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钧亦先是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餐厅,荣幸的邀请了江先生共进晚餐。
让江乔吃上了他念叨了一下午的鲨鱼肉和黑死酒。
又开着导航,赶在十二点之前,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江乔裹着棉衣拉开车门,在凛冽的寒风中,听见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水声。
他被那声音激地头皮有些发麻,握紧了时钧亦的手。
时钧亦也拉紧了衣服拉链,回握住江乔,带着他踏着冰雪,向前走去。
江乔的鞋底有些打滑,风刮在脸上,让他使劲缩着脖子,只顾挽着时钧亦的手臂,低头看着地面。
片刻后,时钧亦停下了脚步,在他耳边说:“江乔,看。”
江乔搓了搓手,抬起头,看见了漫天纷飞的极光。
大片的绿色中透着或点或线,其他绚丽的色彩,像是彩色的油墨滴入了夜空,奔涌,闪烁,不断变幻。
而不远处的脚下,是在极光映照下,奔腾倾泻的瀑布。
是那巨大轰鸣声的来源。
当晚,江乔坐在铺上了毛毯的房车车顶上,裹着棉衣和棉被,靠在时钧亦身上,看了足足六个小时的极光。
他拍了许多照片。
有天空,有瀑布,也有时钧亦和自己。
江乔对着瑰丽震撼的大自然偷偷许愿。
希望时钧亦永远爱自己。
希望他们永远相爱。
希望他们能尽快熬过这样的永夜,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极昼。
他们在极光消失前,回到了温暖的车厢内。
江乔高兴的毫无睡意,靠在床头上还使劲探头往窗外看。
江乔热烈而高昂的情绪带给了时钧亦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许诺道:“江乔,等尘埃落定,我带你去这世界上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第113章 别闹宝贝
或许是寒冷的天气更易消耗能量,也或许是江乔处于兴奋模式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瀑布的轰鸣声被隔音效果极佳的车厢隔绝了大半,剩下极小部分的白噪音只够用来催眠。
两人白天在酒店里厮混了一天,现在江乔也不怎么惦记着床上那点儿事。
时钧亦关了车里的灯后,江乔的困意便涌了上来。
他掀开时钧亦的上衣,把脑袋塞进去,用脸颊贴着时钧亦的腹肌,在他怀里问:“哥哥,明天你回去吗?”
时钧亦隔着衣服摸摸江乔的后脑勺:“不回,你想去哪里?”
江乔这次来的匆忙,原本又以为只是来给时钧亦暖床,他对冰岛没有了解,又没做什么旅游攻略。
听到时钧亦问他,脑子里只想到自己前几天在家里看过的某部奇幻电影,迷迷糊糊地随口道:“想去爱尔兰。”
待江乔睡熟后,时钧亦抽身下床,披上外套下了车。
他用另一部换了卡的新手机,将电话打给了雷克雅未克最大的航空公司,并联系空管部门以大量资金为报酬加急安排了航线。
当江乔拿着两张除了可以留作纪念,并没什么用的机票,再次上了飞机,踏上前往爱尔兰的旅途时。
才真正意识到,时钧亦这次出门,确实只是为了陪他。
“还真是度蜜月?”江乔盯着那两张机票看了半天,又看向时钧亦。
时钧亦给他倒了杯热牛奶:“不开心吗?”
江乔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跟时钧亦的关系从最开始就是隐秘见不得光的。
他不择手段为自己争取到这份感情,即便知道时钧亦也爱着他,也依然会在漫漫长夜里无数次担心随时可能会失去。
时钧亦看着低着头的江乔,知道他的小狗没有安全感。
他说:“你在怕什么?”
江乔不承认:“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在担心什么?”时钧亦换了个问法。
一说起这些,江乔就想到时孝安,想到苏敏,想到段家,想到很多不遂人愿的事情。
他烦躁道:“老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时钧亦看他又要炸毛,便不再说话,坐在一边低头安静地看起了北欧财经日报。
江乔盯着时钧亦:“报纸好看吗?”
时钧亦中肯评价:“还不错。”
江乔冷笑:“比我还不错么?”
