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九走到它身后,俯下身,将下巴搁在它的头顶:“宝贝儿,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我很开心。”机器人声音平板地道。
纪九侧头去看它的屏幕,它立即收起五官显示,那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点。
“不喜欢雀宝?”他看了看正在吃面的鸟崽,放轻声音问道。
“哟,还是宝哦。”机器人道。
“你也是宝,是我的琪宝。”纪九双手抱着它的肩,左右轻轻摇晃,嘴里唱起机器人每次闹别扭时,他用来哄它开心的一首歌,“铁打的身躯钢铸的魂,勇敢机智无比可靠,上天入地双臂开炮,琪宝琪宝是琪宝……”
纪九唱第一遍时,机器人不为所动,但当他开始循环第二遍时,机器人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摇头晃脑,一只脚轻轻点着地。当纪九唱到了最后一句时,它便看向鸟崽,声音响亮地跟着一起唱:“——琪宝琪宝是琪宝!!”
机器人唱完这首歌,心情明显变好,屏幕上的雪花点消失,又重新显出了五官。
纪九哄好机器人,开始吃刚泡好的面,并给它仔细讲述这三个月的经历。
夜幕降临,窗边桌上已经摆了三四个空矿泉水瓶,陈轩然一直没有回家。纪九坐在窗台上,机器人端着小凳子坐在他面前,鸟崽假装在它身旁踱步,不时偷偷瞧它一眼。
“你和关阙一直在一起……”机器人有些唏嘘,“那这三个月里,你杀了他多少次?”
“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听明白吗?我们那时候已经不是死敌了,而是互相依存的同伴关系。”
纪九一边说一边看了下腕表,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
“吴思琪,你帮我盯着陈轩然,我要出门一趟。”
“这个时间了,你要去哪儿?”机器人问。
“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我也要去。”机器人道。
“你得留下来盯人,要是陈轩然回家了,马上给我打电话。雀宝,你和思琪叔一起在这里,爸爸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琪宝,对你大侄子耐心一点,它可是你亲侄儿,血浓于水的亲侄儿。”
鸟崽看了看机器人,见它瞧着没有刚才那么凶,便冲着纪九点了下头:“啾。”
纪九戴上棒球帽和口罩,离开小旅馆,去大街上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霓虹灯洒落在车窗上,汽车慢悠悠地摇晃。纪九一直看着外面发呆,直到发现已经坐过了站,这才回过神,一边叫着停车,一边起身往后车门走。
司机踩下刹车,纪九往前趔趄了半步,旁边座椅上的人立即伸手扶住他,对着前方喊:“司机慢点,这是个孕夫。”
纪九:“……”
“别着急,你慢慢下车,当心摔倒。”
“谢谢。”
D区呈孚街夜市开张,路边撑起了各色各样的摊位,板凳桌椅都架在了大街上。这一带管理较松,帮派小弟在夜宵摊上喝酒争吵划拳,衣着暴露的妓女和牛郎站在街边大声说笑,空气中混合着油炸食物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呈孚街靠着城内河,纪九逛了会儿路边摊,给鸟崽买了肉干,给机器人买了个小挂坠,给自己买了一包果脯,接着便坐去河边的一片阴影里,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大楼。
那尖尖的楼顶挂着一面圆形大钟,显示时间是九点五十五。
片刻后,大钟敲响十下,他打量着来往行人,却没有看见他等待的那个人。但他依旧安静地坐在河边,整个人和夜色融为一体,直到指针指向了十点半,这才慢慢站起身,和旁边一名卖棉花糖的小贩搭话。
“大叔,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小贩迟疑,“那是当红影星和人开房,然后被捉奸?”
“不是这种,这种是八卦。”纪九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我说的新闻,是比如军部什么高官被刺杀,执政大厅被敌人闯入,银盟军和塔柯潜入者在街头大战,数十人死亡那种?”
小贩:“……”
得知今天的耀炽城和往常一样平静后,纪九买了一个棉花糖,一边吃,一边慢慢走向公交车站。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不甚明晰的星光,突然想起在水星的那些夜晚。
那些安静的夜里,他总是躺在石板地上,看头顶的星光一路流淌入海,有句没句地和关阙说着话。而关阙就坐在一旁,大多时候不开口,偶尔也会应上一声。
他今晚没有等到关阙,也没有得到有关关阙的任何消息,说不清心里是庆幸抑或失落。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在灯光下的倒影,忍不住想,关阙此时在做什么?
