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没人觉得不对劲,毕竟容渊城地处北境,下雪很是寻常,但很快……不寻常的事情就发生了。
雪越下越大,空中之中的水灵之气首当其冲,它们变得十分暴躁且活跃,水灵根的修士越修行,越觉得心浮气躁,到后面已是到了凡有不顺、必要斗法的程度。
司法队先开始还会维护秩序,但……司法队内部也并不安顺。
普通人还好,再如何武斗也就是数人之间的打斗,可修士不一般,修士动起手来,若是不管不顾,自然是祸及他人、毁坏严重,如此不过一月的时间,整一座容渊城就陷入了地狱之中。
人人自危、人人不敢出门,生怕一出门就想与人动手、丢了性命。
虽不至于到人间炼狱的地步,但对于相对和平的修仙界而言,容渊城已经完全是个恶劣之地。
然而劫难远远不仅于此,这雪不仅能够干扰人的意志,它还掠夺走了城中一切的水源。如此磅礴宏大的曼妙雪景之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骨,很多人其实都是活活渴死的。
就像卞春舟想的那样,容渊城的水资源不算丰沛,在空气中的水灵气被“挪用”的前提下,修士可以暂停修行,保持内心的宁静,但普通人不行,田地里的作物灵植也不能没有水,一旦没有水,几日的功夫就会死去。
这场雪下得寂静无声,却压垮了太多人。
当然人在濒死的情况下,哪里顾得上喝的是什么水,雪水融化了也能喝啊,讲究些的烧开了喝也一样,可这雪早已被污染了,一旦喝下去,情志受损、连神魂丹田都在灼烧,有些人实在受不住,会直接吞雪自尽。
卞春舟听得不忍:“容渊城这么多人,难道无人破掉这雪阵之局吗?”坊主呢?这一番话听下来,为什么城中大能修士无一人出手。
这未免有些过于凉薄狠心了。
“若有人破,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很显然,人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想当坏人。
“继续说。”闻叙轻轻开口,“你们截杀我们,是为了什么?”
这人开始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但形势比人强,他不想开口,有的是人愿意开口:“是为了活命。”
因为雪阵的污染,修士人人自危,无人再敢修炼,生怕入了岔路、追悔莫及。可城中武斗成风,想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就得修炼。
大家族、大商行之类都有风险预防之策,但普通人没办法,最初是从灵石中攫取,但后来城中灵石告急,就从炼器的矿石中夺取,后来这些灵物都没了,有人突然拿出了一种可以吸取修士身上灵力的阵法,只要将修士绑在阵中,修士身上的力量就会转化成灵气供人修行。
这看上去很像邪修的手段,但……都到了这种程度,不甘于同流合污的人要么躲得够好,要么已经死了。
“你们这样,就算是活着出去又如何!”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你觉得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有人哭着喊出了声,可哪怕是哭,此刻竟也完全没有眼泪,修士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仅仅只是比凡人稍微强大一些而已,在面临绝境之时,同样也会崩溃、也会失去理智。
容渊城,远比名宣城明晃晃的献祭还要可怕,雾山神尊说错了,三城之中,名宣城或许才是最为乐观的状态,这还要感谢不逢春是棵好骗又单纯的树,但凡这棵树更懂人心阴暗一些,他都不可能那么顺利将魔种拔除。
“既然觉得不能活着出去,那又何必如此苟延残喘着活下来呢。”闻叙说完,开口,“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坊主还在炼制神兵,对吗?”
卞春舟觉得闻叙叙问这个也太没必要了,都这种时候了,谁还能有心情炼制法器啊,可领头人的回答却将他劈在了原地。
“对,不仅仅是坊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消息按理说只要是修士,都该知道的!”
不仅仅?这个词语让闻叙眉间一跳:“这场雪,难道对炼器还有另外的作用?”
“不错,我们甚至怀疑,这场雪就是坊主他们为了祭奠神兵降世而故意扭曲落下的,炼器师惯来孤傲,咱们坊主更是其中翘楚,为了这把神兵,坊主已经有八百年没有炼制其他的法器了,他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上面,他已经疯魔了!”