时钧亦刚想开口,让江乔不要总是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又开始突如其来的不讲道理。
但他想到昨天,江乔就是因为自己说他不讲道理,他就把自己打出了鼻血,于是他还是换了个说法。
“什么都比不过你。”
然而危机却并没有因此化解。
江乔面无表情道:“哥哥,你犹豫了,足足三秒。”
于是这次时钧亦毫不犹豫地道:“我错了。”
江乔又冷笑一声:“呵,渣男。我每次都是怎么认错的?你再看你,毫无诚意,敷衍至极。”
时钧亦一听江乔开始想着法儿的挑他毛病,便知道他肚子里又没憋好事。
他放下报纸,对江乔道:“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
江乔眉梢轻挑:“真的?”
时钧亦嗯了一声,没多想。
江乔嘿嘿一乐:“今天换我来。”
时钧亦:“……………”
他刚想拒绝,江乔便又冷了脸:“你自己答应的,要是反悔,你就死定了。”
时钧亦呵了一声,站起身,脱掉上衣拉开床帘,上了飞机上那张不算太宽敞的床。
“过来,江乔。”他拍拍床沿道。
江乔看着隔着半扇帘子,赤裸着上半身,用眼神勾着他的时钧亦。
对江乔来说,时钧亦此人就是最烈性的*药。
从头发丝儿都脚趾头都性感的让江乔欲罢不能。
江乔喉结动了动,一把甩了身上的T恤,恶狼扑食般,扑上了时钧亦的床。
时钧亦没有反悔。
他如了江乔的愿。
但无论事情的外在形式如何,本质都是不变的。
江乔觉得自己被骗了。
“我他妈不是这个意思。”他掐着时钧亦的脖子说。
时钧亦摸摸江乔:“别闹宝贝,别那么多事儿。”
江乔现在不方便,决定等会儿再跟时钧亦算账。
雷克雅未克。
陈省,克里斯和赵许三人坐在总统套房的客厅地毯上斗地主。
克里斯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丢下我们?”
陈省趁他不注意偷偷在56789的顺子里多夹带了一张3。
“少爷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用不上你。”
赵许跟他是一家,假装没看见。
克里斯不服气:“他也没带你,也用不上你。”
陈省点头:“多亏他用不上我,真好。”
“少爷办事要多久?”克里斯看了看手里的牌,出了678910。
陈省没牌:“不要。”
“少爷的事我怎么知道?给你假你就好好歇着,别问那么多。”
赵许打出一副王炸,又接着出了一张3。
陈省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厚厚一摞子牌,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玩儿,现在就把王炸走了,一会儿输了就要给克里斯双倍的钱。”
赵许啧了一声:“刚才就说了我不会。”
克里斯看着陈省:“你最近抠门儿的令人发指,一局一块钱的牌都要没完没了的哔哔叨叨。”
陈省叹了口气:“时运不济,以你的双商,是不会懂的。”
克里斯并没能完全掌握Y国语言的精髓,他问陈省:“什么是双商?”
赵许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他看了眼陈省无语的脸,对克里斯道:“品牌商和批发商。”
克里斯哦了一声:“我没经过商,确实不懂。”
陈省对赵许竖了个大拇指,三人继续斗地主。
赵许连输三把,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去哪儿?”陈省抬头看他。
赵许穿好外套,拉开房间大门,回头对陈省道:“警局。”
冰岛一行的负重,便尽数压在了时娇肩上。
第二天要谈正事,当马赛兰看见时家到场的人里只有时娇和沈归荑之后,脸色当场难看了下来。
“时家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掌权人呢?”马赛兰直言。
时娇的外表看起来太过温柔无害了,马赛兰不觉得时娇是可以替时家做主的人。
他觉得时钧亦没有诚意。
时娇笑得依旧可亲,她柔声道:“马赛兰先生,你大概是对时家有什么误解,我愿意代替我弟弟站在这里,就是时家最大的诚意。”
马赛兰对Y国有些不算深入的了解,Y国有皇室存在,继承人只认可男性。
而且他们虽然法律上只认可一夫一妻,但实际上至今还有很多男人会娶二奶三奶和四奶。
“你们在耍我。”马赛兰不悦道。
时娇轻笑:“何出此言呢,马赛兰先生,我弟弟能做主的事,我也一样做得了主,不妨先谈谈看?”