耀炽城最大的赌场设在呈孚街,此时正是赌场最热闹的时间,输红了眼的赌徒死死盯着骰盅,刚赢了钱的则得意大笑,随手将纸币塞进身旁兔女郎的胸衣里。
大门打开又关上,走进来一名年轻的英俊男人。他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套合身的西装,神情冷肃淡漠,散发着令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气场。
几名兔女郎和猫耳少年看着他窃窃私语,终于有胆大的凑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他看也不看地抬手挡开。
关阙经过那些赌桌,径直走向赌场的另一头,那里是一扇红漆大门,几名身形魁梧的打手守在门口。
“做什么?”一名打手问。
“找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关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色卡片:“你把这个拿给你们会长,他就知道我是谁。”
打手接过卡片,迟疑几秒后道:“你等着。”
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所有手下都被遣走,一名染着黄色头发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看看手里的银色卡片,又看向坐在对面的英俊男人。
“关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银辉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这里对你来说很危险。我知道银盟军的一个内部机密,每隔七天,军部便会启动铦电磁力器,只要城里有序列者,不管躲在哪里都会被发现。”中年人对关阙有些畏惧,却又带着一些焦躁,“到时候不光你被抓捕,也会暴露我的塔柯人身份。”
“车西朝,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暗影军团想要抓捕的情报贩子,但我对你的那些事不感兴趣。”关阙手指轻轻叩着沙发扶手,“而且不需要七天,我只要办完事就会离开这里。”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车西朝问。
关阙微微趋前身:“我要见幽冥。”
车西朝神情一变,接着又道:“这个我恐怕办不到,谁都不知道幽冥——”
“不要对我撒谎,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他。”关阙打断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不用你做其他事,你只要告诉他一句话就行了。”
“什么话?”
“你告诉他,虞人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关阙注视着车西朝,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这一句。”
车西朝在心里一番盘算,终于咬了咬牙:“行,我帮你转告,你等着我的消息。”
赌场大门打开,身穿西装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随着身后的门扇合拢,那些涌出的喧嚣声和音乐声也被拦腰截断。
关阙走向街道对面,一名躺在路边的醉鬼嘟嘟囔囔,挡在了他的脚边。他径直抬脚跨过那名醉鬼,按下手里车钥匙,登上停在街边的一辆价值不菲的越野,启动车辆,驶向了本城最豪华的酒店。
现在已是深夜,街上车辆和行人都少了许多。关阙驾驶着越野路过一个十字街口时,缓下车速,看向右窗外的尖顶大楼。
大楼上挂着一面大圆钟,显示时间已是十一点。
他又看向左侧车窗,看着那一排光秃秃的河畔扶栏。此时很多小贩都已经收摊,只剩下一个卖棉花糖的还坐在那里,旁边阴影里站着两名年轻人,正拥抱在一起接吻。
越野缓慢地驶过这条街,直到拐过弯,这才加快了速度。
第28章
纪九回到旅馆,推开房门,看见机器人还站在窗户旁监视着对面院子,但是屋内没看见鸟崽。
“雀宝,雀宝。”
“啾啾。”鸟崽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欢喜地扑向纪九。
纪九抱起鸟崽,机器人转头看了眼:“是它自己要去床底下的,一点不爱干净。”
“啾……”鸟崽抱紧了纪九的胳膊。
纪九摘掉鸟崽身上的蜘蛛网,摸出兜里的挂坠,走到窗边递给机器人:“宝贝儿,这是给你的礼物。”
挂坠是那种几块钱一个的小玩意儿,捏一下便会发光。机器人接过来看了看,将小吸盘吸在自己前胸,便去墙边照镜子。
“雀宝,尝尝爸爸给你买的肉干。”纪九又掏出肉干,捻起一条喂进那嫩黄的嘴里,“好吃吗?”
“啾啾。”
机器人从镜子里看见这一幕,立即转身问:“我的肉干呢?”