一样东西苦苦执着了八百年,哪怕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欲望,课因为时间的累积,最后也会变成……闻叙不敢想象,这场雪之后,那位坊主对于神兵的偏执强到了何种地步。
永远都是能力越强的人,偏差起来越是可怕。
闻叙突然有些佩服魔对于人心的掌控,从丹香城到名宣城再到容渊城,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只魔会坐镇丹香城了,不仅仅是因为丹香城是复仇之地,更重要的是其他三城都有非常完整的布置,这个布置对魔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看来,当然他们被困丹香城,虽然运气很差,但没有差到最底部,要是一开始他们被困容渊城,在他们还是金丹的前提下,恐怕情况会糟糕许多。
由此可见,宝塔城的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闻叙有些担心不释的境遇,这光头才刚刚结丹下山,如果是对佛修的刻意针对,这家伙的天生佛骨可能首当其冲。
“给我一份如今城中的地图,我知道你们有。”
容渊城格局大变,原本的地图显然已经是废纸一张,闻叙不想多费功夫,在了解了基本的现状之后,他轻易就猜到了师尊现在何处,势必是在——
炼制神兵之地。
而那么多人对于神兵的诞生偏执入魔,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在需要保全实力的情况下,最好是智取、而非是武力突破。
“你放了我们,我就把地图给你。”
闻叙十分痛快地点头:“可以,只要你们不耍花样。”
地图很快拿到,闻叙却没有放人,而是直接让陈最打晕了捆起来,往小秘境一塞了事。毕竟放回去,这些人又要出来捕猎,没遇到也就算了,遇上了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我们易容。”闻叙开口。
“什么?”
“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灵力转变阵法。”闻叙猜测,大概是跟聚灵阵差不多的阵纹,但刚刚那些人都没说被绑入阵的修士下场如何,闻叙决定去亲眼看一看,这种阵法既然流传出来,就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若不然,像是容渊城这种封闭的情况,大家捂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流传得这么快。
“你是觉得……”
闻叙颔首:“没错,我觉得可能跟神兵炼制有关。”
一柄堪比碎天神剑的神兵,可想而知如果要炼成,所需灵气之海量不可估摸,如果炼器师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行这种越线过火的法子,但……人一旦偏执起来,什么规则底线都是空的。
“这也太……”不知道神龙有没有被影响,卞春舟现在有些担心了。
“不要想太多。”闻叙定了定心,只觉得心头一股淡淡的烦躁升起,刚才那场问话的内容到底对他有些影响,再看春舟和陈最,果然心思纯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有优势。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庆幸三人一道进来了。
“春舟。”
卞春舟抬头:“什么?”
“如果你察觉到我不对劲,第一时间让陈最摁住我。”
“可以,没问题。”陈最率先开口,“要摁到什么程度?”
闻叙其实也不知道,他本身是个相当自律克己的人,在复仇成功之后,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执着,他也挺想知道,魔会抓住他什么软肋,让他失去对峙魔种的决心?
他摸了摸眼睛上的缎带,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从现在开始,如果我摘下缎带,那就说明我已经失控了。”
第388章 粉雪
闻叙给自己树了一个心理锚点, 当他可以自控的时候,他可以不使用眼睛去感知外界,但如果心性大变, 人势必会下意识使用最好的视觉去探测外界。
眼睛,就是他最后失控的底线,虽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是装瞎,但有关于脸盲这个点, 只有最为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一旦他真的被魔影响,脸盲这个弱点势必会被无限放大, 闻叙不敢确定自己到那个时候是否还能准确地认清楚站在身边的人是谁,但……陈最的刀很好认,仅次于他自己手中的折风。
“我明白了,那我以后都走你后面。”陈最一向很听闻叙的指令。
卞春舟立刻声援:“那我用符箓探路,走走走,先去探探那个阵法。”
三人易容之后, 非常轻易就混了进去,里面的人其实也不多, 但以如今容渊城的情况来讲, 这是一支力量不大不小的队伍,毕竟好几个元婴其中还有个元婴后期,在没有化神出手的情况下, 已经是非常能打了。
闻叙费了些功夫, 入夜之后终于见到了那个灵力转换的阵法,它果然十分粗糙,像是临时被研发出来的,而也因为过分粗糙,对于捆在阵中被吸取灵力的修士而言, 虽说性命可保,但修为的跌落是完全不可逆的。
而对于修士而言,修为就是第二条命,这其实与杀人无异,且被抽取灵力的过程非常痛苦,就像是生挖人的器官一样,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小团队逐个击破、连根拔起,捆了全部丢秘境里了事。
“突然觉得玉瓶小秘境如果能发声,它现在肯定会叫屈。”好好一个种植秘境,现在变成临时监狱了。
闻叙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说起来,我们刚刚是不是打赢了一个元婴后期?”