她目光很真诚,声音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马赛兰自诩是位绅士,既然时娇话已至此,他便也窝着火坐了下来。
而且换个角度想,他在时家人来之前做过功课,大致了解到时钧亦的行事风格,在生意场上很强势,手段了得,分毫不让。
而且据说Y国境内黑色势力猖獗,马赛兰曾听自己的父亲提到过时家的发家史,跟他们这些正经做生意的家族大相径庭。
虽说时孝安在退居幕后之前,时家就已经成功洗白,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虎父无犬子。
时钧亦这些年能把时家管理的井井有条且蒸蒸日上,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或许换成时娇来谈这次的合作,也不是件坏事。
马赛兰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而且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他发现他的确低估了时娇。
马赛兰这边前前后后跟了四五个人,数据分析,资料整理,会议记录等等不同项目都有专人负责。
但时娇这边只有两个人。
确切的说,在洽谈状态中的只有她一个人。
沈归荑目光呆滞地盯着会议室里的投影,人看起来醒着,其实脑子已经休眠了。
时娇却对马赛兰抛出的所有问题都能从容应对,并适时提出刁钻的回问。
她头脑清晰到,连半个小时之前曾提出过的数据的小数点都不会记错。
不得不让马赛兰刮目相看。
但所谓无奸不商,马赛兰依旧先入为主的觉得时娇会更好说话。
于是在谈到关于利润问题时,他便得寸进尺地想要时娇再让些利给自己家族。
却没想到时娇却强势地油盐不进,分毫不让。
双方陷入僵持。
时娇起身:“马赛兰先生,如果这次合作谈不拢,时家绝不勉强,只能表示遗憾。”
“另外,冰岛很美,我们就全当是出来旅游了。”
时家是无所谓,他们往北欧的发展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但马赛兰不行。
他们家族内部竞争也不小,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次机会,如果轻易放弃,他损失不起。
他情急之下一把握住时娇的手腕:“再谈谈!”
时娇当即曲肘上抬,反手抓住马赛兰的胳膊拧在他身后,硬生生将这位一米八出头的北欧男人按在了桌子上。
马赛兰的一位贴身保镖下意识对时娇举起了枪。
却被沈归荑从背后一个十字固,用手臂卡住了其颈动脉,在那人反抗之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枪,顶在了他太阳穴上。
其他三位持枪的保镖见状也纷纷掏出了枪,对准沈归荑和时娇。
沈归荑见状,又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枪,对准了马赛兰的脑袋。
她离马赛兰只有一步之遥,对着那三个保镖扬眉道:“试试吗,看是你们的子弹飞得快,还是我的子弹飞得快?”
那三个保镖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时娇温声道:“归荑,不要把气氛搞得这样剑拔弩张。”
她松开马赛兰,礼貌道:“抱歉马赛兰先生,我不习惯被人碰到,条件反射,希望你不要介意。”
马赛兰站直身子,甩了甩被时娇捏得生疼的手腕,一时无言。
沈归荑收回枪,对马赛兰道:“马赛兰先生,谈的明明白白的事儿,我们时家给你们的利已经很有诚意了。”
“不让就是不让,别磨磨唧唧招人烦。”
时娇轻斥:“归荑,礼貌一点。”
沈归荑撇嘴,不吭声了。
时娇再次对马赛兰道了歉,之后,也不给他多话的时间,直接提出了告辞。
这次马赛兰没敢再拦时娇,任由时娇和沈归荑踏出了会议室的门。
“就不谈了?那不是白来了吗?”回到酒店后,沈归荑问时娇。
她总不能大老远来一趟,就为了送时佑熙进局子蹲两天吧。
时娇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气定神闲地对沈归荑道:“放心吧,不出明天,他会找上门来的。”
…………
江乔目的没达成,心气儿不顺。
下了飞机后,便拖着行李箱,不远不近地跟在时钧亦身后,臭着张脸,一副莫挨老子的神情。
他看着时钧亦办理了各种自己搞不明白的手续,又租了辆越野,任由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再把自己塞进副驾驶。
“你确定要一直跟我闹脾气吗?”时钧亦问。
江乔也不是想闹脾气,但他想让时钧亦哄他。
“我不敢,哥哥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哄骗我,吊了我的胃口又不满足我,我在哥哥心里到底算什么?”