纪九一愣:“你也要肉干?你都不用进食的。”
“进不进食是我的事,买不买却是你的事。”机器人语气咄咄地道,“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纪九只得在身上摸,摸出了一包果脯:“这个,这个是我买来抓你胃的。”
纪九将机器人安抚下来,便去了窗口,看见对面院子依旧是一团漆黑。
“他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机器人走向房门,“旅店十点钟就没有热水,我去给你烧些热水,你对付着洗个澡。”
纪九洗完澡,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到了这个时间点,陈轩然大概率是不会回家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让机器人今晚就别关机,随时注意着对面。
机器人清楚这是正事,所以难得地不闹着要关机休息,只守在窗户旁盯着小院。
纪九扯开被子,盖住自己和鸟崽:“睡吧,明天要早起。”
鸟崽却用翅膀推了推他的胳膊,很轻地啾了一声。
纪九侧过头,见鸟崽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知道它在想什么,便道:“他很忙,这几天都见不着。”
鸟崽便没有再出声,只失望地趴了下去。
纪九伸手摸着它的脑袋:“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以后都见不着他了……”
鸟崽倏地抬起头,那双眼睛瞪得溜圆,纪九连忙改口:“我就随口说说,没事没事,过几天应该就能见着。”
“啾啾……”
“我知道的,明天我就去找他,好不好?”
“啾!”
机器人原本一直沉默着,此时突然冷冷开口:“我很想休息,但我不能休息。你们两个能休息,却一直在说话。那能不能让我休息,你俩来盯着他呢?”
纪九赶紧将鸟崽塞进被窝,自己也闭上了眼睛:“我睡了,马上就睡了。”
纪九躺在床上,明明身体疲倦,但大脑却很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旅馆里时不时有人走动,踩得木地板吱嘎作响。那些声音只让他烦躁,无比怀念住在小木屋时,那些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林中野兽偶尔的鸣叫,雨点落在房顶时的动静。
还有……
还有关阙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纪九的声音再次响起:“吴思琪,你能模仿人的呼吸吗?要不要模仿一会儿?”他开始一呼一吸地示例,“保持这样的频率,声音再轻一点,直到我睡着——”
“不能!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来接替我的工作。”
“好好好,我睡觉了,晚安。”纪九扯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接下来两天,纪九都在旅馆里等着陈轩然,但那小院始终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出入。他也会在每天晚上九点时,搭乘公共汽车去往呈孚街,可连接两晚上也没能见着关阙。
他每天都向周围小贩打听这座城市的动向,打听有没有银盟军高官遇险,或者某处发生了战斗,抓住了潜入的塔柯人之类的情况,好在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切正常。
这让他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有了其他猜测,比如关阙会不会已经花光了那三千块钱,正提着背包,一脸窘迫地站在面包店外,或者其实他已经办完了事,也已经离开了银辉星。
纪九冒出关阙已经离开银辉星这个猜测后,心里既有些怅然,又有些莫名的烦躁,还隐隐带着气愤。
不知道两人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也许就算碰见了,也是在战场上,双方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难道就不能在走之前来一趟这里,和自己告个别,互相道一声珍重?难道那四个月的朝夕相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心里就完全没有一点挂念?
何况还有鸟崽。
人家鸟崽天天都在问他,他就不来问一下鸟崽的情况?
令人心寒。
纪九越想越生气,生气之余又有些懊恼,后悔之前没有给关阙买个二手电话再分开,现在想找人都找不着。
他如同前几晚上那般,安静地坐在扶栏旁,低头看着躺在手里的两只石雕小狐狸。直到对面的圆钟敲响了十一下,这才揣好狐狸起身,买了一支棉花糖,走向搭乘公交车的方向。
他身后较远的地方停了一排车,其中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内,车西朝坐在副驾驶,对驾驶座上的关阙道:“幽冥今晚就可以见你。”
关阙看着窗外,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问道:“他在哪儿?”
