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摆了六张桌子,但人多啊,位置紧俏,不提前占座待会儿吃鱼杂锅就要站着吃了。
听到欢呼声,贾重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这高度哪跟哪儿的,根本就不够。他屁股离开凳子,半站半蹲地看,看到朋友踮着脚站在人群后面不断鼓掌欢呼。
“七宝,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朋友七宝忙着自己看了,而且声音吵闹,压根顾不上贾重的。
贾重自认自己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是经过“七个三文钱”之后他对得味楼的好奇心不断攀升,有种错过了什么自己就会抱憾终生的顶级错觉。
他看了看,位置还挺多,自己看一眼就飞快回来,肯定还能够抢到位置。
“就一会会儿。”
贾重自言自语,他站起来跑了出去,垫着脚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里面。
“哇。”
他不紧发出赞叹的声音,一根面条两端捏在一块儿简单一搓就成了麻花,扔进油锅里面开始炸。
炸麻花有什么好看得嘛,逢年过节谁家不做。
可就是忍不住看啊。
白塘的手很巧,搓麻花简直可以用艺术来形容,每一条大小都均匀,比模子刻的还要精准。
麻花贵点,三文一条,但这是细点,偶尔吃一下、过个嘴瘾没事的,有人这么安慰自己。
这么安慰自己的人多了,销路就上来了。
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的最后放挤到了小餐车的最里头,再挤出来的时候手上的干荷叶就抱着两根麻花,麻花有成年男子手那么长呢,三文钱一根的油炸的点心是一点也不贵。
七宝说,“海苔麻花,闻所未闻,我喊的快,不然第一锅准没我们。”
七宝没有把麻花递给贾重,还烫手呢肯定也烫嘴,他们可以吃午饭的时候慢慢吃。
贾重看着麻花,他心里面感慨,得味楼就和一个大宝库似的,不仅是做生意的巧思多,从未吃过的吃食也多。
“海苔为何物海苔麻花是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贾重的疑惑,初初听到的时候白塘也有。
当白塘听到东家安排他守一辆新的小餐车时,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但说让他炸麻叶时,眼下挂着乌青的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那时候白塘说:“我不同意,炸麻叶是北方的面点是吧,我会做,做起来也简单方便,面片扔到油锅里面翻卷也好看,你们是想通过这个来吸引人是吧。”
说话时,他看的是容瑾,小东家已经将厨房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容瑾,这个男人他看不明白,说是秀才,却甘于在锅碗瓢盆周围打交道;说是赘婿,却一点争管财权的意思都没有,账本不看,采买不管;说是“君子远庖厨”,但一道道菜被他做了出来。
白塘深深地看了一眼容瑾,得到的是对方平和的微笑响应,他对挑衅、敌视不回避、不退缩、也不反击。
对,白塘讨厌容瑾,他不像周元亮那样一开始就把不满挂在了嘴边,他甚至是配合容瑾的诸多举动的,可就是对这个目的不明、来历不清的男人不信任。
师父已经去了,大师兄竟然判出师门,剩下小少爷苦苦支撑得味楼。
那他们更要为黎家、为得味楼的长远计。
少爷怎么能够轻信容瑾!!