时钧亦实事求是道:“算祖宗。”
江乔啧了一声:“不肖子孙。”
时钧亦瞥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乔见时钧亦在这件事上坚决不肯让步,便一直沉默到时钧亦把车开进了都柏林市区,都没再说一句话。
他挺想赌气赌到让时钧亦妥协的,但他们好不容易出来度假,有机会过二人世界,江乔又不想因此闹得不愉快,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都柏林二月的白天比冰岛长不了多少。
他耷拉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罗马式建筑,红色电话亭,挂着巨大广告牌的歌剧院,以及路边的枯叶和各色灯光。
像是正在快进的电影画面。
而此时自己和时钧亦之间沉默的气氛,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某部悲剧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
江乔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抬手就给了时钧亦一拳:“你他妈耍我?”
时钧亦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晃,差点儿顶到旁边车辆的侧腰上。
“注意安全,江乔,我们现在不在滨海,出了事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他倒也没生气,只是提醒江乔。
恃宠生娇是人的本性。
江乔也不例外。
如果是在两人心意互通之前,江乔是必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跟时钧亦闹别扭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就想矫情,就想作这个妖。
再说了,两人在一起之前,他不知道哄过时钧亦多少次,现在他不过就是想让时钧亦也哄他一下,这不过分吧?
他从机场到这里,整整一路,都在生气。
可时钧亦倒好,他就好像是眼角膜突然消失了一样,根本看不见。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江乔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不跟盲人计较,可以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主动提出诉求,想让时钧亦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自己。
结果盲人还聋哑。
江乔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要不是因为现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江乔又语言不通。
他真想直接拉开车门下车走人,让时钧亦个老狗比一个人瞎几把过去吧。
他掏出枪,用枪口在中控屏上捣了几下,点开了音乐电台。
电台里悠扬的女声唱道:
“发现我没太多的心去等待。
它失去某种色彩。
得不到的就更加爱,
太容易来得就不理睬。
………………”
人在和某人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忽略掉对方所有的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所有的不好上。
江乔此时就已经下意识忽略了时钧亦连工作都全部抛开,只为了陪他出来旅行。
还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就直接从冰岛飞到爱尔兰的事实。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时钧亦居然不哄他。
他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觉得老子来得太容易了是吧?”
都柏林的街道要比冰岛拥挤很多,此时又正赶着高峰期,时钧亦正在专心开车,他甚至连歌词都没听。
这会儿是真不知道江乔在闹什么脾气。
于是他直接问出了口:“你又闹什么?”
江乔不说话了。
他决定等会儿下车以后,直接打死这个狗东西,让他长了嘴不知道该怎么用。
时钧亦大概知道江乔在生气的原因,也知道江乔不是非得要在上面不可。
他想让自己哄他。
时钧亦有自己的打算,哄是要哄,但不是现在。
两人再次沉默。
时钧亦将车开到酒店停车场,车还没熄火,江乔就已经率先下了车。
他下了车,手里拿着外套,还没来得及穿,刚走到江乔面前,想去牵江乔的手,小腹上就挨了一拳。
那力道虽说离江乔正经揍人的时候还有很大差距,但也绝对算不上轻。
时钧亦从昨天睡起来以后,先是带江乔看极光,江乔睡着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联系飞机和航线往机场赶。
没有助理,事事他一个人亲力亲为,到现在为止,除了办手续就是在赶路,饭都没吃进去。
现在一下车,江乔就跟他动手。
时钧亦是爱江乔,宠江乔,但他骨子里的大少爷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说改就全能改得了的。
“你他妈发什么疯?!”他火气也上来了,但还是忍住了没还手。
江乔好久没被时钧亦凶过了。
猛然一听他吼自己,气得想死。
他脑子一热骂道:“度个屁的蜜月,我看你他妈是想分手,滚蛋吧你,渣男,各走各的,老子自己买机票回去!用不着你陪!”
