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片的笋茎焯水后除去了苦涩之味,放到滚沸的白粥里面便成煮玉。砂堡里面煨煮, 粥水冒着细密的泡泡。盐乃百味之首, 容瑾捏了一小撮细盐撒进去, 给这锅清汤寡水的煮玉添一些滋味。
从白塘手上接过了调好的面糊, 容瑾用筷子搅了搅就知道将与面有关的事情交给白塘最为放心,面糊稠厚适中,里面放了碾碎的花椒和盐,笋尖放进去就裹了一层面衣, 放到荤油里面炸过。
这道煿金, 又可以称之为面托笋了。
做菜的时候容瑾听白塘说起这几日后厨的情况,袁掌柜说的是经营是生意,白塘说的是生产是工作。
容瑾听完后点头,“这几日辛苦大家了。”
“辛苦倒还好, 仿若回到过去。”白塘感慨,过去有师父在的得味楼就是如此忙碌的,时移世易,忙碌中竟然又找回了过去的感觉,身为得味楼的老人,他们真的是体悟良多。“对了,有一件事情袁叔与你说了吗”
“什么事”
“那就是没说了。”白塘说:“王火找到了!”
“什么”容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那个往卤汤里面下料,一次不成又来一次,并且用江湖伎俩装神弄鬼的伙计。“竟然抓到了,袁叔还未和我说,估计是想着等明天阿黎来了一同说。”
白塘表情缺缺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尴尬,容瑾假装没看见,也不甚在意,袁叔不与他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挂在心上。白塘因何尴尬,就是怕自己挑起了不该挑起的话题,引得容瑾和黎未离心,现在看容瑾神色如常,丝毫不往心里面去,他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既然已经提起,就没有刚开了个头就止住了的道理。
白塘说:“王火并未逃离东洲,捕快们在距离南湖码头最近的桥下发现了他,他的尸体。”
“死了” 容瑾眉头微蹙,印象里那个小伙计很机灵,多的就想不起来了,连面貌在脑海中也非常模糊。
“嗯,仵作验尸后说是吓死的。尸体在河岸边,发现时已经死了有近十日。”白塘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说:“面目已经模糊,有老鼠啃咬的痕迹,让他家人和店里面去认尸的,我带着吴尾过去,的确是王火。他身上还带着五百钱,公廨做主当补偿给了店里。王火家人知他是犯了事,不愿意收敛尸体,我和吴尾买了一卷草席将他裹了,送去城外的泽园了。”
泽园,是东洲府收殓无家可归之人的墓园。
“总比曝尸荒野强,你们做得很好。王火一死,谁人指使就成了个迷,那人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容瑾双手未停,又做了三道菜及一个汤菜。
蒸菜需要时间,快炒速度很快,大火猛炒,勺子癫几下就能够出锅。
“可要做什么应对”
容瑾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他沉吟后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得味楼一切还照旧,努力恢复往日之荣光,其它的便随机应变。”
白塘点头,他不是主事之人,轮不到他出主意。
做完那对主仆需要的饭菜后,容瑾没等闭店就先走了,家去后就与黎未说了店里面的事情,黎未听到说王火死了,很是惊讶,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甚是唏嘘,却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去慰问王火家人之类的事情,没去找麻烦,将这件事情淡化处理,已经可以了。
“我想着店里面加强巡夜,家里面亦然,虽说不用杞人忧天、日日戒备,但该做的防备不能少,我想请几个武师在家里,怎么样”
“可以啊,我都听你的。”
黎未嗔怪地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茫然,干嘛瞪他
“你都说的对。”这么说,应该没毛病。
黎未,“……”
清明过后,一日热过一日。有农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自家种的瓜果,橘子、杏子、干枣,大自然好像一下子解锁了瓜果密码,吃食立刻丰富了起来。这些瓜农果农天未明就摘好了果子从家里出发,待到府城门口,交上几个子儿的进门税就能够在城里面叫卖。
摘下了自家的门板,得味楼也开始做生意。
当然,得味楼不卖早点,卖的午食和晚食,上午这大好光阴也免得浪费,可以进来喝点茶水、用点点心,顺带像成衣店掌柜李威那样看看今日之菜谱,定下今天吃什么,很是美哉。
“橘子,橘子,个头又大又甜的青橘子。”
从得味楼里跑出个小二,喊住了那个卖橘子的。
稍后,挑着担儿的农人就把两筐橘子搬进了得味楼,袁掌柜和他结算了钱,农人粗糙的大手捏着钱高兴得合不拢嘴,要不是遇到大主顾,他这两大筐青桔子要叫卖一天,未必能够卖完。谢了又谢之后,农人带着箩筐扁担走了,倒出来的青桔子像小山一样堆在地上,一并还有用来垫橘子的青叶子,都留了下来。