“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只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和他联系。你耐心等一会儿,他自然会来找你。”
车旁就是河堤,不时有散步的人经过,探头往车内看。车西朝虽然知道这车是防窥窗,他们看不见自己,却也有些不安。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等?”他小心地问道。
关阙目光注视着右前方,淡淡地道:“不用。”
车西朝察觉到他的视线,便也看了过去,但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一个棉花糖摊位,老板在低头搅糖。还有一名刚离开的客人,身穿棕色皮夹克,戴着一顶鸭舌帽,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现在没你的事了,你下车吧。”关阙突然道。
“好。”车西朝推开了车门,却又迟疑着没有立即下车,“银盟军会在明晚启动磁力器,你得尽早离开银辉星,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
关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车西朝在他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咽下了剩下的话,飞快地下车,关上车门。
关阙待车西朝离开后,再看向前方,河堤上已经没有了那道人影,远处一辆公交车正缓缓起步,朝着前方驶去。
他正要像前两晚上那般,远远地跟着公交车,直到那人安全回到旅店,便听见衣兜里叮地响了一声。
他掏出电话,看着上面显示的隐藏号码,按下了接通键。
“现在开车,去往下一个街口,然后右转。”话筒里响起一道沙哑的机械音,显然对方使用了变声器,“不要中止通话,跟着我的提示前进。”
关阙沉默地戴上耳机,启动越野车,驶向了下一个街口。
黑色越野在长街和巷道里左穿右行,最后停在城西郊外的一片树林旁。关阙关掉车灯,熄了火,副驾驶门便被拉开,一名全身罩着黑斗篷的人坐了进来。
黑斗篷整张脸被金属面具盖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关阙侧头看向他,问道:“幽冥?”
“是我。”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械音响起,“关阙。”
“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大长老他们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幽冥也打量着关阙。
“你挺谨慎的。”关阙点了下头,“车西朝三天前就把话带给了你,你今天才见我,是一直在观察我吧。”
“当然,我必须要确定你的身份。”幽冥道。
“那现在确定了吗?”
“是的。”
关阙也不废话,直接说出来意:“我来找你,是要拿走暗影之牙。”
“你为什么要拿到暗影之牙?”幽冥问。
关阙抿了抿唇,目光直视着对方:“大长老正带着虞人走向一条不归路,所有反对他的虞人不是被清杀,就是被抓捕。我想结束这一切,让所有虞人回到家乡,重获自由。”
“为什么是你?”幽冥问。
关阙抬起右手,掌心里托着一个银白色密码盒,他输入密码打开盒盖,露出了那枚菱形碎片。
“光明之眼!”幽冥失口出声。
待幽冥看过,关阙合上盒盖,将光明之眼重新放回衣兜。幽冥再看向他时,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和激动。
“陨石碎片一共有三块,我已经拿到了光明之眼,现在需要你手里的暗影之牙。”关阙道。
幽冥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声音有些不稳:“你说你能让所有虞人获得自由?”
“能!”关阙语气干脆果决,“也包括你。”
幽冥没有没有出声,但放在膝上的手伸直又握紧,像是正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关阙也没有催促,只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幽冥像是终于作出决定,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接着又伸向耳后,轻轻揭起一层类似皮肤的伪装层。
车里没有开灯,但隐约天光从车窗透入,还是让关阙看清了他的脸,也看清他耳后那片肌肤上,布满了烧灼后的瘢痕。
“大长老也想拿到暗影之牙,我为了躲避追杀,就逃到了银辉星。可这里每过上几天,便会开启磁力器查找虞人,我为了不被发现,不得不毁掉虞根……”哪怕经过了变声器处理,幽冥的声音也有些暗哑,“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人,不再是虞人了。”
关阙一直安静地听着,就算看见他的容貌,看清他耳后的那片瘢痕,神情也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幽冥垂着头,将捏在指尖的伪装层重新贴在耳后,让那片肌肤看上去完好无损。接着再戴上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
关阙注视着他,缓缓开口:“你只是暂时失去了虞人的能力而已。但不管你身体变成什么样,不管到了哪儿,你都是虞人。”
幽冥沉默着没有回话,那双放在膝上的手却微微发着抖。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哑声道:“暗影之牙并没有在我手里,我只是知道它的下落。”
关阙略微挑了下眉,却也没露出惊讶。
“十几年前,云长老被大长老重伤,带着暗影之牙出逃,最后死在了一颗不明行星上。他的尸体被银盟军发现了,也发现了他携带的暗影之牙。银盟军推断它是个珍贵之物,却不明白它珍贵在哪里,所以只当做一般贵重物品,保存在军二部的物资库里。”
“我原本想将它弄出来的,但又怕被大长老发现。后来觉得放在银盟军的军资库里,其实比拿在我手上更安全,也就一直没有行动,只蛰伏在耀炽城,守在它的附近。”
“所以说,暗影之牙现在在银盟军手里?”关阙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可以将它从银盟军手里拿回来了。”幽冥回道,“银盟军并不知道暗影之牙的价值,所以保存在军二部物资库,只需要钥匙和口令就能进入。但就算这样也不容易,因为钥匙和口令分别由两名军部高层保管,要全部获得后才能进入库房。”
“是哪两名高层在保管?”