“白师兄有什么好的想法,不用顾忌什么,畅所欲言,只要好的建议我们都会采纳的。”
白塘心里面冷笑,表情淡淡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做麻花。”
“什么口味”
白塘愣了一下,神情晦涩地看着容瑾,觉得对方步步紧逼是在挑衅。
“红糖芝麻。”
“大众口味,你拿什么吸引人来买”
白塘抿嘴,“过节时候,这款麻花卖得最好。”
“你也是说逢年过节了,大家手头上都有余钱,愿意花钱去采买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回家。现在不年不节的,手头上的闲钱,你愿意买个新奇,还是买个寻常”
白塘陷入了茫然,他能够守着案板做上一天的细点,可是做生意他真的不太行。
听到容瑾的质疑,他的不开心已经带到了脸上,赌气地问,“那你说做什么”
“海苔麻花,做咸口的。”
“海苔”
别说白塘,当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海苔是何物
海苔是紫菜啊。
这是个舶来词,来自于隔辈的岛国。
如果真要给两者做个细分的话也可以,直接从海边石头上采下来的紫菜一饼一饼晾晒好,就是最常见的紫菜,掰一块用鸡蛋打个汤,鲜美。把紫菜和盐、鸡粉等等调味料拌匀后烤熟,那就是海苔,海苔就是加工过的紫菜。
海苔就是紫菜的“秘密”容瑾就和白塘说了,白塘心里面五味杂陈,一方面照旧抵触容瑾掌管后厨,另一方面又有得知秘方的被信任。
两种情绪交织,白塘就在冷脸做麻花。
站在得味楼二楼边角俯瞰全局的容瑾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
容瑾摇摇头,“没事啊,估计有人念我。”
“我看你脸怎么红起来了”黎未不放心。
“太阳晒的啊。”容瑾抬手摸摸额头,“不烫,挺好的。”
黎未示意春夏去找大夫,旁边的回春堂是本府最好的医馆,之前给容瑾把脉的就是那边的坐馆大夫,容瑾现在每天吃一帖那个大夫开的补药,吃了快七天了,是应该把把脉看需不需要换方子。
看黎未的动作,容瑾就垮了脸,“别了吧,药难喝死了。”
补药里面不知道放了啥,汤还有点稠,苦中带甜、甜中有涩,喝完之后糊舌头,要灌许多水下去舌头才能够恢复对味道的敏感度。
这对一个厨子来说是致命的啊。
容瑾哭丧着脸,“好少爷,能不能不喝苦药了啊”
“你把自己养胖养健康了就可以不喝了。”
黎未忍着才没有破功,脸上表情才可以一如既往的严肃。
容瑾叹了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臂,没少吃没少穿的,怎么就不长肉呢。
“你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红了。”黎未开始紧张了起来,他顾不上许多,“你弯腰,快弯腰。”
容瑾,“嗯作甚”
“我摸摸你的额头,我感觉你有热度了,你站在我旁边犹如一个小火炉似的。”
容瑾惊讶,自己热辐射这么厉害
他又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了热度了,忙在黎未跟前蹲下了点,“你摸摸看。”
黎未抬起左手放在容瑾的额头上,他敛眉。
“摸出热度了吗”容瑾抬着眼睛,能够看到黎未掌根处竟然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形状饱满,颜色像最好的水蜜桃向阳上色的那一面,红艳艳、粉嘟嘟,于饱满圆润的掌根处长着,那么可爱。
黎未抬起右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两相比较,他垂眸便与容瑾的视线对上,发现容瑾的眸色比常人要浅许多,阳光下,里面像盛放一个世界。
“没。”
黎未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慢慢转身看向楼下,慢慢耳廓开始发红,慢慢的红晕蔓延上脸颊……这一刻,他比容瑾还要烫。
“那边怎么了”
黎未忽然指着楼下一处说。
容瑾已经站了起来,温柔的眸光从黎未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楼下,“哪里”
“就那边。”
容瑾顺着黎未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好像是贾重。”
“对。”
一开始黎未打算请贾重到店里感谢的,他想了想容瑾说的话,觉得有道理,本来的自发行为被他感谢后就变味了。人可以不当面感谢,但小商人长什么样子他想知道,还让郭秋去打听了一下。
楼下贾重拿着红泥小炉,七宝两只手都满当当的,他们旁边还跟着一个得味楼的小二,小二手上端着鱼杂锅。
前者茫然无措地站在人群里,后者无可奈何地跟着。
没位置了啊!
六张桌子,连一个位置都没有了!没!有!了!