袁掌柜说:“老虎、吴尾,你们两个捡出二十来个橘子送到后厨去,对了,叶子一定要带过去,郎君有用。”
他自己拿了一个青桔子剥开,还没吃呢,嘴巴里就分泌了口水。
橘子新鲜,皮紧而果肉厚实,吃一瓣橘肉,甜是真甜,那个农人说的不假,但也酸,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袁掌柜的招呼店里面的客人吃橘子。
李威离得近,他是老主顾了,又和袁掌柜相熟,就不客气了,拿了个橘子吃:“你家郎君要做什么啊,橘子留下给我们吃了,橘子叶拿走。”
“不知道啊,郎君嘱咐我见到卖橘子的,就买下来,没说要做什么。”
“你就知道吃。”
袁掌柜乐呵呵地说:“我要是知道做,你现在能在这儿看到我”
后厨里,橘子分给大家吃了,容瑾要的就是橘子叶。
叶片洗干净榨汁,他要用青叶汁做一道带着橘香的糕团。
抬起脚尖踹了踹季宁的屁股,蹲在地上的季宁懒洋洋地没有挪窝。容瑾说:“把橘子叶洗干净去,不就是没有买到五六斤往上的鱼头嘛,急什么吗,好饭不晚,总能够买到的,张师傅叶让他同乡留意了。”
季宁懒洋洋说,“哦,我去洗。”
橘熟洞庭香。
容瑾念叨着这句诗的时候, 洗干净的橘子叶已经炸出青汁,用青汁和糯米粉,里面同时放了蜜糖增加甜蜜香气, 和好的糯米团呈现出淡淡的青草团的颜色,掐出铜钱大小用一张橘子叶夹着,码放到蒸笼里面,翠绿与草绿相间, 十分漂亮。
开火,蒸。
水汽上涌, 厨房里皆是橘香。
没有饿死的厨子,无论啥时候,厨房里做了什么,第一个吃的肯定是厨子,美其名曰试菜。
容瑾不顾烫地拿了一个出来,揭开已经蒸软的橘子叶, 露出里面深绿的糕团, 经过蒸的过程, 它的颜色已经大变了模样。
直接一口一个, 口感柔韧又带着蜜的清甜,散发着温和的柑橘香气。
“当茶点味道不够甜,但配餐的时候正合适。”
容瑾话音刚落,黎未匆匆从外面从了进来, 进了厨房不等站定, 带着喘息地说:“州府派了人来。”
容瑾吃糕团的动作顿住。
那个府令不会这么小气吧,原主顶撞府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他现在入赘黎家等于断了科考的路子,考举人的时候嫌少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赘婿保举的, 更何况是一个得罪了府令大人的书生,更没人愿意在有可能得罪府令的前提下为容瑾作保。容瑾绝了“前路”,府令大人还不满意
一瞬间,容瑾脑子里想了许多许多,就怕自己的事儿影响到黎家和得味楼。
“公廨已经张榜,正式通知于四月二十八召开商会,届时将有六大商户、四大商行及诸多大小商人参加,人数不会少于两百人。商会前后会有十日,涵盖了端午,端午三天会举行龙舟赛、水戏、游园会,正日子那天南湖边会有长桌宴,州府和商会共同出资宴请东洲府百姓。”
“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容瑾把水杯塞进了黎未的手里,“难不成和我们有关”
正在喝水的黎未点头,咽下口中水之后说:“对,大大有关,州府给府城内排得上号的酒楼都下了帖子,召集掌事人于后日到州府,我问了送帖子的差役,那人是有一日我们晚归时遇到的你的那个同窗的手下,他给我透露了一些信息。”
容瑾点头,静听后文。
黎未刚才匆匆走进来动静就很大,他们两个说话也没避着什么人,现在白糖、周元亮、张师傅并季宁都围拢了过来。
黎未看了眼众人后说,“州府会弄个选拔宴,从众多酒楼中选出三家负责商会举办期间商户们的餐食,和端午那天的长桌宴。”
“这是大事啊,如果我们得味楼被选上,有了州府背书,就没人敢质疑得味楼了。”白糖左手握拳落在右手掌心里,他轻咬下唇,有些话点到即止但大家心里面都清楚。
自动黎源东过世后,得味楼先是经历了经营惨淡,后面复开后用的是三猴子路小餐车的路子,广开大门,自降门坎,吸引八方来客。
开门迎客,本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可就是有些人笑话得味楼不如昨夕。
得味楼生意红火,可和过去比显而易见的就是,大堂和楼上雅间的上座率高,后面的雅间几乎无人登门。
现实就是这么直白。
得味楼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就能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告诉同行,告诉东洲府的那些名流贵客,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地,得味楼始终如一、独占鳌头。
期待是美好的,怎么去完成需要商榷。
要看后日到州廨,府令大人如何说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尽自己努力即可,别先忧心忡忡上,要是为此吃不好、睡不好、焦虑辗转,后日怎么应对。”
黎未皱起的眉头因容瑾的安慰抚平,但笑容依旧有些紧绷,他吁了一口气,慢慢说:“我知道,万事等后天就知道了。”