“陈轩然和纪北宴。”幽冥又道,“而且你必须得在明晚之前拿到手,并在银盟军启动磁力器之前离开银辉星。”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越野车门打开,幽冥下了车,走向停在前方阴影里的另一辆车。
“等等。”关阙突然出声。
幽冥停下脚步,关阙降下车窗:“前段时间,银盟军离开旋五行星赤牙城,遭遇塔柯军的伏击,死了两百多个人。你知道是谁将那消息泄露给塔柯军的吗?”
幽冥虽然有些奇怪他会问起这件事,却也还是认真地回道:“这事肯定是银盟军内部的人做的。根据幸存者提供的证词,泄密者是那次任务的战场指挥,一名叫做纪南瑾的上校军官。”
“不,他不是。”关阙道。
关阙的语气太过肯定,让幽冥眼里浮起一丝疑惑。但关阙没有解释,只追问:“你的意思,那场战役并没有全军覆没,除了纪南瑾以外,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是的,还有一名士兵。”幽冥道。
今晚又没有等到关阙,纪九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回旅馆。他压低鸭舌帽,将口罩一边摘下,咬了一口棉花糖,侧头看着窗外。车上没有几名乘客,都垂着头在打盹,只听见车载电视的新闻播报声。
“……微光工厂的数名员工今天来到了兢诚医院,要求医院就这次重大医疗事故进行赔偿。”
兢诚医院?
纪九心头动了动,抬高帽檐,看向了前方的车载电视屏幕。
兢诚医院就在他们军营旁边,也是他们四营的体检定点医院。这家医院学科齐全,医疗技术雄厚,居然会出重大医疗事故,这让纪九有些好奇。
“……微光公司于四个月前在兢诚医院进行了员工体检,却因为医疗人员操作不当,给八十多名男性员工种植了孕囊,导致五名男性员工意外怀孕……”
纪九觉得这个新闻有些匪夷所思,透出一种荒诞感。他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将剩下的棉花糖丢进垃圾袋,重新戴好口罩,也开始闭目养神。
公交车到站,他走入旅馆前的巷道,看向左边的院子,那里一片黑暗,陈轩然依旧没有回来。他抬起头,看向旅馆三楼某扇窗户,看见机器人正站在窗口朝他挥手,鸟崽也在窗台上使劲蹦跶。
这让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冲着那方向双手比心,再大步往前,进入了旅馆大门。
前台正嗑着瓜子看电视,看见他后提醒道:“早点洗澡啊,等会儿就没有热水了。”
这旅馆是公用浴室,此时没有人,每个隔间都空着。纪九匆匆洗完澡,穿上长裤,发现皮带又紧了些,得往后再松一扣。
他赤着上半身走出隔间,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下小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在公交车上看见的那则新闻,心里也浮起了一丝不安。
他侧过身,收腹,看见那凸起的小肚子缩了回去,小腹重新变得平坦。
他确定那只是长出来的肉,收下腹就能缩回去,那丝刚冒出的不安也烟消云散。
纪九穿好新买的T恤,套上皮夹克,端起盆往外走。他习惯性地看了眼窗户,突然就顿住了动作,瞳孔也骤然紧缩。
只见对面的小楼底层已亮起了灯,透过落地窗帘,隐约还能看见走动的人影。
陈轩然终于回家了。
浴室里传出砰的一声,像是脸盆掉在地上。机器人和鸟崽连忙走出房间,看见纪九从浴室冲了出来,旋风般卷过它们面前,一直冲到楼梯口,再抓住扶手往下翻,人就到了二层。
“你去哪儿?”机器人问。
“你们先回屋去,等我和你联系。”纪九只简短回道。