“对,但他应当是炼器师。”吃过一次郑仅的亏,陈最现在完全学乖,坚决不给炼器师攻击他刀的机会,“而且,他们的灵力并不十分充沛,只是勉强维持在一个可以使用的程度。”
对于敌手的情况,陈最的感知力是最为敏锐的:“我觉得这个元婴后期,顶多发挥出了金丹后期的实力,包括其他人,修为或多或少都大打折扣。”他甚至都没用多少灵力,就能轻松对付。
闻叙就懂了,这阵法或许存在“抽成”,按春舟的话讲叫中间商赚差价。
“走,我们去城中其他地方看看。”在城中越久,对他们来讲消耗越大,但好消息是,闻叙储物戒里有不逢春送的玉榕果,这种果实无需炼制直接服用就能增长体内的灵力,在此时此刻的容渊城中,就像是沙漠里的水一样珍贵。
容渊城如今完全沉寂在皑皑白雪之下,如果不是修士方向感清晰,哪怕有地图都不一定能够找对地方,毕竟肉眼看去,完全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之原。
三人一路上都是急行,偶尔遇上劫道的就出手捆了丢秘境里,碰上普通人会给一些辟谷丹和水,虽然不多,但闻叙的小秘境里储水还算丰富,暂时还经得起损耗。
只是根据地图,他们都快把不大的容渊城翻遍了,居然都没找到炼制神兵之地,这应该是城中最大最明显的建筑物,不应该如此难找啊。
“……不会又是迷阵吧?”只是在积雪如此厚的情况下,雾山神尊给的阵盘使用起来也非常费劲,毕竟空气里的灵气十分稀薄,这是……什么大海捞针的新型骗局?!
“想来应是如此,若不然此地早该被逼入绝境的城中修士攻陷了。”哪里还能继续炼制神兵。
卞春舟:……行呗,那就用笨办法,反正铁锹也是现成的。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人也不是第一次破迷阵了,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大致圈了块区域,三人就热火朝天地挖了起来,只要把积雪铲开,阵盘倒是勉强也能用,就是灵石消耗非常大,且辐射的有效范围大打折扣。
……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阵盘如今竟也成了吞金兽,神龙保佑,让他们快快找到迷阵的入口吧。
大抵是卞春舟的虔诚祈祷起了作用,三人挖了大概一日夜之后,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所示的“众鼎阁”,也就是城中赫赫有名的炼神器之地,因为它地处开阔之地,周围全部空地,所以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他们才不得不花费了这么长时间。
“天呢,我手都要冻僵了。”保暖符都感觉有抗体了,能够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卞春舟知道,自己画出来的符箓灵力越来越浅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这雪看似绵软无力,却在无形中消耗着修士的灵力,夺取修士赖以为生的谋生手段,幸好还有闻叙叙分的玉榕果,要不然他都不敢继续画符了。
“众鼎阁”三个字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这迷阵覆盖的范围好大,而且外头冰雪肆虐,里面竟有股若隐若现的热意传来。
“那是炼器火炉之力。”闻叙在炼器峰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在蒙眼状态下,这股热意对他来讲并不陌生。
卞春舟是水火灵根,说实话他虽没感觉到这场雪带给他的情绪压力,但兴许是空气中水火灵气的不对等,他其实也能感觉到丹田之中元婴的不安焦躁,瞧瞧,小元婴手里的化学教科书都快要拿倒了,而在窥见这一丝热意之后,体内的水火平衡几乎是在瞬间得到了满足。
如此可见闻叙叙说得没错,那确实是灵火之力,只是能与外界的水达成此等平衡,这灵火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卞春舟想,这种情况下如果真能炼制出东西,怕不是真如陈最最所言,会是一把魔兵吧?
而正是此时,闻叙终于接到了师尊的传讯,竟只有一个字:走!
字越短,说明师尊的情况越是危险,居然是连师尊都无法解决的情况吗?闻叙眼中露出震惊之色,不过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上一次君师叔在名宣城也是这么说的。
但那时君师叔对他的情况并不了解,而师尊,闻叙自问在师尊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师尊既然要他走,那么——
至少此刻,他们不宜进入。
“走——”
闻叙的决定下得很快,但风雪忽然在一瞬间加重了,原本稀稀拉拉像是粉尘一样的雪,忽然大朵大朵地落下来,而且颜色越来越浓,天地之间,竟让此刻的雪染上了血色。
风卷着雪块,竟是将他们全部围住了。
“粉色的雪?”卞春舟呢喃出声,扭头再看自己的两个朋友,一个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原地练刀了,而另一个——
闻叙叙,你还好吧?