“东家,我们都会全力以赴的。”张师傅率先说道。
周元亮慢半拍地点头,“对,老张说的是,全力以赴,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会记录到地方志里面,说不定就会给我们一点笔墨,那可是会传扬到后世的。”
没有人会拒绝族谱给自己打开一页,换言之,没人会拒绝地方志上有自己的微末笔墨,传承后世啊,想想就激动万分。
“我也会拿出全力帮忙。”季宁觉得自己要是帮着得味楼拔得头筹,那就有脸回到老家,让那些算计自己的亲戚看看,谁才是真的厉害。
“得到大家的这话,我就放心了!”重大事情宣布结束,黎未嗅嗅空气,“有橘子香。”
“做了橘味的糕团,尝尝看。”
“嗯,那是必须吃的。”黎未跟着容瑾走向蒸笼那边,他说:“我又看到那对主仆了,他们竟然成了得味楼的常客。”
“还没到午膳时分呢。”
“我看他们风尘仆仆的,像是从城外过来,远远看着脸上就带疲惫。”
毕竟身份值得揣摩,开店的不敢得罪任何一位客人,更何况是含金量大的客人,生怕就为经营埋下隐患。袁叔在掌店的时候就多多留意,看到主仆二人出现就立刻告知了黎未,黎未没去套近乎,既不想这么做,亦不能这么做,就远远打量了。
容瑾点头,“不知道中午会点什么。”
“估摸着菜单会来了。”
黎未料想不错,头一批预先下的菜单已经来了。
“酒香假蛤蜊”
黎未不记得今天有买到蛤蜊,店里倒有晒干的蛤蜊肉。
随着天气变热,新鲜海产运到东洲府更难了,哪怕加了冰。成本提高,不利于售卖,只有有客人提前定了,店里面才会提前和市鱼的人说。
更何况这道菜有个“假”,这个字就有意思了。
“鯚鱼假做蛤蜊。”
对黎未,容瑾几乎不卖关子。
鯚鱼不是难得的食材,今天就采买来不少新鲜的鯚鱼。看到鱼时,容瑾正喝着道士燕巳送来的酒,口中有酒香,眼前有鲜鱼,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一道劝酒菜——酒香假蛤蜊肉。
“你爹的笔记中记载,鯚鱼肉白而嫩,用酒喷过,有海鲜味。”
“对你有用就好。”
黎未嘴上说得满不在乎, 脸上表情却出卖了他,弯起来的眉眼都明晃晃写着他很在意,只是一直没问也一直没说。他最近一直在整理父亲留下的笔记, 父亲自学读写,字写得犹如天书,但内容记载甚广,他整理好一册就交给容瑾一册。
现在听到正面反馈, 黎未矜持地点点头,“鯚鱼这段, 我隐约记得内容,是记在劝酒篇那一册上的,同篇里还有酸甜的樱桃肉、辛香的桃子果腹……”
那一篇记的是黎源东参加的曲水流觞宴,酒菜随水而下,于落英缤纷中沉浸于山水之乐、丝竹之雅、美酒之醇、美味之佳,他回来后就将席上见到的吃到的种种记载下来, 就有了黎未整理、容瑾看到的劝酒篇。
篇章中共记录了十一种酒, 下箸的菜肴合计一百五十碟, 容瑾是晚上看到的, 饥肠辘辘是当时就有的。
当时嘴巴上就一直感慨古人真会吃,也真会玩。
“今天采买的送来活蹦乱跳的鯚鱼,郎君当时就指着鯚鱼说蛤蜊肉,我们差点以为他魔怔了, 怎么指着鱼说贝。”冬子笑嘻嘻地说, 结果脑袋就轻轻地挨了一下。
收回了打冬子的手,容瑾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中午一并做。”
“没有其它,我也想尝尝这个鯚鱼做的蛤蜊肉。”
“好。”
鯚鱼, 又叫做鯚花鱼,因鱼身上花纹而得名,它的肉质细嫩,切成小片后放到水里面自然卷曲成泛白的小卷,口感嫩而滑。
在旁边盯着看的季宁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不解,同样是片鱼片,怎么容瑾做的就能够让鱼片进入水中后自然卷曲。他不是吴下阿蒙,更不是外行人看个热闹,他可以很肯定容容瑾片鱼时的刀法大有讲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就算是容瑾大大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做,看的人依旧一脑袋雾水。季宁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大概天才就是如此,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季宁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茫然,可没人好意思开口让容瑾讲解一二。
要么是张不开口,要么就是压根就没有看出来。
“郎君,你的刀法上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类似于切蝴蝶片,我在两刀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刀,鱼片入水后能够更自然地舒展。”
听到询问,容瑾没有藏私,竟然三言两语把窍门说了。
季宁心里面五味杂陈,甚至有点抓狂,听了也没有听懂啊。
“郎君,能够再演示一遍吗”
季宁猛地看向周元亮,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好意思站出来让郎君再展示一遍!