“要不端回去吃吃完了把砂锅和小炉子送回来了”贾重提议。
七宝摇头,不是很愿意,他们住在三猴子路的另外一头,要走好远的路的,走到住的地方都没胃口也没兴致吃东西了。
“二位,可是没有位置坐”
刘子凑过来,笑着问。
七宝现在心情不好,翻了个白眼说:“这不是废话。”
“你们在外面摆放的桌椅太少了,让我们点鱼杂锅的根本没地方坐着吃饭的。”
贾重也无奈地抱怨。
刘子的脸上笑意丝毫不变,干小二的,就是要笑脸迎人,郎君说了要有唾面自干的觉悟。
“两位客人莫要急,旁边不就是咱得味楼的大堂,门是敞开的,里面桌椅齐备,还能够遮太阳挡风,二位可以去那边吃。”
贾重和七宝看了看彼此。
七宝面露狐疑,“真的可以去那边吃你一个小二能够做主吗”
“就是东家让我们出来的迎客的,得味楼敞开门做生意的,客人们当然可以去店里面吃。”
同样的对话还在其它地方进行,有人迟疑,有人当即行动。
绕到得味楼正门口,发现果然大门敞开,里面井然有序、桌椅齐备,他们试探着走了进去,被笑着的小二们安置到座位上。
坐在得味楼的大堂里,看着大方简单却又古朴雅致的大堂,一些这辈子就没想过会走进这里的人觉得身在梦中。
得味楼的二楼,容瑾对黎未说,“阿黎,得味楼的大门一旦敞开后,风格可就变了,那些达官贵人会觉得与贩夫走卒一起吃饭辱没了自己身份,从此更不会踏足得味楼。”
黎未笑了起来,笑容明朗和气,他没有看容瑾,而是看着的楼下,“容瑾,虽然自我有记忆以来,得味楼就高居云端,做的都是有钱有权之人的生意,但我听爹爹说过他创立得味楼的过程,一开始的‘得味’二字不过是挂在犹如小餐车一般的小摊位上罢了。”
第三十三章 蔬菜拼盘,萝卜南瓜绿叶子……
得味楼作为一家高档酒楼, 受众面其实很狭窄,那门坎太高,把普通人挡在了外面, 而芸芸众生恰好就是这些普通人。抱残守缺,支着高高的架子还不下云端的话,只会把路越走越窄,走到后面就没有退路了。
三猴子路上的小吃摊, 看起来是一次妥协,未尝不是一种尝试。
“希望爹爹别怪我。”黎未做决定的时候干净果断, 心里面不是没有忐忑不安的,也预估好了最坏的结果,他抬起手揉了揉腮帮子上的软肉,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做都做了,就不后悔。”
“不会的,你爹看到你为了振兴得味楼不断努力, 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刚才不是说了, 你爹是从挑着担子卖吃食开始的, 那现在得味楼就是一个大点的担子。”
黎未被逗笑了, “和你说说,我心里面就没那么紧张了。”
“既然开门迎客人,那得味楼可以打造成平价餐厅。”
黎未投来问询的目光,示意容瑾继续说下去。
容瑾笑着说, “等得味楼有起色了, 账面上资金富余,那就在南湖附近弄个庄子搞高档餐饮,有钱人不就是要个排场、氛围,我们给。庄子可以叫做得味庄, 最好能够直接赏湖景,既让他们有吃有喝,又有玩闹打发时间的娱乐设施。”
高情商就是高档会所。
低情商就是农家乐。
容瑾自己就是做餐饮的,去过几次农家乐,知道这里面水深着呢,真以为有些人就是奔着田野趣事、山间野味驱车几十公里去吃个饭啊。
“不过这也要操作得宜,弄不好知道了阴私事情,容易把自己搭进去。”黎未敛眉,他觉得容瑾的建议不错,但他这里可没有靠山。
“那是未来,还远着呢,展望一下,最主要的还是弄好当下。”
黎未点头,“当然。还有你,不要逃避,大夫快来了要给你把脉。”
容瑾垮了脸,“行吧,逃不掉,逃不掉,唉。”
“不过是一些药啦。”
“……很难喝。”
“良药苦口。”
得味楼大堂里,陆陆续续已经坐满了一般,不少人形容拘谨,但美味当前,慢慢的也就忘了那份不自在,甚至心里面还生出一些满足来。
不过是吃了一碗十文钱的鱼杂锅,竟然就坐进了得味楼,回家后要好好说说。
“应该把孩子带来的。”
惠娘摸着水曲柳木打的桌子,刷了漆,摸起来相当结实。
因为有些年头了,桌椅上难免有些磕碰,可就是这些留下的痕迹让得味楼看起来更加厚重有味道。
季老三也是左右打量着,他说:“他才多大啊,不记事的年纪,以后长大了让他有本事了自己来。好不容易你娘过来照顾孩子两天,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惠娘嗔怪,“没脸没皮的,在外头说什么呢。”
“嘿嘿。”季老三摸着后脑勺,看着妻子脸上的笑意,觉得停一天工出来走走当真没有做错。
惠娘吃不惯鱼杂,觉得腥味太重,所以他们点了卤汤锅,点这个锅子附赠一篮子蔬菜拼盘的,价格上是比鱼杂锅略贵了一些,但一篮子的菜很多,光吃菜就能够吃饱,许多吃不惯鱼杂的咬咬牙也就点上了。
他们还买了素丸子和豆腐丸子,自己捧着带了进来,等卤汤锅上来的时候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得味楼的上菜速度很快,更何况卤汤锅这种类似于火锅的,那速度就更快了。