卞春舟夹在喉咙里的话没有发出声,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此时此刻的闻叙叙绝对不太好,这雪在影响闻叙叙的道心、神智乃至是神魂。
这太不妙了,队伍里的脑子和武力都快要离家出走了,他一个文弱的符修还能扛起家里的一片天不成?
卞春舟只觉得肩头一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近闻叙叙。
他还记得闻叙叙的交代,只要眼睛上的缎带还在,就还没有到真正失控的边缘,而且陈最最还能沟通,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两人带离这片粉雪之地。
在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破解办法之前,不能再让闻叙叙和陈最最淋雪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完全不受影响,但管它呢,卞春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需要去思考太多这种信息,先捞人要紧!
闻叙此刻确实非常不好受,他的灵力是非常纯粹的风灵之气,当周遭的风雪将他裹挟,密密扎扎的负面情绪几乎是在瞬间涌入他的身体,他此刻方才明白,这些怨念、痛恨、无助、愤恨的扭曲情绪,全部来自于葬身在白雪之下的容渊城百姓。
而如今,它们随着风,一股脑儿地冲入他的体内,他不痛苦难受才怪了。
闻叙在察觉到的瞬间,就直接用灵力切断了对风的感知,但哪怕如此,他所受到的冲击也非同小可,而他很快就发现,金光……可以消融、超度这些扭曲负面的存在,但金光的数量是有限的。
权衡利弊的瞬间,闻叙当即就将金光收拢起来。
不可以用,哪怕金光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但恢复的速度太慢了,他不能去赌这个,倘若魔种在金光尚在恢复的时期开始寄生,那么……势必是万劫不复之境。
金光收拢的瞬间,痛苦扭曲再次蔓延上他的心头,此时此刻他就是在经历一个个濒死绝望的瞬间,但……除了忍,别无他法。
闻叙告诉自己,不可以失守,他还有朋友,他还有可以值得托付性命的朋友在,他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正是此时,陈最提着刀大步走向闻叙,他此刻也并不好受,但他看到了闻叙脸上的缎带在轻轻飘动,身体的记忆远比他的脑子好用。
他立刻上前,刀柄一挥,将人直接劈晕了。
那用的力气之大,闻叙的后颈瞬间就肿起了好大一个包。
卞春舟:……怎么说呢,明明是非常紧急危险的时刻,我脑袋空空的朋友总是能够办出一些令人发笑的事情,唔,这很陈最最。
第389章 灵光
“不是说缎带解了才动手吗?”难道陈最最已经神志不清到视线模糊的地步了, 救命,二拖一已经很难了,一拖二他真的办不到哇。
陈最将陷入昏迷的闻叙扛在肩上, 一脸认真的模样:“小册子上说了,应当防患于未然,等缎带松开,闻叙会很难对付。”出乎意料的, 在这个方面陈最的预判力几乎是惊人地准。
卞春舟:……你聪明起来,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那我们先走!”
至少先将闻叙叙送出去, 若不然这粉雪再厚下去,他们会失去出去的方向,届时就只有仓皇进入众鼎阁这一条路了,卞春舟十分清楚,在失去队伍大脑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冒进。
陈最点了点头:“那你走前面。”
粉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甚至到了重度妨碍能见度的地步,卞春舟此刻也完全不吝啬符箓, 用符箓在他们周围撑起了一片真空地带, 但他能感觉到陈最最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了,可见符箓并不能完全阻挡粉雪的影响。
“还撑得住吗?”
陈最艰难地点了点头:“可以。”手痒难耐,要不是闻叙扛在他肩上, 他怎么的都得拿刀出来挥舞两下, 但好在暂时还忍得住。
此地尚有迷阵的影响,加上粉雪的作用,卞春舟辨认方向非常困难,且因为极度严寒的温度,当稍微和暖些的白雪落在他肩头之时, 他竟有种冰雪消融的春风之感。
太好了,我们出来了。
卞春舟抖落身上的冰雪扭头,就看到……陈最最扛着闻叙叙倒在了雪中,好标准一人形雪坑,他立刻伸手把两人挖起来,唔,闻叙叙后颈部位肿得更厉害了。
这醒来之后,不会找陈最最算账吧?