容瑾心下点头,比那些半瓶醋哐当哐当不懂装懂的比起来,他更喜欢直白了当问出来的,不懂就问嘛,他又不是吝啬地什么都不说。他没有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想法,更希望周元亮他们能够快点学会,他掏出来多少就学会多少,这样妥妥地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
“行,再去杀一条鯚鱼,去皮取肉后给我。”
其余人面面相觑,竟然能够这样!
季宁噔噔噔走出去,“我来杀。”
“我来,我来,别和我抢。”周元亮碾过去。
两个人肩并肩,互不相让,推挤着出门去杀鱼。
滚水烫熟的鱼片捞出来,容瑾仔细端详着,“是不是看着和蛤蜊肉一样”
“非常形似,然后喷上酒”
容瑾朝着黎未挤挤眼睛,笑着说:“我就先试试刀工的,看能不能成,菜具体不是这么做的。”
说完,他把小碟子放到一边,正式开始做这道菜。可他伸出去的手没有伸向鱼肉,反而偏了偏,拿起了旁边的虾。河虾掰开头,剥下虾肉,反而留下一盘子厨余似的虾头虾壳。黎未在旁边看了微微蹙眉,他是整理笔记的,自然是想起了笔记中写的做法,可简单呆板的步骤对于他这个不会做菜的人来说比道士炼丹还难。
只有看着容瑾的动作,再结合笔记上写的,那些僵硬的文字忽然就变得具象化,立刻生动活泼了起来。
留下虾头虾壳是用来熬汤的。
煮好的虾汤备用,容瑾在鱼肉里面加了葱姜水、盐、酒水和胡椒粉抓匀,微微腌制后把鱼肉放进了虾汤里。
鱼肉犹如破茧蝴蝶一般,在微微泛红的虾汤里面舒展摇曳,卷曲出美丽的形状,似从贝壳里刚刚取出来的蛤蜊肉,一颗颗饱满、肥嫩。
捞出来放置在青色的盘子里,旁边点缀上一朵小花。
“看着寡淡了一些。”黎未说。
容瑾点头,“上面撒点什么就好了。”
“芝麻”
“黑芝麻吧。”容瑾抓了一点炒熟的黑芝麻洒在鱼肉上,视觉上顿时就舒服了不少。
不过啊,说白了这是一道劝酒菜,是小碟盘,和今天的主打菜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许多。主打菜是猪脚炖黄豆,放了足足的黄酒和姜一起炖的,一做一大锅,前期准备是麻烦了些,可架不住做好了上菜快啊,焖烂的黄豆裹满了浓稠的汤汁,肥丢丢的猪脚码放在盘子里颤巍巍的,吃肉的快乐从来不需要任何炫技,真材实料就足够惊艳世人。
“师父,鱼肉取来了。”季宁匆匆跑过来。
容瑾挑眉,“你叫我什么”
季宁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呃,他激动之下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喊都喊了,他闭了闭眼睛,索性大声喊着,“我喊师父了,一字师也是师,更何况你教我了那么多,喊你一声,那是对你的尊重。”
“哦,这样啊。可我不收徒弟。”
季宁恼怒抬眼,眼眸中闪烁着懊恼,“我就是喊喊,你当我师父还不够格。”
容瑾轻笑,别看季宁年纪大,比冬子还不经逗呢。
他要是再多说两句,季宁准跳脚。
收起了打趣的笑容,容瑾又开始调理鱼肉,今儿个的挂牌菜,价格又不贵,点的人蛮多的,还带动了店里面酒水的供应,温煮的黄酒里面扔一颗小小的梅子,一口鱼肉一口酒,再嗦块猪蹄,是对一天忙碌最好的慰藉。
伴随着刀刃轻击砧板的声音,一日三餐又经历了两个轮回,转眼就到了后日,黎未从州府公廨里回来,没来记得喝一口水就召集了众人在茶水间旁边的小厅议事。
“公廨里举办了三场比赛,比赛胜出的三家酒楼承办端午宴。”
待人齐了,黎未没做任何停顿,直接就说了今日在公廨得到的消息。
这个消息重大,直接把众人砸得懵了会儿。
“此乃东洲府历来第一次美食比赛活动,参赛者众。”
容瑾问,“比赛议程是什么?”