惠娘和季老三刚各吃了一个素丸子,就有一个小二先来了,他把红泥小炉放到桌子上,拿了火钳子从提篮里夹了三块烧红的碳放到炉子底下。
“客人,我放碳了,小心烫。”
小二放的时候如此说。
季老三有点蒙,他们就要了一个小锅,他看了旁人吃是没有炉子加热的,蔬菜拼盘是店里面直接烫熟好放进碗里面的,不像点大锅的可以自己动手烫菜。
难不成变了
他有点拘束地想,没敢喊住小二。
过了会儿,又一个小二端着锅子来了。
一个大份的卤汤锅,送的蔬菜拼盘里面有几样绿叶子菜、切片的萝卜和南瓜,还有几朵木耳。
“客人,请慢用。”
“等等。”
季老三喊。
小二看了过来。
季老三下意识绷紧了下巴,从未进过店,被小二这么看着他有点发憷。
“上错了,我们没点大份。”
刘子笑着说,“没错,东家特意吩咐的,二位慢用。”
季老三茫然地看向妻子,看到了妻子好奇懵懂的目光,他咽了咽唾沫,没想到他不过是那天给得味楼做了一次托,得味楼竟然还记得他。
“吃吧。”
妻子小声问,“不要紧吧。”
“没事的,惠娘,以后听到谁说得味楼说黎家的坏话,我们一定骂回去。”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贾重那儿。
他一勺子放进鱼杂锅里面就觉得不太对劲,分量比昨天多了不少。
七宝没发现,他还伸长了脖子观察小二,等着卤汤串串来,到店里面坐着吃他就想敞开肚子好好吃一顿了,得知坐店后还可以点菜,当即追加了一份串串,他要了二十文的竹筒装串串,没要卤汤锅,有个鱼杂锅就可以了。
“来了来了。”
七宝兴奋地差点站起来迎接。
等上桌了,他就开始吃。
贾重说:“慢着!”
七宝叼着一串鸡皮,差点因为贾重声音太大把鸡皮呛嗓子眼里。
“怎么了,怎么了”
“数量是不是不对啊”
“少了”这是七宝的第一反应,但定睛一看,他心里面喊了一声娘咧,“多了不少,不会是上错了吧。”
贾重眉头皱了起来,“鱼杂锅分量也不对,多了好多。”
七宝还要了两碗饭。
刚才端串串的小二去而复返,把饭送了过来,“二位慢用。”
“稍等一下。”贾重喊住要离开的小二。
小二停步。
贾重避免旁人误会什么,招来小二低声问,“是不是上错了,东西多给了。”
小二说,“没错,东家特意吩咐的,客官放心慢用,不够再添。”
说完小二就走了,徒留贾重和七宝面面相觑。
七宝低声,“你认识得味楼的东家”
“别瞎说,得味楼的东家是个小哥儿,我一个外男怎么能认识的。”
“那这些”
贾重心中有疑虑,但没带到脸上,“给了就吃,凉了味道就不正了。”
茶水间里。
医馆的老大夫正在给容瑾搭脉,他说:“换只手。”
容瑾把右手收回来换成了左手。
老大夫自给容瑾搭脉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宛若一本厚厚的医书正在疯狂翻动,翻不到就准备给容瑾单开一页了。
“上次诊脉就与郎君说过的,你这身子骨不大好。”
“大夫上次没说透彻,这次不妨就直白说吧,我承受得住。”
老大夫抬起眉头瞅了一眼容瑾,见到目光郎朗、眉眼舒展,不是郁愤纠结之人,就直说了,“郎君的身体亏空太过,恐不是寿久之相。”
芯子换了, 好像没办法彻底改变壳子的问题。
对大夫说的,容瑾早有准备,身体怎么样, 只有自己知道啊。原先自己早晨腾地一下子就能够起床,喝口水就下楼沿着河边跑道跑五公里,现在呢,早晨起来后先是感受到一阵头重脚轻, 等缓慢适应之后慢慢坐起来,眼前就是一阵黑一阵白的, 他估计自己这身体还贫血,现在别说跑五公里了,每天晨起在院子里走走就气喘吁吁。
当事人平静接受了这件事情,容瑾笑着点头,“要是能够活十年,我赚到了。”
车子被天外飞过来的大石头砸中那一刻容瑾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没料到会有穿越的际遇, 那从自己醒过来开始后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
老大夫摸着无须的下巴, 一言不吭。
“不会吧大夫, 十年都没了”
“不是不是,有你这好心态好好养养活到儿子成年没问题。”大夫失笑,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令对方误会了,“在你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心境, 老夫佩服,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看不透生死,学医初期见到一些垂死老人心中惶惶不安了好几天……害,年纪大了,变得啰嗦, 我说这些干嘛。”
“我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琢磨出了一些罢了。”