他拉拔着两人找了个屋子,暖融的火苗升起没多久,陈最就醒了过来,他立刻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我怎么了?”
“你自己砸晕的自己,可不是我出的手。”
陈最难得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脑子,随后哦了一声:“卞师弟,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手。”
……你那一脸他没这个能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刚刚在粉雪之中,明明是他这个文弱符修的战力最强,没他这个家就散了!
“他怎么还没醒?”陈最指向闻叙。
卞春舟当即开口:“肯定是因为你打得太重了。”
“不可能,他体修比你强,我力道可都控制着呢。”
“……那你还挺骄傲的。”
闻叙就是在两人的争吵声中醒来的,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从脑袋后方传来,本来那些撕心裂肺的负面情绪尚还在他心间扭曲徘徊,现在好了,都抵不过后脖子这强烈的痛感。
“……你们……”
“啊,闻叙叙你可算是醒了,你还好吧?”
闻叙点了点头,脸色却不见转好,光是这场粉雪他就完全招架不住,又如何进入众鼎阁与师尊汇合呢?师尊不同于君师叔,君师叔是个理想主义者,但师尊不是,如果打破丹阵能够迅速解救容渊城,那么早在进入城中的第一日师尊就会动手。
而现在他携带金光来到众鼎阁门口,师尊却让他走,可见魔种尚未寄生。而在魔种还未寄生的情况下,容渊城就已成了这么一副炼狱模样,可见那柄即将而成的神兵才是让师尊掣肘的原因。
它势必不是一把好东西,但被执念左右的炼器师已经没有正常的评判能力了,所以坊主乃至是其他的炼器师依旧执着于完成这柄神作。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釜底抽薪呢?
闻叙支着脑袋,想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可不是见效太慢,就是他们能力还不够。不,天无绝人之路,肯定有办法的,只是他涉猎太少,所以才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办法。
丹阵难破,所以没必要去想除了暴力破阵外的其他办法,所以——
炼器,如果能够阻止所谓神兵的炼制,那么以师尊之能,肯定可以将局面控制住。
但问题是,他们三个完全不会……
不,他们并不止三个人。
卞春舟抬头,就发现闻叙叙离他也未免太近了:“怎么了?你是猜到我不受粉雪控制的原因了?”
“不是。”闻叙并不后退,“你带着皓月秘境,对不对?”
卞春舟点头,他们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便宜爹殳文周下葬,那肯定得带着二爹啊,中间他倒是想让郑师兄捎回去,但这不是事情太多没想起来嘛:“怎么了?你不会想要提前唤醒我二爹吧?”
他二爹确实是炼器宗师没错啊,但在丹香城的时候已经散尽修为,哪怕有雾山神尊改良的皓月秘境温补着,神魂力量也弱得可以,如果想要提前唤醒,所需灵力之巨根本难以想象,在如今的容渊城中,根本不存在唤醒二爹的力量,除非是龙尊全力出手。
但这种极限一换一根本没有意义。
“不,不是!”闻叙也想过这个,但春舟二爹本就是殳文周大师摒弃的记忆和力量,哪怕唤醒了,恐怕也极受冰雪的克制,“造化巨树,皓月秘境之中的造化巨树还在吗?”
啊?卞春舟当初没经历锻造这个关卡,这会儿已经有点健忘了:“是那棵十人合抱的大树吗?倒是还在。”
皓月秘境原本是殳家内部的试炼秘境,自然是为了锻炼本家弟子炼器手法和手段而生的,里面存放了很多殳家独门的秘法,其中就包括造化巨树,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变成了公共财富,殳家就另外辟了一地作家族试炼之地,虽不是原模原样仿制的,但也大差不差了。
后来皓月秘境被师尊要了来,里面有关于殳家的秘法都剔除了,只剩一个偌大的无殳城,至于造化巨树,倒不是殳家不想搬走,纯粹是因为它乃秘境的立根之本,一旦把树掰走,这秘境顷刻间就散了。
但雾山对秘境之了解通透,远胜于承微,他一下就看出那黑烟所寄生之所并非造化巨树,而是那座巨大的空城,如果放任为之,恐怕蕴养万年都不一定苏醒,故而擅长秘境制造修复的雾山大师就上手修改了一下,将皓月秘境的立根之本从造化巨树挪到了无殳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