第八十章 蛋糕
旁边安静的春夏这时候打开随身背负的挎包, 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册子交给黎未,黎未抽了绳子,把册子打开摊平在桌子上。
所有人围拢上前。
州府这次是要把活动办大办好, 单从发放的册子上就可以看出其用心和野心。册子上写明了此次“端午宴·东洲商会”举办缘由、时间、议程安排、活动地点等等,所列之详细,一目了然。
此其一,其二是针对各家酒楼食肆的, 算是为端午宴预热。
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通文墨,比如张师傅, 识得一些字,会签字画押,没有完全当个睁眼瞎,但大量的文字阅读对他而言有些难。容瑾招来冬子,“冬子,你读给大家听。”
冬子抿抿嘴, 没有抗拒, 他大声地读了起来, 略有磕绊, 但大体是顺畅地读下来了,最近学习成果不错,此举也化解了在场一些人的尴尬。
在冬子郎朗的读书声中,大家时不时交头接耳一下, 等读完了说话声就彻底大了起来。
府城内受邀和自愿报名的酒楼食肆在后面的半个月内将展开三场江较量, 第一场就在两天后,胜出者进入四月十二日的第二场比赛,再胜出的进入四月二十日的最终评选。终选获胜者,承办端午宴及商会期间所有的大小宴席。
后日也就是四月八日, 首场采用的是盲评,参赛的酒楼食肆把自家做的菜送到公廨里,由公廨推选出来的九位理事品尝,获优者来到四月十二日,这一日的活动是公选,所有获优的酒楼食肆挂上府衙给的牌子进行营业,以当日卖出去多少餐食为评选标准,胜出的来到四月二十日。
这一日的活动采用公开制作佳肴、现场评选的形式,册子上说了比赛规则会在前一日的告知。
容瑾看到比赛流程的时候,差点以为有老乡一同穿越来了大齐,仔细询问过后才从黎未口中得知,以前采用类似形式评选出过最美花卉、锦鲤、瓷器等等,于美食一道才是第一次。
民间还会准备相应的盘口,押哪家获胜。
容瑾问,“可知参加者有多少家”
“州廨发出的邀请函共有二十五张,但参赛者绝不止二十五,府衙鼓励小商户参赛。”
“坑人嘛,参与者需要缴纳五千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容瑾听到季宁一惊一乍的声音,他疑惑地看向黎未。
“册子最下面有写,凡参与者缴纳五千钱,冬子没读到。”黎未说。
容瑾看了眼冬子,冬子啊了下又是吐舌头又是挠头。
“休做怪相,下次让你读什么,连小字也不能够漏掉。”
冬子收起毛躁的样子,老老实实说知道了。
“五千钱不是小数目,但于得味楼而言不算是什么。”黎未站直了身体,他看着前方,目光郎朗、表情跃跃欲试,“容瑾,拜托你了,我们一定要赢得最后的承办权,这对得味楼来说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我会全力以赴的。”
评选的事宜已经告知众人,黎未对大家说了些勉励鼓舞的话,就让大家想想四月八日拿什么菜去参加盲评。
“八宝葫芦鸭,又好吃又好看!”季宁率先说:“点的客人特别多,我现在做整鸭脱骨是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出来了。”
“不好,菜送到公廨,又有公廨里选出来的九位理事品尝,不知道要等多久,等吃到的时候都凉透了。”白塘反驳。
“怕热菜变凉,那就上凉菜啊,做个凉拌素什锦。”张师傅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太简单,没有心意。”
被白塘反驳后,张师傅也不恼,他本就是随便凑合着说说,作为一个专职做凉菜的师傅,他的意见在后厨本来就不大。
“师父的招牌菜水晶酿豆腐,一看就知道是咱得味楼出来的,郎君做得也不错。”
白塘想也没想的摇头否决,“水晶酿豆腐更是要趁热吃,比八宝葫芦鸭更加不靠谱。”
周元亮气得瞪眼睛,他们提出来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白塘否决掉,“我们提出来的都不行,那你想做什么面条,饺子,花卷,包子,各种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