原主绝食气绝时给诊脉的大夫也是回春堂的医生,老大夫从同僚口中知道一些黎家赘婿的事情,以为容瑾说的就是绝食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大彻大悟了。
“我是土埋半截的人了,痴长你们这么多岁,就倚老卖老说一两句。”
“先生年长,历经世事,您说的于我们这些晚辈肯定大有裨益。”容瑾做认真听讲状。
“遇事切忌忧心烦躁,郁结伤肝、忧思伤肾,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悟出一个道理。”
容瑾说:“请指教。”
“少管闲事。”
容瑾愣了愣,他差点问老大夫有没有一个孙子叫小明。
“考虑到郎君的身体,方子要调整,这帖药先吃三天,三天后找我把脉换药。”
“麻烦大夫了。”黎未接过了墨迹未干的药方交给春夏,让春夏给侯在外面的郭秋随大夫回去抓药。
老大夫年纪大了,有药童搀扶着一起来的,他踏出茶水间闻到空气里的酸香就走不动道了,年纪大有一点好,那就说话做事已经没什么顾虑,开心过好每一天就成。
“这是什么味儿,让我小老头口水分泌的。”
“金汤酸菜鱼,先生要不要在得味楼吃了午饭再走”
老大夫被外面的阳光扎了一下眼睛,他眯着眼睛说,“不行咧,今儿个其他大夫去码头那边义诊了,回春堂就我一个坐堂大夫在,没办法离开太久。”
“那我做好了让人送来。”
“那可以。”
容瑾莞尔,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活二十年没问题。
他一路把大夫送出了门,回身就对上了黎未来不及收回的忧虑神色,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带上了些许悲伤。
“没事的,大夫说亏空太过,以前忧思太重,以后我好好吃好好养,绝对不忧思忧虑。”
黎未抿嘴,“你应该多休息。”
“我做完给老大夫的酸菜鱼就去休息,吃点饭睡一觉,可成。”
“好。”黎未叹了口气,现在后厨少不了容瑾,但他心里面暗暗决定以后自己会好好看着容瑾的,确保他一定好吃好睡。
这儿正说着话呢,那边吃饱喝足、松了两次裤腰带的王捕头慢悠悠踱步了过来,“多谢黎老板款待,虚的就不多说了,那个在店里面作奸犯科的王火我们一定尽早缉拿归纳,还得味楼清白公正。”
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今天吃了得味楼的好酒好菜,王捕头吃高兴了,自然就放下了那些虚头巴脑的,鼎力帮助得味楼抓捕逃跑的伙计,按寻常套路说,这种事情就和小偷小摸一样走个过场就是了,能破案就破,破不了就以逃奴结案,追问就是衙门办案、闲人少管。
王捕头答应下来好好彻查,那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得味楼和黎家没有什么雄厚的背景和壮实的人脉,能够做成东洲府第一酒楼那靠的是黎爹的手艺和谋略,如果他还在,继续干十年二十年,自身就能够成长为“人脉”,可惜他不在了,留给黎未的是继续打拼。
黎未谢了又谢,还准备了茶水孝敬。
王捕头捏着口袋里的红封,喝高兴的脸上笑意更甚了。
送走了王捕头,容瑾就进了厨房做酸菜鱼,酸香味道再起,充斥着整个厨房,黎未进厨房的时候正看到容缙在和面。
那个身影瘦削却高大,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映照出棱角分明的脸。他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佝偻着背、灰败着脸的容家二郎越发陌生,而容瑾只是眼前这个人。
“用酸汤下面吃,怎么样”容瑾问。
“好。”
小二提着食盒走出了得味楼,他动作小心,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他从人群中走过,从食盒里溜达出来的味道勾着不少行人看了过去。
“什么味道啊”
“不知道,闻着像酸菜,但比酸菜更香啊,我觉得酸菜一股子臭脚丫子味道,难吃死了。”
“那是你家抠门,不会做,你用肉炒酸菜试试。”
“谁家天天吃肉,有钱烧得慌。那是谁家的小二”
“小二不认识,食盒上不是有字,得味楼!”
吴尾挺直了胸膛、收着下巴,这趟差事儿是他和刘子抢过来的,凭什么有什么事情要做东家和郎君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子,他吴尾一点也不差的好不好,也就是和王火走得近了点。他有点心虚,绝不不是做了坏事的心虚,而是和王火私底下说了一堆闲话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