的情感如今看来却是被尽数埋在了深海之下。
亲属那栏上写着父母双亡。
其实这些他来忒亚前已经看过了,动荡的末世孤儿一抓一大把,这并不少见。
但晏越的父母都从事于帝国研究院不太多见,他们的名字甚至至今留存在教科书上。
从晏越的外貌中能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的影子,他其实更像母亲多一些。
夫妻二人十数年前共同前往南极执行秘密任务,但偶遇爆发的间歇性污染光线,晏父当场死亡,晏母也因救治无效宣告死亡。
留下只有不到十岁的晏越和尚未完成的‘复生’计划。
‘复生’计划随着两位核心研究人员的骤然离世宣告进入无期限的停止期。
事发突然,帝国为二人办了追悼仪式,晏越则被他们的共同好友奥凯西带走抚养。
接下来便是晏越在科研方面的贡献,莫里翻了好几页也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
从布拉德利办公室回来的保镖敲门进去便看到莫里亚当斯正在插花。
虽然是假花,但莫里亚当斯还是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一番。
“上校今天心情不错。”他说。
莫里从抵达忒亚后每日都忙到深夜,今天是最近几天最放松的一天。
“霍尔,去查查他的资料,从奥凯西把他带走那天起一直到他抵达忒亚前一天的资料全部找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霍尔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资料,文件夹被展开放在上面,漏出上面一个少年模样的照片。
黑发少年别扭的微微抿着嘴角,眼尾亮亮的,也许是在拍照片时跟人起了点小矛盾,但盯着摄像机的眼睛仍旧是带着点笑意的。
“好的。”
晏越刚走出莫里办公室,在回研究室的路上突然腿一软,冷汗瞬间湿透后背,急忙掉转方向回房间。
短短几分钟脸色白的就能跟墙融为一体,回到房间的距离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在关门的瞬间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手腕的机械表刺红无比。
他大口喘息着,手脚冰冷但却感觉五脏六腑热的像是掉进了岩浆里。
晏越从白大褂里侧掏出试剂狠狠扎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将试剂推了进去。
然而试剂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只是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不至于失去意识而已。
于是他踉跄着起身暴力抽开书桌把上面的东西一扫而光,漏出放在最下面的黑匣子,凭借着肌肉记忆将密码输入进去。
泛着冷气的黑匣子被缓缓打开,一排排深蓝色的试剂静静躺在那里。
像是瘾君子拿到了渴望的东西,他猛拽出一管扎在脖子上推进体内,接下来没有片刻停滞拿起第二管,第三管...
直打了五管,那种虚幻且缥缈的感觉才缓慢褪去,而他此刻浑身湿透活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晏越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慢慢回神,深蓝色和浅蓝色的试剂液体混杂在一起淌在地板上像是嘲笑他的无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躺着尚未开封的注射剂,要不是回过神来这第六管已经进了体内了。
他没什么表情,将注射剂放回匣子中,然后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收拾起来放进书桌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最后扫干净了地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脸色更白了一些,看起来像劳累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