时钧亦这次为了陪江乔,不仅托关系欠人情,还扔掉了工作,精力和钱都是次要的,他愿意用在江乔身上。
但江乔不领情就算了,还说这样没良心的话。
更可气的是,江乔打乱了他的安排。
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无论是跟江乔打架的心情,还是哄人的心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扔到江乔身上,转身就走。
去她妈的吧。
江乔被那盒子砸到了脑门儿,愣了一下,他弯腰捡起那个白色绸缎面的小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
心跳开始加速。
他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小巧的钻石。
内圈还刻着一行字母,停车场灯光很昏暗,江乔却辨别得出来,那是他们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时钧亦头都不回地往前走。
往年都柏林的冬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很少能达到降雪的条件。
但近日却收到极地寒流侵袭,温度骤降。
寒风吹过,街上的行人纷纷裹紧了外套加快了步伐。
一片小小的寒凉落在时钧亦的睫毛上,很快化成了水。
他站下脚步,抬起头,看见了纷纷扬扬的细小冰晶,它们在空中飞舞,又在落地前消失不见。
都柏林下雪了。
时钧亦从前没有来过爱尔兰,他搓了搓冰凉的手,站在茫茫人海中,看着面前陌生的街道和建筑,突然陷入了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哥哥。”
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时钧亦,将他裹进温暖的棉衣里,将渗人的风雪隔绝在外。
江乔下巴垫在时钧亦的肩上,吻了吻他冰凉的耳垂:“外面好冷,别生气了。”
时钧亦叹了口气,转身回抱江乔。
他没怪江乔跟他动手,也没怪江乔乱发脾气瞎作妖,只是有些遗憾道:“我原本是想跟你求婚的。”
江乔在看到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时钧亦在车上不吭声不哄他,肯定是为了到酒店之后给他惊喜的。
结果他倒好,被时钧亦这一阵子惯得一点儿气都沉不住,甚至还动了手。
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己刚开始追求时钧亦的那段日子了。
那时候别说动手,他连句重话都没跟时钧亦说过。
也不知道时钧亦会不会有心理落差。
即便眼下时钧亦并没说什么责怪的话,但江乔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有点自责。
他把手里的小盒子塞进时钧亦手里,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现在求行吗?”
雪越下越大。
细小的冰晶渐渐抱成团,变成白色的雪花,落在两人头顶,肩上。
男人之间的相处通常会更加豁达,在不涉及原则的事情上,只要有一方先低了头,另一方多数情况下也很少会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
时钧亦打开那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戒指,刚想往江乔手上戴,想了想,又把戒指收了起来,揣回自己口袋里。
“今天已经被打断了,不吉利,下次吧。”
江乔急了:“下次?那是什么时候?”
时钧亦有些好笑:“这么迫不及待?你就不能矜持点?”
江乔理所当然的毫不掩饰道:“废话!老子等这一天等好久了!做梦都梦几回了!矜持不了!”
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迷信。
尤其事关自己和江乔的未来,时钧亦更会宁可信其有。
他看着炸毛的江乔,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亮如白昼的巨大广告灯牌下,在雪花漫天飞舞的都柏林,吻住了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站在天光下接吻,不畏他人目光。
像一对光明正大的普通情侣。
这里没人会在意他们。
许久后,江乔才蹭了蹭时钧亦的鼻尖:“哥哥,我觉得好幸福。”
时钧亦嗯了一声,然后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江乔又连忙敞开自己的羽绒服,想把时钧亦一起包进去。
但这很为难那件羽绒服,时钧亦不是娇小的女孩子,他整个后背还是露在外面。
江乔刚想先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再带着他往酒店方向走。
就被时钧亦拉住了,他指了指头顶上的广告牌问江乔:“逛商场吗?”
江乔没逛过商场,点头:“也行。”
他们走进商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色商铺,江乔一开始还很新鲜,扯着时钧亦到处走走看看。
待发现所有的东西其实也都大同小异差不了太多时,便又像所有对“逛商场”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的男同胞们一样,失去了兴趣。
“哥哥,为什么这里每家店都有卖那种小棒棒颜料的?”江乔在路过化妆品区域时,指着那些口红色号板和口红货架,小声问时钧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